李隐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指指脑袋说:“记住,男人是靠理智活着,不是情感!是要靠征服世界去得到一个女人。嘿,反过来嘛,都说女人是靠征服一个男人而得到整个世界,但这实在需要一个前提,就是这男人千万不要被搅乱了头脑、丧失了理智!”
邢桀笑了,在这样的时刻发出非常不合时宜、冷冷残酷的笑,他看着眼前志得意满的阴谋者,不知为何心中竟涌上一股强烈的念头,他一字一句的说:“昭王李隐,要打赌么?你会后悔的!终有一天,你将会为今日所做的一切追悔莫及。你的心灵将因此受到来自地狱的啃噬折磨,一时一刻也不得安息!”
李隐鼻子一哼,用更加冷峻的微笑回应:“就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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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供院,红夜已经泡在浴桶中洗了一夜。不停的换水,不停的冲刷,却仿佛就是无法洗尽那股令人作呕的臭气。还有净身药,这次不用凤十三娘叮嘱,她抢过药碗几乎是不要命的一口灌下去,憎恶!切齿憎恶!她不要任何脏东西在体内生根。
随后整整一天,红夜倒在床上一句话不说,不吭不响,不吃不喝。茫然的眼神似乎只剩一具空壳。凤十三娘端着餐点走到床边:“珠儿,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来,凤妈妈熬了你最喜欢的海鲜粥,尝尝看,多少吃一点。”
红夜依旧没反应,凤十三娘抚摸少女秀发,叹息道:“珠儿啊,你现在心里的滋味,凤妈妈很清楚,可是……有句话或许你不爱听,但这就是不争的事实呀。青楼的姑娘吃的就是这口饭,管你喜不喜欢、愿不愿意,掏钱是爷,买的是乐。其实放眼看一看,满楼的姑娘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每天迎来送往,若都按真心喜好,又能碰上几个不让人恶心反胃的?珠儿啊,你登场即让九爷买了去,你喜欢他,两情相悦,这只能说是撞了大运赶上了对口,要是赶不上呢?若是登场那天没有九爷这个人,让别人买了去,难道你就能不陪了。”
她劝慰少女:“珠儿,看开些,你若为这种事钻牛角尖,那就真是在和自己过不去呀。”
沉默中,红夜突然开口:“我要见隐,现在就见。”
凤十三娘一愣:“九爷?嗯……这个……凤妈妈帮你去问问。”
红夜却一下子跳起来,激动莫名:“我要见他,现在就去!立刻!马上!”
“好好好,珠儿别急,现在就去,这就去好吧……”
凤十三娘一个头两个大,看她激动的样子到底拗不过,连忙派人向昭王府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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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意外恶战,昭王李隐实在伤得不轻。强忍一口气不让对手看出异常,待他离去便再也撑不住,‘哇’的一口鲜血喷溅当地。
今日,他本欲闭门谢客,安心休养,不想红夜竟不顾一切的跑来。她要见他,不答应不行!见面第一时间,少女冲进怀里已无法自控,肩头颤抖,却哭不出眼泪。
看着红夜伤心的样子,他一时间也心头泛起酸苦,嘴上却明知故问显得诧异:“红儿这是怎么了?去紫蓬山玩得不开心?”
红夜摇摇头,什么也不想说。她只要他的怀抱就够了,需要这样一个地方为她疗伤。靠卧在怀,她很快察觉到他身上的一丝异样,红夜抬起头,闻着一股血腥就发现他手腕上包扎的绷带。
“你受伤了?”她惊呼起来。
他连忙用衣袖遮挡:“不小心划破点皮,不碍事。”
红夜却不依,霸道的拉过手腕解开绷带,看到那足有两寸长崩裂的伤口,她瞠目结舌:“这么严重?还敢骗我?不是说好不准受伤的吗?”
他微微一笑:“真的不碍事,红儿别大惊小怪。”
“过来,我有办法。”
她不让他争辩,拉到床上一同躺下,蜷缩在他怀里,然后便将他受伤的手腕贴上颈前红珠:“隐,告诉你一个秘密,凤妈妈都不知道呢。这颗珠子可以治伤,不管什么伤,很快就能好,保证都不会留下痕迹。”
果然,伤口贴上红珠立刻不疼了,顺着手腕便有一股清清凉凉的气息直达体内,震伤的五脏六腑,憋闷感顿消,吸一口气,都是难得的舒畅轻松。
他这下倍感惊奇:“红儿这颗珠子,还真是个宝。”
红夜眼神一黯,闭上眼睛低声道:“红儿的宝贝,也只给宝贝红儿的人。”
他听着,心头一荡,收紧双臂将少女紧拥在怀,喉头有些发苦,说不清五味杂陈。他埋首在少女如云的秀发,仿佛是想藏起自己,又似无地自容。
不知怎样就睡着了,等再醒来时抬手看伤,足有两寸长的裂口,居然完全没了痕迹。李隐越看越惊奇,呼吸一口,调整内息……好了?一觉醒来竟赫然痊愈!若非亲身经历他真是不敢相信,世界上怎会有这么神奇的宝贝。
身旁,少女还在沉睡,颈上红珠一如往日般璀璨。他看着看着就仿佛入了迷惑,沉思片刻,决定出城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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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蓬山·竹林舍
纵是昭王李隐,来到这里也尽收往日轻浮,拜会仙翁如一介求知学生。
看到他,凤雅歌第一个变了脸色,满面怒容拂袖而去。昭王暗自叹息,正要开口说明来意,不想淼翁倒先问起他:“不知王爷,可曾听过这样一番雨雪干净之论……”
说着,便将红夜那番‘天地同仁,好坏自知’的论调原原本本说给他听,昭王听得惊奇,抱拳说:“仙翁悟道,果然非同凡响。”
淼翁淡然摇头:“王爷错了,这并非老朽参悟,倒是一个小姑娘给的点拨。”
小姑娘?难道……
淼翁说:“正如天地同仁,好坏自知,每个人行路做事也皆是各凭心意,做的人是何心,与看的人作何解,本就毫不相干。老朽与雅歌愿为那姑娘出山,正缘于此。所以说,今日王爷所问,这便是答,王爷若真想看懂这姑娘,就必要从她的眼光看世界,否则,只以自己的心意作解,怕是永远也不会看懂的。”
昭王连忙追问:“那以仙翁指教,怎样才算是以她的眼光看世界?”
淼翁微微一笑:“这个还不简单么,正如大音希声、大相无形,大智凝结到最后,或许也就剩了极单纯、极简单。王爷若真有心看透实在一点都不难,一言蔽之:不违真心、没有谎言,王爷能不能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这便是症结所在。”
不违真心,没有谎言?!是说……她是个不会撒谎的人吗?这怎么可能呢?一个没有谎言的人,又如何能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仙翁点拨,一趟紫蓬山之行,他反而变得更加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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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红夜依然在等他,她不想回供院。仿佛被一股难言的恐惧包围,她总觉得一旦走出昭王府的大门,就会再度落进那肮脏兽口。
“隐,我害怕,就让我留在这里好不好?我不要离开你。”
蜷缩在他怀中,面对少女执拗恳求,他说不清是何滋味。胸膛弥散隐隐的痛,想到淼翁所言,实话……若她没有谎言只说实话,难道……竟真有这般依赖他?
“红儿别怕,就留在这里。有我陪着你呢,什么都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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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红夜在昭王府留下来,住进他准备的一处清净别院。他特别交待下去,不准府中人丁前来打扰,就算是老王妃母亲也不行!每日,凤十三娘都会在昭王清晨上朝时,来登门送药,看着红夜喝下去,然后给她吸肌丸。
夜晚安寝时,当他第一次看到少女贴在肚脐上的膏贴,眼神流动间随口问:“这是什么?”
“凤妈妈说是净身子、养皮肤,说什么可以青春永驻。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只是凤妈妈说让贴,那就贴吧。”
他笑了笑,听着少女的实话,状似不经意的扭过脸去,怕她发现笑容里的异样。是啊,她都不知道这些到底有什么用。青春永驻,却是让女人终身不育的毒!吸肌丸——专属于宫廷女人争宠斗法的东西,她甚至都没想过问一问,凤妈妈是从哪里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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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李隐不得不承认。少女红夜或许真是他见过最单纯的人,她只要陪在他身边就够了,甚至都不会去考虑那些对青楼女子来说最现实的问题。似乎,她根本不懂什么叫从良,从不问他为何不给她赎身,不问未来会怎样,不问他有几个妻妾,不问住在王府如今算什么名分……她什么都不问,似乎只要陪着他就足够开心。
她喜欢听他讲故事,讲天上的神,还有世间努力想变成神的人。
“呵呵,真逗,为什么好多人都想修仙呢?做了神仙又有什么好?”
他歪头想想:“神仙……可以长生不老啊,可以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红夜再度咯咯笑起来:“真有意思,为什么大家都觉得长生不老是一件好事呢?”
他又笑了:“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古有明训,世间最大的悲哀是什么?莫过于美人迟暮,英雄末路。就说红儿自己吧,难道不希望能永远这么年轻漂亮?要是有一天变成满脸皱纹的老太婆,呵呵,那该多恐怖?”
红夜又是一阵笑,靠在他的怀里摇摇头:“我不觉得呀。等变成老太婆的时候,隐也一样是满脸皱纹的老头子了。就像街上看到的老头儿一样,挺着胖嘟嘟的大肚腩,嘻,松松软软都可以拿来当枕头睡。”
他听得头顶飞乌鸦,拼命摇头:“不要!我才不要变成那样呢!”
红夜却说:“有什么不好?隐,你不觉得和喜欢的人一同老去,才叫幸福吗?”
他这才愣住了。
NO。22 醉言
更新时间2011…4…11 16:53:22 字数:4197
日夜相伴的日子,对昭王来说,难言是一种怎样复杂的感触。他的迷惑,正随着时间越来越深。少女红夜一言以蔽之的字眼就是单纯!而这偏偏一贯是最让他嗤之以鼻的,因为那根本就等同于是没脑子的傻瓜呀。可现在却说不清为什么,面对她,心中的那杆天平,竟仿佛在悄然发生倾斜,一颗心渐渐滑入理智和情感两难的纠结。是的,他开始感到挣扎,无法再找回往日平静。对他来说,这种感觉糟透了,他试图摆脱,却只换来烦躁。
“红儿,陪我喝酒吧,今天特别想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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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喝,她就陪他。只可惜红夜真的不会喝酒,三杯下肚已是满面绯红,迷迷糊糊就显出女儿醉态:“呵呵,要我说呀,外面听过的唱词,就数一句最好听,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说着说着,她就真的对月忘形,抱琴起舞。舞到开心处,少女咯咯笑问:“隐,还有一句是专门说喝酒的,怎么说来着?”
他举起酒杯心有灵犀:“天上呼来不上船,自道臣是酒中仙。”
酣醉女儿笑嘻嘻点头:“对对,就是这句,说的真好。”
看她都有些站立不稳,他伸手拉坐进怀,带着几分宠腻的刮刮鼻子:“好了,安稳些,当心再摔了跤磕破头。”
红夜贪恋这样的时刻,迷迷糊糊好像眼睛都睁不开了,腻在他的怀里低声呢喃:“隐,我只要陪着你,不要其它人……不要……你也陪着我好不好?永远……就这样陪我……”
他听着,隐隐刺痛着,却也更加勾起困惑:“红儿为什么只想陪我,我有什么特别吗?”
红夜闭着眼睛,咯咯一笑散漫回应:“当然了,隐和别人不一样……是最不一样的,从第一次见……我就知道。”
他笑了,想起供院初会,她来到他面前是那么紧张,就像一介羞涩小女儿,眼睛都不敢看他,话都不敢说。
“第一次见面时,红儿好像挺害怕的?那个时候你怕我吗?”
红夜还是闭着眼睛,摇摇头:“不是怕……那不是害怕……”
“那是什么?紧张?因为是第一次接客?”
“嗯……也不是……”
她好像快睡着了,沉默了好半天才似突然想起什么:“嗯……对了,是王气……”
他一愣:“王气?”
她嘴角挂着微笑,闭目漫应:“对,就是王气。王……有王气,总是让人……远之……向往;近之……又可畏,所以一时见面,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听得诧异,失笑问:“有这种事?王爷身上还有股子王气?照这样说,皇子身上岂非就是皇气了?红儿又为什么不喜欢?像雍王李挺,都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
红夜鼻子一哼,埋首在他臂窝:“他们才没有呢,只有惹人恶心的臭气。”
他再度失笑:“哦?这么说,倒是我该受宠若惊了?可是红儿啊,昭王九爷我,在外面的名声自己也算心知肚明,纨绔子弟一个,风流好色,不学无术,真本事没有,也只会勾引个谁家姑娘图个乐。这样你也喜欢?就不怕自己上当了?”
红夜再度咯咯笑:“谁说的?外面的人就会瞎说,隐才不是呢。”
哦?他这下被掀起好奇心,笑问:“不觉得我是这样?那……在你的心里我是怎样?红儿是怎么看我的?”
红夜只是笑,笑着笑着鼻息越来越沉,好似睡着了。
他摇摇头,唉,这个傻丫头。想抱她上床,谁知少女却突然有了回应。
“蟒龙……”
睡梦中红唇轻动,她清晰吐露的字眼说:“隐是蟒龙,只是一时……还深潜在渊……”
霎那间笑容不见,他整个人在极度震惊中瞠目结舌。她说什么?她刚刚……说了什么?看着怀中少女,昭王李隐一时间只觉手足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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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夜酒醒已是天大亮,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他还陪在身边,相拥而卧,手肘支起半边身子看着她,微笑着,只是温柔的眼神里,夹杂着一丝古怪。
“我打呼噜了吗?”
她随口取笑,他摇摇头。红夜非常习惯的一翻身缩进他怀里,开心笑问:“不是每天清早都要上朝,怎么今天不用去?”
他又伸手刮刮少女的鼻子:“傻丫头,睡迷糊都忘了?昨儿刚和你说了,圣上病情加重,都好几天没上朝了。”
听到皇帝,红夜心头咯噔一紧,惬意的笑容因此不见了。只是……挠挠头,昨天有说过这个吗?
他看着,继续说:“你呀,昨天那么快就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