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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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楼-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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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就凶险万分了。”

  任飞扬缓缓点点,不再说话,合上双眼静养。

  天已渐渐亮了,村中各处已有(又鸟)鸣遥相呼应,窗纸上已透出了白光。

  风砂也不由沉沉睡去,伏倒在桌上。

  突然,几声惨叫划破黎明!叫声传自院外,风砂一惊,挺身坐起。

  “妈的,这娘们还真厉害,在这院内外布下了不少毒。”墙外一人低声道,“上次来的十二个兄弟一个也没回去,难不成全死了?”

  另一人压低声音道:“不是说这娘们不会武功么?”

  “反正得小心。你看老大还没进去,已在墙外中毒死了。咱们小心点,别着了道儿。”

  风砂的窗子离外面只有一墙之隔,因此听了十之八九,不由脸色大变,奔至任飞扬榻前,扶起了他:“神水宫的人又来了,咱们先躲一躲。”一言未毕,院门已被踢开!

  任飞扬强自支撑从榻上起来,扶着风砂的肩。他这一动,口鼻中登时汩汩涌出血来,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他咬牙不出声,跌跌撞撞地由风砂半扶半抱着进入祠堂。风砂转到天女像背后,推开一扇暗门,与他匆匆弯腰躲入。

  一入暗室,任飞扬再也支持不住,一大口血喷了出来,面色转为青紫。

  “这可怎生是好?他这一动,体内毒气又要反扑了。”风砂心知情况凶险万分,不由一阵无措。但她生性坚强无惧,虽处境险恶,仍镇定自如,没有丝毫的气馁,已急速地想着全身之策。

  剧毒反啮,无法忍受的痛苦逼得任飞扬张口大呼。风砂此时听到了大门推响,情急之中反手堵住了他的口。任飞扬这声厉呼便再也发不出来,他在神志迷乱中紧紧咬着牙关,深深咬入风砂的手背!

  血从风砂的手上不住流出。她疼得眉头都蹙了起来,却忍住了不叫出一丝声音。她紧紧扑在他身上,摁住他四肢,以免他在挣扎时发出声响。

  门外的脚步声已渐渐走近,似乎有五六人。其中一个道:“奇怪了,刚刚好象还听到有人走动,怎么一进来又没人了?”

  另一人道:“这妞不会武功,所长只是用毒而已。咱们此次前来又备了辟毒丹,一定可以手到擒来,也好雪宫主多年心头之恨。”众人在房中细细搜寻,风砂的心也随着他们的动静而七上八下。

  突地听一人道:“东边屋子有动静!”众人一声呼哨,立时四散追去。

  风砂暂时舒了口气,提到喉咙口的心放了下去。她看着任飞扬的脸色,心知剧毒正在他体内肆虐,自己却无能为力,不由心如刀割。

  只听东边房中一片嘈杂,蓦然,一个尖声大呼:“姨姨,救命!”话音未落,只听惨呼已起!

  “诚诚!”风砂脸色惨变,目光更有如疯了一般!她不顾一切地起身,可手却死死地被任飞扬咬住。她怔了一下,看着正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任飞扬,颓然坐了下来。

  任飞扬手足又一阵抽搐。与此同时,脚步声又转了回来!

  风砂大惊之下死死压住了他的挣扎,在他耳边轻轻道:“再忍一会儿!”任飞扬缓缓点头,胸口不住地起伏着,冷汗已湿透了重衣。两人在黑暗的密室中,无声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次回来的大约只有两三人,其中一个哂道:“还以为是那娘们,谁知是几个崽子,真是空劳我一趟往返!”另一个嘶哑的声音道:“别的地方都搜过了,什么也没有。”

  这时,先前那人突然叫道:“你们看,这杯茶还是热的!人一定在左近!”

  暗室中风砂身子一震,面色转为苍白。她心知这房内陈设简单,对方若细细搜寻,过不了多久便要发觉这个地方。

  听着外面杂乱的脚步声,打砸声,还有孩子们尖利的哭叫声,暗室内部是令人窒息的寂静。又闷又热的暗室中,只有任飞扬粗重的喘息声和风砂急促的呼吸。风砂伏在他身上,一动也不敢动。黑暗之中,任飞扬似乎已经历过了剧痛,神色稍见清醒,渐渐松开了咬着的牙关。

  对方的脚步声在离暗门几步之处响起!风砂屏住呼吸,不敢稍动。虽然任飞扬松开了口,可她的手却不敢移开。她手上温热的血,一滴滴流入了任飞扬的嘴角。任飞扬没有动,可眼中已有泪光。

  两人紧紧靠在一起,一同感受着这死亡边缘的恐惧。两人的衣衫均被冷汗湿透,可谁也不敢动一动。风砂突地听到外面又一声孩子的惨叫,身子不由剧烈一震!

  “是小飞……小飞死了!”她身子渐渐发抖,但仍拼命忍住不啜泣出声。

  任飞扬神志已然清醒,他右手缓缓伸出,抓住了腰间的剑。可毒性未退。这灭绝人性的毒,已让他连收紧手指的力量也没有!他感觉到风砂在微微颤抖,他知道这是仇恨、恐惧和绝望在共同逼来。他在黑暗中听着风砂压低的啜泣和呼吸,感觉到她脸上的泪一滴一滴落到他的脸上。

  生平第一次,他眼中流下了泪!

  在黑夜之中,没有任何人看见他流泪。但他与她的泪,他与她的血,的的确确流在了一起。

  任飞扬缓缓咬紧了牙关,他的牙齿没入风砂的手背。

  他在内心暗暗发誓,无论是生是死,这一刻他将终身不忘!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觉风砂的身子一僵!同时门外咫尺传来一个声音:“这儿有扇暗门,进去看看!”

  他的心也在往下沉。

  风砂蓦然坐起,在黑暗中静静不动,注视着门。

  门外几个先商量了一番:“说不定真在里面,可得小心了。这娘们鬼花样多。”

  “怕什么,咱们这次也是有备而来,准备了几件厉害家伙。嘻嘻,曹老三正在东边房里做一件最厉害的东西呢!”有一个人阴阳怪气的说,得意之声溢于言表,“等一下看我们把此地炸成废墟!”

  “喂喂喂,有完没完?我先上了!”另一人不耐烦了,终于发作。

  话音未落,门“轰”地被一脚踹开。

  门开的一刹那,任飞扬只看见风砂右手一扬,一片红雾散了出去。门口那人长声惨呼,一头栽了下去。“老八,老八,你怎么了?”嘶哑嗓子的急问。

  只见老八双目泛青,口中竟嘶嘶作响,蓦地伸手掐住了同伴的脖子!嘶哑嗓子大骇,忙大叫:“老五,快帮忙!”左边那人一刀下去,发疯的老八立时没了声息。

  “妈的,我先服下辟毒丹,看这妖女还有什么花招!”老五恨恨骂着,一步步向暗门走来。他长长的影子投入室中,狰狞可怖。

  风砂目光中已露出绝望之色,她手上已没有一样毒药!她下意识地往中间坐了坐,挡住了身后的任飞扬。

  老五一把推开门,低头探入,一眼就看见了密室中的风砂,得意地狞笑:“臭娘们,看你还能飞到天上去?”他一步跨入,伸手抓住了风砂的长发往外拖。突然,他动作停了,双眼凸出,“砰”地一声仰天摔出门外,心口的血如泉般涌出!

  风砂喘息着起身,抬头就看见了黑暗中同样扶墙喘息的任飞扬!他一身红衣已半为血所染,长发由于汗水和血水沾在颊上,脸色苍白,正一手拄剑,一手扶墙剧烈地喘息着。

  方才这一剑,实已耗尽了他仅存的一丝体力。

  可这一剑之可怕,也已让门外剩下两人不敢妄动!暗门开着,可他们不敢再进去一步,仿佛其中有杀人无形的鬼怪。

  僵持了一会儿,门外一人突道:“对了,干嘛不用火药炸死他们?”此话一出,另一人也恍然大悟,拍腿大笑:“早说多好——反正宫主也说了活的抓不到死了的也好,炸死这妖女!”

  室内任飞扬和风砂相顾失色,不由自主伸过手紧紧相握,在这绝境之中,他们两人只有相互扶持,才有坚持下去的勇气!

  “嗞嗞”之声已响起——随着这死亡之声,一只小包被从门口抛了进来。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死亡的弧线。

  在火药抛进来之前,任飞扬一把抱住了风砂,不顾她挣扎,死死的将她护在了怀中!

  突然间,门外又传来两声急促的惨叫!

  在炸药落地之前,一只手伸了进来,一把握住了燃烧的引绳。

  当这只纤美如玉的手舒开时,火已灭,灰已冷。

  “靖姑娘,是你!”风砂惊喜若狂,忙扶住任飞扬出了暗室,对那个绯衣女子微笑。

  那个绯衣女子缓缓一笑:“来得晚了一些,让你受惊了,风砂。”她双眸落在血披满身的任飞扬脸上,轻叹一声:“毒是退得差不多了,可伤又重了不少,看来今天要带走他也实在有些麻烦。”

  任飞扬迟疑地看着她,不知道眼前这个清丽的绯衣女子来自何方。风砂忙在一边说明:“这是听雪楼的阿靖姑娘,就是她带你回来让我救治的。”

  任飞扬脸色变了。不是感激,而是愤怒:“听雪楼?高欢也是听雪楼的杀手!你们又杀我,又救我,到底想干什么?”风砂也怔住了:高欢也是……听雪楼中的人?那么这位靖姑娘……

  阿靖却微微地笑了:“任飞扬,杀你是高欢的任务,与我无关;救你则是我自己的主意,与听雪楼无关——高欢已经将九天十地之毒给你服了下去,已完成了雇主的嘱托。”她顿了一下:“无论怎么说,你这条命还是我救的。怎么,你不说一声谢谢?”

  迟疑了许久,任飞扬终于道:“多谢。”

  “多谢?”阿靖的笑容带了几分讥诮,“光一声‘多谢’没什么用。我既救了你,你就得还我这个人情。”她的眼眸冷锐,任飞扬道:“你待怎样?”

  阿靖笑容顿敛,一字一字道:“加入听雪楼,为我们效命一年。”见他不答,她又冷冷一笑:“一年的自由换你二十四岁的性命,的确已很便宜,你答不答应?”

  任飞扬目光错综复杂,似乎在沉思。进入江湖,正是他目前心里所向往的——过了许久,他却冷冷道:“要我和高欢共事一主,绝对办不到!”

  阿靖神色不变,静静道:“你恨高欢,是不是?——高欢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职业杀手;你武功虽强,经验却太差。你若想打败高欢,加入听雪楼可以带给你所缺少的东西。”

  任飞扬沉吟许久,神色瞬息万变,忽然一抬头,眼神亮如闪电。他正要答应,风砂却拉住了他。“不要答应她!”她几乎是哀求着喊,“不要加入听雪楼!”

  阿靖似乎怔了一下,淡淡道:“你们两个也累了,先歇一会儿吧。”

  风砂扶着任飞扬躺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直奔东厢房——孩子们怎么样了?一定……有几个受伤吧?她一直往门外走去,却不敢再往深处想下去。

  她刚刚到门口,身边绯红色的衣衫一闪,阿靖已经抢到了身侧,伸手挡住了她,轻轻叹了口气:“你别过去了,全死了。”

  “全……全死了?”风砂一下子全身无力,扶着墙,目光突然空了。

  小飞、诚诚、小琪……这些孩子由她抚育四五载,情如母子姐弟,不到一天之前,他们还在身边嬉笑玩乐,而如今却已阴阳相隔!

  用力咬着牙,唇角沁出了血丝,她清澈的眼中也不由被仇恨之色蒙蔽,低声道:“神水宫,你也未必逼人太甚!……不可原谅……我叶风砂绝对不能和你们罢休!”

  她蓦地抬头,在绯衣女子面前跪下,低着头,咬牙低声道:“靖姑娘,我自知武功低微……可我无论如何都要报仇!请、请姑娘相助!”

  倚着花树,阿靖见她跪下,神色不动,看着天际的白云,淡淡冷笑,轻声道:“你明知我做事向来有代价,你拿什么东西与我交换?”

  风砂一字字道:“无论做什么,只要风砂有一口气在,必以性命交付姑娘——”

  她抬头望着阿靖,眉目间沉静决绝,然而眼神深处却不知是何种表情。仿佛有幽暗猛烈的火,在灵魂中烈烈燃烧,夹着绝望的叹息和疯狂的仇恨。

  又是一个为了得到鲜血和力量而不顾一切的人……究竟仇恨是什么东西?竟然将所有纯净的灵魂都按入了血污的炼狱——这个叫叶风砂的女子,曾经是那样水一般柔顺明净的人啊。

  在第一次看见她那样眼神的时候,自己几乎都有一种恍然看见前生的样子。

  然而,这个女子,终究还是堕入了血池么?如同如今的她一摸一样啊……

  阿靖默默叹息了一声,手指抚摩着袖中清光明澈的血薇剑,目光在面纱背后瞬息转换不定。叶风砂没有动,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年纪相若的女子,不曾站起。

  她那样平静然而猛烈的目光,仿佛是无形的压力,隔了空气向对方望去。

  “借你力量的话,你能拿什么回报我呢?——你根本不是适合在这个江湖里生存的人啊……”阿靖轻轻摇头,然而低头看见跪在地上的叶风砂,似乎再也不忍看见这个一向坚贞自立的女子一直忍受着如此的折磨,俯身伸手轻轻将她扶起。

  面纱后的目光,在看着蓝衣女子眼神深处几近绝望疯狂的表情时,彷佛无声的叹息了一下,终于淡淡道:“好罢……如果你肯从此投效听雪楼,如若萧楼主也有意铲平神水宫,那么,我倒可以答应等灭了神水宫以后,以宫主之首相赠。”

  风砂抬头看着这个绯衣的女子,看着她唇中吐出的诺言,有些失望的、坚持着问:“你……你也不能肯定的答允我么?你已是听雪楼首脑人物,灭神水宫还不是一声令下的事情?……你、你终究还是不肯?是不是?我没有价值……根本无法和神水宫那个筹码对等,是不是!”

  因为再度的绝望,她紧紧抓住了绯衣女子的手,十指用力的几乎刺破她的皮肤。然而,阿靖没有拨开她的手,看着叶风砂的眼睛,她却极度冷漠的点了点头:“不错……你能做甚么?你这样的人,到了听雪楼里根本没有得到重用的机会。就是我舒靖容答应了,但是萧楼主呢?他可是从来不做不对等的交易。”

  叶风砂放开了手,看了她片刻,然而无法从那冰雪般的目光内看出任何缓和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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