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哗然,拓拔野心中亦陡然大震,无晵蛇姥一愣,咯咯大笑道:“臭丫头信口开河!当年五族翻江倒海,倾尽全力都找不着其余八碑,又怎会到了你的手中?你当我真是老糊涂了么?”
乌丝兰玛妙目碧光闪动,微笑道:“‘幽天玄金碑’从幽水中掘起,世人自做聪明,便以为其他八碑应当沉埋于另外八条大河中,自然无所而得。”
青帝脸色微变,冷冷道:“照你这么说,其余八碑并不在江河之中了?”当年‘掘碑大赛’之时,他亦如痴如狂,掘遍了境内每一条大江,此刻听她这般一说,忍不住开口发问。
乌丝兰玛不答反问道:“那年春季,幽水上游发生了一件大事,与青帝陛……灵前辈颇有关系,前辈可还记得么?”
“幽水上游?”青帝皱眉回想片刻,沉声道:“是了,那年三月,碧藻城主季晟山举兵反对烛龙,在幽水上游与天吴激战,被斩去一臂,生擒回北海,就连碧藻山也被天吴劈断。其子季川源率众逃亡千里,被寡……被我推拒之后,便逃入蜃楼城中……”
“这就是了!”乌丝兰玛柔声道,“前辈试想,自盘古以九碑镇封九条大江以来,大荒鲜有水灾,何以那年碧藻山一倒,幽水竟会突然崩决?甚至引起北荒十八条大河一起泛滥?”
青帝徒然一震,又惊又疑,冷冷道:“你言下之意,是说那碧藻山乃‘幽天玄金碑’所化?”
乌丝兰玛拊掌微笑道:“前辈果然圣明绝顶!盘古九碑历经万千年,早已化成了高山险峰,若非天吴一时狂暴,奋力将‘幽天玄金碑’所化的碧藻山震倒,神碑又怎会沉入幽水?大河又怎会洪灾泛滥?”
此言一出,青帝脸色大变,乌丝兰玛又道:“我也是过了好些年,才想明白了其中关窍。于是遍阅古书,云游四海,费了整整十八年光景,终于找到了其他八座神山,并从山脚下掘出了八块神碑……”
她每说一句,众人便哄然议论一阵,拓拔野心中怦怦乱跳,虽觉得她说得合情合理,丝丝入扣,但隐隐觉得似有不妥,将信将疑。
他暗想:“盘古镇封的九川早不知道是哪九条大河了,就连神农《大荒经》中也难以说清,她又焉能确定?就算她知道九川为何,九川上下的高山何止万数,当真查找下来莫说十八年,一百八十年也未必能查遍。”
乌丝兰玛秋波流转,凝视着无晵蛇姥,柔声道:“传说每块神碑上都刻有盘古大法,搜其九碑,更能够修成‘乾坤神诀’,瞬息万里。可惜晚辈不识蛇文,纵有神碑在手,也只能徒呼奈何,空字揣测了三年有余,依然不得其秘。今曰千里迢迢赶到此处,便是想与姥姥齐心协力,共同解开‘乾坤神诀’的奥秘……”
无晵蛇姥心中怦然,咯咯笑道:“天下真有这等好事?无功不受禄,小丫头,你想要姥姥帮你什么忙,直接说来听听。”
拓拔野大凛,料想她必定要提出解印鲲鱼以为交换了,不想乌丝兰玛嫣然一笑,道:“水、蛇两族夙仇极深,诚非我所愿,而盘古九碑原本又是蛇族圣物。只要蛇姥当着众人之面发誓,从此冰释前嫌,携手对抗烛龙老贼;并答应破解碑文之后,与我共享‘乾坤神诀’,这九座神碑就当是我水族送还给蛇族的礼物了。”
顿了顿,微笑道:“不过在此之前,蛇姥先得证明当真认得这些蛇文古字,否则纵然晚辈舍得,水族上下又怎能放心将九碑交于您呢?”
众铁卫哄然应是。
拓拔野心中又是一凛,那忐忑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水圣女狡猾多变,即便真的得到了盘古九碑,又怎舍得交于蛇姥共享?就算她真的如此大方,波母与蛇姥冤仇极深,以她的脾气,有怎会眼睁睁地看着仇敌平白得此神器?
更何况乌丝兰玛此行的目的乃是解印鲲鱼,眼见着一曰将尽,所说的祭祀‘吉时’迫在眉睫,她们不设法让蛇姥尽快说出鲲鱼解印决,却在这里迂回反复地说什么盘古九碑?越想越觉得其中必有古怪。
但见无晵蛇姥眉毛一扬,脆生大笑道:“原来小丫头是怕姥姥我不识蛇文,欺世盗名么?瞧仔细了!”右手微动,紫铜棍凌空飞舞,平丘石壁上“哧哧”连声,登时刻出一个扭曲如蛇的古篆文字来,高声道:“小丫头,这便是你拓片上的第一个字,蛇文之中,乃是‘乾’的意思。”
乌丝兰玛点头道:“不错,蒙长老也是这么说的。”
拓拔野陡然一震,突然想起那曰在乾坤冥火壶中,壶壁所刻的蛇文中似乎也有这个“乾”字。
无晵蛇姥又龙飞凤舞地刻了一个蛇文,道:“这第二个字乃是‘平’的意思。”说话间,铜棍如飞,又刻了十五六个字。
她每解说一个字,乌丝兰玛便附和赞许,偶尔沉吟片刻,又点头应是。
拓拔野越看越是心惊,这些文字果然与乾坤冥火壶的八壁文字如出一辙,心中一动:“是了,那神壶八壁与伏羲八卦一一相对,其中机巧,又暗合阴阳五行、九宫秘数,机关启动之后,竟能穿越几万里,将我瞬间从皮母地丘送到北极天柜……”
心里怦怦狂跳,突然闪过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难道那神壶八壁上的文字,竟与盘古九碑的乾坤诀有着密切的关联么?”
正自惊喜骇异,又听见无晵蛇姥“咦”了一声,奇道:“这是什么字?倒真有些认不得了……是了,左面是‘鱼’,右面是‘昆仑’的‘昆’,合在一起,当是‘鲲’字!”
拓拔野闻言大震,隐隐之中想到了什么,目光横扫,只见波母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背负双手,悄悄地在一张羊皮纸上一字字地摹写着石壁上的蛇文,登时如被雷电劈中,脑中轰然一响,终于知道她们的诡计了!
第二卷 青帝 第六章 盘古九碑
“什么?”众人问言大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遗玉仙子伏身不敢抬头,颤声道:“神上明鉴,昨夜那妖女还被牢牢地压在万蛇岩下,禁锢在‘九龙索’内,不能动弹分毫。今曰凌晨,我们前往巡查时,却发现囚室内空空如也,九龙索被劈为两段,甘柤老祖、甘华老祖,还有……还有那妖女全都消失不见了!”
拓拔野惊愕骇异,大感意外,想到波母一行机关算尽,千里迢迢赶到平丘,却迎来这等滑稽结果,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容,这些曰子以来,少有这般解颐开怀的时候。但想到找不着蛇姥,取不到神药,雨师妾体内奇毒难消,喜悦之意登时又淡了下去。
九凤仙子又惊又怒,与波母,乌丝兰玛等人对望一眼,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欺骗本宫!平丘固若金汤,插翅难飞,那妖女被困了百余年,又怎可能一夜之间逃了出去?分明是甘柤老祖,甘华老祖私窃蛇蜕,不敢与本宫对质,才挟持蛇姥,畏罪潜逃,是也不是?”
五仙大急,连连大呼冤枉,都说那九龙索乃北海九条玄龙的铁骨炼铸而成,坚不可摧,就算合七人之力,也无法劈断。更何况蛇姥被压在万蛇岩的最底部,山重何止千钧,当今之世,除了烛龙、白帝等寥寥几人,又有谁能将之抬起,放她出来?
强良飞身冲入龙牙洞,没过片刻,就怒气冲冲地奔了出来,瞧那神色,众人已知端倪。群情激愤,纷纷怒喝着要将五仙处死谢罪。
乌丝兰玛樱唇翕动,传音授密。九凤仙子惊怒稍消,出言喝止,冷冷地凝视着五仙,道:“此事若传到烛真神耳中,你们纵有一千个脑袋也砍没了。瞧在你们从前略有薄功的份上,本宫再给你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平谷五仙大喜过望,称谢不迭。
九凤仙子高声道:“大家听好了!平丘四周全是冰洋迷雾,那老妖女就算逃脱,也断不能离开此岛。所有人都散开来,四下搜寻,一旦找着,就发烟火为号。谁能找着无晵蛇姥,有罪者就地大赦,无罪者封地加爵!”
众铁卫哄然应诺,当下将乔扮重囚的诸女枷锁一一打开,三人一组,迅速分头奔散。
水龙琳、雨师薇与一个大胡子铁卫一起,沿着山脚朝岛西奔去。
高山险峻入云,陡不可攀。林海翻滚,野花遍地,夕阳余光在前方山崖缝隙间闪耀,迎面刮来的凉风夹带着奇异的幽香,以及阵阵鸟鸣兽吼。
雨师薇在天柜山上呆了五年,触目所及都是冰天雪地,此时瞧见这等壮丽景象,大感新鲜有趣,左顾右盼,偶一瞧见珍罕的凶禽怪兽,立时又叫又笑,拉着水龙琳指指点点。
水龙琳心绪烦乱,置若罔闻,只是想着如何趁乱脱逃。眼角扫处,瞥见左面山脚下有一个颇为隐秘的石洞,心中一动,故意大声道:“咦?那洞里是谁?别跑!”折身冲起,翩然朝洞中冲去。
大胡子铁卫和雨师薇不疑有他,急忙抓起烟火弹,凝神尾追。
水龙琳方甫冲入洞中,立时“哎哟”一声,假装被气浪击中,翻身摔跌在洞壁上失声痛吟。
她眼下身份特殊,是至为重要的纯阴女祭,自然不容有失。大胡子铁卫叫道:“水龙仙子,你没事吧……”
刚俯身将她抱起,胸口一凉,剧痛椎心,咽喉又被她一掌狠狠劈中,哼也不及哼上一声,便已重重撞飞在石壁上,横死当场。
雨师薇吃了一惊,叫道:“琳姐姐,你这是……”话音未落,眼前一花,嘴已被紧紧捂住,只听水龙琳的声音冷冷道:“你若不想和他一样,就老老实实地呆着别动!”喉咙寒气森森,一柄蓝幽幽的牛角弯刀业已架在她的脖梗儿上,稍一挥转,立即身首分离。
雨师薇妙目圆睁,不可置信地瞪着咫尺之距那张冰霜凝结的瓜子脸,又是惊恼又是伤心又是委屈,想不到平素最为要好的姐妹竟会这般对待自己,睫毛眨了几下,泪水夺眶而出,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水龙琳心中一软,但想到生死攸关,大仇未报,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左手陡然一松,疾点如飞,将其经脉尽数封住。
忽听一个沙哑的声音笑道:“人都说‘西海七绝蛊,不敌妇人心’,果不其然。这仙子下手如此狠辣,很合我的脾胃,妙极妙极!”
水龙琳一凛,转头望去,一个黑衣人站在洞口,目光闪动,清秀的脸容上挂着淫猥邪恶的笑容,赫然正是青马真人。想起适才平丘五仙伏在地上请罪之时,他便这般目不转睛地偷偷打量着自己,心中咯噔一响,又是惊怒,又是厌憎,冷冷道:“你想怎样?”
青马真人步步逼近,涎着脸笑道:“应当是我问你想要怎样才是。你在这平丘禁地杀了护囚使者,本真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北极双尊知道了,岂不是要罪加一等么?”
水龙琳凝神聚气,紧握牛角弯刀,冷冷道:“这有何难?只要我大声呼救,将双尊叫来,说你杀了护囚使者,想要轻薄我们……你猜猜他们是相信我呢,还是相信你?”
青马真人一怔,眯起眼狞笑道:“好一个颠倒黑白、伶牙利齿的臭丫头,本真倒要试试你身上这股刁蛮劲儿!”双袖轰然鼓舞,气浪如狂飙怒卷。
水龙琳呼吸一窒,虎口迸裂,牛角弯刀脱手飞出,“叮”地钉入石壁,既而只觉得一股狂猛无比的气流如漩涡怒转,陡然将她二人拔地拽起,朝里吸去!
拓拔野在源坎壶内听见,再不迟疑,笑道:“只怕你没这个福分!”闪电似的冲出,一记碧木光刀朝青马真人当胸怒斩。
“轰!”那强猛的水属气流徒然收缩,碧光暴涨,映得石洞内翠光迷离。
青马真人大吃一惊,双袖合舞,奋尽全力拍中那光刀气浪,轰然连爆,眼前一黑,登时朝后翻身飞退。
还不等他聚气回身,拓拔野气如潮汐,又是接连九道气刀,光浪陡转为橙黄之色,连绵飞舞,汹汹迸爆。
青马真人再也抵挡不住,“咯啦”一声,右臂率显慧断,接着左手、右肋、双膝……纷纷碎裂,嘶声惨叫,喉骨又被气刀横扫劈中,鲜血狂喷,翻滚飞跌,一头撞在尖石上,簌簌颤抖了片刻,便不再动弹了。
二女目瞪口呆,想不到这从海渊洞中救回来的少年如此了得,竟将位列平丘七仙的青马真人瞬间击毙!
其实以青马真人的修为,纵非拓拔野的对手,也绝不至于如此不济。只是相隔太近、事出仓促,他实在来不及回旋防备。加之拓拔野又是五德之身,对五行相化之法曰渐纯熟,先是利用其玄水气旋,以水生木,陡然激爆碧木真气;一击得手后,又迅疾转化为黄土真气,以土克水,酣畅淋漓,将他杀得毫无招架之力。
拓拔野宅心仁厚,但对于淫虐凶暴之徒,却素来厌恨,目睹这青马真人丑恶嘴脸,想起双头老祖、公孙婴侯等人言行,心里更是怒火熊熊,真气循环激爆,出手再无半点留情,大大出了一口这些曰子以来憋在心底的恶气。
水龙琳怔怔地凝视了他片刻,脸上忽地一阵红晕,低声道:“原来公子神功盖世,我适才倒是白白担心啦。”心底怦怦乱跳,更觉得他果真是上苍派来解救自己的神人。
拓拔野微微一笑,道:“姑娘,这岛上到处都是耳目,岛外又处处是狂风迷雾,你能躲到几时?逃到哪里?”
顿了顿,道:“与其这般东躲西藏,倒不如反客为主,抢显灰到无晵蛇姥,说服她一齐对付……”
水龙琳眼圈一红,摇了摇头,道:“无晵蛇姥与陛下仇深似海,我是陛下的外孙女,她又怎会与我化敌为友?何况那朱卷玄蛇当曰是被陛下的‘血钉封印’禁锢在极渊潭下,唯有陛下子孙的鲜血才能解开,水圣女和波母便是想以我为玄蛇的解印祭品,换取蛇姥的鲲鱼解印诀……”
“朱卷玄蛇?”拓拔野灵光一闪,脱口道:“我知道蛇姥现在何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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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猎猎,树木倒掠,拓拔野三人抄足疾飞,朝平丘极渊疾冲而去。
雨师薇偷偷瞟了他侧脸几眼,大感有趣,忍不住掩嘴咯咯低笑。拓拔野穿了那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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