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如风,漂泊似歌》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命运如风,漂泊似歌- 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方向矫正,坐北朝南,以前的走廊和过道,如今成了地基,地面平方大了。家里的每个人,父亲和弟弟心里更激动,他们早就有改屋建房的念头。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可我家还是两间黑瓦土墙的老屋,屋子里到处是柴烟熏着的痕迹,黑灰尘,黑烟子,蜘蛛网挂满墙壁,家里没摆设,只有一些旧年代的瓶罐,几件粗大难看土改时分下来的老家具。最主要的,是家里来了客人没个地方睡,家里仅能摆三张床,过年时姐姐她们回来,还要去别人借宿,很不方便。还有弟弟年龄大了,到了快结婚年纪,我已是二十五岁的人了。农村的男孩子,到了这把年纪早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可我还找不着路,还没见到人上我家来做媒。主要原因是父母老了,房子还是老屋。没返修,如是找这样的差条件,哪个姑娘愿意嫁过来?

  修屋开始了!

  砖匠是我两个姐夫。村里的邻居和亲戚帮忙,做小工。父亲忙着请人,计划钱和物料,母亲给干活的人每天忙三餐饭。掀瓦拆梁,卸下楼板,到地基下第一个砖,再到木匠进场做门窗,家里人没有一天停过。天气不好,落春雨的时候很冷,姐夫们回家,我和父亲,弟弟还得做许多零碎的工作,如拆砖,填土,清理垃圾,运河沙,从石灯家门口挑上来。人真辛苦,我受不了就生病,见一点风雨就倒了。更苦是身上疥疮复发,痒得没法承受。弟弟总以为我在躲懒。有些事上,父亲与我们兄弟有妨碍,沟通不了。一切因而生了许多怨恨,到最后闹了起来。后来,木匠进场做好门窗。圆垛那天,父亲办酒席,我们放了二万响炮,惊动云霄。这中间有许多故事,这发生的故事里,又有我多少心酸和苦痛呢?我受不了!姐夫们怨恨我,弟弟跟我较劲,父亲理解不了,驼背的母亲对我失去了信心。快到五月,梅雨季节要来了,我跟父母说想南下。农村生活适合不了我,我在家里找不到人生出路,我没力气,任何事情都做不了。家里缺钱少粮,我还得外去打工。我流浪了四年,打工的积蓄不过是盖了一层房子,再无半分一毫了。想出外,弟弟跟我较劲;他一个人不情愿在家受苦,他要跟我一起外出,要不修好房子再出去。曾经的亲情在这个夜里,我不再相信了。父亲喊了树云哥来调解,在那个黑色春夜里,冷风哗哗,我蹲在坪角的边缘,下面是几丈高的山坡田坑。我想了许多,不合实际的问题,包括我内心的绝望和恶意。

  不说了,这半年在家修屋的事情。有一篇小说,我真实地写了走过的生活感受,及细节记事。在四月底,五一要来的这个新的希望里,我背着行囊,一个人又踏上了南下寻工的路。家里没人送我。我一个人早早地出了村门,赶路搭车,从新民来到县城,再从那里上了一辆人蛇同车的大巴。我在血腥的气息中,走向了另一段生活。故乡远去,县城在灰色的天际下消失了。

十四,命运的漂泊(5)
(—)

  我不想回家了。

  五月的广州,我下车来到棠下找村里的熟人。滂沱大雨,我躲在中山大道边的一家台资厂的围墙下避雨,身边铁棚下停满了许多的自行车。保安瞪着我,怕我是一个偷车贼。我怎会是一个偷车贼呢?

  家乡的那个亲戚,我打他传呼。他接了,回电话语气冷冷。他没有出来见面,我后来也没有见过他。棠下失望之后,我想起了九五年沥城帮忙的那位朋友。搭车走路,问到那个老朋友,人家很热情。但他的家人,老母亲,妻子,一对儿女,似乎都对我投来了一束不相信的目光。饭后他送我去招待所,出门就碰上一场大雨,他菜着自行车,驮着我在雨水横流的街巷中穿行。我那条路,现在记不起具体方位,但那些白浪一样的雨水却深深地印在我记忆之中。安排好我住了招待所,38元一晚,他跟我挥手再见了。大雨中,我看到了温情,一种曾有过的温情之火。

  沥城返回天河棠下。第二天阳光明媚,我在爱民的剃头店碰到了村里实权。搬过去,跟他兄弟在一起,生活有了落脚点。白天,跟他们四处走动,或一个人到外面找工。风雨之中,烈日之下,我再一次彷徨在他乡的街道上,在夜色吞噬不了的城市,那满天满地的灯光之下,我又一次想到了故乡,父母,我未来的道路。想念故乡,但我不想回去,我那一片受潮的心还没烘干。未来之路,仍然跟九五年寻工的那段生活差不多。我在他乡找不到理想的工作,未来依靠手中,带在身上这三本《中国文学史》能改变吗?我不知道。村里的“大学生”,他们嘲笑我。我痴人做梦,想用手中的笔来改变自己命运,别人总是这样想。未来在哪里?没人会告诉我。

  后来,我进了棠东一家潮州人开的橡胶厂。厂家生活,住宿条件还可以,就是所在的成型车间太热,加至工资跟记件,成品的合格率挂钩,而我这人天生手脚不灵活,不爱动手做事,所以总是做不好。七月的天气闷热,车间里就像个火炉在烤。我受不了!一个月之后,便辞职了。工资还可以,第一个月二十天班,我拿了九百五十块。但我不满足,或说是自己怕苦。父母很生气,得知我好不容易找到工,现在又辞职了。弟弟来信,他只说了四个字:钱已收到。拆信的那一刻,我的心又冷了。

  橡胶厂出来,后进了棠下的大新家电。不提供住宿,我吃在厂里,住在儒林大街上,跟大学生挤一张床。在这里,我的心彷徨在一个又一个午夜。身边有个湖北女孩,性格很开朗,跟我聊天,总听到她甜美的笑声,圆圆的脸,胖胖的身子,一看就知道,她来自富足人家。她跟我谈音乐,说Beyond乐队。由这个女孩,我当时流落在儒林大街上的生活,我萌生了要去当作家。后来,我在东莞牛山写了个中篇,就是以这段生活做题材,虚构了自己对人生和爱情的绝望。

  大新临时招三百人赶货。货赶完,便结清工资放我们三个月的长假。后来,我找工找到了黄村,中山大道入村口的超力油站招工。面试成功之后,我跟老板去了东莞附城,牛山下的203国道。城市和灯火远去,此刻我在寂寞的牛山,开始了对自己的人生反思,我把书本重新投放到日光之下。三班倒,轮流上班,因而有大把空闲。在空闲时间,我练书法,我写文章,可好景不长。二个月后,油站因生意惨淡关了门。恰巧,在长安打工的姐姐辞职了,叫我跟她一起回家。于是,我俩在一个灿烂的冬天,拦住了油站门口国道上回故乡的大巴车,回了家。

  县城下车,后租三轮车颠簸到家,老屋不在了。眼前,是一栋四通间的新楼,绿色的门窗,透明的玻璃,屋的山墙贴了长条形的白色瓷砖。母亲打开大门迎接,我在新房里到处走动,墙壁一片雪白,屋里有二个房间,地面装了云白色的高级地板。我和弟弟各居一间。故乡那座老屋不见了,它只存于我记忆之上。新楼,开始了我家新的希望。忘了五月前那些心潮事,我对父母又笑了。

  生活在我面前展开了一面阳光。

  时值一九九八年十二月了。

  阳光灿烂的笑脸,我忘掉了四年的流离,忘掉生活中的忧愁苦闷,时光安慰着我,安抚着我这个二十五岁的男人;他的面前,有了一个具体的希望,那就是结婚成家,准备在这里好好活下去。

十五,写作因缘
这半篇自传,原计划以小说的形式写,心是受了激情的催化,一呵而成三章,即从出生到我的童年。未标题目,九九年五月构思。这一气呵成的五千三百字,让我沉浸在回忆的美梦之中。随之,断了灵感,激情一夜退却了。我再也写不出东西,就是片言支语,也要苦熬到半夜。

  萌生写这东西,是我人在他乡对前半生的一个观望,具体的生活记事本,或说自己心情的刻录光盘。九九三月,我进了东圃黄村的合胜厂,老板招人用工总爱看个人简历,我也草草写了一页。就是这页,牵动了我的记忆之水,述起了我往事岁月的生活河流,心激动亢奋了,于是有了这写作欲望。记下了主题,列出了文章结构,及所要写的细节,可文章仅写了几页就搁置了,收藏记忆之中。这与我那时的心态有关,很不平静,充斥了对物质世界的贪婪想望。

  六月,是我进厂的第三个月,我被升迁为公司中层管理,参与生产管制,压抑,责任,理想在沉沦中的淡薄,这自传的构思与提纲,以及五千文字便尘封了。一拖就是四年。而我早已离开了合胜,屹立在九运会场东面那二栋蓝色的五层楼,也荡然无存。工厂迁至惠州,这其中经历了无数次的分分离离。在贪婪物质生活里,我忘记了自己要追逐的,把人生初衷抛弃了。

  后来,我追随许生去了昆明。

  绕西南之行重回广州。我跳槽到柏仕达,在历时三个月的寂寞无聊中,又想到了我这十年的理想,翻出尘封的书稿,提笔来续写心中美的回忆;不再存有幻想,也知道自己这些平淡的过去,没有情节波折的故事;换成散文,以个人角色观照大世界,记忆那逝去的三十年,重新评价自己,认识命运。

  零三年四月底补跋,文章主体仍在写作当中。原想在这年阴历七月,也就是我三十岁的生辰上完成,作为祭奠礼物。遥望回首,生辰已过。而文章仍没断句,不知要拖到何时?写着这一段话,算做对自己理想的交待。八月二十四日,这个安静的夜晚,我在天河广场十九楼上仰望。

  在天富阁空余的大片时光中,我继续写。后写到了第九节:漂泊的命运。原想详细记录,写下流浪途中的酸甜苦辣,但漂泊的记忆,心存感受,在我九六年的习作中已经出现了,后来又隐藏在许多作品中。在这里,我决定简单了。写了沥城之恋,不知道什么缘故,我又搁置一旁。

  无心再继续写。

  结果一拖,便拖到了零九年十月份。

  时光过了六年半。

  有关我的传记,这篇散文,我实在拖得太久了。至今十年了。写不尽的人生,说不完的故事。对于人生,我一直是在做真实的记叙,在再现生活真实的同时,也虚构了生活。散文形散而神不散,这点我在这里似乎做到了。对于在追忆故乡生活,尤其是在童年时代的记忆,我只是凭着头脑里一点对过去的痕迹;记忆有时是靠不住,它会弄错,会把人引入一片泥沼的幻想世界。

  十二月十五日,这个灿烂的冬天。很温暖的风,很温暖的阳光。我站在高湖的楼台上环顾,青山绿树,仰望辽阔的蓝色天宇,我想起了自己的前半生。又拿起了这篇自传;原想写我三十年。后来想,三十年,尤其婚后的这一段生活,它离写作的时间太近,我还没有好好把握。于是,我决定只写前二十五年,题目取《白风的歌》。说到歌,多么轻快啊!人生何尝不是唱一首多重悲歌?

  下笔,在太阳底下,我开始写起来;持续中,只要有好天气,我便在阳光底下铺开纸墨。当然条件,我要有空余,有好心情,这半个月,实际写作这篇文章不到三天。今日,终画上了休止符号。

  人最清楚的,莫过于他自己。

  但我对于这懵懂过来的二十五年,感觉里只有稀泥糊粥般的记忆;记忆里,只有残存的雪花和零星的梦片。我依着这点点滴滴的迹象写下来,只为自己能在今后的漫长岁月里,寻回一点弥补和一点爱意。

  除了这些,我还能奢求什么!

  写完了这最后一句,我轻松了。

  
  完稿

  清平夫记于龙川高湖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