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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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学书生-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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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大开眼界却反而灰心丧气的宋使一行人蔫头蔫脑地在自己的营帐中呆了三天,这三天没有一个女真人理睬他们,他们也不敢出营帐一步,帐外倏忽而起、倏忽而灭的阵阵喝彩、欢呼之声与他们无关,即便是有人彻夜在近旁喧哗,也没有一个人有胆量或者是有兴趣出去制止。

  等到又有大金皇帝的侍卫前来相邀时,所有的宋人既不敢不去,又提不起精神前去。只有赵亮嗣的脸色在大金侍卫面前尚变化不多,勉强用女真语问了一句:“不知此次见召,所为何事?”

  那个兴奋的侍卫一点也没有看出众多宋人的疑虑,反倒诧异地问道:“你们还没准备好吗?庆功宴就要开始了!我们皇帝陛下专门嘱咐我们不要忘了我们的客人。”

  是庆功宴!所有宋人都送了一口气。马政这时也赶紧吩咐他的仆人马义把准备订约成功时奉献给大金皇帝的国礼拿出一部分,贺大金攻下辽国上京之捷。

  一行宋人事隔三天后,再一次穿营过寨,向上京城北城外,那一片曾经的金军主阵地走去。不过今天这里不再是剑拔弩张的临阵气氛。大金皇帝在他曾经眺望上京城的小山坡下,圈出了一大片扁圆形的庆功会场。他的黄龙宝帐在这个扁圆会场的顶点撑开,而众多的有功将士则分坐在他狭长的左右两翼,为这一盛大场面做背景的则是依然黑烟滚滚的上京城。

  马政一行人到来时,宴会已经开始了。各营的将军以及大金的显贵勋戚、大臣正在向他们的皇帝陛下敬献他们最珍贵的战利品,趁此机会,马政也献上了自己的贺礼。大金皇帝的兴致非常高,他哈哈大笑着要马政等人坐到他的勋戚、大臣当中去,还吩咐给献礼之人每人赏赐一大块肉。

  于是十个宋人坐到了大金皇帝的左侧,除了马政、呼延庆、赵良嗣坐在前排外,其他人都只能坐在后两排上。他们每人屁股下一块毡毯,皇帝陛下赏赐的肉块则盛在铁盘中直接摆在他们面前。看了邻座人的动作,这些宋人才知道,毡毯是供他们盘腿而坐的,铁盘中的肉块则要用随身携带的匕首或小刀自己割食。呼延庆和赵良嗣尚还可以,马政就显得十分笨拙了,幸好他的仆人马义就坐在他的身后,赶紧将自己盘中的肉块割成小块,然后偷偷换给他的主人这才解了马政之围。而半生不熟、佐料不均的肉块并不容易下咽,宋人们再次观察,才知道佐餐的烈酒都装在皮囊中在众人手中传递,要酒还需呼唤方可,最后还是呼延庆出面,每个宋人面前才多置了一个木碗,盛上了帮助下咽的烈酒。

  这样来回一耽搁,前面空地上,女真人感谢神明帮助他们攻下上京城的祭奠仪式就快结束了,当陈东后悔没有留意时,一班萨满正晃着戴在头上的大面具,抖动着身上挂满小铜铃的袍服,缓缓向场外退去。这一仪式结束后,全场的气氛立时轻松了许多。一队短衣短裤的年轻女真女子跑到大金皇帝座前,奉上了一段欢快的舞蹈。她们的伴奏乐器很简单,不过是每人一面手鼓,可是她们的鼓声整齐、有力,动作干脆、利落,而整体队形的变换更是花样百出,令人眼花缭乱,再加上众女子时而齐声插入的简短、高亢的歌声,让全场气氛一下欢快起来,以至当这些女子突然退场时,全场观者都发出了意犹未尽的鼓噪。紧接着进场的是一群女真小孩,他们个个手持刀盾,模仿战阵厮杀的情景跳开了一场战阵之舞。只见他们神情专注、认真,一招一式皆有板有眼,虽然为了表演需要加入了许多花式,可是人人都看得出来,这些小孩是有真功夫的。一场舞蹈下来,黄龙宝帐下的皇帝也高兴得连声高喊:“赏,统统有赏。”

  欢快融洽的宴会还在一步步进行下去。不论是精心准备的节目,还是漏洞百出的表演,都表现了女真人心中的狂喜,都能催促他们吃下更多的肉,饮下更多的酒,连临时抓到场上,演奏起来战战兢兢、不知所云的辽国宫廷乐队也没有受众人呵斥,反而博大家一笑,更添欢乐气氛,人们指指点点地议论着,在辽国乐队演奏下领舞的,听说是辽国的赵王妃呢。

  妇女孩子们的表演结束后,女真的勇士们也按耐不住了。不知是宝帐下的哪一位将军下令,立刻就有一群军士跑入场中,沿空地两侧快速地打下了两排一人高的木桩,还把一些花花绿绿大小不一的包袱挂在了上面。

  军士们才退场,三天前那鼓舞了全军将士的战鼓又密集地敲响了。一匹浑身雪白的战马在战鼓声中从左边疾驰入场,马上的年轻人不着盔甲,只把一件皮袄松松垮垮地缠在腰间,他也不抓缰绳,像浪尖上的木船一样随着马步起伏,只在快到中场时忽然亮出左手的硬弓,右手利箭瞬间扣到弦上,嗖、嗖、嗖,连续发出三箭,宝帐前三个木桩上的包袱就应声而落。“好!”全场也几乎同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白马还未出场,两匹花马又紧跟而来,乍一看似乎马上无人,转眼间就见两个骑手从马侧面翻上了马背,他们并不就此罢手,又在马背上翻起了筋斗,做起了鬼脸,还做出种种摇摇欲坠的惊险姿态,引得全场一阵大笑,当他们快要跑出中间空地时,又双双取出弓箭,回身一箭,同时射落两个包袱,同样引来全场一片喝彩。

  当全场人还在向右眺望,依依不舍那两个机灵鬼时,场地左侧又冲出了三匹骏马。这三匹骏马一样的金黄,一样的高矮,马上的三个骑手也姿态挺拔,正襟危坐。这三个骑手没有玩任何花样,好像只是在纵马前行。但是明眼人很快就看出来了,这三匹样子相似的战马在三个骑手的驾驭下,虽全力奔跑,却步调一致,好像一堵墙壁在快速前行,虽只三骑,却给人以铜墙铁壁、千军万马的感觉。三个骑手在前进中也松开了缰绳,然后动作整齐地取下硬弓,又动作整齐地从背后箭壶中抽出利箭,接着就以一阵连珠箭将剩下几十个木桩上的包袱全部射落,而他们自始至终保持齐整的姿势直到奔出场外。

  这连续不断的精彩表演换来了观者不绝于耳的喝彩,不过女真勇士们没有就此罢手,他们像制造战场上持续不断的攻势一样,制造着庆功宴上跌宕不绝的高潮。这时,就在全场尚未平息的喝彩声中,又一队骑手逆着刚才的三组骑手,从右侧不声不响地疾驰入场。只见他们一匹马紧接着一匹马,像一根不曾截断的长绳一样闯入场内,而骑手们则全是身体前倾,将脸藏在马头的侧面。待这支马队全部跑入场内,忽然马上的小伙子们齐声发一声喊,同时拔刀在手,但见一阵寒光舞过,场地内另一侧木桩上的包袱纷纷化作布条,撒落一地。

  全场的气氛再次被搅动起来,那些女真人看到的仿佛不是包袱被纷纷砍落,而是一个个人头落地。现在,所有木桩顶上都空空如也了,但是烈酒刺激下的女真君臣依旧意犹未尽,于是,很快新的花样又上来了。一个中年军官纵马跑到场地中央向全场宣布,前日缴获的契丹烈马正在途中,又能驯服者当得厚赏。

  “驯马可不比舞刀射箭,舞刀射箭不中也就算了,当丢一次脸,驯马不成可是会丢命的,”一直看得津津有味的呼延庆赶紧向一班宋人介绍,“何况契丹人视良驹为国宝,不知女真人这次抢到了什么好马?”

  趁着等待烈马的间隙,一些女真士卒跑进场内,又在左右方向钉下的两排木桩,与刚才钉下的前后两排木桩构成了一个临时的封闭驯马场。这些准备工作完成后,宴席上的人就都在盼望着猜想着能看到怎样的良驹烈马。陈东看到,一些宴席中的低级军官已经跃跃欲试,甚至公开谈论会得到什么样的赏赐。

  翘首企盼的烈马终于来了。远远就听见阵阵马蹄踏地,马匹嘶吼的声音。只见一群高头大马在士卒的轰赶下扬尘而来。士卒们将这群无鞍无缰的烈马圈禁在驯马场外,然后就扬鞭甩套分出了一匹烈马将它赶进了驯马场。

  随着这匹黑色烈马进场的是一个同样兴奋的女真壮士。他在酒席上同伴们的助威声中老练地向黑色烈马靠去,只见他左绕几步右绕几步,很快就占据了他想要的位置,然后趁烈马急于逃窜之机,一个箭步就跃上了马背,可是黑色烈马将背一拱,立脚未稳的女真壮士就又被送回了地面。四面响起的笑声让他神情十分尴尬,于是他又大叫一声向黑色烈马扑去。几经周折,黑色烈马终于在他的跨下安静了,他这时才骄傲地扬起右手向全场致意,然后接受了大金皇帝一副铠甲的奖赏,满意而去。

  接着,更多的女真壮士随着一批批被赶进驯马场的烈马下场了。这确实比刚才的各种表演刺激、精彩了许多,虽然还是有一些女真人被摔伤、踢倒,可是一匹匹契丹良驹还是不能改变它们的命运,只能被接连不断的女真人一匹匹骑走了,那些驯服了不够烈性的马匹的女真人甚至会被同伴喝了倒彩,连大帐下的皇帝也只是随意的赏给他们一碗酒或一块肉。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全场女真人开始齐声高喊:“烈马!烈马!烈马!”他们全都要求一匹不同寻常的烈马来满足今天的盛宴。

  皇帝的侍卫军官又骑马离场了,人们都猜到他要去干什么,也就很自然地都在翘首企盼。

  很快,尚未驯服的契丹马都被带走了,但是却有更多的手持套马杆和长矛的士卒在空地上等待。他们相对而立排成了两队,中间留出一条通道直向远方。这不同寻常的阵势很让席上众人高兴,有人悄悄用女真语交谈:“烈马没有了。可能要驯兽。”“是虎?是豹?还是熊?”问的人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喜色。

  又过了良久,远处一团黑压压的影子终于慢慢靠过来了。但奇怪的是,这团黑影走近后竟都是骑马的士卒,他们都是面朝中间,好像簇拥着什么的样子,而且他们那么多人竟不能直线而行,而是忽左忽右很勉强地向驯马场而来。

  在走近些,一声不一般的马鸣透露了其中的秘密。那是一种被限制被压抑的声音,一个在人群中时隐时现的硕大马头也昭示众人,这不是什么猛兽,而是众人一再期盼的烈马。

  坐在宾客席上的陈东也看到,一匹红色的烈马被左右六个套马杆分别拉住,正极不情愿地被引向驯马场内。那匹被拉扯中的大马把周围的马和人都比了下去,单看身躯就足以让人惊叹。而六个分处左右手持长杆的套马人也如临大敌,时不时地就要一起用力,把恼怒异常的这匹烈马费力地向驯马场中拉。

  红色烈马终于被关进了临时驯马场,一等套马长杆从它头上拿掉,它就长嘶一声向身旁的木桩撞去。为了不使它破桩而逃,在周围护卫的女真士卒只好用长矛向它虚刺,将它逼回场地中央。红色烈马忽左忽右、前前后后连续冲击了几次都无法脱身,不得已只好在场地中央兜起了圈子,但它气势汹汹不肯屈服的嘶鸣分明在说,它已经气急了,千万不要惹它。

  女真人也并不谦让,等到红色烈马刚刚有些安静,一个驯马人就钻进了木桩范围内。一看他就是一个有经验的人,只见他猫着腰,双手护在身前,口中轻柔地发出安抚之声,几乎是不令人察觉地一步步缩短他和烈马之间的距离,等到他靠近烈马身边时,他也没有贸然伸手去抓马鬃,而是继续用各种声音和动作安抚烈马,表明他是一个毫无恶意的朋友。

  驯马人就这样走到了他最有利的位置,在全场观者的注视下,突然,他一把抓住了烈马脖颈上的鬃毛,然后一个翻身就要跨上马背。但红色烈马的反应更是出乎众人意料,它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仿佛只是轻轻一抖,却已经轻轻松松地窜出了一丈开外,而原来位置上,那个机关算尽的驯马人则四仰八叉地摔在那里,手中连一根马毛都没有。

  酒席之上众人一愣,然后就同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颜面扫地的驯马人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拍灰就恼羞成怒地向红色烈马奔去,可是红色烈马再也不给他可乘之机。要么扬蹄跃开,要么低头相撞,总是不让他靠近自己的长背。驯马人左盘右旋不得近身,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情急之下,他竟不顾大忌,要从烈马的身后绕行。红色烈马似乎等的就是这一时刻,它可没有放过驯马人的失误,两只后蹄瞬间扬起,丝毫不容驯马人躲闪,一下就将他蹬出了一丈开外。

  “欧。”全场发出一片惊叹,既为着驯马人的失误,也为着红色烈马令人难以置信的智慧。

  两名军士持矛将红色烈马赶开,掩护另两名军士抬走了已经人事不省的这个驯马人。一时之间,驯马场上,只剩下那匹红色烈马在顾盼自雄。

  很快,第二个驯马人上场了。这是一个粗壮、高大的女真汉子,满脸钢针似的胡子和头上随意纠结的头发,表明他不是一个细致的人,而未着上衣的他所显露在外的那一身石块状的肌肉,则表明他有超常的力量。

  这个壮汉进入木桩圈内就选择了面对烈马而立。他的硕大的左右手来了个拳掌对击,发出“嘭”的一声响,然后他就向烈马高喊一声:“来呀。”同时大踏步地向红色烈马走去。

  红色烈马面对壮汉有些犹豫,虽然没有跑掉,但是也小心地不让自己的长背暴露出来。转眼壮汉就走到它面前,可这个壮汉没有翻身上马,而是直接一拳打在烈马的脸上。

  烈马嘶鸣一声,立即跑开了。壮汉则在后紧追,口中也继续大声吆喝。这时席上众人也看出来了,这名壮汉看来并不太会驯马,他像在两军阵前打仗一样,只一心把敌人打倒,然后再将敌人绑缚,他以为的驯马一定是这样。

  这时,壮汉还在烈马背后猛追。他几次三番要将烈马逼入狭小的角落,又几次三番被烈马从他身旁或头顶跳出,但每次烈马从他身边经过,他都会打出他的重拳,烈马一旦中拳,无一次不负痛嘶鸣。

  看来这样的方法也未必无效。这个铁塔一样的壮汉在身体上不逊于红色烈马,而红色烈马的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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