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箫冷哼一声,手腕一转,长剑在水一程手中迅速转动。水一程练得一副铁掌,也经不住如此迅速的搅动,脸色微微一沉,只得放手,折扇在他手中猛地一合,道:“果然是把好剑!”
“姓水的,小心了!”李箫冷喝一声,长剑回削,笼罩住水一程身前五处大穴。剑芒由五个方位同时击落,眼见水一程就要葬身于青羽之下。李箫眼光如炬,冷冷地瞪着站在原地并不动作的水一程,心道:“剑势如此凌厉都不闪躲,难道他是铜墙铁壁不成?”
心念电转间,只见水一程折扇展开,脱手而出,竟然围着四周转了两圈,一瞬间已然飞回了水一程手中。而就是在那一瞬间,转动的折扇挡开了李萧连续挥出五剑的攻击。
这时,一条白丝带穿过他的腋下,而后便是越来越多的丝带袭来,将他四肢尽数缚住,越来越紧,像是要把他身上的骨头捏碎。水一程仿佛听到了骨头咯咯作响的声音,一时间竟也挣脱不得。
夜幕下,打斗顿起。他带来的数十位属下早已与李箫斗在了一处,兵刃交加声不绝于耳,划破黑夜的长空。
“你到底是谁?”水一程四肢被缚,一双铁掌也无用武之地。她惊恐地看着苏玉菡,怎么也想不起她是何许人也。他在刺客楼地位不低,武功自是不弱,竟然顷刻间被一个年轻女子所擒,若传将出去,他在刺客楼怕是要遭到死对头的讥讽,思及此处,心中愤恨之情顿起。
苏玉菡不答话,手腕转动,丝带便越缠越紧。
水一程怒喝一声,身体竟突然如一只离弦的弓箭般朝苏玉菡疾驰而去,来势之猛实是如巨石压顶,大有与之同归于尽的气势。
丝带迅速收回,同时,苏玉菡一跃而起,人在半空一脚踢在水一程肩头,而后轻飘飘地落在他身后。水一程收势不及,肩头受到重击,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摔得颇重,脸上多处擦伤,鼻血横飞。
苏玉菡不去看狼狈至极的水一程,右手打了个手势。顷刻之间,四周突然冒出了十余道黑影,且立刻将与李箫缠斗的人纷纷击倒,收拾了残局。
没过多久,四周又恢复了平静,就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夜,依旧如此寂静。
本来只有两个人的空间突然冒出这么多人来,实是在李箫的意料之外。她还剑入鞘,不解道:“刚才的黑衣人什么来路?”
苏玉菡道:“不是坏人。”
李箫问道:“你认识他们?”
苏玉菡嗯了一声。
李箫长吁一口气,笑道:“幸好解决得快,不然耽搁了我的睡眠时间明天就要打瞌睡了。”说着打了个呵欠,打算倒在大岩石上睡上一觉。
苏玉菡望着一堆兀自冒烟的火堆,道:“往前走有一家客栈。”
此言一出,李箫立刻来了精神,眼睛骨碌碌一转,问道:“你早就知道有人跟着我们,是不是?”
苏玉菡微微点头。
一直被蒙在鼓里,李箫有点不高兴,皱眉道:“那干嘛不告诉我?”
苏玉菡道:“你一直在说话。”
李萧怔了怔,随即展颜一笑,说道:“原来是我一直说话你没有机会告诉我。嘿嘿,不过也没关系,现在知道也不晚嘛。嗯,已然入夜多时,我们快些赶路吧!”
不远处的确有间客栈,客栈不大,所以只剩下一间客房。
苏玉菡之所以说要在小溪边露宿,实则是想在荒郊野岭打发了那群跟屁虫。如今人打发了,自然不需要露宿荒野,可只有一间客房,那就意味着她要与李箫同住。
能够与苏玉菡同床共枕,李箫倒是欢喜得很。上楼的时候两步并一步走,开房门的时候脑袋先探进去,打量着较为简陋的客房。
苏玉菡无所谓,两间房当然最好,一间房也可以,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住的地方窄了一些而已。
房间不大,摆了张四方桌,两条凳子,一个旧木柜。桌上点着一根蜡烛,散发出微弱的光辉,为不大的空间添了一丝光线。
李箫喜滋滋地坐在床沿上,悠闲地来回晃着腿,笑道:“苏姑娘,你喜欢睡里面还是喜欢睡外面?”
苏玉菡雪白的面纱动了动,说道:“都可以。”
当期待的愿望实现时,通常都会心花怒放。李箫期待与苏玉菡同床共枕,所以,她此刻心花怒放。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希望苏玉菡跟她睡一张床。听到肯定答案的时候,开心得差点儿跳起来,喜道:“我睡外面,免得你半夜翻身摔到床底下。”
李箫说的不无道理,因为床很窄。
苏玉菡不答话,在桌旁的长凳上坐下,看着兀自舞蹈的烛火。
作者有话要说:
☆、红线缘
想太多,这三个字通常会发生在情窦初开之人的身上。事实证明,李箫这个情窦初开的姑娘担心苏玉菡会掉下床,完全是多虑了。
苏玉菡睡觉,一整晚动都没动过,睡的时候是那个姿势,醒的时候还是那个姿势。李箫就纳闷儿了,心道:难道就不能翻个身,就算不喜欢翻身,面朝着我睡行不行嘛?哼,气人!
在眼皮没开始打架之前,李箫就瞪着眼看着苏玉菡,看着她消瘦的背影,怔怔出神。不知道是何原因,她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意。苏玉菡没盖被子,蜷缩在床最里面的角落里,那么的孤单,那么的拒人千里之外。李箫很想凑上去抱着她,无条件送上自己的体温,但最后她没有,她只是把唯一的被子盖在了苏玉菡身上。
夜凉如水,李萧并不运功御寒,只觉得在这清冷的夜晚,再冷一点可以让有些酸意的心舒坦一些。
有谁会知道有一个人在寒冷的夜晚默默的注视着另一个人的背影,她们同为女子,其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有谁会知道?有谁会明白那种想得不可得,想得不敢得的复杂心境?
纵使如此,不管人的心境如何变化,太阳的东升西落是永恒不变的。自然的规律,非人类可改变。那命数呢?是否也非人类可随意更改的?
其时,冬日暖阳洒进小客栈,带着一丝阳光的味道。
李箫迷迷糊糊地醒来,条件反射地摸了摸身旁,空的。她的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床被子,闻一闻,似乎还有兰花的馨香,那味道很熟悉,如此地让人沉醉。她眷念着股兰花的香味,不舍得离开被窝,又害怕苏玉菡会不告而别,是以蹭地坐了起来,穿起鞋子就往外跑。
“哎哟!”“嗷!”
伴随着店小二的惨呼和李箫的嚎叫声,地上碎了两个瓷碗,碗里盛好的稀粥已经撒了一地,馒头七零八落地掉在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
“哎哟客官,客官你没事儿吧!”店小二年纪很轻,生怕得罪了客人,连忙去扶摔倒在地的李箫。
李萧揉了揉屁股,皱眉道:“你干嘛?大清早地来找我晦气,是不是?”
店小二连忙摆手,陪笑道:“小的是来给客官送早点的,你看……”说完指了指地上的稀粥馒头。
大清早地摔了个四脚朝天,而且还有点儿疼,任谁也不会开心。李箫心情一点儿都不美丽,不悦道:“我又没叫你送!”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着问道:“小二哥,谁叫你给我送早点的?”
店小二小眼一眯,笑得意味深长,凑近李萧耳畔,低声道:“客官何需多问?当然是您的夫人,她吩咐的。”
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太高兴,一时间,李箫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摸着脑袋问道:“我夫人?”
店小二道:“是啊,夫人大清早就醒了,叫小的给你端早点上来。”昨夜李箫她们投栈的时候,是他接待的。在他心中,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绝对是夫妻。
傻愣了半晌后,李箫终于想到他在说谁,连忙问道:“那她在哪儿?”
店小二指了指楼下,道:“在那儿!”
李箫探出头,看到楼下角落坐着的苏玉菡,心情突然犹如六月的朝阳,红艳艳,金灿灿。她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笑道:“小二哥嘴巴真甜,本公子有赏!”摸了摸身上,发现还有几两碎银,便大方地给了店小二一两,然后捡起地上的馒头,也不管有没有灰就往嘴里送,心道:“嗯,馒头比红烧狮子头好吃些!”
快步走下楼,窜到苏玉菡所在的桌旁,一屁股坐在了她对面,笑呵呵地道:“苏姑娘,早上好!”
桌上除了一个茶壶一个茶杯,什么也没有,想来苏玉菡已然用过早点。李箫心里很愉快,慢慢地嚼着曾经掉在地上的馒头,问道:“昨晚睡得可好?”
昨晚,苏玉菡忽地就想起昨晚那一道久久不曾移开的目光,似乎像夏日正午的烈阳,炙热得有些灼人。她昨晚一直在那道目光下躺着,不想动也不习惯动,后来怎么睡着的,她也不知道。她移开放在茶杯上的目光,看了一眼李箫,轻声道:“很好。”
客栈处的位置很尴尬,离市镇有一段距离,又不至于处在荒郊野岭,但却很受欢迎,几乎天天客满。
走出客栈后,李箫快步赶上苏玉菡的步伐,笑道:“到了市镇我们停留半天,行不行?”
苏玉菡道:“为什么?”问完后,她竟然有点后悔。最近问为什么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她不知道这样的改变到底是好还是坏。
李箫道:“过了这个市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下一个市镇,我们就逛一下嘛,就一个早上。”
苏玉菡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李箫笑得如朝阳般灿烂,一路上更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问个不停。
市镇果然热闹,人也多了起来。李箫似乎很兴奋,上跳下窜,东看看西瞅瞅。
苏玉菡旁若无人地跟在她后面,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也许在想,这个人怎么可以像猴子一般上跳下窜,亦或是在想,李箫为何能够笑得如此开怀。她想,也许世间的欢乐真的远远大于悲伤,不然,怎会有如春光般灿烂夺目的笑颜?
兴意阑珊后,她们在一处酒楼吃午饭。李箫似乎很尽兴,笑着道:“我买了样东西,准备送给你。”
苏玉菡露出询问的眼神。
李箫道:“你先闭上眼睛,而且不许偷看!”
苏玉菡果然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久,感觉到脚踝处传来一丝热意,似乎是李萧手掌的温度。
“好了,睁开眼睛。”李箫蹲在地上,侧头对着苏玉菡笑。笑容有种感染力,致使苏玉菡也想微微一笑。她低头看着脚踝,心里有种暖暖的感觉。
脚踝之上除了铃铛,多了一条红色的丝线,夺目的红,她不曾有过任何一件夺目的东西,印象中姐姐苏玉青最爱红,永远的红,永远的笑,永远的夺目。而她呢,一如既往的素。
李箫坐回原位,笑道:“这东西二十纹,说是保平安的。”
苏玉菡看着李箫,眼波之中似乎闪过一丝异样,就似平静的湖心突然起了一阵涟漪,轻轻的荡开,越荡越远。
李箫双手撑着下颚,笑着问:“怎么样?喜不喜欢?”
苏玉菡咬了咬嘴唇,道:“谢谢。”
谢谢,很简单的一个字,重叠的一个字,包含着的意味却是超出了字数的范围。了解苏玉菡的人都知道,她从不说谢谢。
李箫右脚不安地动了动,她没有告诉苏玉菡她的脚踝处也有一根红线。
有人说千里姻缘一线牵,那绑在两个人脚上的红线,是否也能达到一线牵的效果?这一点暂时没人能够解释清楚,李箫不能,苏玉菡不知道。
李箫放了一块糕点在嘴里,含含糊糊地问:“水一程他们要的名单到底是什么东西?”
苏玉菡已经吃饱,正通过窗口看着人流,道:“我不能说。名单上的人我都记得,我们要一一找出来。”
李箫哦了一声,问道:“这么说名单并不在你身上?”
苏玉菡道:“我能记得是那些人,还要名单做什么?”
李箫道:“那岑礼身上的名单哪儿去了?”
苏玉菡不答反问:“如果你是岑礼,拿回名单后会怎么做?”
李箫笑道:“已经被名单威胁过一次,就绝对不会让第二次再发生。如果我是岑礼,拿回名单后自然是要毁了。”
苏玉菡道:“那你说名单去了哪里?”
李箫将糕点包起来,笑嘻嘻地说:“名单自然已经再也找不到了。”顿了顿,皱眉道:“你是个活名单,那些人会不会来找你的麻烦?”
若是苏玉菡一个人走,绝对不会有人能够找到她的麻烦。如今多了一个李箫,那就说不准了。
“你害怕?”苏玉菡问道。
李箫脖子一扬,大声道:“我才不怕呢!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我们一起去找名单上的人,若是你想要我帮你杀了他们,我也不会拒绝的。”
苏玉菡顿了顿,道:“有些人罪不至死。”
李箫道:“那些人肯定都像岑礼一样,是些地地道道的伪君子!哼,那样的人死不足惜。”
苏玉菡道:“也不尽然。名单上的人在密谋一件大事,我的任务是阻止他们。”
李箫突然很好奇,问道:“苏姑娘,你是什么门派的?难道是南剑门人?”
苏玉菡道:“云雾山。”
李萧呀的一声叫了起来,显得十分之兴奋,问道:“我听爹爹说云雾山上机关重重,而且冬暖夏凉,是不是真的?”
李箫对云雾山的了解不多,只在父辈们的口中听说过,说云雾山的人不怎么喜欢插足江湖之事,且都是些隐世高手。她看着苏玉菡深邃的眼睛,心道:“难怪你的武功那么高!”
苏玉菡道:“不假,云雾山是个好地方。”
李箫喜道:“那下次我可不可以去看看?”
苏玉菡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
事实上,云雾山这个门派已然不复存在了。但是,云雾山还在,所有以前的东西都还在,那里成了楚瑾,独孤幼清,天机道人的坟墓。
当年女帝攻入北魏,坑杀北魏二十万大军,曾经要求那二十万人朝云雾山的方向磕三个响头,其中意欲实在是非常明显。世人都道女帝虽明政,但十分冷酷无情,只有苏玉青和了解的人知道,她是在拿火云城给死去的至亲陪葬,她是在兑现要千倍万倍讨回来的诺言。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