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灭的村庄(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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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灭的村庄(上部)-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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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儿把这事说给娘听,引得木琴笑疼了肚皮,连声说道,咋儿不叫他喝了呢,也好再去寻个小婆娘来家,帮咱洗衣做饭收拾家务,省得我整日操持这些烦人的琐事了。茂生过后听到木琴的话,早就羞红了脸面,闷头不吭声儿,见到京儿,心里也是老大的不自在。

  木琴的头脑中一直晃悠着一个词,就是闭塞。人们的思想闭塞,特别是杏花村人思想的闭塞,像一块未开垦出来的荒地,不管是啥样儿的种子,落地就会扎根发芽儿,随风见长,且长得喜人又恼人。不帮着选种一些优质的种子,今后还不知会有啥样儿的草苗儿冒出来呐。再就是村落闭塞,山外的信息进不来,机会就抓不住。像这次的朝拜活动,山外都闹翻了天,绝大多数的村人却安稳地蹲坐在家里不晓得。反应更迟钝,见到山外的人搞得热火朝天了,这才手忙脚乱地跟风去学做。幸亏是遇到了这种事,要是万一有什么好营生好项目的,岂不是晚了三春带六月了么。因而,木琴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要想打破山村的闭塞,首要的一条就是修路。不管是啥样儿的把戏,好事也罢,像出售杏果,孬事也罢,像金莲搞的拜神动静,只要能把山外的人引进来,把山内的东西运出去,死水一潭的村子就活泛了,村人的脑子也就活泛了,剩下的就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了,这穷苦的日子还能有多大的待头儿呢。

  这时,她觉得需要对振富等有脑瓜儿善于动脑筋儿的人进行重新的认识和定位。这修路的事,也是他先提出的,说明他已经及早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儿。尽管他提出的只是简单地修整一下路面,自己绝不会同意这种小打小闹式的娃崽儿们撒尿扒沙的把戏儿的。

四季飞歌(7·2)
在这场求药风波中,酸杏的家人也被卷了进去,是叶儿和娘。

  八月二十那天早上,酸杏女人也是心神不定坐卧不安。跟其他妇女一样,她一早上不停地在屋里院外穿梭着,进家呆不上一霎霎儿,便又跑到街面上去,一会儿再返回来,眼神游移不定,像似神不守舍地等待着什么。酸杏看到她鬼祟的样子,大感疑惑,便追问她是咋的啦,有啥事么。女人当然不肯说出实情,敷衍道,叶儿捎信说这两天要带着金叶回来住几天的,估计今儿要来呢。酸杏问,我咋不晓得,谁捎的信哦。女人遮掩道,国庆昨儿去镇上提药,回来讲的。其实,叶儿娘俩的确要来,但不是自愿的,而是酸杏女人叫国庆到镇上提药时,特意跑去叫叶儿尽快来的。她要赶在开道场的头一天,趁仙儿刚开洞府出来,精神头爽朗,心情肯定也不错,好好替叶儿祛邪解难,帮她度过眼前这道难过的沟坎儿。她不敢跟男人提起这事,要是提起了,男人绝对不会同意的。几十年的夫妻了,她对自己男人的脾性了如指掌。

  酸杏听说叶儿要来,大为高兴。自从叶儿与金方离婚后,酸杏几次捎信叫叶儿回家住几天,不为别的,只是想叫叶儿回来散散心。家里人多,说说话,道道情,总比一个人憋闷在家里胡思乱想要强。她的离婚,一家人已由不理解到渐渐理解了。国庆媳妇凤儿首先劝慰家里人说,叶儿离了婚,未必是件坏事哦,要是俩口子长年累月不温不火地这么过下去,更是个罪儿呢。现今儿,俩人可都算是解脱哩。等一有机会,我就给叶儿再相中个稳妥的人,找个合适的人家,照样能过上好日子呢。她的话,给了六神无主的家人很大的安慰,家人此时最需要的也正是这种鼓舞士气展望无限前景的宽慰性语言的。酸杏也跟自己女人似的,盼着叶儿快点回家,而且,他也真的想金叶了。

  叶儿是在中午时分进的家门。一进门,娘就把金叶塞给酸杏,说我和叶儿先说会话,你抱着金叶到街面上转转去。酸杏高兴地抱了金叶就出了门,真的跑到大街上看热闹去了。这里,酸杏女人顾不得跟叶儿拉亲热话儿,带上叶儿捎来的红布碗筷,拽着她就前脚赶后脚地出了门,路过卫生所门口时,嘱咐凤儿中午记得回家做中午饭,就急忙忙地往北山赶去。

  凤儿知道婆婆的意图,回到卫生所里跟国庆讲道,叶儿还是个初中生呢,咋儿也相信这些个歪门邪道的。国庆苦笑道,她遭了那么大个事体,心下早就乱了方寸,哪儿还顾得上歪不歪邪不邪呀。凤儿说,咱得抓紧给叶儿再寻个主儿,一个人过日子,还拉扯个娃崽儿,太委屈她哩。国庆说,你给打听打听么,看看有合适的人家吧。凤儿说,过些天,我就回娘家打听去,这种事也不能太急咧,太急咧就要出差错呢。

  中午吃饭的时候,叶儿娘俩还没回来。酸杏要人民出去找找,被凤儿拦下了,说娘跟叶儿走时说了,不叫咱等她们。酸杏狐疑地问道,她俩是不是也去北山嘞。凤儿回道,可能去看热闹哩。守着凤儿,酸杏不好再说什么,吃了饭,依旧与金叶亲热撕闹。

  直到过了大下半晌儿,叶儿娘俩才扭动着酸软的身子一瘸一拐地回到家。叶儿求到了山土样儿的神药,也就着泉水喝下去了。俩人心里着实高兴,觉得苦日子就要过去,好日子即将来临了。

  凤儿跑来问求神的结果,听婆婆一说,返身宽慰叶儿道,这下好哩,吃下神药,邪气散了,心病解了,日子也就有好兆头嘞。又把自己打算给叶儿再寻主儿的想法讲了出来,征求叶儿的意见。婆婆首先赞成,催凤儿明天就回娘家去打听。叶儿立时回道,大嫂,别替我费心神呀,我也不想再结婚哩,一辈子就这么过也挺好呢。说时,语气坚决,没有客气谦让的意思。凤儿大惑不解,又不敢往深里探问,怕招惹叶儿伤心难过,就想等过些阵子再劝慰她。

  几个人在说话的时候,人民也正好在场。他见叶儿态度坚决,心下猜测道,或许叶儿还留恋着京儿呐,可叶儿已是过时的黄花了,京儿怎会再有这样的想法吔。尽管京儿一听到叶儿的家庭变故就焦躁异常,不过是因了前情心疼叶儿罢了。人民也不敢把话说破了,佯装无事的样子出了家门。

四季飞歌(7·3)
人民晃悠进木琴家西院的时候,刚好赶上茂生硬逼着京儿喝神药。茂生见人民进了院子,而京儿又死活不喝,怕叫人民见了笑话,就端着神药立马回了东院,无奈地喂进了自家母猪的肚子里。

  人民当然看见了茂生掖藏在身后包裹着红布的碗筷。他见茂生躲闪的样子,就没有直接问,而是进了屋子逼问京儿是不是也去求神药了。京儿被逼无奈,为了证明自己的青白,就老老实实地把茂生替自己求药的事讲了,说我爹去给我求媳妇了,还把孙子也捎带着求来了呢。逗得俩人笑翻了天,人民直嚷道,你咋儿不喝了呢,喝下去,你自己就能给你爹生下个孙子啦,还用得着费事巴力地求媳妇么。

  京儿在翻看秦技术员走时留下的杏果栽培技术书,厚厚的一本,被翻得陈旧破损,封面已经掉了,又用浆糊仔细地粘接了上去。

  人民看似无意地随口问京儿,说真心话哦,你想找啥样的媳妇呀。

  京儿回道,只要是女人,啥样的都行哦。

  人民说,总得有个标准呀,像身架、脾性、长相、家境什么的,难道是个寡妇你也要哦。

  京儿说,寡妇怎么啦,只有心好人善,会勤俭持家,一心一意跟自己过日子就行呗。

  人民揶揄他道,我看你是想媳妇想疯哩,不管孬好,剜进篮子里就是自己的一盘菜呢。

  京儿急道,哪儿呀,我不是说出标准了么。谁像你呀,见天儿想着人家等儿,却连找人家说话的胆子也不壮儿,惹得等儿时常跟我打问你的动向,还不如个女娃子爽快呢。

  人民辩解说,没有的事,你诬陷我呢。

  京儿说,要是诬陷了你,我就倒着走呢。又说,你得抓紧呀,我可听说等儿娘桂花正准备把她说到山外去,天天央求屋后的婆娘到镇子上去说媒呢。

  人民心下一惊,脸上却还装着漠不关心的样子,说,你不用瞎替我担惊呀,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相中了谁,就抓紧行动,千万别等得黄瓜菜都凉了,后悔也就晚了呢。

  京儿愣怔了一下,心里琢磨着人民的话,半晌儿没吱声儿。人民也是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一时不再说话。俩人都装着翻看桌子上的书,其实谁也没有看进去。

  这些看似无意间的问答笑闹,实际上已经变成了有意地试探,并戳在了每个人的心病上,都在暗暗地掂量揣测着。

  这时,屋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东院里又传来茂生吆喝京儿过去吃晚饭的声音。人民知道自己的家人肯定也在等自己回家吃饭呐,便爬起身,跟京儿打了个招呼,就往家里奔去,

  回到家里吃完晚饭,趁着一家人逗弄金叶的空儿,人民把叶儿扯到大门外,问今天下半晌儿大嫂凤儿想给她找人家,她是怎样想的。

  叶儿说,我不准备找了,就跟金叶过一辈子呢。

  人民笑道,你能舍得下一个人,自己过一辈子么,哄鬼儿的吧。

  叶儿说,我怎会哄你哦,不再找就是不再找了么。

  人民盯着她的眼睛问,跟哥讲实话,到底还想嫁人不。

  叶儿奇怪地反盯着人民看,说,哥,你今儿是咋儿的啦,我可没得罪你吧。要是你嫌我回娘家住,我不来就是哩,也用不着这样审贼似的盘问哦。

  人民回道,在我跟前你还装啥儿呀,你俩的心思我都知晓哦,瞒不了我的眼睛呢。

  叶儿糊涂了,说啥儿心思,我还跟谁有心思呀,你在逼我呢。

  人民见她没有明白自己的话,就进一步把话儿挑明了,说,你是没有啥心思,可京儿有心思呢,你算又把人家害苦咧。

  此话一出口,叶儿顿时趔趄了一下,又赶紧稳住身形,回道,哥,你在胡说啥儿呢。我现今儿是啥身份,人家又是啥身架,你胡乱地往一块儿瞎扯,是在给我找难堪呢。快到那边睡去吧,千万不敢再胡闹哦。说罢,慌慌地回了院子,还随手把大门关上了,把人民挡在了大门外头。

  人民愣怔了半天,心想,难道是我看走眼了么,好像也不是。看京儿一听到叶儿的家事时就表现出来的关心焦躁样儿,再听他平时的言语,应该不错的。听叶儿说出的话,似乎没啥心思,可一旦听到京儿的名字,那变颜变色的慌张相儿,又好像有那么点儿意思。但俩人到底有没有想法,自己也不能做出判断。

  人民闷头耷脑地到了睡觉的西院。

  京儿正在屋里跟洋行、柱儿、夏至和公章几个人谈论今天北山上发生的事,一边讲说着,一边笑闹着,都把看到的景儿当笑谈。看来京儿和洋行已经讲说完了,都在聚精会神地听别人讲说。公章讲他爹茂青去北山求治腰腿疼的神药,原来竟是一捧活蹦乱跳的蚂蚁。又讲他三叔茂山俩口子去求生娃崽儿的药,都那么大的岁数咧,也不知还能怀上崽芽儿吧。夏至不讲,毕竟发动这场面的是自己的亲婶子,说多说少都不好讲,只是伸长了耳朵听,热闹处便随着嬉笑。人们也不逼他,却一个劲儿地逼迫柱儿,叫他讲他娘满月求的是啥药。柱儿不好说出娘求到的是鸟屎,便胡乱地编道,可能跟茂生爷求的是一样的。又追问是专治啥儿的。柱儿红着脸说,我哪儿知晓哟,又不是我去求的。于是,几个人便替柱儿分析,可能是去给柱儿求个后爹,也可能跟京儿爹一样,去给柱儿求媳妇,外带一堆小孙子吧。气得柱儿直骂几个人不怀好意,有意糟蹋自己。顿时,屋子里闹翻了天,追的追,打的打,笑的笑,骂的骂,像开了锅的沸水一样。

  人民怀里揣着心事,便没精打采地坐在一边看着他们疯闹,没有参与进去。洋行还奇怪地问他是咋了,怎么跟小瘟鸡似的蔫头耷脑的。人民假装打着呵欠,说今天有点儿累,一心想睡觉呐。洋行取笑他说,是想等儿了吧,那就快上床做梦去,好在梦里跟她亲热呀。于是,所有的攻击目标又都对准了人民,拿他和等儿说事取乐儿。人民不敢回击,怕他们得了好脸儿,登着锅台上了炕,踩着鼻子上了眼,再招惹出更大的乱子来。闹了大半个时辰,见人民低眉顺眼地不吭声儿,洋行们也就没了兴致,囔囔道,也困哩,都回去做好梦哦,便一哄而散了。

  京儿上床后,就问人民今晚咋儿没精神呀,平常的兴头儿呢。

  人民坐起来,说,都让你俩给憋闷死哩,哪儿还有啥兴头儿哦。

  京儿奇怪地问,是谁俩儿呀,说话不准含一半儿露一半儿哦,爽快点儿行不行。

  人民吞吐了半晌儿,咬咬牙道,叶儿正一个人孤单着,也符合你下午讲的标准,就是现今儿成了个寡妇,身架差嘞,不知你是咋想的。

  京儿没想到人民会冷不丁儿地冒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是愣怔在床上,没有言语。

  人民说出心事后,心里轻松了许多。他见京儿没吱声儿,觉得他没有这个意思,便慌忙圆场道,我也是随口乱讲的,当不得真儿呀,先睡了哦。立即钻进被窝里假装睡觉,耳朵却时时注意着京儿那边的动静。

  过了很长时间,京儿也窸窸嗦嗦地躺下了,但一直没有睡着,而是不停地翻身,像烙饼似的折腾了大半个晚上。

  人民暗想,看样子,京儿一直没有放下叶儿,说不定他俩还有戏儿呢。明儿得跟大嫂透透气儿,别叫她太急着给叶儿出去说亲,说不定叶儿看中的主儿就在自己身边躺着呢。

四季飞歌(8·1)
凤儿在卫生所干得很顺心,腿脚勤快,说话做事干脆明了,人也和气,无论大人小孩都能搭上腔儿说上话,卫生所里始终被她收拾得窗明几亮。再加上她干的活计儿是面向全村人的,颇得村人的认可,都说酸杏家的女人个顶个儿地随和慈善,恐怕酸杏的家教有祖传秘方呢。因而,凤儿在杏花村里的人气颇旺,知名度也高了。酸杏女人又特意将自己手中祖传的正胎位接生娃崽儿的绝活传授于她。她原本在公社医院时就掌握了一些基本的医学知识,脑瓜儿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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