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此事。”
“一点不假,我敢作证。”潘高升还在抚摩捏痛的手。
“有道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要骗我,姑奶奶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施荣华低声下气的:“这里是堂堂县衙,下官大小是朝廷的命官。”
潘高升凑过来:“我们和小姐一样,都是天后娘娘的……”
灵娟不等潘高升说完,跨上身旁随从牵来的骏马,二人奔驰而去。
一所寺院的深宅厅堂中,金寡妇面佛打座。怀义国师走到她面前说道:“护佛圣母有人来看望你来了。”
金寡妇眼也不张,平静地说:“巨佛塑成,已开光享人间香烟,不要再来扰我的清静。”
“是你朝思暮想的往日旧相识来了。”
金寡妇冷冷地;“我一个贫苦寡妇,落到这不死不活的地步,日思夜想的,除了被你们劫去的我苦命儿虎娃子,哪还有什么关怀我们孤儿寡母的旧相识。”
怀义招了招手,两个和尚扶持着昏睡的王勃,将他按置在一张太师椅上后,悄悄退了出去。
怀义和声细语地:“你张眼看看这是何人?护佛圣母。”
“我不是圣母,我是个决意守寡的寡妇,是虎娃子的亲娘!”
“阿弥陀佛,你怎么还没觉悟?”怀义再作启示:“你是天后圣母的外貌,巨佛是依照你修行塑造的化身,天后娘娘是胸怀巨佛佛心的圣母。你们三位一体,又一分为三。”
金寡妇冷冷地顶撞:“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也是块不点头的顽石。我只和我的虎娃子母子俩合二为一,我母子心连心永不能分。”
“嗨,看来只有等王勃来开导你了。”
“王勃?”金寡妇睁开了双眼,她急忙起身走向王勃:“王公子,王公子……他怎么这个模样?”
“他是服了‘醉仙散’,很快就要醒来的。”
“王公子,王公子……”金寡妇四川泼辣劲又上来了:“我拜佛尽遇到你们这些天煞星,个个看着像菩萨,拿着滚雷不劈坏人劈好人。王公子与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硬把人将害得像我一样不死不活的。”
“善哉,善哉,俺不是菩萨面孔,天煞星的恶魔。我们谁也没有想坑害王勃,只想请他来开导开导你。”
“开导什么?还要让他来劝我继续骗人装护佛圣母?不,他要醒过来也像你一样来劝我。他就不是那个心直口快,笔杆子像斩妖剑,敢驱邪恶,大张正气的王勃。”
“哪他成了什么人?”
“他呀,就成了拉着他么叔子周正良的鬼皮当神符,又假借圣旨坑百姓的袍哥,无赖周秃子!”
怀义:“王勃就有这么好!”
“就是有那么好!”金寡妇直来直去数说:“他比我死去的爹老杆子耿直,比我短命的男人老实头子还磁石,除了那写了诗文发牢骚的卢照邻,我那被人逼死了的干哥子。活着的好人里头,他是我遇见的天下第一大好人。”
“嘿哼,这么久没听你讲话,不是哭儿子,就是闷声不响打坐参禅。没想到你一打鸣比鸡公还叫得响!真该让你去替我讲经说法。”
“得了,我是守候儿子的寡妇,不是普渡众生的圣母。你跟我走远点,不要吵醒了王公子。”她又回到拜垫上:“我得诚心诚意打坐,默默念经求弥陀,保佑我母子早团圆!”她坐下正准备合眼参禅。
“金寡妇,你看看这个聋哑的傻孩子是谁?”婉儿领着一个驮着虎娃子的宫娥,将虎娃子放在厅堂中心。这孩子木木地傻站在那里,两手拿着麻花和大饼。
“……虎娃崽……!我的虎娃崽……”她滚下了禅坐拜垫,跌跌爬爬扑了过去,紧紧将虎娃搂得紧紧地,由心坎中悲切切地惨呼:“我的儿啊!……”她泪如涌泉,亲着,吻着象搂着一根木头。
婉儿拭着泪眼:“他他……他聋了哑了……”
“不不……”金寡妇搂得紧紧地,护着儿子“我心肝,我的虎娃崽,不聋,不哑,不痴不傻……他不是这样的呀!”
婉儿悲哀同情地:“天后有旨,一定让太医院治好你的儿子!”
金寡妇搂抱着儿子避开:“不不,……你们不能抢走我的心肝!……别过来,不要过来……!……我和你们拼了!”她眼闪灼着怒火,凶光像护崽的母虎。
太平公主吓得躲在武后身后,从厅堂一侧的佛像观音大士的画屏后走了出来。武后制止大家去接近这可怜的母子。
武后眼前闪回的是,幼年李弘闷死了小公主后躲在帏幕后,儿童面孔上一双惊恐的大眼睛。
佛堂中金寡妇悲凄凄抚摸着聋哑了虎娃。
武后下意识抚摩着惊恐依在怀中的太平公主,脑海中又闪现出小李弘惊逃走掉下了碧玉锁……。小李弘慌不择路跌进下九曲桥。武后搂着全身湿透的小李弘,用自己衣襟紧抱着小李弘。她泪滴在李弘的小脸上……。闪回眼前,武后热泪滴在了太平公主的脸上……。
太平公主同情地呼唤:“母亲……”
武后制止她出声,母女远远关注着可怜母子,她们都眼含热泪。怀义过去劝慰,在武后暗示下,婉儿将这方丈推出厅外。
金寡妇搂着虎娃子高呼低唤:“我的心肝,娘在这里……我的虎娃崽,你看看娘呀,你唤声娘呀……”她呼儿不应,喊儿不醒,慈母心痛如绞,由心底惨呼:“我的儿啊……”
武后眼前闪现的是她自己扑向饮毒酒暴死李弘的尸体惨呼:“我的儿啊……”
几个女人此时情相同,心相通,泪眼潸然相似泪往下淌。
突然,虎崽在慈母的怀中醒了,喊了一声:“妈!——”
金寡妇激动万分:“虎崽我的虎娃崽。”
娘哭了,虎娃子放声大哭,一口一声妈呀:“我的妈妈呀……!”
“阿弥陀佛。”武后合十赞道:“巨佛开光福佑万民,我佛显灵了。”
公主、婉儿和宫女们齐声颂佛:“阿弥陀佛!”
金寡妇这才发现注视了武后,她搂着儿子跪拜:“菩萨显灵了,你是天后,是下凡的圣母。圣母的心是菩萨的心;菩萨的心是慈母的心。慈母的心才是知道孤儿的寡母受苦受难的心哪!”
武后感动地说:“你母子遭难了。你这当娘的受苦了。你的功德圆满了。你有何要求,我都满足你。”
金寡妇:“小妇人只求母子再不分离,我要尽我的心,尽我的力,用我的爱,抚育我苦命的儿长大成人。”
武后真情地说:“婉儿传旨在京城赐给她母子一座豪宅。……”
“不不。”金寡妇跪步上前:“我母子不愿在京城,不要住豪宅,只求娘娘送我母子回剑阁,清茶淡饭永远过上安心太平的日子!”
武后动情地:“我……我是天后,是圣母,岂能不福佑你们平民百姓过上这安心太平的日子!传裴炎。”
宫女出去领裴炎进来叩拜:“参见圣母天后娘娘。”
武后:“平身,裴相国你命人护送她母子回剑阁,传旨当地父母官好生安置她母子生活。谁要再欺凌孤儿寡妇,贫民百姓。不分官宦富豪一律严惩不贷!”
裴炎:“遵旨。天后娘娘,这护送她母子的官差,何不让王勃……”
“王勃这狂生,哪堪委此重任。”武后略皱眉头。
金寡妇直率地说:“娘娘是菩萨心肠开天眼。王勃是猴子不吃人,生相难看,他的心好着呢。”
“你要他护送你们?”
“不不。我们山野的娘们回家骑毛驴,那能让知文识字的公子替咱母子赶脚。他提笔就能写文章,还是留下京城,给官家派派大用场。”
“好吧,就先听你这个小主意,你们去吧。”
裴炎领着金寡妇欲走。金寡妇过去看了王勃一眼,见他眼角的泪水,她替他拭去,才恋恋不舍地牵着虎娃子走了。”
武后端坐喊道:“王勃,你该说话了。”
太平公主:“母后,他还昏迷不醒呢。”
武后严肃地说道:“他早就醒在那里了!”
王勃睁眼急忙跪下:“微臣确实在途中早已清醒,只因想弄清是何人,因何事将微臣暗中送往何处去干什么。直到现在才不敢再伪装下去。”
武后:“你这狂生依旧如此狂妄!你可知你又犯了欺君傲上之罪!”
公主:“这可是我拿的主意,与婉儿商量后让王勃吃了醉仙散暗中押送到这里来的。”
武后“这是为了什么?”
婉儿:“是因为那孤儿被奸佞们谋害痴呆聋哑,奴婢怕那寡妇见了伤心,所以押来王勃帮助劝慰,免得她母子对天后娘娘发生误会。”
武后抱怨的:“你们这是找了根空心竹竿来当梁柱。他能撑得起栋梁吗?你俩呀真是越帮越忙!”她向王勃:“你这坐在江岸上看翻船的狂生,你这一阵看到了什么,值得你兴灾乐祸啊?”
王勃诚恳地:“微臣哪敢兴灾乐祸。微臣在沿途看到了天后为治国安民推行的新政建言十二事。”
“你休要奉承检好听的说。”武后不悦地:“哀家那新政建言十二事,并未刻石成碑,你怎能沿途看见?”
“天后容奏”:王勃由低而高,由缓到快,激情地说:“自从天后制止了东征西讨,息了兵戈,以德教化天下,提倡勤俭禁止淫巧浮华,劝农桑广开田地,减赋税,轻徭役,促使得国泰民安乐。”
武后:“这全是虚言空话。”
王勃:“臣讲的不是杜撰一字一两金的记功碑文,臣看到的是农田中的五谷丰登,民舍中的六畜兴旺,十二事的成果已刻在黎民的心里,全刻在士农工商的脸上,因此才有这千万信徒追随天后来龙门佛窟朝巨佛。”
武后有感而念佛:“南无阿弥陀佛。”
“天后是百姓心中的巨佛,天后兴佛,敬佛是教化万民弃恶向善,娘娘的心是佛心,是慈母心肠!可是……”王勃突然语止。
武后淡淡追问:“可是什么……讲!”
“臣不敢实话实说。”
“恕你无罪!”
“臣期望天后如同开光了的巨佛,福佑万民时,能普照边远山野,不要仅仅照亮了京都四面,未透射尚且黑暗贫苦的八方。”
“一花独放不是春,说得好,讲下去!”
“一帖药难治百病,除恶务尽哪能一二三次就能根除歹徒奸佞,一劳永逸。”王勃先说理。
“嗯,是应该长治才能久安,若不常锄田地就会荆棘恶草丛生。”
“斩草不除根,依旧要再生。可是……”
“什么可是,可是,有话直管讲。”
“遵旨,臣认为除恶不可急于求成,更不可多冒风险,以毒攻毒,利用酷吏除腐恶,误让奸佞害忠良。不顾后果,只顾眼前,挖了毒疮不顾好肉,一时狠心地独断独行,也会误国误民。”
“住口!”婉儿出面制止:“狂生大胆!”
“我斩了你!”太平公主怒不可遏:“你,你竟敢先褒后贬,旁敲侧击辱骂我母后。罪该万死!”
武后冷面铁青盯视着不卑不亢的王勃。
说书冷笑讽刺:“嘿嘿,王勃刚正不阿,一言重若九鼎,好心好意吐心胸。结果是将天捅了个大窟窿。他完全忘了天塌了,小小顽石是补不了天的。 。 想看书来
第卅一集情深义重救危难
说书人:好心人不一定能办好事,聪明人往往自以为最聪明。王勃识透了强国必除奸,竟忘了治国也如同治病救人,哪能够找着了穴位,为除病根就狠刺猛扎针。虽说他是想为民请命,直言谏君。结果是刺中了武则天的要害也刺痛了她的心。有几个有道明君那么爱听逆耳的忠言罗!”
武后铁青的脸上双目闪灼着怒火,她双手拍着椅背站起来,猛地向前一步,又突如勒马傲立,冷冷盯视良久,慢慢来回徘徊,口中喃喃而语:“狂生也太猖狂了!”
太平公主欲言,被上官婉儿止住,二人会心地立在一侧旁观。
无言的沉默。自知病重投重药,言过其词刺伤武后尊严,惶惶不安的王勃,如跪针毡。
武后侧过身来:“好个王勃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你在朝堂听过多少国事政务?你在宫庭目睹了多少忠良与奸佞残酷的纷争?朝中哪些是忠良,哪个是奸佞,哪个是狠毒的酷吏,哪个是屈死的清官贤臣?”王勃无语相对:“你管理过多少州县乡里,你整治过多少江河湖海,你经历过多少蛮岭荒山?”王勃无词对答:“你没有血战过边关沙场,你没有策立过大政方略。你不过是井底之蛙,大口大气,怨地怨天!”
“臣,微臣,确是书生意气,就事论事,一孔之见。”王勃已是口服:“臣罪该万死!”
“要死也只死一次!万死这是胡说。”
“臣确是才疏学浅,知识浅薄,能力有限……”
“不,你才智敏捷,心地善良,富有正义,耿直无私。而且忧国忧民。”武后坐了下来平静的说:“仅凭这些,天后我能让你立于朝堂,任相国之位,以你的一孔之见去日理万机吗?”
王勃诚惶诚恐:“臣只有缚鸡之力,空议朝政,若任官职,定将误国误民……”
“不不,”武后调整道:“据说,你武功非凡,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
“天后啊,那是他人谣传!”王勃急了。
“哀家能相信这是真话吗?”武后狠狠地挖苦:“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人,必定件件稀松!那怕你只能摇摇鹅毛扇,只精通孙子兵法,哀家也早就让你统领千军万马,去拓土开疆,镇守边关安邦定国了。你愿意吗!”
“不不,微臣毫无投笔从戎之志。”
“好吧!”武后宽宏大量地:“量才使用,你自己量力,该让你官任几品,授以何职?”
“微臣一介书生,自知秉性粗莽不胜为官。”
武后略有疑惑:“怎么,你这盼着为国为民早点任高官济世安民的大才子,大文豪。也怕河边走,湿了你的鞋么?”
王勃诚挚地说:“天后容奏,家父年老多病,孤身一人寄居海南交址蛮荒异地。恳请天后恩准,容王勃远赴海南,终身侍奉老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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