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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老夫子过谦了。”刘祥道又作试探:“唉,要保盛世兴旺,需要经天纬地的经国之才,若没有出于我师尊门下的魏征,李靖和房玄龄师兄们力保先王太宗,那有当今盛赞的贞观之治,若是我严师文中子他……。”
“得得得,你不要提魏征,房玄龄这些大唐开国的功臣了,若不是他们一再来请,来逼,我也不会进京去教那些龙子凤孙,皇裔贵胄的纨绔子弟。吃力不讨好,反而落了个腐儒,老顽固的名声。我装病才得逃回家乡图安静。”
刘祥道不屑此事笑道:“你比我那捍卫师道尊严,甘于为人师表的师父……”
“还顽固是吧?”颜师古像是愤怒地牢骚道:“我若能象我师兄那样,未吃周粟,没做贰臣,也早早落下个一世清名的盖棺定论,我也不枉当了一辈子坐馆课徒的儒夫子了。
刘祥道更再刺探:“如此说来,京都传说我师父……”。
“他早就死了,这还能假。由人信口胡言的传说,你也信?”
“我,我当然只相信师叔您的。”
“对,你师父若不是个忠烈不事二主的夫子,大家还能谥称他为文中子吗?”
王寿将王勃领入书房转身要走,王勃将他扯住:“奶公公,刘相爷为什么来访我师父?”
“颜老夫子是你祖父的师弟呀。”
“不,其中定有奥秘。我去看看。”
王寿拉住王勃:“奶哥子,你不要让我为难哪!”
王勃眉飞色扬爽快回答:“好吧。“
王寿出外锁住书房门,坐在门外守着。
王勃轻轻敲窗,憨儿悄悄过去,隔着窗门听王勃在室内的指示。他点点头捧着肚子走向王寿:“哎哟,哎哟……”惊叫着。
“憨娃娃,怎么啦!”王寿问。
爷爷,爷爷我肚子疼啊——!
“快随我去找你娘!”王寿扶走憨儿。
王勃已越出窗户,溜了出去,临走还与王寿扶着的憨儿,互相做着得意的猫脸。
王福畤匆匆走进水榭,连连拱手:“不知刘相爷的大驾光临寒舍,恕未远迎。”
“得了,过去常来常往的熟门熟路,自家师兄师弟,哪来那么多俗礼,”说着暗暗指点坐在那里生闷气的颜师古。
王福畤明白地走了过去:“颜老夫子替我在陪刘相爷。多谢了!”他深深施礼。
颜老夫子讽剌地:“你这礼我不谦俗气,若说让我这迂腐老朽陪伴大宰相,我不敢,我躲都躲不开呢!”
王福畤两边看看,刘祥道含蓄地微笑着,王福畤有点迷惑:“颜老夫子,你生谁的闷气?”
“我,我自己。”颜师古顽固地:“人家当朝的右相国,礼贤下士,特地来请你爹出山,偏偏你爹不识时务上了老坟山。”刘相道:“师叔,我实在是……”,颜师古又道:“刘相国他呀在去世的先辈头上打不了主意,要在活着老头子头上耍滑头呢。”
“不,不是学生有意给师叔添麻烦,实在是皇后英明,她想……”刘祥道想一石二鸟。
“她想牝鸡伺晨,这合乎礼法吗?”刘祥道想解释,被颜师古抢话堵住:“圣人曰:礼者,人道之极也。礼法是做人最最重要的。圣人还云:国家无礼则不宁。而今这个皇后乱了纲常,全无礼法躲在当今圣上临朝的后面,垂着个*的帘子,指手画脚替皇上批奏章,拟圣旨,她不遵妇道,乱了国法,全无家法,大唐的盛世被她这样一搅,国家无礼了,还能不乱吗?”
“师叔,皇上体弱多病,武后不得不……”。王福畤刚要解释下去,就被颜师古的厌恶手式,堵得瞠目不语。
“要监国还有那名正言顺的东宫太子李弘呀。”颜师古顶牛。
刘祥道插话了:“太子宠信的可是那个善于诡辩,智于阴谋的太子太傅裴炎哪!”
“裴炎是个不齿一提的奸佞。可太子确是个忠孝仁慈的,合乎礼法的嗣君啊。”颜夫子十分肯定。
刘祥道笑道:“所以我才不辞山高路远,登门来请师叔再度出山啊。”
“你看看,你看看,”颜师古托起花白胡须:“我越过花甲近古稀,体衰上朝站不了班,眼花写不了谏书奏折,你还要我再去受人污辱,遭活罪呀。”
“是呀,师叔确是……。”王福畤想要搞平衡。
“是根中流砥柱石!”刘祥道一本正经十分肯定:
“行呀!你们想把我抬进京都,竖在弘文馆里当招牌?”颜师古堵上前,歪着头问刘祥道。
刘祥道笑着退让:“是有点那个意思”。
颜师古逼进一步:“想凭文中子和老朽我们的老字号名声,让我们有才学的弟子门徒,都投到武后的石榴裙下,为她增光添彩,让天下的贤士能人也都趋之若鹜奔向京都?”
“士为知已者用。能为国效命,为君尽忠。这不正是师尊们坐馆授徒,让他们学而优则仕,利国利民的天大好事么?”
“杨修投了曹操,落了个短命而亡,你也认为那是天大的好事?”颜师古又逼上一步:“我没有杨修的才气,更没有文中子的骨气。福畤贤侄,你来得正好,我和你这当了右相的师兄,才智悬殊,话不相投不能高攀。告辞!”
王福畤面向祥道:“师兄你……”又不敢指责。
刘祥道依然笑道:“师叔才胜杨修,智超徐庶,他老人家是怕我像逼徐庶进曹营哪!”
“你不要用话激我。我无有首阳山上叔齐伯夷那傲骨,宁可饿死不食周粟。可我老哉朽矣,还能学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隐居到龙门山上老家去抚孤松而盘桓,悠悠看南山呢。”
王福畤乱了方寸:“师叔,我家王勃可是先父托付给你了的呀!”
“唉!贤侄啊,老朽才疏学浅,实在无能为力,再教授你家王勃了。”
“怎么,我那劣子又冒犯了你老人家。”
“你呀,唉!不要委屈了孩子,实在是我浅簿啊!”颜师古由衷真诚地感叹!
“看在亡父份上,还请严老夫子多多包涵。”
“看,看。你又来了,我师兄文中子在世,哪象你这样遇事打拱捉揖,不辨事理。”
王福畤又迷惑,就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这……”
“看看,你呀!这,你看过吗?这是你小儿子王勃的十卷大作”他将一册手稿塞了过去。
王福畤阅览封面:“指瑕?……”
王勃正兴冲冲走往水榭,连忙退回躲在假山后面窥望。
“白璧有瑕啊!”刘祥道品茶旁观,也翻了翻手上的一册文稿,微微一笑:“颜老夫子隐退故土,十余年撰写的汉书注释,阅读者无不夸赞见解高深。不想你家这位神童,大显神通写下了文章十卷,指出老师的这块白玉,竟有瑕疵。”
“看看!”颜师古来回向右相和福畤拍打着文稿:“我的著作他都敢指正。虽是童言无忌,但他可是童心真率,是实心,说实话。”
王福畤误会了,更恼火了:“孽崽呀逆子!犬子这样大逆不道,胆敢信笔涂鸦诽谤师尊。这还了得。”他欲撕文卷。
颜师古急燥地夺回文稿,抱在胸前:“看看,你呀……你”他呵责难语:“唉,我呀只知尚古尊贤,不识当今世道。我老矣,朽哉,不能误人子弟了。……恕我向你辞馆。回去静享天年。我该回家等死,等死去了……”边说他老态龙钟,疾步走出水榭。
王勃不断向前窥探。
说书人:“孩子纯真,就纯真在以童心看世界,世上简单,只有好事坏事,好人和坏人;老人迂腐,就迂腐在以老眼光看新事,唯恐再走当年翻车路,一不小心又要惹祸端。偏偏老老小小都在这多事之秋的人世中,好心避不开坏事,好心也办不了好事。坏人当道好人的好事更难办。王勃在偷听偷看,他哪能看得透这隔肚皮的人心是好还是坏哟!”
…
第二集诗书传家出逆子
说书人画外音:少年的心态多好奇,王勃看见敬爱的颜夫子,平时和他谈笑生风,怎么会见了当朝右相,突然变成一个死气沉沉的,老态龙钟的孤傲老头了。他感到非常奇怪,越是奇怪越想看个明白,这个刘祥道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画外音中,王勃看见颜师古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水榭,他正要从假山出来,只见父亲欲追颜夫子,被刘祥道一把拖住,笑着说:“不要追了,颜老夫子装模作样,是做戏给我看的呀。”
“他这是为什么呀?”
“刚才你都看见,我劝他为国效命重入朝堂,他一心隐退不肯再涉官场”。
“哦,这可也是……”王福畤已懂装不懂
二人走出水榭,漫步在九曲桥上。
王勃避开刘祥道的亲随,远远盯视着。
刘祥道面对挚友,坦然地:“贤弟呀,你应该知道,我此番明是巡视关内,特地来龙门,实在是为武后招贤纳士啊。
“我一向糊涂”“王福畤想避而不谈朝政。
“你会装糊涂!哈哈哈”刘祥道狡猾地调笑。
王勃穿越花坛在花丛中偷听。
刘祥道向伴随在小道幽径上的王福畤劝导。时而只见花竹树木,时而显出二人身影,刘祥道的话语清晰实在:“贤弟呀,为官得有赤胆支撑主心骨,不能只是清廉不分是非,得过且过,图得平安就是福”。
“是啰,右相多多指点”。
“你这礼部尚书,不能尽忙些祭祀,礼乐琐事。你经常出入宫廷,应该看得清楚,圣上老弱多病,还沉湎于酒色。昏庸无能,偏要好战喜功,还说是要继承太宗平息西突厥侵犯中原的丰功伟绩。也要在东征之中为大唐开疆拓土,威慑群夷。太子李弘迎合父王的急求战功图虚名。他在府兵制外强征兵丁,扰得民不聊生。你我耳闻目睹,应该清楚。”
“是很清楚…只是…”王福畤随话搭话支支吾吾。
“只是什么?只有武后娘娘,力求息争战、减赋税、轻徭役,只有她忧国忧民,以仁德教化天下。有志继贞观之治兴国安邦。这些你该明白。”
王福畤不愿明确表态:“我,我不很明白……”
“你不很明白!”刘祥道大是大非面前不让步:“不管你清不清楚,明不明白,我给你挑明白,你一定要弄清楚。”
“弄清楚什么?”王福畤是真不明白了。
“当初你是怎样升迁到京都来的?”
“全仗刘右相的褒举。”
“不,不只是敝人器重你。是武后娘娘看重我是文中子的门徒,看重你和你儿子们是文中子的子孙。不仅是你被授予重职,你四个儿子,也随你调升,在京师委以重任。”
“下官我知德知恩!”
“知恩当极,你就该为国举贤,辅佐真正为国操劳的武后娘娘。”
“是是,下官定当尽心尽力为国分忧。”
王勃忽远忽近追随注视着。
“为太子,还是武后?”
“……”答非所问:“武后器重家父,他已去世。颜老夫子年迈体衰,他又不肯出山……”
“我已阅读过你那神童的文章‘指瑕’,他批判得有点道理看来颜老夫子虽然博古,确是很不通今。我……”
王福畤忙转话题:“犬子妄撰文章评议师尊,让右相见笑了。”
“不是见笑,应该大喜大笑,哈哈哈”他大笑特笑着说:“令郎敢指白璧有瑕疵。针对要害,见解独到,批驳有理,而且文词新鲜,可以大言不惭地说,青出于蓝确实超过蓝了。”
“哪里哪里,顽童幼稚,大胆妄为,确有不恭之处。”
王勃爬上假山,深切注视,聆听得很清晰,颇为得意。
“赤子童心,敢想敢写,胆大并不妄为。”刘祥道尖锐地指正:“牛犊虽小不怕虎,若没有这胆量,谁敢冒犯堂堂钦差为民请命!若不是孩子心地纯正,谁敢针对时弊公然不法抗!”
王勃在花丛中傲然微笑。王福畤刺中心病,连连告饶:“好了,好了。家门不幸出了孽子,怕要祸及满门。还望右相不要将逆子的劣迹让武皇后知道……。
“王尚书,你让我瞒住武皇后的,究竟是令郎王勃的劣迹;还是太子李弘的劣迹?”他问得王福畤哑口无言了,还不松气:“好个礼部尚书。你深知礼是,天之经,地之义,君民都必须依礼法行事。”王福畤想扯开话题:“是是……,我知道,国之命脉在于礼。”刘祥道:“你爱听不听,我还是要说,你口口声声痛责你这坚持正义的儿子是逆子,是孽崽;分明你是明知善恶,偏要抑善扬恶。更想文过饰非,助太子行不义,陷皇上于不仁,早知你这样,我当初真不该将你褒举给武后娘娘!”
王福畤惶惶自惭,要吐衷肠话,又不敢明言:“嗯嗯……一旦东宫太子继承了王位……。”
“忠臣不怕死,怕死还谈什么忠!”刘祥道扔下了这席话,正气凛然地走下九曲桥,步入如烟的柳林。
“刘相国……”王福畤不安地追入了柳林丛中。
突然,王勃从老垂柳上跳了下来,惊得刘祥道和王福畤停步后退。
几个亲随护卫从四面冲过来,持剑逼住了王勃。王勃初也惊愕,随之泰然施礼:“学生王勃参见刘相爷。”
王福畤勃然大怒:“快将这奴才绑起来!”
“哈哈哈,”刘祥道扬手制止笑道:“你刚才说他年幼无知,这阵顽童顽皮,你怎么又认起真来了。”
王福畤十分尴尬,更加恼火:“他明知相爷是国家重臣,这样冒犯,哪能纵容!”
“如此说来,当以国法严惩”。刘祥道收敛了笑容向亲随:“来呀,将罪犯押到吟月亭,我要严加审问。”
王勃狠狠瞪了刘祥道一眼,没等亲随近身,就昂首阔步向吟月亭走去。”
刹时严父露出了慈母心怀:“刘相爷……。”
刘祥道一本正经:“王尚书凡事认真,不徇私枉法,就请一同会审这目无王法的孽崽!”
刘祥道不待回答,穿过浓如绿雾的柳林。王福畤时尾随其后,坠入迷雾,茫然若失。
王勃挺立亭中,正眼迎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