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微毕恭毕敬:“微臣抄录的是博士元万顷老夫子撰著的少阳正范。”
武后又问:“你刚才轻轻吟唱的是什么民歌?”
“这是臣家乡流传甚广的童谣:‘乌反哺’。”
武后和霭的吩咐:“你就放开嗓音吟唱给大家听听。”
杜微遵从轻轻哼唱起,由女音声伴唱的无器乐伴奏的童谣:‘乌反哺”。
慈乌失其母,呀呀吐哀音。
终年不飞去,长夜守故林。
夜夜夜半啼,凄凉如悲吟。
哀哀思反哺,闻者泪沾襟。
杜微的吟唱中武后潸然泪下:“好,好个敬老劝孝的童谣。乌鸦尚且知反哺,何况人呢。无万顷,你们编撰的‘少阳正范’和‘孝子传’,可命杜微亲自送到东宫太子府,让他也将这曲童谣唱给皇太子听听。”
元万倾躬身答应:“老臣遵旨。”
“元爱卿,你可曾闻听朝野对你们的集贤殿学士们的非议?”
“老臣……”元万倾难以直言。
“我知道你们都听到了,而且听到了不少是吗。”“是是”“他们就是是要传给你们听这些极端不正确的议论,让你们承认,他们这些不敢在光天化日下公开的论断。可是你们谁也不敢出来反驳!你们这是默认,默认就是承认他们说得正确,说对了!”
“不,我们不承认他们正确,他们说得不对!”以元万顷和刘伟之俩个老夫子先出声否认,所有的学士也都众说纷云,嗡嗡地随着否认。
“好,那你们谁来说说,那些在阴暗角落里吹阴风点鬼火的,说了些什么?”煞时间堂屋里又鸦雀无声了。武后笑了笑向婉儿:“你说说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说他们是什么?”
“北门学士!”上官婉儿会心地笑着说。
“北门是个什么门?你说说?”武后指着杜微。
杜微只得照直而言:“文武大臣出入禁宫只能经过南衙,北门是皇宫侧门,是皇家后妃贵胄和太子公王的出入之门。”
“是哀家特准了你们可以出入此门。那些人嫉妒、抱怨,甚至有人仇恨。将你们享受此殊荣的学士们,称之谓‘北门学士’,这是好听的称呼,应该是尊称;可是还有难听的,婉儿你说给他们听!”
婉儿不加可否,不带个人喜恶,平静淡淡地说:“北门学士,不过是一伙,抬轿子的,吹喇叭的,扛扛旗子,打打伞的。”
“这是对我们污辱!对我们攻击!”众学士们参差不齐,音调不一,确是异口同声,十分恼恨。
“你们恼什么火?生什么气?”学士们煞时又哑口无声了。武后狠狠地说:“你们为谁抬轿子,帮谁吹喇叭,给谁打伞,替谁扛旗?是为哀家我!他们想污辱的是我,要攻击的矛头也是指向我。哀家我不恼火,你们生的什么气?”武后起立环视而问:“你们说说是与不是。沉默,又不敢说了。好,婉儿,你说说,他们这些别有用心的,为什么要这样针对着哀家。”
婉儿略带微笑嘲讽地说:“皇后娘娘踩痛了他们的尾巴,戳疼了他们心头的烂疮疤。
“哈哈哈哈”武后畅怀大笑:“这就是那些攻击你们别有用心的人,他们真正的用心!元万倾你说说你吹的是什么喇叭。”元万倾不敢对答,武后又问:“刘伟之你讲讲你扛的是什么旗?”刘伟之不敢吱吱唔唔,武后指向堂屋内众学士:“你们也回答不了吧!”武后沉着气坐下来,字字掷地有声地说:“哀家也是个扛旗的。婉儿,你说,你向他们讲哀家扛的是杆什么旗?”
婉儿平静有力的说:“皇后娘娘扛的是先皇,太宗文武圣皇帝兴国安邦的大旗。”
“对,不错。”武后有理有节道来:“皇上体弱多病,经常卧床不起。难理朝政。只有哀家来扛起这杆振兴大唐的大旗。扛起继承贞观之治永葆盛世不衰的大旗。戡乱开国,捍卫疆土需武将上阵;治国安民,开源兴业就仗着文臣尽忠。先皇太宗以武戡乱,也曾拓土开疆,他兴业安邦治国之际,首先正人先正己,修撰了‘帝轨’。为自己,也为传承皇位为帝的子孙,立下了帝王为人处世,治国安民的规范准则。”武后喝了口婉儿奉上的茶,笑了笑:“书院的茶呀,也有书香气。嘿嘿嘿嘿。这书院就是哀家秉承圣上旨意,将各位饱学之士,忠良贤臣聚集此殿,为哀家,也实实是为皇上筹谋划策,让你们首先撰修臣子必遵的‘臣范’和为将继皇位的东宫太子撰写了必读的‘少阳正范’,以及‘百僚新诫”、忠臣、孝子,义士烈女的典范传记。这就是你们为哀家吹的喇叭,打出的旗帜。谁敢说你们错了,就叫他们捧上这些经典著作,上朝当着皇上与哀家面对面辩理!”武后又站起来移步环视,不紧不慢的说:“你们中间谁不愿给我抬銮架,扛华盖的就离开这集贤书院,哀家决不为难他,还重重赏赐,让他还乡隐居,去享那山林的清闲。婉儿,哀家的赏赐财礼你带上了吗?”
婉儿笑道:“财宝多着呢?就是这书院里不愿在这里担惊受怕,要回乡当闲人的学士们,都*了,每位赏赐加倍,剩下的也还要车载马驮,才能给皇后娘娘运回宫去!”
“哈哈哈,”武后笑了后说;“你们瞧,我把这小丫头惯坏了。她知道哀家用不着这种赏赐,她就在宫中御厨房偷了些什么好吃的,来犒劳哀家劳苦功高的众爱卿。婉儿啊,让他们就将你偷来的御宴,设在松柏长青的大院子里吧!”
婉儿答应后笑着走出堂屋。
武后站起来并不离位,又说:“待一会宴前酒话无边际。我在这里还要叮嘱爱卿们几句。”武后停顿了一下,正色地说:“爱卿们胸中全都诗书典章万卷,定然知道治文与治政的关系,文以载道,道以辅政。政当治民,安民。学而优则仕。当官就是要为民造福。文人学者是离不开正确文章。正文二字合一便是‘政’字。从今日起,你们全都随宰相入朝,在朝堂听政参政,回到书院要为哀家治国安邦。开源兴业筹谋划策。哀家也将常来与众爱卿议政。哀家定不负尔等的功劳。”
婉儿入室:“请皇后入席。请众位学士院中赴宴。”
众学士鱼贯而出。
武后向杜微:“你且留下。”待室内已无他人,武后才道:“你名杜微是吗?哀家知道你原本是太子右春坊的舍人。你熟悉东宫人事内情。吏部尚书裴炎将你按插到集贤殿来,必有他的用心。我看你为人厚道,今后你可以常来往两处,好自为之,不要辜负哀家对你的器重。饮宴后,你将书院编撰的‘少阳正范’和‘孝子列传’送给东宫太子代王李弘,并将你们抄给大臣传阅的王勃谏书,也带一份呈送太子。告诉他哀家命他仔细阅读,有何感悟写奏折呈给哀家。”
杜微战战兢兢:“微臣领旨。”
(画面闪回到太子李弘寝宫外厅)。
杜微拣该说的叙述着:“皇后娘娘在殿中松柏林中赐宴,并向所有的学士频频敬酒。”
李弘轻蔑地:“她也向你敬酒了?”
“微臣在众位博士鸿儒中,只是个抄录文稿的书吏,哪有这样的福份。”
“武后重才华不分老幼。”裴炎傍敲侧击,探虚实:“她若知你是我褒举,从太子右春坊遴选的人才,必然另有垂青。”
“得了,得了。”李弘鄙视的说:“他这个落下片树也怕打破脑袋的小小舍人,我娘哪能看得上眼。若要重用,也不会让他来跑腿传书递柬了。杜微呀,这就是呈送给小王我的书啊?”他看了看封面:“什么‘少阳正范’,‘孝子列传’,狗屁!”他将这两册书扔到了窗外。
杜微怯怯的说:“启奏殿下,这份谏书奏折,皇后娘娘要殿下仔细阅读,要将感悟写成奏章呈送给她。”
“什么奏章谏书这么重要啊!”李弘拿起一看:“原来是王勃那个臭小子,满是奶声奶调娃娃腔的破题作文。”他拿起来刚撕了个口子。
裴炎立刻夺了过来:“殿下,这份谏书并不是王勃的亲笔手稿。和殿下的文章相比是不值你看一眼。可是你母后早就将这奏折也呈给你父皇看了。”
李弘感到了某些重要性了:“我父皇看过了吗?”
裴炎转向杜微:“你先回集贤殿去。如果武后娘娘差人来问,你就说太子殿下谢皇后的恩赐,这奏折殿下定细阅细读,将感悟写成奏折呈送给皇后娘娘的。”他又向李弘:“殿下,你若没有其他指示,就让他走吧。”
李弘瞪了杜微一眼:“别忘了东宫是你的发祥地,想过好日子回去就拣好的说。滚!”
杜微叩谢后如释重负,匆匆离去。
裴炎这才靠近李弘说:“其实殿下早已察觉,这些小事无须老臣再提醒。皇上早年就看过王勃这份谏书了,并未因王勃的谏言阻止殿下当监军,更没有阻止一次次为东征筹兵马粮草和战船。”
“我当然知道父皇不会将个娃崽的文章放在心上。”李弘确有事后诸葛亮的聪明。
“事隔几年了,你母后又将这娃娃的奏章,让集贤书院抄录了,让在朝大臣传阅。其实朝野看过这种谏书的大有人在,王勃这份谏书早已誉满京城,传之四海了。”
“嗨,我怎么没想起来弄一份看看。”李弘并无懊悔,轻微自嘲地一笑。
“老臣也曾想将弄到手的抄卷,送给殿下过目。只是王勃的娃娃腔,不过是那些厌战的老生常谈,殿下早已耳闻,毫无新意。”裴炎贯用的先抑后扬的贯技又用上了。
“那我母后又为何抄来命我阅读?”
“她也是故技重演。”
“一则是怕我在东征监军中抓军权”
“二则是让天下人皆知……”裴炎故意让李弘接话。
“她武则天,她就是天,福祐着万民,而且反对战争……”
“她不仅收买民心,更想拢络士人……”
“连王勃这么个神童也不放过”
“将他当招贤纳士的招魂幡。”
“你说,我该怎么办?”
裴炎这才牵着李弘的牛鼻,引向他来东宫的目的了;“记得有一次,老臣问殿下,你不擅骑马,更不爱骑马射猎,东宫马圈中已是良马成群,匹匹养得膘肥肉厚,毛泽闪光。为什么每年还要从西域挑选一两匹奇骥宝马,您说太宗文武圣皇帝,生前御马圈中养有八匹宝马名曰八骏,名扬天下。”
李弘又接上了:“我骏马奇驹,何止三十六。我就是想超过先祖太宗,赛过父王的御马圈。
裴炎感叹:“满京谁都知道太子殿下圈养的名马成群,匹匹精心饲养。殿下舅公长孙无忌射猎打围,也特地来借宝马以壮声威。”
“嘿嘿嘿嘿”李弘先自我解嘲笑了才说:“左挑右选,选去十匹肥壮良驹,才进围场追捕猎物,匹匹不善奔驰,全都挂彩负了伤……哈哈哈”
“我记得殿下长孙舅公。还马来时给你带回一张帖子,殿下可还保存着?”
“那是我舅公对我不善养马,很不满意我,让他没显威风,丢了面子,写的几句发牢骚的打油诗。我早就扔了。他那知我养马不是为了争战上疆场,是为摆谱,讲排场,壮我的威风让人看。哈哈哈。”他还以为自己此举很妙。”
裴炎随着乐了一下,漫不精心的说:“殿下这位颐养天年老舅公他估计殿下忘了那借马之事,今早日让为臣又带来一张帖,又写下了当年的诗文。”
“嗨,”李弘大咧咧地说:“人老了,张嘴只能是些老生常谈,爱哆数!可他那年打油诗写得绝妙,我像那神童王勃,也能过目不忘呢!”
“殿下原本是名满皇城,过目不忘的神童嘛!”
“神不神,你听小王我背一背:
借得龙驹整十匹,还来肥马共五双。
无一掉膘为射猎,全数失蹄将人伤。
狡免笑赞东宫圈养施妙术,狼狈惊叹王府饲料藏奇方。
巧将烈骏化肥猪,善使神骥变羔羊。
他年拓土展雄威,可有乘骑赴疆场。”
裴炎边听边看着帖子,听罢拍手称绝:“神了神了,时隔数年,殿下背得一字不差。只是长孙无忌,在此诗文后面,又添几句。”扬了扬帖子又念道:“纳士如若养劣马,招贤全作古董藏,奇才享乐成懒汉,治国何人能安邦。”
裴炎举着帖子笑道:“诗是昔年调笑趣作,按常理本应该沙场驯马,争战练兵。然而能将奇驹圈养成驽马,这也堪称一用人之妙计。愿太子殿下深悟之。”
李弘先是一愣、随之言道:“如何对待母后器重的王勃,小王我悟得驯养之道了。裴尚书,你派人去山西,快将那个龙门的神童给小王套了回来。我要将这骏马驯养成笨驴”
裴炎笑笑:“老臣也深悟殿下定会如此用人,我早已派人去了龙门。只是王勃已非神童,而今是个小有名气的才子了。若是这匹神驹不容驾驭……”
“哪就学我母后当年对付不听使唤的烈马,一铁锤将它砸个脑花迸放。”
“我看还是让他自生自灭自遭灾祸好。”
“对对,这样不露痕迹。你呀不愧是我老师!”
“殿下天生是块金子,不需神仙点。早已青出蓝胜过蓝了!”
二人无拘无束,相对大笑。
龙门峡畔,黄河咆哮,激流飞泻,王勃与儿个青年好友,面对壮丽山河,举杯畅饮。
王勃端着酒杯,敞开外衣,迎风豪迈地走向高崖,激昂地朗颂叙怀:“
平山爱江海,有志十余年,
下策图富贵,上策怀神仙。
“哈哈哈”一位青年说:“子安,你不想跃过龙门,直上青云啦?”
另一个青年疑惑地:“你是能上京都的,真的不上京都求功名了?”
王勃淡淡一笑,轻轻摇头。
又一青年笑责道:“没出息,圣人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要有你这样的才华,又有你那些做高官的父兄。若不愿投笔从戎去东征,也该立于朝堂去匡扶社稷。”
王勃愤懑地长叹:“我尚未入仕为外省官吏,无阅历,无专长,更不知民情,妄想立于朝堂去治国平天下,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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