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勃追问:“只是……她,她怎么样了。”
“她,她僵如泥塑,呆以石佛……”
“她的虎娃子呢……?”
“卢大哥叮嘱她寸步不离的孤儿,不知去向。我叔父也追问过这个转世灵童,那些随行僧尼都不知所云,又各自呈诉灵童已入了仙班……”
“哦!”王勃惊愕猜测:“虎娃子不知去向了!”他一把抓住薛华:“你,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薛华摔开王勃王勃,抚摸着被抓痛的手臂:“嗨,我那个能通鬼神的叔叔,也摸不着鬼神们云遮雾障里的玄虚天机。你这坠入惊涛浊浪中,自身难保的泥菩萨,知道了她母子的劫难,又能怎么样?”
王勃欲高喊又止,强压下愤怒,长长嘘了口气,无言地瘫倒在巨石上,薛华焦急过去抚慰:“兄长啊……”
王勃猛力推开薛华,迸出了愤懑:“招贤,这哪是招贤,分明是幽禁,软禁,囚禁那……!”
薛华四下警惕地打量:“我的哥啊,说话千万谨慎呀!”
王勃僵卧不动,并不理会。他仰视浓荫外狭窄零碎的天空中的浮云,独自感叹:“……什么集英聚贤,我们都是身不由己,任风摆布得变幻莫测的秋云。”
薛华忧郁地蹲坐在他身旁:“子安兄……”
王勃猛地挺坐起来,抱膝而坐背对薛华,依旧倾吐牢骚:“皇族争王权,官宦夺富贵,百姓受磨难,生灵遭涂炭。我王勃无事君的德能,更无济世安民的才智。我……我不求入仕途飞黄腾达,贪恋的是重返故土,享受点闲情逸趣,与平民百姓同生共存。唉,我我与世无争,久久困住这里,图的个什么呀?”
薛华吞吞吐吐说:“你,……你是有匡世济民大志的嘛……。”
“匡世济民,为民造福。就凭我点滴文章,几句诗赋,不是离骚的满腹牢骚么,哈哈哈哈……”他狂然自嘲,放声苦笑。
“武皇后很器重你的呀!”
“嘿嘿,她真正器重的是能为她谋势夺权的凶残酷吏,她任用的是那能助她独断独行的谋士佞臣。”
薛华相对劝导:“眼见是实。我们来京,路经八百里秦川,沿途田地丰产,牛羊漫山;城镇京都商旅盈市,车水马龙,这可不是耳闻的虚言。”
“男耕女织农家安乐,只是京师近郊的府县。商贸兴隆,歌舞升平,更只是京城内浮现的海市蜃楼,太平盛世。”
“你最关心民生饥苦,王朝政令。那武皇后辅助圣上近年来颁布的新政:劝农桑,薄赋税,息兵戈,减徭役,那十二条政令,难道不是造成盛世的景象,颇得四海民心的仁政?”
王勃固执己见:“她那是针对皇太子迎合圣上好战喜功,广征兵徭,强加赋税苛政的策略;是她为博取民心,别有所图的野心!”
“不管怎么讲,她以金盆为你雪冤,总该是明若秦镜了!”
“对我,她不仅器重,而且仁慈,是吧?”王勃挖苦地肯定,又愤懑地反问:“她为什么对李氏皇亲,长孙家族又那样贬的贬,杀的杀,残酷狠毒,绝灭了人性””
“你……你你!”薛华惊惧得连连后退。
王勃依然发泄地逼问:“你崇敬她,信仰她;你公正,你仁义;你为什么不去为长孙驸马昭雪,不去为新城公主鸣冤?”
“你……!”薛华深感污辱,委屈,愤然离去。
王勃这才感到刺伤了挚友地自责:“他不敢,我又敢了吗?”他急忙追去:“贤弟……薛华……”松柏依旧挺立,黄叶随风飘零,招贤馆大花园中只有王勃孤独一人。他对着随水波动的落叶,听见阴霾天空雁群的长鸣,他又长叹了:“唉,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一个仅有才思,空怀壮志的小吏,有勇而无谋,无权更无力,又能理得清母党、子党,皇亲国戚,公候贵胄们明枪暗箭,恩恩怨怨的是是非非吗?”
浮云中又是一只离群孤雁长鸣。
酒楼上,薛华一人独酌,借酒浇愁。
酒保捧着大托盘送上了几味山珍,边报菜名边布菜念道:“客官这是山珍,熊献乾坤掌,鹿呈撼山鞭,福添娃娃鱼,麻姑贺升迁。”
薛华一看不是自己点的菜肴:“什么麻姑贺升迁,这不是……。”
酒保忙解说:“这全是长白山野生野长的猴头菇,金针菇,金赤花菇,银耳平菇,货真价实不掺一点假。”边说边布菜后退出雅座。
另一酒保又托上几盆海味,报菜:“这是黄海横行的霸王蟹,这味是勃海海蜓蒸龙虾,东海有墨鱼炖海参,南海是银发鱼翅托金花。”
“又是托什么金花呀!”薛华看花了眼。
“鱼翅托金花,托的是海中珍品大黄鱼。”酒保躬身解说。
薛华急了:“这都不是我点的菜呀!”
酒保笑笑不理走出去,刚才的酒保又送酒来自顾自报酒名:“这美酒是杏花村暖竹叶青,状元及第女儿红,还有这滕王爱喝的,色、香、味、醇四特俱全的赣江春。”
薛华离席站了起来:“这些不是我要的,你们搞错了吧!”
两个酒保撤去普通食具,重又布上银杯、牙筷,细瓷杯碟和酒壶。不理薛华说什么。
“我走,你们这里搞错了。”
“不错,不错,薛贤弟你是我们以文会友,今朝的特客,难得的佳宾!”吴子璋由酒保撩起的门帘外进来,身后随着四位纨绔子弟。
薛华还礼道:“这位学士,你我并不相识。”
“一次生,二次熟,相识相交才能成知己,今日有缘相逢在此,愚兄设下小宴,宴请你这位平步青云的西蜀才子。我们是三生有幸呀!”吴子璋谈吐高雅举止潇洒。
众相随的文人雅士俗气地捧场:“是啊,是啊,三生有幸,今生奇缘……”
薛华面对锦衣绣袍面似芙蓉,俊美浮华吴子璋,十分尴尬:“你……”
“在下吴子璋读过薛学士的大作,佩服得五股投地,心悦诚服。不得应允冒昧自荐,但愿同席共饮,你我相交千杯少,从此诗文唱和到白头。”说着深深打躬。
众伴随文士随话说话:“白头到老,相知相好……”
“不敢当,不敢当!”薛华连连还礼手足无措。
众文士连推带拉:“入席,入席,闲谈慢叙,山珍海味必须细细的品尝!”
“来,换大杯!”吴子璋给强按着坐在上席的薛华,热情地斟酒。
“叭!”的一声,一个铜磬砸碎在水磨石地上。纪王爷向着在佛前敲木鱼唸经的老太妃怒吼:“唸经唸经,你除了拜佛就是唸经敲木鱼,你这菩萨天赐的良缘,害得我的好孙女,也像你有夫之妻,竟也是伴着青灯守活寡。”
纪贵妃护着老太妃哀求:“爷爷,你莫怨奶奶了。是我命犯华盖,不出家也同出了家。这是老天给我的惩罚……”她哭跪在老王妃怀里。
“李弘这畜牲,他不近女色,也不该这样打你,骂你。爷爷我去拼了!”纪王欲走出佛堂。
“慢!”老太妃终于睁开眼道:“你还嫌不够风光吗?你去责打你亲自选中的孙女婿,还是杀了这个不贪女色,入主东宫了的皇太子?”
“我,我……”纪王愤恨得不知如何才好。
老王妃劝道:“那武媚娘正盼着死了这个不听话敢于顶抗的大太子,她才能随心所欲另选个唯命是从的孝顺儿子。她还有三个亲生的太子呢””
“当初也是你在佛前求过签,问过卦,说我们的的孙女是彩凤伴龙下凡尘,命中注定要当皇后辅保天子,为李氏大唐传种接代永葆江山社稷的呀。”纪王爷翻老帐了。
老太妃:“这……这天机多变幻,人算不如天算,我孙女儿现在还是太子的贵妃,多受些劫难再当皇后,菩萨是不负善良人的。”
“可总不能让李弘他总是这样不近女色,贪恋男宠啊!”
“你年过古稀,还这样在秦楼楚馆寻花问柳。我还不是贵为老王妃懿养天年。”
“你若不伴菩萨陪着我。我哪会撇下空房去寻欢作乐啊!”
纪贵妃听不入耳娇嗔地:“爷爷,奶奶……”
“我的好心的孙女啊……”老太妃心疼了。
“你求求菩萨问问我们该怎么办?”纪王急了。
“总不能得了花柳病,满城张榜去求名医吧!”
纪王爷泄气:“是啊,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李弘这个皇太子,忠孝仁义美名传天下。我们总不能搞得地,像先王太宗为了长子李承乾苦恋男宠如意,将个东宫太子贬到西南屈死在蛮荒中。”
老太妃:“你帅领大军去征过西,该懂得水来土掩,也必须截流堵源头啊!”
“是是是。”纪王心悦诚服了:“还是你们女流之辈,心细机智谋略多。
酒楼上畅饮正欢。吴子璋举杯向众人吹捧薛华道:“薛贤弟怨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你说王勃他有投笔从戎之志,无应召邀宠之心。你们听听他叙志的诗情。”他深情朗颂:“
关山凌旦开,石路无尘埃。
有志游天宇,不慕醉仙台。
班超恋黄沙,精卫填碧海。
浮生梦若狂,长安非华彩。
多豪迈的壮志,不贪封候,只图建功。来来来为这高雅情怀干怀”
薛华推开吴子璋:“不不不,这有志弃儒从军,开拓疆土言志的诗,不是我的是当代文杰王勃新近的五言律诗。”
“你俩情同意合,志同道合,同心同德,合二为一,你中有他,他中有你。这诗吟的他的情怀,抒的你的心意,这首诗谁能分得清是他的,还是你的,反正是你俩的。你得为他也为你的这首佳作甘杯。”吴子璋借酒装疯地敬酒。
薛华被吴子璋和他的酒肉朋友又强灌了一杯。
吴子璋边斟酒又在问道:“王勃寅夜幽会新城公主,你俩形影不离,一定亲眼目睹了……?
薛华急了:“你不要信口造谣!……”
吴子璋酒言酒语说醉话:“这*艳事人人都知道,不是你拉的皮条,你是系那红绳的月老,功劳不小!”
“谁在拉皮啊?”曹达又挤进来了:“哪个是月老啊?”
众文士指着薛华:“是他,是他……”
曹达饮了一杯酒:“不老,不老他又白又嫩是只童子鸡。吴子璋你才是月老,功劳不小。”他又自斟自饮后说:“皇太子殿下,命你和我护送这位英俊薛公子去东宫赴宴,共享花好圆月夜,同度歌舞美良辰。”
吴子璋:“曹公公你该多多积德,薛贤弟年青不懂风月……。”
“怎么?你喝醋啦!”他吃着佳肴抹了抹嘴说:“他不懂月风事,你可是情场常客。是我褒举你这老手牵红线的。嗨,可惜了一席山珍海味,美酒琼浆。走吧,皇太子殿下还等着你俩呢!”
吴子璋、曹达和两个内侍扶着力不胜酒的薛华上了一辆豪华的四马轿车。
吴子璋垂头丧气偎扶着薛华。曹达盛气凌人,斜眼篾视着两个美男子,心中酸气直冲头顶。
突然一队龙武军驰马而来,挟持着轿车拐了道路。
曹达伸出头来:“大胆,这是东宫皇太子御用的马车……!”
没等曹达说,那龙武军头领一马鞭打得地头缩了进去。吴子璋和他惊恐不知所措。
轿车在马队挟持下快速奔向了纪王府。
纪王府门前,轿车停下了。龙武军头领却领马队马不停蹄走了。
纪王府总管蔡公公守在门口:“侍伺客人下车。”
门前仆役伺候曹达下车,他一见是纪王府来劲了:“哟,是蔡公公啊,刚才不知哪个部下的龙武军,吃了豹子胆,瞎了他狗眼,竟将皇太子殿下的宠臣,硬逼着拉到纪王府上来了。”
蔡公公顶了一句:“你才是皇太子的宠物呢!”他迎过去帮吴子璋扶下沉醉的薛华谄媚笑道:“纪王爷正等着你们呢。”
曹达拦上前去:“虽说虾兵蟹将都是龙宫里当差的,你可不要办错了差事,得罪了太子殿下,怨曹达我没予先关照过你……”
蔡公公又顶了一句:“有你的关照,我早就成了东宫太子的贴身红人了。”
曹达火了:“是谁给了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你拿根麦芒也敢当针了。咱家自己去找纪王爷说个明白。”他自己气冲冲,冲进了纪王府,门卫要拦被他顺手扒开了。
曹达熟门熟路走进大厅向前一看,纪王端坐在厅上方,他上前单腿请安:“纪王爷,我给你……”
“你给我跪下!”纪王拍案大吼。
曹达这才看清身前身后,站着几个拿着皮鞭刑具的虎彪大汉。他吓得双膝跪地:“王爷……”
纪王恼怒地吼道:“你们给我将这奴才往死里打!”
大汉们了上前,曹达躲在墙角:“老王爷饶命啊!……”
“住手!”老太妃被纪贵妃扶了出来:“打要打在明处,骂要骂得有理。”
“打死了这奴才除了个祸害,也让我出口窝囊气。”纪王连连拍案。
“王爷,奴才有天大的罪,你老人家要杀要剐,也让奴才死个明白。”
纪王严励问:“你说皇太子殿下寝宫的龙凤合欢床,为什么夜夜只有纪贵妃单凤独眠?!”
“这……。”曹达明白了,狡辩道:“游龙不戏凤,我们奴才哪能……哪敢攀着龙去附凤呀。
老王妃:“你能,你更敢缠着龙不去附凤!”
“老太妃您不要吓坏了奴才。奴才是个男人,不不……奴才不是男人,是个阉了的废人。俺怎么能攀着龙不让他去附凤啊!”
老太妃:“你从小哄着太子上床,陪着太子睡觉,你是太子合欢床上的贴身贴心人,连宫娥彩女也轮不上伺候太子洗澡。”
曹达有理了,振振有词辩道:“这可都是皇后娘娘亲口下的懿旨。都怪当年两个骚丫头给小太子洗澡时,亲的亲,摸的摸将个小娃娃当了大男人,正好给皇后娘娘撞见了,怕小太子给宫女们教坏了。就将太子交给奴才伺候,不准任何女人贴近太子……。”
“胡说!”纪王爷又火了:“哪有个骚公鸡不戏鸡婆。太子妃是武后娘娘亲自选的。你竟敢不让龙凤去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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