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钱佳皓一顿,“我明白了。”
第二天,钱佳皓把一张大红请柬送给羽田。羽田端详着请柬:“在这种时候结婚,你觉得合适吗?”
“这是家父找人测来的日子,我也不好违抗。”
羽田合上请柬,笑了:“你父亲的日子算得很好,你要通过你的婚礼告诉所有人,杀虎口是安全的,欢乐的,大家在这里都可以安居乐业,娶妻生子。祝福你!”
“谢谢。”
两张请柬同时也递到了上官睿手里。
上官睿皱着眉头,望着请柬:“钱佳皓在这个时候结婚,打得什么主意?”
胡二皮马上说道:“我看他是怕小日本再去为难那个丫头,赶紧娶过门来,放在家里踏实。”
“也好,你找几个能干的人,化装成八路军,就在他媳妇过门的时候,把钱家的人都给宰了,让他们喜事变丧事。”
“好!”
此时的钱家一片张灯结彩,家丁架着梯子,将大红灯笼挂在屋檐下。
*把子感慨地说道:“太寒酸了,要不是赶上这兵荒马乱的年月,我钱家的亲事起码比现在排场十倍!委屈佳皓啦!”
钱妻眼睛已经红了:“已经不容易了。就可惜了虎妞,也不知道她啥时候……”
*把子一瞪眼,钱妻吓得立刻住了嘴。
新房里的小鱼儿已经换上了一身新娘的装束,整个人也焕然一新。两个丫环站在一边,帮她打扮着:“看看真是不一样,小鱼儿,都快认不出你了。”
小鱼儿嗔怪的捅了丫环乙一下:“别胡说!”
“听说明天一早就要抬着轿子把你送出村,在外边吹吹打打转上个十里再回来。好让新郎官迎媳妇进门啊!”
第二天,鞭炮齐鸣。
*把子带着家丁,站在门口准备迎接客人。
上官睿带着胡二皮拎着盒礼物走来。*把子赶忙抱拳,迎了上去:“哎呀,上官队长,胡队长,贵客临门,招呼不周啊!”
上官睿假装道:“成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哪那么些客套。”
“新郎官怎么没来呀?”胡二皮催促着。
“上官队长,有失远迎。”钱佳皓走了出来。
胡二皮上下打量着他:“娶媳妇都不把这身官袍换了,真是佩服,是不是还挎着枪呢?”
钱佳皓面露愠色。
*把子赶紧将两人迎进屋里:“来,请请!”
本来是喜庆的时刻,可是没过几分钟,就来了四个杀手,他们脸上罩着黑布口袋,只露两个眼窟窿,手持快慢机,冲到钱家大门口。几个人举起枪,没头没脑地一通乱射。门前两个家丁被打得像筛糠一样。杀手跨过家丁的尸体,冲进了大院。听到外边响起密集的枪声,钱佳皓神色一变。
“这么快新媳妇就来了?”*把子说道。
上官睿也说:“钱队长,咱们一块出去接吧!”
*把子给上官睿使了个眼色:“快去。”
钱佳皓、上官睿、胡二皮走进院子里,迎面杀手带着人,正好冲了进来。钱佳皓两下看看,笑了出来:“各位朋友,看着眼生啊?是不是也是赶来吃喜酒的?”
第十三章 自相残杀(3)
杀手端起手里的双枪:“是来吃丧酒的!就是还不知道吃得是谁的丧酒!”
杀手略一沉吟,突然将枪口转向上官睿,上官睿一惊。钱佳皓扭过脸来,望着上官睿微笑着。
上官睿明白过来,拔出枪指向钱佳皓。他扣动扳机,枪膛里却只有空响。
钱佳皓将手举起来,慢慢张开,黄灿灿的子弹散落下来。上官睿惨然一笑,枪响了,他的胸口迸放出一团血花,身体晃了晃,倒下了。
钱佳皓冷冷地望着地上的尸体,杀手说道:“姓钱的,活干完了,告辞了。”
他们四个转身刚要走,突然屋顶上冒出一挺机枪。杀手等人一惊,慌忙举枪。
机枪开火了,子弹倾泻而下,杀手全部倒下。院子里只剩下钱佳皓还站着,枪声停了。
此时的花轿到了门口,吹鼓手一看门前的尸体,傻了。小鱼儿挑开轿帘一看,吓得大叫一声,不顾一切地冲进院里。她一见钱佳皓,呆住了。钱佳皓还那么直挺挺地站着,好像雕像一样。
小鱼儿一把抱住钱佳皓:“佳皓!……佳皓,你没事吧?佳皓,你可别吓我!佳皓,你倒是说句话呀!”
钱佳皓依旧无动于衷。
这时候,羽田来到。院子里上官睿和胡二皮的尸体已经被搬走,只剩下羽田和钱佳皓两人。
羽田踢踢地上的尸体:“这几个都是八路?”
“是的。”
“真会捣乱。上官睿和胡二皮呢?”
“都死了,尸体已经被搬出去了。”
“你刚才说上官睿是为了保护你,才被八路打死的。”
“是。”
“这个上官睿,临死倒是做了点好事。你的妻子呢,还有你的家人,他们怎么样?”
“都受了很大惊吓,在房间里休息呢。”
“钱队长,如果我早来一步的话,我是不是也在这些尸体里面?”
“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会保护你。”
“噢?”
“我想活着。只有你活着,我才能活着。我现在已经是人所共知的大汉奸,刽子手,除了你是没人会收留我的。”
羽田仰天大笑:“婚礼继续进行吧,这可是你父亲订下的日子,改天再为上官队长举行葬礼。”
羽田大步走了进去,剩下钱佳皓还呆呆地站在那儿。
小鱼儿独自坐在婚床上等待着,外边喝酒行令声不绝于耳。
门被“咣当”一声推响了,钱佳皓喝得烂醉,歪歪斜斜地走进来。小鱼儿掀开盖头,偷偷张望着。钱佳皓一屁股坐在桌前,挥手将桌上放的零食打翻在地。他抬起头看见镜子中的自己。钱佳皓怔了怔,突然放声痛哭起来。小鱼儿急了,掀开盖头,过来扶住他:“佳皓,你醒醒,已经没事了啊。”
钱佳皓一把抓住小鱼儿:“你知道吗?我现在已经变成了自己最恨的那种人,最恶心的那种人,街上的一条狗都比我要干净!”
“别瞎说,你是我男人,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从今以后,我一辈子当牛作马服侍你!”
钱佳皓一把推开她,踉踉跄跄站起来:“用不着!你认识我是谁吗?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等你认识了我,就再也不会瞧得起我了!我这辈子他妈的已经完了!彻底完了!”他摔倒在地上,抱着头,大声呜咽。小鱼儿心疼地望着他,不知所措。
钱佳皓倒在床上,沉沉地睡着。小鱼儿坐在床前,深情地望着他。
大婚完毕,钱佳皓就去找羽田。
“钱队长,新婚之夜还满意吗?”羽田问道。
“还好。”钱佳皓说道。
“那么现在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我想要的呢?”
“白朗的人头?”
“什么时候给我?” 。 想看书来
第十三章 自相残杀(4)
“光杀一个白朗并没有多大作用,还有牛朗,兔朗会冒出来,所谓治标不治本。”
羽田眉毛一挑:“那你的意见呢?”
“打击八路的目的是为了地方上的平安。眼下八路刚刚吃了败仗,元气大伤,估计会躲起来韬光养晦,不会有大的举动。暂时对我们构不成威胁。我以为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在杀虎口里建立起秩序,不要像现在这样一盘散沙。这样八路也没有空子可钻!”
“往下说。”
“中国的吏律中自古就有一条叫连坐。一人犯法,全家受罚。还有个制度叫做保甲,一户犯了罪,相邻几户都要受罚。我们不妨将这种制度推广下去,谁家里只要有一人和八路有牵连,全家枪毙!周遭的邻居也都要受牵连!这样就可以让老百姓之间彼此防范,相互猜疑。八路最大的本事就是蛊惑人心,在老百姓当中很有人缘,我们把它的根斩断了,他们得不到给养,也就不攻自破了。”
“你说的这些,别人都已经想到了,就没有新鲜点的?”
“我认为警备队和宪兵队现在这种布防的方式有问题,应该以村乡为单位,每村设立哨卡,一发现有八路的动静马上报告。有电话线的地方用电话,没电话的地方就放烟火,把兵力由点变成线,由线变成网。让八路无处遁逃!”
“我听你说的好像是中国古代的烽火台。”
“一样的道理。”
“那么白朗呢?就由着他们去休养生息,然后再来袭击我们吗?”
“我和白朗曾经见过几次,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个人狂妄好胜,而且容易冲动,相当自负。这次他折了锐气,肯定会回来报仇的,我们可以故意露出破绽,来引他上钩。他们上一战伤亡很大,肯定要重新招兵买马,我们也可以趁这个机会派出间谍,把他们内部的情况搞清楚,那剿灭他们就更容易了。”
“很好,就照你说的办吧!”钱佳皓转身想走,羽田又叫住他。
“钱队长,我听说你还有个妹妹在八路军里,对吗?”
“您肯定是听错了,我是独子,从来没有妹妹!”
离开羽田宪兵队,钱佳皓来到晋绥军司令部,也就是原来上官睿的地方。两个勤务兵正忙着收拾屋子,屋里的陈设已经少了不少:“钱队长,您看看,原来上官队长的东西都搬出去了,还有什么要添的吗?”勤务兵问道。
钱佳皓环视了一下屋子,厉声呵斥士兵:“把这屋里边,所有带中国字的东西都拿出去,挂上日本的国旗。”
“是。”
钱佳皓低沉地自言自语:“别让我想起来我还是个中国人!”
晚上,钱佳皓正伏在炕桌上写东西,突然,外边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钱佳皓头也没抬:“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小鱼儿捧着个偌大的包袱,轻手轻脚走了进来。钱佳皓抬头见是她,打了个愣:“你?你来干吗?”
“看你这两天都没回家,怕你在这儿吃不好,娘让我给你带的。”说着,小鱼儿将包袱放在炕上解了起来。
钱佳皓看着她解了一层又一层,里三层外三层,小鱼儿终于解完了,里面是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砂锅。小鱼儿掀开锅盖,炖鸡的香气四溢出来:“还热着呢,赶快趁热吃吧!”
“我已经吃过饭了。”说完,他冲外面喊道,“张三。”
勤务兵张三应声跑了进来。
“把这鸡拿到炊事班去,加棵白菜,大锅煮了给大伙分。”
勤务兵张三看看沙锅,又看看站在一边的小鱼儿,没敢动手。
钱佳皓继续低头伏案工作:“快点!”
“是!”张三抱起沙锅跑了。
第十三章 自相残杀(5)
小鱼儿委屈地站着,钱佳皓根本没有再抬头看她。
“你这见天的忙着不回家,要不我搬过来住?也好伺候你。”
“用不着!你回去吧。”
“我要这么回去,娘又该说我了。”
“我妈那边我会跟她解释的,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你要是怕耽误公事,我就把吃的端到门口,让你的兵给你带进来。”
钱佳皓不耐烦地说道:“我说了你以后不用再来了!听不懂吗?”
小鱼儿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我说你是我未婚妻,因为那天如果我不那么说的话,日本人不会放过你的。你救过我一次,我欠着你的情,当时只好那么说……别当真。”
“天地都拜过了,难道你一句话就什么都不作数了吗?”
“那是为了干掉上官睿,拿办喜事来掩人耳目……对不住你了!”
“拜过天地,我就已经是你的人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可以一辈子不见我,但你永远是我男人!”
钱佳皓站起身:“小鱼儿,你还小,还是个清清白白的人。犯不上跟着我把自己糟蹋了。我是坏人,彻头彻尾的坏人!我这辈子已经能看到头了,你犯不上跟着我一起往死路上奔!”
小鱼儿跪倒在地上,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腿上:“我不懂这么多,我只知道你是我男人,唯一的男人!”
钱佳皓一把推开她,大步走了出去。钱佳皓大步走到操场中央喊道:“张三。”
张三应声跑来。
“传我的命令,以后她再来,一概说我不在!不许她进来!记住了吗?”
“记住了。”
晨曦的阳光从树枝的缝隙投撒进来,白朗带着孙打铁和戏子溜达到了空地上。
“说啥事,要躲到这老远的地方?”孙打铁问道。
“刚才杀虎口边上的堡垒户来送信,说上官睿和胡二皮死了。”白朗说道。
“咋死的?”戏子问道。
“说是让白朗带着武工队给掏了窝子。”
戏子和孙打铁都笑了。
“假的折腾得这么厉害,咱们真的要再不露一脸,人家就快忘了八路是谁了。最近闲得皮都痒痒了,索性,咱过去给他来个卧龙吊孝!”
戏子有些犹豫:“团长怕是不应吧?”
白朗不耐烦道:“团长不是到区上开会去了吗,这一来一回起码就得三五天。足够咱们把事办了,神不知鬼不觉。如果将来动静大了,家伙都在身上,敢不敢整?”
“整!”
三人走在往县城的路上,孙打铁问道:“眼下到处都是鬼子和伪军的眼线,上官睿的尸首在哪,啥时候下葬,全都不知道。从哪下手啊?”
白朗胸有成竹:“放心,咱在杀虎口有熟人,万事都好办!我们先到不过岗酒楼看看。
不过岗酒楼里,于大膘子正坐在包间一个人喝着闷酒,桌上已经堆了一大堆啃得只剩骨头的猪蹄子:“伙计!伙计!”
等了半天,外边还是没人答理,于大膘子重重地将碗摔在地上:“妈的,是不是想让于爷砸了你的招牌!”
伙计支应着赶紧跑进来:“于爷,您还要点什么?”
“猪蹄子照这样再给我上一盘。”
伙计为难地说道:“于爷,没有了。”
“放屁!”
“真的,您算咱这镇上一天才能杀几口猪啊,一口猪就四个蹄子,早就让您给啃光了。”
“那就再杀几口,实在不成,把你小子的爪子给我砍下来。”
“于爷,您就饶了咱吧,真的是没了。”
“得,算账!”
“哎!”伙计刚要走,于大膘子从腰里掏出王八盒子,重重地拍在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