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睿看着委任状，不屑地说道：“不过是个小小的参谋，脾气倒比将官还要大。”
第三章 迷影初现（8）
“中条山会战，我军就是因为军纪不严，才蒙受重大损失，最后被迫朝南转进。现在我奉命检查第二战区各部的军容军纪，这是我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到司令部说去。”上官睿冲着钱佳皓说道。
来到司令部，上官睿上下打量着钱佳皓：“你这一趟过来，是带了粮，还是带了饷啊？我自打投了晋绥军，这都三四个月了，除了顶着个师长的空衔儿，实惠可是一点都没捞着。”
“上峰派我来的意思，就是来核查贵部实际的兵力、武器配置，这样才好发饷。”
上官睿眉头一挑：“什么意思？老子下面两个团，两千来号人，早就报上去了，还查什么查！”
“我过来的时候看见两边的营房，撑死能装个百十来人，离司令所报的两个团的兵力可是相差太大了。”
“你打没打过仗！好多部队都在下面的村里住着呢！杀虎口敌情复杂，全都住在一块，不是等着让人包饺子吗？”
“那能否请司令把外面的部队都招回来，好让我清点一下人数，向上级汇报？”
上官睿心虚地一拍桌子：“你算什么东西，还敢指使我！告诉你，老子的人马打过北伐，打过辫子兵！在张作霖、冯玉祥的手底下都干过！如今穿上这身灰皮，就是给他阎老西面子！回去告诉他，要想让爷们儿接着给他卖命，就赶紧把粮饷发过来！要不然，日本人的价码比他高多了！”
“上官司令，属下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您发这么大肝火干什么？阎长官又没说不发饷，不过是走个例行程序。这么推三阻四的，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让我看的？”
上官睿一口浓痰重重啐在地上，一把推开门，冲着外面大喊：“胡二皮，胡二皮！”
被打得脸上青一道紫一道的胡二皮应声跑了过来。
“把你们一团的花名册拿出来，让特派员好好瞅瞅。可一定瞅清楚了！”上官睿冲着胡二皮大声说道。
胡二皮瞪着钱佳皓，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胡团长，走吧。”钱佳皓笑着说。
钱佳皓看过胡二皮给他的花名册后，亲自到仓库清点物品。
“就只有这些？”钱佳皓问道。
“这已经是队伍上最好的枪了，都在这儿了。”跟着他的参谋说道。
“你们司令天天给阎长官打报告，说装备不够，上个月刚拨过来三百多条枪，怎么现在就剩下几十把了？”
参谋面有难色地说道：“我刚来没两天，这事您还是问我们团长吧。”
钱佳皓拿起花名册，重重地摔在地上，“一个团的名册有一千多人，我转悠了半天，见到的人加在一块不到一个连，人呢，都跑哪儿去了？”
“长官，您就别为难我了。”
“茅厕在哪？”
“出门往右，我领您去。”
“我一人就行了，你在这儿等着。”
钱佳皓离开仓库，拐过一排营房，突然听到一阵哀号声。不远处，有两个老兵正在毒打着地上的一个新兵。
“住手！”钱佳皓吼了起来，“为什么打人？”
“他欠我们钱，不打能还吗？”一个老兵说道。
钱佳皓看看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小兵，问道：“欠多少？”
“一块大洋，四分利，滚到今天，怎么也得三块了吧。”
钱佳皓二话没说，从兜里掏出钱扔给他们。
老兵接过钱，不解地望着钱佳皓，又指着地上的小兵：“我告诉你，今天晚上该你当职，早点上门口站着去！听见没有？”
小兵连忙答着：“是，是！”
两个老兵走后，钱佳皓将小兵扶起来。
“谢谢长官，谢谢长官！我一定会尽快想法子还您的！”小兵连连作揖。
第三章 迷影初现（9）
“你叫什么名字？”钱佳皓问道。
“崔四。”
“几连的？”
“一营二连。”
“问他们借钱干什么？”
“我没借！他们晚上在炕上耍钱，硬拉着我一起。我说没钱，他们就说先借给我，一耍，立马就输了。”
“往后自个儿长点心眼，小心点。”
“是！是！”小兵说完，一瘸一拐地走了。
晚上，崔四一个人抱着杆大枪在营房前站岗，冻得哆哆嗦嗦，脸上的伤还没消下去。钱佳皓拿着包伤药走了过来：“崔四。”
崔四一个立正：“长官！”
“伤还疼吗？”
“没啥事了。”崔四努力咧嘴一笑，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直吸凉气。
“这地方也没啥好药，只有这个，你先擦上试试。”说着，钱佳皓把东西硬塞进崔四手里，崔四激动得一哆嗦，眼泪差点掉下来。
“长官，我就是个大头兵，值不上您对我这么好。”
“别这么说，既然穿上这身衣服，咱们就都是一个锅里舀勺子的弟兄。我初来乍到的，对这地方也不太熟悉，想找你唠唠。”
崔四用力地点了点头：“想问什么您就问，只要我知道！”
“我问你，你们这一个团总共有多少人？”
“我们一团一共百来号人，按胡团长的话来说，班当连用，连当营用，只要是老兵，个个头上都带着长。”
“二团呢？”
“二团不大清楚，估计跟我们也差不多吧。”
钱佳皓皱起了眉头：“枪是人人都有吗？”
“哪呀，平时发的净是这些老套筒、汉阳造的。就那么几支中正式和三八大盖，全放在司令部门口充门面呢。”
“那新枪呢？”
“新枪都在库里面，我们平时连见都见不着。”
“你们师部就只有这一个枪库？”
崔四想了想说道：“好像还有一个，不过一般人都不晓得。”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无意中撞上的。”
“那些枪后来都运到那儿了？”
崔四摇摇头：“不知道，这事后来也没人再提过。那天押枪的都是胡团长的心腹。”
“那些运枪的民夫都是打哪儿来的？”
“都是附近抓过来的壮丁，还有些逃跑了，又被逮回来的兄弟。就关在西头的粮仓里，有事的时候拉他们出来干点粗活。”
“你还知道什么？”
“就这些了，都跟您交底了。长官，您可千万别在外头说，是我告诉您的！”
“我知道，谢谢。”
钱佳皓了解到这个情况，赶紧奔着仓库而去。不过这时，孟二狗和阿奎也在仓库里，他们是应白朗之命为救那个戏子故意被抓进来的。两人蹲在仓库中央，一个打着饱嗝，一个剔着牙，没有丝毫的惶恐，囚犯们摸着黑渐渐围拢上来。
“戏子，戏子！我救你来了！”孟二狗小声喊道。
二十四五岁年纪、长得眉清目秀且有些扭捏娘娘腔的戏子分开人群，惊喜地蹿了出来：“孟二狗？！你咋也进来了？”
“你狗哥听说你落了难，专程过来救你出去的。”
“出去？咋出去？外头守着这么多兵，除了干活、放茅，连光都见不着！”
孟二狗拍了拍阿奎说道：“没点难处还值当我进来？这是阿奎兄弟，能耐大着呢！告诉你们，凡是想活着出去的，都乖乖地听我话，让你干啥就干啥，明白不？”
囚犯们一听，都连连点头，把他们俩围成一圈。这时，孟二狗拿着只破碗摇着色子，故意摇得非常卖劲：“来，买了买了，押单还是押双！”
囚犯们纷纷吆喝着下注。
门口站岗的两个老兵被声音吸引，扒着门缝看到里面赌得热火朝天。
第三章 迷影初现（10）
“娘的，这帮兔崽子，还挺会找乐，弄得我手都痒痒了。”一个老兵说道。
“一群穷棒子，能拿什么下注，要赌也是赌身上的虱子。”另一个老兵也说。
“兄弟，你在门口守着，我进去瞅瞅。”开始的那个老兵边说边打开了门上的锁。
老兵扒开人群挤进去，眼已经红了：“单，单！肯定是单！快开！”
碗被揭开了，两点。
囚犯们发出一片嘘声，老兵也摘下帽子，挠着后脑勺直咂牙花子。
“老总，您也有这份雅兴？”孟二狗笑着说道。
“废话，老子在桌上推牌的时候，还没你呢！”老兵从怀里摸出两个色子，“瞅见没有，给爷找个碗来。”
戏子递过一个碗，老兵把色子放进自己碗里，“今天让你们开开眼，赌大小！”
“成！”孟二狗把色子重新放到碗里，用力摇起来。
老兵也摇起碗，所有人的脖子都抻得老长，眼睛不眨地盯着。
两只碗同时扣在地上。
“老总，您是押大，还是押小？”孟二狗问道。
“大！”
“您想赌点什么？”
“你个贼骨头，有什么能拿来赌的？”
“要是您总爷赢了，弟兄们给您敲腿捶背，当牛当马。要是您不小心输了，哥儿几个不求别的，只是向您讨碗水喝。”
“好！开！”
老兵揭开自己的碗，一个四点，一个六点。
老兵一脸得意的望着孟二狗。
孟二狗不急不慌揭开了自己的碗，两个六点。
“娘的，再来！”老兵不服气。
孟二狗捡起碗，重新摇，碗揭开，又是两个六点。老兵气得大骂。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乱了起来，两个士兵用枪拦着不让钱佳皓进去。钱佳皓沉着脸说道：“让开。”
“我们团长有命令，除非他点头，不然那里面谁也不许进！”士兵说道。
“放肆，我是二战区的特派员。”
“就是老蒋来也不行，我们就认我们团长！”
阿奎一看是钱佳皓，立马把脸埋进了人堆里。
老兵听见动静，赶紧跑到门口，跟着一起挡住了钱佳皓：“拿我们当新兵蛋子呢，甭以为肩膀上挂校官衔就能随便唬人，有什么能耐跟我们团长显摆去。”
钱佳皓有些发作，拳头也握紧了：“我再说一遍，赶紧把道儿给我让开。”
“姓钱的，威风还他妈没耍够？都欺负到老子地盘儿上来了。”胡二皮领个勤务兵从后面阴阳怪气地拐了出来。
“我奉命来核查队伍的人数，你们上官司令是知道的。”
“奉他娘谁的命，还拿阎老西在这儿唬人呢，我告诉你，在这块地盘上，我胡二皮就是天！把他给我绑起来！”
钱佳皓抢先从腰间拔出枪，指着胡二皮：“我看谁敢！”
几个士兵看看钱佳皓，再看看胡二皮，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胡二皮气势明显弱了：“姓钱的，你，你把家伙先收回去。我告诉你，这库里关的都是逃兵，外人一概不许进去。你要不服，就自己找上官司令说去。”
“好，咱们一块儿去。”
胡二皮冲着士兵努努嘴，强作镇定：“看严实点！”
钱佳皓把枪往套里一装，跟着胡二皮走了。阿奎望着钱佳皓走远，长出了口气。
老兵甲溜溜达达又走了进来：“兔崽子，趁我没在动手脚了吧？”
“哪能啊，天地良心，我可碰都没碰，大家伙都可以作证。”孟二狗赶紧说道。
“呵，我突然又改主意了，不比小了，比大。”
“大？大也成啊，开吧。”
“我看这次你小子还能耍出什么花活儿来，开！”
随着话音，他揭开了手里的碗，居然是两个一点，老兵当时两眼发直。
“开！”
紧接着，孟二狗揭开了自己面前的碗，一个一点，一个两点。
“总爷，刚才可是您说的，这把比大，不好意思。”
老兵气得一把将碗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妈的，你小子一定耍诈！”
“总爷，天地良心啊。大小都随着您叫，色子也随着您挑，大伙都瞅着呢，愿赌服输啊！”
老兵这时站起身来阴笑着说道：“好，不就是水吗，今儿让你们喝个够！”
第四章 军火被盗（1）
晋绥军司令部。
钱佳皓和胡二皮一前一后来到司令部找到上官睿。
“特派员，非要到土牢里去找什么？”上官睿了解情况后，首先质问钱佳皓。
“我今天核查人数，发现花名册和实际的人数相差很大，问胡团长，胡团长说有好多阵亡了，还有些开小差跑了。抓回来的逃兵和新补进来的壮丁都被关在一个地方集训，这我自然要去核对清楚了。”钱佳皓不紧不慢地说道。
上官睿听完钱佳皓的话狠狠瞪了胡二皮一眼，胡二皮心虚地把脸垂下去。
“那里面都是些乡下土包子，没见过啥世面，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你见了也是白见。”
“上官司令，贵部是按两个团的编制拨饷的。可今天一天，我见到的兵总共不过二百一十四人，数儿差得也太大了。如果不让我多见几个，实在没法回去向长官交代。”
“好，胡团长，你把那些壮丁和逃兵都带过来，让特派员好好看看！”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哎，这点小事，那用得着动您的大驾，坐在这儿等着就行啦！我出去安排一下。”说完，上官睿推门出去，胡二皮也跟了出去。
“这小子抽哪门子风，非要见那帮壮丁干什么？”上官睿不解地问胡二皮。
“我也不知道，刚才就火急火燎的，差点就动起手来。”胡二皮也非常气愤。
上官睿想了想问道：“上次送军火那批人，事后都解决了吗？”
“我……”胡二皮结结巴巴。
上官睿气得挥起手来就要打：“你这混账！为什么还留着那帮东西？”
“咱营房后面的地沟还没挖完，我琢磨着再抓一批人也挺费事的，索性让他们把活干完了，再一块儿动手。”
“这小子八成听到什么风了。这样，你现在马上带人，把所有壮丁都毙了，衣服扒下来，让脸生的兵穿上，趁天黑，蒙混过去再说。”
“是！”胡二皮应声，赶紧颠颠地跑了。
走到营房门口，站岗的崔四赶紧一个立正。
“去，把人都给我叫起来，枪都拿着。”胡二皮厉声说道。
“是！”
“都起来了，团长命令把枪拿上，出去列队。”崔四跑到营房里大喊。
士兵睡眼惺忪地从营房里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