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刚没有反应。杨刚心硬起来的时候,他是可以做到毫无表情的。就像当初杨刚拍照敬良的尸体,杨刚是没有什么情感可言的。那是工作。一个人被枪毙之后,还得验明正身。就是说,除了上面来督杀的人,需要对敬良的尸体进行现场检查,看看到底是不是敬良本人,看看到底是不是死了之外,就轮到杨刚和法医上场了。法医会翻翻敬良的眼皮,看瞳孔扩散了没有,扩散了多少等等,然后记录在案。再检查枪口。射入口很小,比烟头还小,只渗出几滴血,但周围的皮肤有些焦了,还有些火药味。毕竟是近距离射击。法医检查过之后,认定是步枪射出的子弹形成的枪口,记录在案了,就轮到杨刚了。其实,之前杨刚就开始工作的了。当刺刀顶住敬良的脊梁骨,还没有开枪的时候,杨刚就得拍下全景。刺刀顶着的整个敬良,射手是不能拍进去的,这是规矩。开枪将敬良射倒了,杨刚又得拍个他倒在地上的全景。原始的,翻过身来的,得从好几个角度拍。拍完了,督杀的人检查,法医检查。法医检查枪口之前,要解去敬良身上五花大捆的绳,剪掉衣服,令其赤裸上身……
法医检查完射入口,杨刚就将比例尺(纸做的)贴在枪口旁边,然后进行拍照。
法医将敬良翻转身,(杨刚说过,杨刚从来不碰尸体。当然,杨刚老爸死了的时候是例外,杨刚不但碰了,还为他擦洗了一遍身子,让他干干净净地上天堂,在月亮上面等杨刚妈。)敬良的双眼突然又睁开了。不得好死的人,眼睛不会好看。眼瞪瞪着一股怨怨的死气,挺吓人的。法医连忙用手去合他的眼皮。合一次,睁开。再合一次,仍然睁开。法医就唠叨了,“合上嘛,你这是自己找死的,又没人冤枉你。合上、合上、快合上。别影响杨刚工作。”
好像听得明似的,法医再用手合一次,敬良的双眼才合上了。嘿,怪。
射出口也很小,也只渗出几滴血。血在敬良白晰的皮肤上,显得十分显眼。从两只枪口都没大出血的情形看,正射手其实是射得很准的,子弹从背脊钻入去,穿过心脏,从胸口这边出来。心脏一穿,不难想象,那就像大坝决堤,血液喷射而出。杨刚想心脏肯定也会被逼爆,所有的血齐齐涌在腔腹内。这也就是枪口只渗出几滴血的缘故。
子弹穿过心脏的时候,灵魂是否升天了?杨刚想没这么快。
心脏爆裂的时候,大脑的神经是否即刻死亡了?显然不会。
以灵魂的速度,大脑神经的敏感,只要有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就足以感觉到死亡前的痛苦、恐惧、绝望、身陷地狱那种难以言说的煎熬……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出发,现在许多地级市枪毙人犯的时候,都不再用枪射杀,而是改用打毒针。先将被枪毙的人犯麻醉,等其进入麻醉状态之后,再打入毒针。想这种方法,也许会让人犯好死一些。
“那都是死。”灵魂撒泼道。
杨刚装聋作哑,不理。
它哗声大哭,倒在杨刚胸口上打滚,手脚并用,拼命击打,打得杨刚的胸膛“嗵嗵”的响。
杨刚生气了,将它翻转身,抽了两下它的小屁股。
不得了了,它哭得更凶。连波姬丝的灵魂也跑了出来,站在一边,陪着它呜呜地哭。
这不反天啦?
杨刚真生气了,冲它吼道,“哭、哭、哭,哭杨刚死啊?再哭杨刚不要你了。”
呆了,杨刚的灵魂呆了,它的眼睛对杨刚射出陌生的目光,针刺一样,刺得杨刚的心痛得滴血。
杨刚无言。但心感惭愧。
它背转身,抱着波姬丝的灵魂,放声痛哭。
这样下去,真没完没了了。但用硬的方法显然不成了。过了片刻,杨刚轻轻抚摸着它的背脊,柔声道,“我知道你难过,但你不要哭了,好吗?你知道,我们不是老子的时候,可以骑一匹青牛跑到关外去,跑到没有人的地方去。也不是陶渊明的时代,受不了,就可以跑,可以避,可以找一个桃花源,与世隔绝。每天花,每天蝶,过的都是如诗的日子。连火星都准备打仗了,你叫我怎么办?”
“那你说实话,你写诗是真心的?”它哭泣着问。
“绝对是真心的。”杨刚坚定地答。
“那你杀人呢,也是真心的?”
“不,怎么可能是真心的?那不过是职责所在。”杨刚道。它好像断定杨刚会杀人的了。
望着杨刚,以春天的美丽春天的柔情,它望着杨刚,“我求你不要去杀人。以后遇到对手,我跑快一点。即使被打,我也不过是痛一下,为你,我受得了。真的,我受得了。”
杨刚心一酸,真想抱着它哭。为它这么爱杨刚。
可杨刚不能。
因为杨刚已经听到华莱尔和泰森回来的脚步声……感到了枪枝生冷的寒意。
第六章 痛下杀手(四)
因为杨刚已经听到华莱尔和泰森回来的脚步声……感到了枪支生冷的寒意。
这时还不到四点钟。杨刚想拉开波姬丝搂着杨刚的手,让她多睡一会,可手刚碰到她,她就更是紧紧地搂着杨刚,嘴里朦朦胧胧地说着,“亲爱的,杨刚不让你走,杨刚不让你走。”
不走不行了。杨刚想。对方的杀手正向杨刚们赶来。
只好对着她的耳根轻声道,“亲爱的,我没走,我要上卫生间。”
“嗯,真的?”
“真的。”
她松开了手。
呵呵,美丽的谎言,有时还挺顶用的。
连忙跳下床,穿上衣服。开门,泰森已站在门口,悄声对杨刚道,“头在房里等你。”
走入花莱尔的房间,珍娜已经在里面,可见她的动作比杨刚更快。望着华莱尔,杨刚关切地问,“你们没事吧?”
“没事。一切顺利。”华莱尔显得很轻松地道,然后望着杨刚,“下一步怎么做?”
杨刚感受到了他的疲惫,便道,“你和泰森先休息。到五点钟叫你们。”
“行。”华莱尔答。
杨刚和珍娜走出房间,敲开罗伯纳的门。罗伯纳仍睡眼腥松,嘟哝道,“是不是又出发了?”
杨刚和珍娜相视一笑。珍娜戏谑道,“是啊,要赶到月亮上去。”
“真的?是不是杨刚们的航天飞机被劫持了?”罗伯纳就像被一盆冷水淋了头,马上醒了。
第一次见珍娜戏谑人。无疑,她冷冷的表情下面,还深藏着些天真和调皮。冷美人不冷。冰山下面也许就藏着火山。
拍拍罗伯纳的肩膀,杨刚对他笑道,“暂时还没有。你先去洗个脸。”
罗伯纳朝珍娜扮了个鬼脸,然后入了卫生间。
凌晨四点。四周静悄悄的。
“杨先生没睡好?”珍娜望着杨刚,突然问。
“睡了,睡了一会。”杨刚不敢说睡好。因为他杨刚根本就没睡,灵魂此刻还跟在他屁股后面擦眼泪。这家伙,仿佛在监视着杨刚,只要一有点不对劲,它肯定就要跟杨刚闹别扭。
罗伯纳出来了。不用杨刚说,他马上打开电脑,望着杨刚问,“查什么?”
“机场附近的建筑物。”杨刚道。
很快,机场显示出来了。附近的建筑物也显示出来了。
“看有没有一幢靠近机场正门出口、又没人住的楼房。”杨刚对罗伯纳说。珍娜的目光闪了一下。她一听就明白,杨刚在寻找最佳的射击位置。所谓最佳,也就是不惊动别人,又能达到射中目标的地方。
“有一幢旧楼房,与机场出口斜对面,座东朝西,相距出口一百五十米。”罗伯纳干脆利落地将杨刚所要的资料报了出来。
“行,就它。”杨刚道。
五点十分,杨刚他们离开了旅馆,朝机场开去。
没有人问杨刚所要射杀的目标是谁,怎么知道杀手会来。在他们的心目中,杨刚好像已经是料事如神的了。
其实,并非杨刚料事如神,而是,一连串的事情,使杨刚深感对手非常厉害。杨刚的灵魂被他打得落花流水,就出乎杨刚的意料。原以为他也像杨刚一样,只是个梦想家,而不是一个行动者。实则不然。他早将我们中国的古训“欲肩天下之大任,先劳其筋骨”付之实践,练就一付好身手,且出手狠。再就是湖边神秘的白影。杨刚的灵魂说他是他的探子。杨刚原来推测会不会是汉德姆斯,因为他们追他追得紧。但细一想,第一、第二回合,不但让他们避过,而且令他损失不少,已经知道,他杨刚也不是一个笨蛋。汉德姆斯绝不会是杨刚的对手。既不是杨刚的对手,他自然就不会再用他。那么,神秘的白影,就是另有其人。
这人是谁?
当杨刚追他的时候,他闪避得很快,显然很熟悉苏必利尔湖这个地方。两种可能,一是他为当地出生的人,二是当地周围的人。
探子离他们很近。
这是杨刚得出的结论。
原打算在桑德镇多住几天的,杨刚的灵魂便去设了迷魂阵,令杨刚的对手一时半载找不到。可没想到汉德姆斯暴露得这么快,一下子就被杨刚揪住了,便来个将计就计,叫罗伯纳向总部发信息,又闯入国防部的资料中心,自我暴露。
当杨刚他们撤离小镇,不用说,他们的行踪已经传到了杨刚对手那里。对他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渥太华有他的人,但这些都是浮在表面的人,早在各国的特工监视之下,是不能动的。唯独的一个办法,就是派人前来渥太华。
杨刚推测,从他知道他们撤离桑德镇,到确定他们确实是前往渥太华,他大概需要七八个小时。当然,这都是杨刚的灵魂去骚扰他的结果。确定之后,再发出指令,派杀手前来,又得要一段时间。杨刚估算了一下,杀手乘搭的飞机,在早上六点半到达渥太华机场。
车上没人吭声。
他们都在等着杨刚发话。杨刚便对罗伯纳道,“查一查昨晚九点从X国飞来渥太华的航机上,是不是有三个法裔墨西哥人。”
罗伯纳最开心的是要他摆弄电脑。杨刚的话音刚落,他的键盘就“嗒嗒嗒”地响起来了。不一会便报告——
“没错。机上就三个法裔墨西哥人。一个是哥斯特,身高一米九二,是个胖子,曾是特种部队的队员;一个是莫尼克,身高一米八三,身材健壮,前身是特警;一个是尼高,身高一米八五,是个拳击手。”
跟杨刚灵魂回报的资料一样。杨刚想。才知道杨刚的灵魂哭归哭,该干的事仍然是干得头头是道。
杨刚扭回头,对华莱尔道,“到了目的地,你和波姬丝、罗伯纳留在车上。杨刚和泰森、珍娜实施狙击。”
“不,你留车上,我去。”华莱尔第一次提出反对意见,真是出乎杨刚的意料。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七章 强奸者的心态
华莱尔第一次提出反对意见,真是出乎杨刚的意料。是波姬丝求过他了?不可能。也没见波姬丝跟他说过什么。是担心杨刚的枪法不准?看他的意思,也不是这个。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能退让。杨刚想。为了灵魂的坚硬,不受对手的欺负。
于是,杨刚对华莱尔道,“不,还是我上,你留在车上。起码在监视、撤离等等方面,你的经验比杨刚丰富。”
华莱尔却一脸严肃,“杨先生,其他问题我都可以答应你,这个问题我不会答应,你也不用跟我争了。就这么定,好吧?”
杨刚欲言,心却又软了。人家华莱尔假假的,都是个头,他杨刚不能不给人家一点面子吧?尤其是当着他手下的面。但杨刚又不能马上回答。马上回答的话,就显得自己有点做作了,好像是假意要上,实则不想上。
“杨先生,我不是怀疑你的枪法。因为我们早知道,你当兵的时候,就是特等射手。而且,你怕响,瞄准之后你就会闭着眼睛射击。所以不知道你的人,都说你闭着眼睛也能打中十环。”华莱尔一口气说道。
杨刚不能不服。他们对他的了解,也真是太细了。
“闭着眼睛射击,其实是传自你父亲。”华莱尔又道。
一点没错。杨刚老爸也是闭着眼睛射击的。
叹了口气,杨刚对华莱尔道,“好吧,就听你的,我留在车上。”
灵魂一听,开心哦。“嘎嘎”笑着跳上杨刚的头。当杨刚的头是月亮似的,在上面舞蹈。
到达机场斜对面那幢旧楼,天刚有点蒙蒙亮。杨刚他们的车停在旧楼旁边的两棵树后面,既可观察四周的动静,又可迅速撤离。华莱尔、泰森和珍娜提着AKB自动步枪下了车,马上闪入旧楼,进入射击位置。
在车上,他们都看了三个杀手的照片。杨刚相信,以他们的职业水准,绝对不会射错。
旧楼不高,只有四层。原来是一家商场。作为狙击设伏点,是再好不过了。
等华莱尔他们进入楼房,杨刚的灵魂才从杨刚的头上跳下来,站在杨刚的鼻子上,对杨刚扮了个怪脸,方吃吃笑道,“主人,我走了。”
“去吧。你这个坏家伙。你赢了,该高兴了。”杨刚道。灵魂亲了几下杨刚的额头,“谁会输了都高兴的?拜拜。”
它一溜烟跑了。
不用说,它就知道,要继续去迷惑杨刚的对手,不让他知道杨刚此刻的真实想法。对它的尽职尽责,杨刚是十分满意的。
波姬丝坐在驾驶座上,负责开车。车保持起动状态,随时可以迅速撤离。此时她则负责监视东北方向,那边有些民居。杨刚则观察西南边的机场出口。罗伯纳也没有闲着,东南方向由他负责。
等待的时候,时间是最难熬的。
记得当初当刑警的时候,有一宗连环强奸凶杀案一直没破。(那时杨刚己从小县调回市里)杨刚说,每个人都有个作案周期的,(就像女人的月经)而这个周期一般不会超过三天。作案者不一定会在原来的地方作案,但是会选择跟第一个作案现场差不多的环境里下手。专案组长,那位草包支队长一听就开心了。上次得了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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