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上异常拥挤。饱满着各种皮肤的气味,令人窒息。然而安静。右边有一个背厚重旅行包,手捧圣经的外国青年男子,虔诚的眉眼。还有一个小腿甚白的可爱女孩凝视窗外。黄昏的时候,地铁开到地面上。阳光闷热,照着沉实的公寓和隐约闪过的树木。我感到有些不适。可那时候天蓝得就像一片深海,白色云朵是浮板的影子。美景在眼前,心里是欢欣的。
闻到淡淡的花香,注意到对座的情侣。有时候两个人的手碰到一起,他的小手指,会调皮地勾住她的。然而左边的女子是单独一人的,毛线帽子很漂亮。她等待的表情有点寂寞,有点惆怅。像夏日里绵延生长的繁花暗叶。
于是窗外一街的广告牌,仿佛浓绿有毒的枝蔓。
某天,我独自坐在朋友家20楼的窗上,向外观望。
城市满是烘焙过的光线,卷曲,褐红。从某处传来轻微的歌声,似乎是怀旧者的梦呓。
视线总是熙攘纷杂的,匆匆而过的沧桑行人,尘土飞扬的柏油路。总是有什么萦绕于耳畔,喧嚣或低沉,不可止息。
视野随意一放,落在窗台的碧绿藤萝上,大概是用矿泉水浇灌的,散发清新和纯洁的香。小绿叶下垫着本英文书,翻开,掉出一张书签,精致地印刻着辛波丝卡的那句诗:他们彼此相信是瞬间迸发的热情让他们相遇,这样的确定是美丽的。
心脏开始绽放出烟火般的璀璨,颤动着偶遇或邂逅时的一阵心悸。
静止中时光流逝。记忆却不会因时间而风化。
把此刻的感受记下来。四个字:一纸铭记。
这是两种本质上相同的宁静。只不过一种需深入骨髓窥测内心,一种则流离于表面。
'Sound B'那些云淡风清的日子
日子在我手中是容易流失的。
不会用45度的完美视角看天空,只是骄傲地昂着头,一直到针扎的酸痛沿着我清瘦的脊背如曼陀罗一样的蔓延。
空气里开始弥漫着冷的预兆。我只穿着一件T…shirt,下定决心,开始打扫房间。桌子上有水迹,擦掉;窗台上有灰尘,擦掉;心里还有一点点不快乐,擦掉。我期待真正的冬的来临,因为我开始向往像扶桑一样绽放。
看电影。银幕上的悲欢离合,我看得津津有味。记忆在此时是那么遥远,全世界只剩下一束光。黑暗中,我感觉很安全。
好像最近常想起以前喜欢过的男生。我已经几乎想不起他的样子。下了一场雨,我打开音响,心情瞬时如冰激凌般清凉。昨晚的雷鸣电闪早已不能对我构成任何威胁。窗外有小学生的嬉笑声,有自行车清脆的铃声,喧闹得让人笑出了声。楼下孩童的不分明的语声,夹杂着一览无余的天真,每使我嘲讽地弯起嘴角,厌烦他们的幼稚。可是,儿时空闲的时候,也常和朋友偷偷去林荫小道上玩乐,看阳光以朦胧的姿态洒在身上。躺在青草间,我以一个孩子特有的灵动目光辗转游离,视线最终定格在淡蓝的天空上。还记得常在薄暮时分玩迷藏,我总是能敏锐地感受到隐蔽的细小声响。“我看到你了!”,欣喜,无所顾忌地大声说话露出牙齿,毫无淑女的顾盼生姿巧笑嫣然。
“孩子的世界,纯净没有杂质,足以让一切黑暗溃退。”
'Sound C'我与你的故事
亲爱的某某某,我想你了。
离别三个月,你已经在我心中变成一个越来越重的名字。
我蹲在马路边给你打电话,烈日当头,洒在我的眼角,有泪滑落。
我声音哽咽地告诉你我现在站在琅东公车站的站牌下,我要逃课出走,因为我实在厌倦了那个满口公式、爱讲理的数学班主任,他管我管得太多了。挂断电话之前,我还不忘记煽情地说:“温小如,只有你对我最好。等我流浪回来赚钱了给你开一家世界上最好的橘子红西餐厅。”
八分钟后,胖乎乎的你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你朝我气喘吁吁地小跑着,大大的马尾辫跳来跳去,真像一个可爱的洋娃娃。
你又拉着我的手,带我去了那个熟悉的老地方。
地下铁奶茶店里,你一边用餐巾纸抹脸上淌着的汗水,一边大口地吸着奶茶,不满地发牢骚:“你这个古灵精怪的死丫头,居然不经过我的同意就逃课出走,还不经过我的同意就一个人跑到这个城市的最东边,最可恶的是竟然敢挂电话……我想……”
我瞪大眼睛,好奇地问:“你想干吗?”
可爱的你拿起桌上的芝士蛋糕,含糊不清地说:“我想先吃蛋糕。”
我哈哈大笑。你就是有这个本事,总是在我最难过的时候让我开怀大笑,即使有时让我气到无语却没法责怪你。在我心里,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孩。我常常会感到奇怪,论年龄,你明明比我晚出生半年,可是从小到大,你都比我成熟明白事理。
从地下铁奶茶店出来,我已经很开心地甩着背包开始“群魔乱舞”了。黄昏的霞光下,你的眼睛雪亮雪亮的。你像一个长辈般语重心长地说:“丫头,我们都初二了,不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所以你应该体谅老师,她对你的期望多大呀。还有,我多希望我们能一直这样开心,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我的鼻子酸酸的,使劲地点头:“温小如,我要我们永远在一起。”
可是,和我隔着一条河十几条街几个小胡同的你怎么和我在一起呢?
'Sound D'声声潋
以声音拼凑成的,属于你我的城邦。
被寂寞一片一片剥落,只剩下我脚下的小小的圆圈。
声声潋,渐渐走远。
我们的世界,就这样破裂成碎片。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旧物(1)
文/邓奕恒
一直对旧物──有着年龄的东西有着几乎偏执的喜爱,因为它是旧的东西,沾染着别人的历史。
这使我着迷。
所谓曾经,就是幸福。
安详而沉默的年重人,蓝白有点卷边线装书,发黄残破的黑白老照片,锈迹斑斑的铁制门锁,边缘摩擦得发亮闪光的金戒指,七十年代邮政局送信用28寸自行车,有着深褐色茶垢的古旧茶杯茶壶,一张普通但是老旧得发黑的木椅子,熏得灰黑的天花板或者横梁,窗台边长年累月的灰尘,墙角的青苔,一截有霉味和阳光味道矛盾混杂的红布。
它有一部分曾经用作嫁衣。
抑或将来。
布匹或者梳子都是有故事有生命的物品,有了年头的更甚,堪比首饰玉器。
坚信某种力量能让旧物的祝福一语成谶。
'戒指'
女人是应该有首饰的,特别是有故事的女人。
当女人长大到母亲认为足够有资格被称之为女人的时候,就会被赠送一枚戒指。代代相传被时间和情感洗刷得温润光滑的戒指。
材质是贵金属或者月白翠绿的玉石。记得有个很女人的女人说过,翡翠是要等到长大才能戴的玉石,玉石的温润暴烈不属于少女,它需要一个人有些资历才能与之接近,才有映衬。
所以觉得被一代代先辈流传下来的摩擦得发亮闪光的金戒指更加弥足珍贵,更加有佩戴的价值,无论是少女抑或女人佩戴皆可。会有古朴得难以理解却好看的花纹,可以是古纳西文字。每枚都刻写上清晰或者模糊的关于戒指口口相传的故事。
这也可能是金制品价格比较高的原因。
'门锁'
对门锁一向情有独钟,不仅仅是因为它所象征的意义和发挥的特殊功能。
门锁不但见证着一个家族的兴衰起落,还记载着门外经过的人或事,堪比古旧的木钟。
有石制有铜制也有铁制的,外形以及功能相差不大。一根钥匙通常只能开一把门锁。
一把锁就能把外界和深院泾渭分明地隔开,门里门外各自有各自的世界,各自有各自的精彩。
钥匙轻轻插入锁孔旋转机关,锁被锁上再打开,锁上再打开,啪嗒啪嗒的机关转动声直接渗入柔软的心室随着血液流淌声音在胸腔回响。
总能很轻易便可以隔绝与外界的联系。
也许这个便是对门锁有着深深的喜爱的原因。
'布匹?女人'
珍贵的或者有着特殊意义的布匹通常会被好好保管,珍藏起来等到适当的时候才发挥它的用途。一般是有着艳丽的花纹,镶嵌了珠子宝石,上面绣着象征吉祥的动物,有着细致的布纹和好闻的味道——就像旧时村里人家刚刚生女儿就埋在院子大橡树下的一坛酒,直到这家人女儿出嫁才开封作为嫁妆或者应酬宾客的恩物。
酒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女儿红。
平凡的物品有了年头也显得珍贵,和得不到的才是最好这个道理有异曲同工之妙。
布匹不一定是曾经华丽,价值不菲才能令人怜惜,亦如不是倾国倾城的女人才能得到青睐。
平凡的女子当然也有平凡的幸福。
'梳子'
梳子是很有味道的物品──我是很会形容,有生命的物品能被称为物品么?
我想梳子大多都抱有看破红尘的心态,曾经有多少柔荑轻轻握住过她,让她轻轻掠过发尖。
于是梳子就感到头发一缕缕流淌过自己纤细的身体,宛如流年。
发丝流过梳齿的时候有时会纠结,剪不断理还乱,于是梳子就在这个时候感受到主人的情绪,略带欣喜的,或者隐埋伤痛。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旧物(2)
于是梳子在岁月蹉跎中被灰尘抚摸得有了裂纹。
到了后来梳子被视为最薄情的物品,因为梳子很少会损坏,所以梳子的主人换了一任又一任,梳子的裂纹上面又增加了新的伤痕。
直到梳子在粉身碎骨的那一刻,梳子本身的见证的历史便随着梳子的裂纹碎成片片成为某片湖上细碎的波纹。
梳子没有发钗那般长寿。
易碎。
'发钗'
发钗跟梳子性格几乎一样,可以是感情绵长的也可以是薄情的。因为时代久远经历得太多逐渐麻木成坚韧。
跟梳子不同的是,发钗只有一个有特别尖锐的地方,梳子则有多个。所以发钗在古代也能成为女子护身的唯一利器。所以当你轻轻抚摸着一支发钗,你永远不知道这支发钗穿插过多少烦恼三千丝,你永远不知道这支发钗是否曾经刺破过颈脖的皮肤和左手动脉,撕裂开一个痛得窒息的创口。
柔肠百转,却只能沉默。
在一家古玩店看到一只铜制发钗,钗头是怒放的菊没有点缀珠子,钗尾有煅烧过的痕迹,老板笑笑问是不是相中了,价钱好商量,我把钗放回属于陈旧货架的沉静。没有说话。
一支有年头的发钗当属无价。
'茶具'
有了年龄的茶具就是一个老人,永远是沉默的一方。有着点点片片深褐色的茶垢。
亦如老人斑。
茶垢是陈年累月积蓄而成,茶垢就是茶具的年轮。
有着厚厚茶垢的茶具例如茶杯,几乎不用加茶叶单单倒进去白开水就能闻到缕缕清香,茶垢的香几乎要化开成为茶花绽放在杯底。
茶壶即不然,茶壶较茶杯含蓄,他会把茶垢围着着浓香裹在壶身,也不外泄一点,静静地积蓄着回忆着自己的经历。
于是轻轻掀开壶盖,便发现绽放在壶底的不是茶花,而是连枝带叶的一株茶树。
芬芳实体化静静渗透身边的空间弥漫角落。
有故事的年重人都知道这个道理。
'年重人'
年重人都懂得如何去呼吸。他们都清楚事情应该怎样去处理才能最大限度地获得完美。他们永远不慌不忙,即使他们清楚他们剩下的时间跟毛毛躁躁的年轻人相比实在太少。
是经历得太多导致麻木还是岁月沉淀出的淡定?年轻人问年重人的时候,年重人安详地微笑不说话。
年重人会把自己弄的很干净,不似小毛孩一般邋遢,虽然头发斑白但是发型还是一丝不苟服服贴贴,排列成他们所想要的样子。所以当他们坐在浸泡在午后日光里面的摇椅上看报纸的时候,浑身会散发出一种很好闻的干燥的松木味道。
更多时候他们都在淡定微笑。
'杂文集'
蓝白的线装书内容不一定是要文学巨著,不见经传的图集杂文亦可。
线状版的文学巨著只适合放在庙堂书院或者博物馆置于阁上珍藏,不适合在闲情逸致细品。
即便有清茶于旁静候。
所以我们阅读的所谓巨著一般都是再版抑或翻版,很少真迹。
那是可远观不可亵玩可望而不可及的巨著。
不是作者真迹,就无法抚摸着一个又一个的汉字从而感觉到作者的心情。真迹里即便是不慎沾染的污迹或者是改错都令我惊喜不已。
所谓超脱于尘世的名作,不可接近自然就难以接受,只能接受世人的膜拜不能接受凡胎深入骨髓的理解。
觉得还是一本书,一杯茶——有葵扇更佳。
那便是最恬然的搭配。
字体是一直沿用的繁体,纸张发黄而且干脆,书角有翻起的毛边。
杂文集很简单很随便,从宫廷野史民间逸事到乡野传说,间或有落魄才子的即兴词赋,有玩乐儿童的怪趣童谣,有无名骚客的清新短诗,不厚不薄的一本记载着逝去流年的脉络,似乎能听见古树的心跳。
旧物(3)
于是一本书可以很轻薄也可以很厚重。
'神龛'
刚开始记事,就觉得神龛是家里最脏的地方,那里有好几个盛着香灰的红陶坛子,那一片地面有永远刮不去的冷硬的红蜡烛泪,小小的一方角落被烟熏得炭黑——偏偏大人一个又一个对着神龛又跪又拜神情严肃虔诚。
在特殊的日子里我也被迫对着神像雕像跪拜叩头。由于小时候对电视里的古装电视剧热衷无比,因此我也乐此不疲,直当是向皇帝行礼,只差没大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晚上被小便急醒上厕所得经过神龛是很令人害怕的事,偏偏父母在那个时候睡得又死,所以只能战战兢兢闭上眼睛摸黑跌跌撞撞向厕所奔去。
现在于名山庙宇偶遇神龛,也会像印象里的大人一样——双手合十表情虔诚。并不是渴望神能给我一个这样那样承诺,而是单纯地祝福一个又一个想要幸福的人幸福。即便祝福不能送达两万五千米高空的某处,也很纯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