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生死,仍为张楚国和假王忧心重重。
杨都尉和吴广本是同乡,同为募征戍卒,从大泽乡起义,一直跟随吴广,结为生死兄弟。在他心中,假王堪称大将之材,具有王者风范,假王封号当之无愧。可是令他不解的是,一个叱咤风云的将军,能洞察战场的微妙变幻,却对田臧这个阴险小人,竟然看不出他的真面目。也难怪,君子坦荡荡,一心只为张楚大业,哪有闲心和卑鄙小人一般见识呢。恰恰没有防人之心,给了小人背后捅刀子的机会。杨都尉明镜知道,田臧每在假王面前,总是甜言蜜语,可背底里恨的咬牙切齿。他曾向假王揭露田臧的阳奉阴违,可假王付之一笑。假王虽然智勇双全,却不会玩弄权术,常以君子之腹度小人之心。这次自己要离开假王身边,真担心田臧这只咬人不露齿的恶狗,从背后下口。想到这里,杨都尉决定在临行之前,假王召见之时,彻底揭穿田臧的真面目,提醒假王,千万提防田臧。
假王吴广原打算举行隆重仪式,为杨都尉出使荥阳壮行,思前想后,这攻心之策是自己力排众议做出的,成功与否,很难断定,还是不张扬的好,假王决定单独设宴,以酒践行,杨都尉心领神会。便宴就设在中军大帐里,假王和杨都尉分宾主坐下,假王一挥手,屏退左右,大帐内静静的连空气都要凝固似的。假王端起酒杯开口说道:“杨清啊,壮士出征,以酒践行,本该轰轰烈烈,以扬壮士英名,以壮张楚军威。你是聪明人,我不想多说,等破了荥阳城,我一定为你庆功。”
“为张楚国效力,义不容辞,为假王分忧解难,也是我的愿望,人的一生,得一知己,死亦足矣。”
“好!为张楚大业干杯!”假王庄重举起酒杯,杨清双手捧杯,怀着沉重的心情,一饮而尽。
“杨清,想起我们从家乡从军,大泽乡起义,攻城略地,结下生死之缘,我们都有同生共死的愿望,可这次你奉命出使荥阳,独闯虎穴,生死难料,一切见机行事吧。”
“假王,我虽然掖着脑袋闯荥阳,但必竟兵临城下,威慑敌军,料他李由也不敢把我怎样,起码他得为自己留条活路吧,顶多把我囚禁起来待破城时,好作一个活命的条件。”
“本不该你去的,可军中无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此策出自我口,理所当然由我挺身而出。更何况田臧心怀鬼胎,逼我出使荥阳,我义无返顾,就是让这个小人知道,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大义凛然。”
“田臧反对说服,当然与你唱反调,说些过头话,也不该往心里去,都是生死弟兄,到什么时候都要友善为重。”
“假王,你平时对弟兄们非常严厉,可你有副菩萨心肠,向来是坦诚待人,不分厚薄,若和君子相交,必然情投意合。可是遇到小人,如果宽以君子之腹,度小人之心,会遭到小人的暗算。据末将观察,田臧是一个十足的小人,嘴上花言巧语,背底里却阳奉阴违。这些天,他总往孔监军那儿跑,二人勾勾搭搭,不知挤出什么坏水来,现在军中散布的流言蜚语,都与田臧有瓜葛。谣言惑众,扰乱军心,假王切莫听之任之。”
“田臧身为张楚将官,大王待其不薄,怎么会做出如此下流的事呢,这军中谣言,不过是攻城不下的某种情绪吧。”
“假王,田臧最善于见风使舵,兴风作浪,大王刚派孔非来,他就不离左右,这决不正常。如果这两人缠在一起,一个煽风点火,一个造谣生事,蒙蔽了大王,假王您……”
“杨清,做人心怀坦荡,为国无畏无私,还怕小人的舌头吗?”
“俗话说的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自古以来,有多少英雄豪杰,驰骋疆场,叱咤风云,却惨败于小人的舌头之下,有多少治国贤臣,满腹韬略,运筹帷幄,却遭到小人的暗算。伍子胥败于伯僖,蒙恬毁于赵高,这都是活生生的教训啊!末将说这些话,只想假王提防着点。”
吴广点点头,然后举起酒杯说道:“杨清,临走也不能和父母见面,这就是忠大于孝呀!什么也不说了,你尽管放心的走。我提议两杯酒,这第一杯,我代表全军将士,为壮士敬酒。”杨清感到临危授命的悲壮,端起这壮行酒一饮而进。“这第二杯,祝愿你不辱使命,凯旋而归。”假王也和杨清一样,难以抑制情感,泪水随着酒咽到肚里。
杨都尉含泪走了,吴广凝视他的背影,满脑袋里全是荥阳城这捆乱麻。将士们有情绪,可以理解,但决不能谣言惑众,扰乱军心。假王相信杨清所言,决非望风扑影,道听途说。但是否田臧所为,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假王立刻召陈琼副都尉,奉命追查军中谣言的来龙去脉。
田臧得知陈琼在秘密追查军中的谣言,心里发虚,为了将来在张楚王面前有个交代,就来个恶人先告状,立刻向陈胜递上密告奏折。
陈胜接到田臧的密奏,心里就像热油锅里扔进一块寒冰,一阵暴裂,上下翻腾。本来他对吴广的荥阳之战,不甚满意,又有孔非前线战报的言外之词,使陈胜一颗坚定不移的心,也开始动摇。他虽然不相信吴广素有异志,但却有荥阳不破的不解猜疑。为什么张楚的常胜将军,却兵困荥阳,太不可思议,难到正如田臧所言,吴广和李由有什么城下盟约?断然不会,吴广怎么能背叛歃血盟誓呢?一定是田臧谎报军情。可是田臧向来敬重吴广,即使因军纪受到鞭打,也是心服口服,莫非真的由此心生怨恨?陈胜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有些忧心重重。如今周文西进,捷报频传,可吴广毫无战果。现在田臧密奏,吴广因不能受命西进,积怨在胸,甚至心怀异志。陈胜难断真伪,因此犹豫不决。他把上柱国房君唤来,帮他解开这个疙瘩。
“上柱国,周文西进,捷报频传,可寡人确总觉的心里不踏实。现在假王攻取荥阳月余,毫无建功,武臣攻赵也无消息传来,邓宗、周市更是杳无音信,寡人派到各地的使者,怎么也一去无影无踪,真让寡人忧心重重。”
“大王,邓宗、周市远在千里,由于兵马不足,攻城略地必然屈指可数。现在进展较大的是攻赵的武臣,自率军从白马渡过黄河,攻下了赵国几座城池,各地英雄也纷纷响应,从众数万,后来武臣打到范阳,辩士蒯通献攻心之策,赵国三十余城不战而下,依其名势辖赵及燕的地盘,势力快要超过大王了,依臣之见,应派使前去探听其虚实,然后派地方官管辖赵国,命其攻取燕北,这样可削弱武臣之势,以防其拥兵自重,据赵而自立啊!”
“柱国过虑了,武臣是寡人至交,邵骚是寡人心腹,张耳、陈余为新纳贤士,正如柱国三股势力之说,足以限制武臣的权力,寡人不曾为赵忧心。”
“大王莫非在为周文忧心?周文可是文韬武略的大将,现拥兵几万,战车千辆、声势浩大,如今已攻下函谷关,直捣咸阳城,大王是否担心他权欲熏心,挟二世号令天下,如何是好?”
“柱国何故疑神疑鬼呢?古人曰:‘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此乃大丈夫之所为。周文受寡人之命攻取咸阳,已有知遇之恩,岂能再生异心?”
“如果说大王对周文也放得下心,那么大王所虑的只有假王了。”
“假王和寡人同举义旗,肝胆相照,情同手足,何虑之有?只是周文西进,捷报频传,武臣攻赵,战绩不错,假王久攻荥阳则不取,真让寡人忧心啊!”陈胜若有所思。
“假王素有大志,城府深不可测,让人难以捉摸。”
“现在有不少流言蜚语,说假王和寡人争权夺利,这纯粹是造谣惑众,挑拨离间。假王和寡人有刎颈之交,他决不会辜负寡人。”
“莫非假王没有得到西进咸阳的帅印,认为大王对他失去了信任,因而怨气在胸,故意制造荥阳难攻的假象,迷惑大王。”
“田臧也如是说。荥阳军中传言,假王和守城秦将李由有城下之约,以至于荥阳久攻不下,寡人怎么能相信呢?荥阳城是李斯之子李由镇守,他决不会束手就擒,更不会苟且投降,为了老子,为了京城李氏家族,他必须拼死守住荥阳。打仗嘛,楞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假王碰上不要命的了。”
“即使荥阳城坚固,围攻月余也该不战而下,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却无动于衷。难道假王真的因为没有挂帅西进而积怨在胸,故而消极殆战,荥阳久攻不下。”
“假王胸襟怎么能如此狭窄呢?不会的。”
“正因为假王胸阔似海,目光远大,才为西进帅印耿耿与怀。大王仔细想想,周文乃无名鼠辈,大王破格提拔,并且拜将西进,攻取咸阳,而声名显赫的假王,却屈驾荥阳,怎不心生怨气。”
“这么说假王真的有怨于寡人?”张楚王陈胜对假王的信任也开始动摇,甚至扪心自问,看来田臧所言,并非空穴来风。
“大王想断定虚实,有监军孔非在军中,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吗!”房君十分狡猾,从不把话说的太露骨,以防言语闪失,招惹是非。
张楚王陈胜点点头。难怪古人云,三人成虎。田臧所言,张楚王陈胜不信,孔非微词,虽有疑虑,仍不乱心志,可上柱国房君一己之见,正合田、孔二人诽谤之言,终于让张楚王打破生死弟兄信任的最后一道防线。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八章〓临危点将
函谷关,西踞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始建于春秋战国,是东去洛阳,西达咸阳的咽喉要地,素有一夫当关、千军莫开之险。
据守函谷关的将领,原来是大将军冯劫的部下,冯劫获罪,他也不明不白撤职查办。新任守将是赵高女婿阎乐的亲信,从未打过打仗,又无智谋胆略,好在阎乐了解他的能力,特派一幕僚为其出谋划策。
周文获知守将的无能,心生一计。即在攻取函谷关之前,抽调精兵强将,装扮溃逃的秦军,仓惶逃至函谷关,大军尾随其后,但等诈开城门,立刻里应外合,打守军一措手不及,关塞可得。如果猛打硬拼,义军伤亡难以预料,关塞是否拿下也不得而知,尤其拖延时间太长,势必给咸阳的秦二世调兵遣将的喘息机会,惟恐西进大计前功尽弃,难料胜负。可见函谷关不得,咸阳只能望洋兴叹。如果等到秦军从边塞回师勤王,恐怕不是胜负的事,而是羊入狼群,命运可想而知。因此,周文决定计取函谷关。
假装落荒而逃的“秦军”,来到函谷关城门前乱喊:“快开城门,我们是荥阳守城的将士,荥阳城被围困,我们奉郡守之命,突围至此,后面的贼兵马上追到,快开门……快开门”下面喊声乱成一团。
守城的传令兵,马上禀报守将,守将六神无主,忐忑不安,问计于幕僚:“荥阳为什么突遭变故?哪儿来的贼众如此强大,莫非是天兵天将不成?”
“荥阳的情况不管是真是假,应速禀报赵丞相和阎将军得知。”
“关外这伙溃兵,难料虚实,如何发落?”
“溃败之兵,留之何用?如果我们接纳这些不明不白的残兵,倘若惹出麻烦,岂不自找苦吃。莫不如拒之门外,使之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是说贼众将至,那他们就是我们投石问路的好棋子。”
幕僚的一席话,守将点头称是。立刻传令下去,不予理睬。
传令兵奉命离去。即刻回转再次禀报:“城下有荥阳郡守李由八百里加急军报呈报皇上。”
守将闻听,这还了得。刚要下令放人进关,幕僚赶忙再献计策:“将军,先让他们派一人把军报送来,辨别真伪,再放关不迟啊!”
城关门下喊声越来越激烈,传令兵大声告明,只许一人携带文书先进城,其余稍候消息。
守将和幕僚一看大印无误,又细细盘问来人,对答如流,毫无破绽,只好放行。
城关下溃败的“秦军”,蜂拥而入,趁守军松懈,突然发动袭击,夺关开门,紧随其后的义军,势如破竹占领了函谷关,守将后悔莫及,无法向阎将军交代,只好饮泪自杀,幕僚也逃之夭夭。周文率领的义军,以最小的伤亡,赢得了最大的胜利。
周文大军攻克函谷关,咸阳宫里乱作一团,上至皇帝公卿,下至倾城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在这危机四伏的时刻,二世胡亥唯一依靠的还是郎中令赵高,没想到,不可一世的赵高,也急的像没头的苍蝇团团乱转。朝中的大臣畏惧赵高,无人敢献计献策,紧急关头,二世胡亥倒有几分清醒。尽管他也畏惧赵高,但在早朝上还是大胆的质问赵高:“右丞相,你不是说天下太平吗?有外使传报,大泽叛贼造反,你却说是几个盗贼兴风作浪,现在快打到咸阳城下了,你有什么话可说,误国欺朕,该当何罪?”
“陛下息怒,微臣却有失职之罪。陈胜起兵于大泽,各郡各县都误认为盗贼猖獗,未予重视,也从来没有上奏朝廷。”赵高转向丞相李斯问道:“李大人,您可接到过郡县奏报?除非三川郡郡守李由向您密报。”朝堂上,赵高唯一怕李斯趁火打劫,所以先发制人,让李斯有口难言,为己所用。
“陛下,微臣也未得到郡县奏报。”赵高这一招够狠毒的,他这么问,让聪明透顶的李斯无所适从,如果说知道军情,必落个隐瞒不报的罪名,只好顺着赵高的杆往上爬。
“这些该死的地方官,就知道吃饱了不饿,整天报喜不报忧。还有那些派到外地的传事官,都成了聋子的耳朵了,把他们都给我治罪。”
“陛下,陈胜贼兵驻扎在戏水,离咸阳不足二百里路,情况十分危急。朝廷重兵远在边陲,一时调兵也来不及,应该马上招募兵丁,部署城防,以待援军。”丞相李斯嘴上不说心中之话,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怨天尤人。
“赵爱卿,现授你大将军印,统领咸阳城诸军,立刻把老百姓组织起来,加固城池,严阵以待。并立刻派驿卒,八百里加急,前往上郡,召王离大军速解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