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声道:“他爱竹先生吗?”
徐诺楞了一下,道:“是的,很爱!”耿蓝琪抬头忽而一笑,道:“那他怎么会容忍一个会抢走他儿子的人存在在这个世上,我帮了他,结果会怎样呢?”
徐诺看着她无声的双眸,凄苦的笑容,半响说不出话来,见耿蓝琪慢慢走至窗前不再说话,忙道:“我可以保证王爷不会……”
“哼!你保证?凭什么?”
“我……难道你不想从此以后光明正大地生活吗?”
又是一阵沉默,徐诺站在她的身后,看不清她的表情,几乎以为她便会拒绝了,却不料,听到了一个极小的声音从耿蓝琪口中发出:“好,我答应你!怎么做?”
“策反!说服谷王和李景隆投靠王爷!京城之内,便只有您不会引人注目,皇帝那又那么相信你……”
徐诺走得无声无息,在这寂静的夜里,恍如一缕幽魂飘出窗外,耿蓝琪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将头埋入膝间,让混乱的脑子得到一丝平静。
是糊涂了吗?是吧,怎么就答应了,这便做不得悔了。
娘,我还是辜负了您的期望,远走么?却不再相信他了,反了么?又是反谁的天下,到头来,这天下还是姓朱!
耿蓝琪和衣在床上睡了一夜,早上起来头便是昏的。京城依旧受困,耿蓝琪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装了感冒,仆人了送了饭进来,茯苓见她难受也不去叨扰。
到了夜间,耿蓝琪才出了房门,命人备了酒菜放在房里,拉着茯苓进了房,仔细关好了门,亲自斟了两杯酒。
茯苓狐疑地看着她,不发一言,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是强烈。
耿蓝琪拿起酒杯,浅笑道:“茯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吗?”
茯苓点头道:“那当然,你这是怎么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好吗?”
“不!”耿蓝琪摇头一笑,举起酒杯道:“是我的朋友就和我干了这杯酒!”茯苓拿起酒杯,和耿蓝琪喝了一杯,火辣的滋味涌上喉来。
“来,再干!”耿蓝琪又倒了两杯酒。
“你干什么啊?我不喝了!”茯苓一把推倒酒杯,金杯滚落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酒洒了一地。
耿蓝琪淡淡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酒杯,走至门前吩咐人又拿了几个金杯放到桌上重新倒满了酒,道:“莫使金樽空对月啊,这杯你一定要喝,这是感谢你的照顾,这杯只因为你是我的朋友……这杯谢谢你的帮忙……这杯……呵呵……是感谢你给他种下心蛊……哈哈……”
不管茯苓有没有喝酒,耿蓝琪一杯一杯地接着喝,满嘴感谢的话。茯苓一把拿起面前的酒杯,道:“好,我陪你喝,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就让我们今晚不醉不归吧!”
耿蓝琪笑趴在桌上,仰头看着茯苓喝完那杯酒,嘴角噙着笑,大声道:“好!果然是我的好朋友,小雨跟召南哥哥走了,他们去了边关,我就只有你在身边了。如果你也离开我了,我该怎么办?你说,如果我做错了事,你会厌弃我吗?”
茯苓笑道:“你怎么会做错事,不是还有沈公子在你的身边吗?”
耿蓝琪苦笑一下,站起身子,给茯苓倒满酒,道:“不说这些了。我们继续喝!”
一杯接着一杯,很快一壶酒便见了底,耿蓝琪吩咐人又拿了两坛酒,两人坐在坐下,直接抱着坛子喝。一大口下肚,耿蓝琪依旧大有了酒意,一阵接一阵地笑着,道:“我跟你说……茯苓,我会背很多关于酒的诗……我背给你听……”
“今朝有酒今朝醉……哈哈……”
“好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喝!不过蓝琪……这是……诗吗?”
“怎么不是……还有呢……酒入愁肠滑入相思泪……不对,是酒入愁肠愁更愁……哈哈哈哈……愁更愁……”
茯苓虽是苗家女子酒量大,却不是这般喝法,很快两人相拥着睡在了桌下。幸亏天已渐热,不怕受冻,门外的丫鬟都被耿蓝琪打发走了,没有一人站在屋外。
耿蓝琪双颊酡红,和茯苓并肩躺着,也是醉地厉害,嘴里不时发出几个音节,却是“对不起”三个字。
好了,我们也会结束了吧!
茯苓第二天早上醒来,浑身无力,头痛得厉害,睁开眼便见耿蓝琪躺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道:“蓝琪,你醒了么?我头疼得厉害,看来不该喝那么多酒,身子也使不上力!”
耿蓝琪看着她淡淡一笑,道:“你当然使不上力,不然我怎么去办事?”
茯苓吃惊地看着她,道:“你说什么?你给我下了药吗?”
耿蓝琪站起身子,整理了一下衣衫,漠然地看着茯苓,道:“是,我给你喝的酒里下了软骨散。”
茯苓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眼里透着不敢置信与失望,道:“你很多事情没有告诉我,你到底要干什么?”
耿蓝琪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走到柜子前,拿出了一条麻绳,将茯苓紧紧地绑在了床上,伸手拿出了茯苓身上的物件,道:“你现在这里呆两天,等一切都结束了我再放你,会有人给你送饭的!小绿和其他的蛊我都拿走了,不会有人找到你的!”
茯苓也不再说话,大而明亮的双眼只是盯着她看,直到她走出了房门。
“好好守着我的房间,不许任何人进去!”耿蓝琪对门边的小丫鬟吩咐道。
“小苓姐她?”
“不关你的事不要多问!”
“是!”
耿蓝琪走出长兴侯府,见沈晨风正向这边走来,长身玉立,风度翩翩,与初见他时一模一样,可自己已不是当初那般心境。
他越走越近,已看得清他脸上浮起的笑意,耿蓝琪忽然向着他灿然一笑,瞬间让周围的丫鬟小姐黯然失色,天底间唯她一人最美。
沈晨风好久没有看到她这样的笑容,娇弱海棠、清如微雨,不觉呆在当地,隐隐觉得这样的笑太不真实。
“晨风你怎么了?”
沈晨风回过神来,道:“你原谅我了?”
耿蓝琪只是笑,笑看着他,笑看着周围的一切,忽道:“我想吃苏州的阳春面了,你能帮我买吗?”
“好!”
“我要地道的!”
“是去苏州吗?”
耿蓝琪笑靥如花,道:“是啊,有什么问题吗?”'。电子书:。电子书'
沈晨风觉得这好来得太过,太有问题,却无法抵挡她的笑,就算是有问题,也是她的要求,必须去满足,转身道:“好,你等我!”
看着沈晨风转身离开,耿蓝琪的笑容立即冰冻,沈晨风走了几步,忽然停下,道:“茯苓呢?”
“她累了,在房里休息!”语言亦是冷的。
沈晨风不再问,大踏步走去。
结束了,这才是你我之间真正的结束!
第八十二章 金川门之变(1)
耿蓝琪正襟危坐在李景隆和谷王的对面,能安全走进这里自己躲过了朱允炆的层层暗哨,这几年下来,听闻他也变得多疑,自从回来,便没有进宫去见过他一面,想必他还是日日派人守在长兴侯府,想到此处,她的面色一变,也许自己还是被盯上了。
但她随即恢复了正常,面色显得冷静异常,有条不紊地说着燕王的计划,多一丝笑容也无,像是没有灵魂的肉体做着麻木的事情,说出的话连自己也不敢相信,只等着面前的人点头答应。
李景隆与谷王朱橞在一处,与往日的焦急不同,今日的李将军居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指着耿蓝琪笑看着身边的谷王,道:“王爷,你看这不是来了吗?做不做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耿蓝琪从徐诺口中得知,原来李景隆早已与燕王有所勾结,虽然与之交锋无数,无奈是形势所逼,而李景隆又是个“颇识时务”之人,料定朱允炆必败,只是时间问题,再加上自己的妻子便是朱棣的同胞妹妹,何不这时降了,还可以得些好处?
当下李景隆打量着耿蓝琪笑道:“想不到啊,你不是沈夫人吗?还是长兴侯的女儿,怎么也干起这些勾当,难不成也是得了什么好处?”
耿蓝琪冷笑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我的好处。这是徐诺给我的信物,你们该相信我了吧!”
谷王见耿蓝琪是长兴侯之女,本不敢相信,却见李景隆看了耿蓝琪手中的信物后郑重地点了点头,本来藩王倒戈相向就是常事,便不疑有它,道:“好,本王应了你,事成之后,叫燕王不要忘了我的好处!”
听到此话,耿蓝琪颓然地靠在椅上,面有疲色,心里反而不见轻松,而是更加沉重,这个答案自己到底愿不愿意听见她也弄不明白了。
从谷王的临时府邸出来,耿蓝琪顿时泪如泉涌,原来策反是这么简单的事,原来人心是这么容易动摇的,原来,自己真的这么做了。
心堵得无法言语,是要承认自己很坏么?是要承认自己没有良知了么?如果承认了是不是会好受些?不知道,不知道,这么通通都不知道了。心里好乱,爹爹知道了会怎么样?允炆知道了会和茯苓一样对我失望,不!还会恨我,恨我恩将仇报!
哈哈哈……什么是恩?什么是仇?你朱允炆和我蓝琪儿从来就没有分清楚过。是你故作不知,还是我宁愿选择遗忘,又是谁把这些早已在我心里尘封的记忆挑起,是谁?我要叫杀父仇人的孙子做恩人,我还感谢那个慷慨的杀父仇人绕我一命,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面前朝着自己走来的人,耿蓝琪面露苦笑,是仇是恩,就在今日结束吧!还没等来人走进,耿蓝琪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也在盯着自己,她努力地拭去眼泪,让自己的视线变得清晰,他,到底还是没有去苏州,而是看着自己慢慢地走向这条不归路,他的眼神为何如此凄苦,他是在可怜我,是在同情我吗?不,我不要他的同情,是怎样的结果我都自己在承担。
“耿小姐,走吧!皇上在等着你!”香茗尖细的声音还是在沈晨风出声前响起,耿蓝琪见他生生地停住了脚步。
天下已是如此混乱,看来皇宫也好不到哪里去。
朱允炆坐在龙椅之上,身子斜倚,紧闭的双眼上眉头深深打结,二十几岁的年纪在两年内变得异常苍老,天下的重担压在他一人的身上,瘦弱地身子连龙袍也快撑不起来了。
听到脚步声,他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淡淡道:“为什么?”
耿蓝琪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宫女太监都被打发了出去,整个御书房里寂静地可怕,只听得到朱允炆逐渐沉重的喘息之声。
“为什么?”朱允炆突然站起身子,手握拳头重重地捶在御桌之上,桌上的茶水溅满了桌子,他怒吼道:“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耿蓝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仍旧没有出声,眼神空洞地可怕。朱允炆怒不可遏,冲到她面前,紧紧地捏住他肩头,吼道:”你说话啊!说话啊!朕让你说话,说话!”
肩头的疼痛让耿蓝琪的意思稍微有点清晰,她仰着头看着朱允炆,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说话!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没有听到她的回答,朱允炆却不再为难着他,艰难地倒退了两步,不可置信地瞧着耿蓝琪,苦笑道:“原来……原来朕这么多年对你的照顾,苦苦隐瞒你的身世,却依旧化不了你心里恨,是吗?蓝琪儿,告诉我,是不是这样?你这样做事在报复谁?报复皇爷爷吗?”
耿蓝琪淡淡开口:“现在说什么有意义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朱允炆冷笑道:“哈哈哈……悉听尊便?好一个悉听尊便,你要朕拿你怎么办?杀了你,就能守住先皇留给朕的江山?杀了你,朕的心里便会好受?还是说,杀了你,只是了了你一个的心愿?你太自私了!”
“哼!那就多谢皇上饶我一命了!蓝琪儿感激不尽!”耿蓝琪字字绝情,狠狠地扎进朱允炆的心里。
朱允炆摇头道:“你变了,蓝琪儿,你变了!你让朕很失望!以前的你即使受了再大的委屈、磨难,你总是能笑着向朕述说,现在的你变得内心琢磨不透,甚至背叛了朕!”
耿蓝琪身子颤抖了一下,仰起头,泪光闪烁,脸上却扬着让人看不懂的笑意,道:“背叛,好一个背叛!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当年我父亲不就是因为谋反之罪而被满门抄斩的吗?我现在只是女承父业,有什么不对吗?更何况,这天下今后还是朱姓,而不是我蓝家的姓!”
“你!你就不怕朕真的杀了你吗?”朱允炆突然伸手掐住了耿蓝琪的脖子,由于愤怒,指上力气变得巨大,爱恨交织间,他转开了头,不敢去看她的脸。
耿蓝琪顿时呼吸困难,脸被憋成了紫红色,看着朱允炆的侧脸,她闭上了眼睛,到底还是刺激到他了,是我对不起你吧!杀了我吧!紧闭的眼角,一滴滚烫的泪滑下她的脸颊,顺着脖子滴落在朱允炆的手上。
朱允炆陡然震动了一下,转过头来,看见了耿蓝琪几欲晕去的痛苦神情,吃惊地看着自己掐住耿蓝琪脖子的手,突然间松了手,耿蓝琪失去重心,跌倒在地,大口地喘着气,看着朱允炆害怕得神情,凄然一笑,一声、两声、三声,一声比一声大:“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朱允炆还在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看,摇头道:“朕怎么会?怎么会想杀了你,亲手杀了你?”
耿蓝琪停止了大笑,道:“但是你还是没有杀死我,你是个懦夫!连杀一个人也不敢的懦夫,难怪你守不了这个江山,你凭什么去守住?凭你的懦弱吗?哈哈哈……”
“你住口!”朱允炆指着她,又一声怒吼,道:“你不用再刺激朕了,朕不会杀你,朕更杀不了你!你可知道,当朕眼看着自己要把你掐死时,心里的痛吗?你滚!你滚!你再不是朕认识的蓝琪儿了,滚啊!”
“谢陛下!”耿蓝琪微笑着看着他,一个帝王,一个……让人感到心痛的帝王,耿蓝琪转过身子不敢再去看他,害怕自己心软,会忍不住走上前去抱住他,安慰他!真是可笑,自己又凭什么去安慰他,他的国便是自己亡的。
“站住!”朱允炆突然吼道。
耿蓝琪收住向外走的脚步,并不回头,道:“皇上可是后悔放我走了?”
“你不用这么冰冷地对朕!”朱允炆的语气忽然变得平静,道:“朕只问你一句,这些年来你表现出来的对朕的敬爱,可是发自真心的!”
耿蓝琪呆住,不曾想到他问的会是这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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