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中睡着又噩梦惊醒,汤煦终于熬过了这趟飞行,这边冬季今天难得的好天气,能看见太阳,他下飞机,竟然也没觉得有多冷。
等行李的时间他开手机,终于是见着程博昊的信息了,说过来接他。
手机里面其实还有不少同学的未读信息和电话,他还没回国时就和许嘉言周正约好要见面,许嘉言还要从香港赶过来,说是哥们聚,南极北极也得飞回来。
结果倒是他失约了,一句家里有事也不愿意解释地太多。
其他并不是很熟络的同学他就更没有心情回信息。
拖着行李随人流出去汤煦也没往日那种心思在接机的人群里找程教授,可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程博昊。
程博昊走到他身旁,小年轻平日里只要在外面都是注重自己形象的,穿衣打扮是天分,怎么收拾都好看,可今天瞧着真可怜呀,单穿着一件薄毛衣,无往日的半点神采,就跟丢了魂一样,在飞机上没睡安稳头发乱糟糟,眼底青灰色严重,嘴上还干的起皮。
程教授摸他的脸,心疼说:“怎么每次出来都不记得穿外套。”
汤煦抬眼睛看他,这几天来的委屈痛苦一下子涌上来,望着程教授,眼眶瞬间就湿了,他难过地说:“我爸妈他们都知道了,他们不同意。”
程博昊给他穿好外套,汤煦爱在他面前撒憨是一回事,哪见过他真正这样无助可怜的模样,带着人到停车场给他开副驾驶的车门让他坐进去,程教授放好行李箱开车门坐在驾驶座,凑过来捋他的头发:“先什么都别想,睡一会好不好?”
汤煦把脸侧过来贴着程博昊的手说:“睡不着,难受。”
“来,过来,抱着睡。”程博昊哄他。
汤煦从副驾座位过来跨坐到程教授的腿上,两手抱着他脖子,把头埋在他颈窝里。
他向来品学兼优也不闹事,在外面都未与人发生过大冲突,更何况与家人这样闹矛盾。
程教授让他坐正,手捧着小年轻的脸,这样凑近了看,更是憔悴惹人疼,他温柔地亲他眼睛鼻子和嘴唇,贴着人说:“让我的汤汤受委屈了。”
汤煦委屈点头,用自个额头轻轻撞他老师额头,“嗯”了一声。整个人赖在他身上,他又把下巴垫在程博昊肩膀上,闭上眼睛,想要什么都不想。
真的好累。
许嘉言以前问过他,如果不是程博昊他和其他男人有可能吗?
那时候他还能肆无忌惮开玩笑,把右手举到许嘉言眼前躬着食指说他自己本来就不直。又凑近许嘉言扳他的食指头说:“我们俩一样,你也能弯。”
许嘉言揽他肩膀往他下面看,意有所指说:“下面直的起来就行了。”
两人人前都是一副正经样,其实说起黄段子也差不到别人哪里去,相互对视后大笑。
喜欢的人能在一起是美好的事情,他当初多天真,知道他和程博昊关系的这几个人都从未拿异样眼光看过他,许老还总爱拿着他粘人这一点打趣,张姨也是疼他,就连什么都不懂的林清,都说他和程博昊光站在一起都看着配。
他就想当然以为全世界都祝福他。
这些天他也真正地想过,如果没有程博昊,他会听汤小太太的话,说不定以后过日子就是靠相亲,对待感情这方面他都是比较迟钝的,不然也不会总被甩。
他真的是什么都不愿意思考了。
程教授轻轻拍着他的背,汤煦趴在他身上很快就睡着。
等汤煦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
中午还能看见的阳光,早就已经隐了下去。
车内暖气温暖,这男人就这样守着他,给他最大的安心信任感。
让他怎么离开他,他这一年多几乎每天都溺在这种温柔和宠爱里,他怎么舍得把位置给别人。
【第三十章】
即使回到温哥华,汤煦也并没有好过多少。国内家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和汤振林最后分别时,父亲看似已经妥协,只对他说专心学业,家里有他应付。等把沈玥安顿好,他亲自来温哥华,意图自来是找程博昊。
这段时间许老受邀去了美国,倒不是关于建筑方面的,受国内上层老友的委托去把落在拍卖行的古董弄回国。
张姨被程教授放假去美国看已经在攻读精神科医学博士的儿子。
家里太大空荡荡,汤煦早上醒过来程教授已经不在家。却不知道程博昊其实昨天就接到汤振林的电话,能去接汤煦就已经准备退出项目组,今天是去院里最后交代项目的一些重要内容,交给组里其他教授负责。
谁知道他的事还没弄出什么大动静,林清倒是先出事了。
他自从许嘉言回国后就比以前更寡言,物院研二现在也只有一个Edo lin,难得的假期跟在程教授后面做项目,他却又在校内网上火了起来。发起这个话题的人还就是那个抽到林清和许嘉言相同牌面的物院小师妹,她第二理想是当作家。
甚至都有人拿他和20世纪的英国天才数学家图灵作比较,因为这位物院林学霸的同性对象就是Edo Xu。
国内同一个高中,实验室里合作默契的师兄弟,配上发帖者极具渲染的配图和文字,这俩师兄弟就仿佛真和帖子里说的一样,学霸间的惺惺相惜在日益亲密相处中转化为爱情。
不然许嘉言怎么从林清一到Q大后不久,就甩了女朋友再也无新恋情。
研二的林清已不像以往那样在同学间被忽视,反而他相当有地位,即使越发沉默的性格看似更难相处,可物理这专业就供奉这样的好头脑。实验室休息的间隙,第二次在校园网里火起来的林学霸又成了谈资。
原本无多少恶意去和林清开玩笑,问他和许嘉言在一起多久啦,难怪每次在一起都看着那么亲密。
林清听见后脸都发白了,他至今都认为许嘉言之所以离开,是因为讨厌他。恶心被自己悉心照顾的师弟所惦记,所以宁愿不完成学业也要离开Q大。
他惊慌失措地解释许嘉言不喜欢他,甚至是自暴自弃地说一直都是他暗恋许师兄,根本不关他师兄的事,都是他,所有一切都是他单方面。
原被杜撰的笑资被当事人亲口承认是真事。
时间可真是赶得好,糟心事全都一起来。汤煦回一趟家就跟家里开了柜门,这边林清为了护着他许师兄,也出了柜。
幸亏这是在以tolerating见长的加村。
下午四点程教授从学校回来,汤煦抱着一本书歪靠在沙发上睡着。
程博昊走到他跟前弯腰准备抱他回房睡,刚碰到他人就醒了过来,睡的并不安稳。
汤煦揉眼睛,看着程教授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程博昊看他眯瞪的表情,过来揉他头发说:“睡了多久,饿不饿?”
“中午都没有吃,就是饿睡着了。”
程博昊看坐在沙发上仰着脸和他说话,还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伸手去捏他鼻头:“真是个小懒虫。”
张姨得到元旦过后才回来,汤煦还是第一次看程教授为他亲自去下厨。
说老实话他对程博昊的了解并不是那么深,两个人在一起后都是程博昊在给,他心安理得地拿。不是不想要去更加了解这男人,师生这层关系他毕竟还对他有很多长辈的尊敬,程教授本性就深沉,很多事情,汤煦都不知道怎么开口问。
他依赖他,粘着他,把自我一切真实的东西都展现在他面前,很多时候都觉得程博昊确实宠他到心坎里,又有很多时候,只要他不主动,这场恋爱感觉就像他是在单相思。
汤煦跟着教授也进厨房,冰箱里并没有多少菜,程博昊和她说忙项目不会在家吃饭,张姨临走时就没有备料。
程博昊只能煎牛排。
汤煦打下手,把西兰花洗干净递给程教授,看他折着衬衫袖口用开水过滤蔬菜,动作熟稔地用平底锅煎牛排。
锅里滋滋作响,牛排香味被热油一沸就溢出来。
汤煦走到程教授身后抱着他,闷闷问:“老师,你给别人做过饭吗?”
他抱着人的手还不老实,交握程教授腹前,又用手指轻轻抠他的衬衫扣。
程博昊任由他抱着说:“做过。”
汤煦失望地问:“给谁啊。”
“还能有谁,不就是我后面这个小馋鬼。”
汤小少爷得到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松开程教授,又靠在流理台旁看他煎牛排。
程博昊还是在求学时候自己动手做饭多,一直一个人,做饭是生存的本能。
卖相不错的牛排装盘子,汤煦给点缀上西兰花,从橱柜里翻出很少去用的黑胡椒,程教授亲手做的晚餐就搞定。
小年轻一脸的高兴,饭桌上程教授不动声色地把话题都往不让他烦心的地方引,这几天来向来贪吃的汤煦总算能尝出来这顿饭的牛排口味算可以。
饭后他主动要去洗盘子,收拾完厨房看见程博昊坐在沙发上,招呼他过来说话。
汤煦过去坐在独立的小沙发上。
程博昊说:“我已经在学校附近给你找好了房子,等张姨回来让她跟着过去照顾你,明天就收拾东西。”
“为什么?”
汤煦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要搬出去?”
“你妈妈现在状态很不好,你毕业后总是要回去待在她身边,不要让她太伤心,她说什么都是为你好。”
在汤家父子还在去机场的路上,沈玥就打电话到程博昊这边来,这个女人在他小时候最需要温暖的时候给了他最大的温情。
年少时在汤家度过的那半个月,除了软糯的小汤煦让他一直挂怀着,这个母亲的温柔和善良更是铭记在心。
不然别人都说他冷清冷血的性情,怎么沈玥一句话,他就去给初中的汤煦辅导功课。硬生生忍着这么多年不让自己想这个小年轻,还是沈玥打电话给他,希望多照顾她儿子。
可是这个他放在心里尊敬的母亲哭的那么伤心打电话给他,都不能完整说出一句话,求他把儿子还给她。
汤煦从沙发上站起来,这几天濒临崩溃的情绪让全然忘记师生的身份,敏感地质问程博昊:“你们都让我听话,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你们总在说总在说!有谁想过我的感受,我听我妈的话搬出去,然后我们就这样结束吗?”
他看着程教授:“你说啊,是不是我搬出去,我们就结束了?”
“你还小,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都是老师的错,当初不该越过那条线,害你现在这么难过。”
“那您后悔了吗?”汤煦红着眼俯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他们是年岁差一轮的师生,“原来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本来想一起读研读博的想法在这里待了一个星期后就只想待完三年赶紧回家,其实您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们的以后吧,在您眼里,我们迟早都要结束的对不对,根本没有以后。”
即使昨天去机场接汤煦,都没见他这样绝望伤心的表情,他站起来想过去拉他,汤煦往后退“许老总和我说不能忘本,他说我要是学成了回国去补他的遗憾,我知道您为什么留在Q大,所以我想留在温哥华,想留在您身边,我不是什么都不懂,我只是比您小而已。如果我不主动,您就一直在原地,我也会害怕,一直依赖你又粘着你,会不会就是在自作多情,现在我终于明白了,那您为什么要答应跟我在一起,又让我这么喜欢你?”
程博昊无从辩驳他的话。
句句是真,字字戳心。他一直都是以随时放手的姿态,只要汤煦想离开就放他自由。
他这么疼他宠他恨不得把所有能给的一切都给他,倒头来却是最伤他。
程博昊心疼慌乱地把人拉怀里,他没想到汤煦竟然会有这么大反应,就像长久来一直紧绷的弦断了,跟他说对不起,说不是他想的那样,怎么安慰哄下去,汤煦都不再有大反应。
他抬头认真和程教授说:“我会听你们的话。”
汤煦搬过去和林清一去住。
他原本就放在心里的那些猜测全都没被程教授否认,跟家里闹这么严重想要维护的感情,原来就是这样子。
太在乎还是年轻太较真,汤煦已没有气力去分辨,既不想面对父母的逼迫,更不想看到现在的程博昊。
爱情何其脆弱,原来就这么不堪一击。
这个短暂的寒假变得尤其地漫长。
离开学还剩一天,早上一醒来望见外面已经染成了白色。
House里的花圃光秃秃一片,只剩落光树叶的枝干,他想起来第一次来这里还被一花圃的各类香料番茄惊艳到。
和林清一起上网看到那个热度已经退下的物院双Edo恋爱的帖子,汤煦心想这八字还差一撇呢都这么多人火眼金睛看出来这师兄弟有一腿,他和程博昊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外人从来都不知道。
他自嘲地笑,因为他老师疼他,给他留着好退路。
早上七点十分,林清也揉着眼睛起床了,屋内暖气很大,他还是怕冷穿着羽绒服,站在汤煦旁边说:“下雪了。”
“今年比去年冷多了。”汤煦穿着一件单衣,望着已经被雪覆盖的花圃,“你说那颗樱花树今年会开花吗?”
林清也看过去:“应该会开吧。”
“你要过去那边吗?”入学到MIT的物理系。
林清听懂他的话,过了几秒才回答说:“我准备回国。”
汤煦微笑,他总觉得这段时间林清变化了很多。以前的小呆子似乎懂得了很多事,自从许嘉言走后他还很担心林清不仅伤心过度还会再受别人的欺负。
可他似乎有自己明确的目标,每天依旧是那样的生活。
没有谁离了谁就不能活下去。
他随意地说:“那是许老的母校,建院也不比物院差。”
又过三个月,house花圃里的那棵还细瘦的樱花树真的开花了,汤煦比林清还高兴,仔细拍了很多照片发朋友圈,惹的在国内的李月华吵着要飞来温哥华。
直到花期结束,汤煦考博的成绩也出来。
有许老的牛荐再加上他本身就优异的专业成绩,准备考试的期间最痛苦的就是背单词,所幸付出的终归有回报,不会白白负人心。
沈玥出国的签证在一月末就下来了,她过来看儿子,汤煦再也不是以往那样跟她耍赖撒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