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志气的壮举吗?壮举归壮举,大家都高兴,都想看热门,可没人替我出钱招待这位美女,那时候我还得上学,身上又没钱,她却总缠着我出去玩,嘴还特馋,总想吃海参、鱿鱼之类的。我陪了她几天,问父母要了上千块钱,父母也曾劝她先回去上学,上成学再来找我。她不同意,说就想跟我在一起。我被她逼得没办法了,委托给一个社会上的哥们儿,那个哥们儿喜欢跟我一起玩游戏,大我十岁,还没谈过恋爱,家里特别有钱,据说他爸是倒卖猪皮的……他把美女接管了几天,对我非常感激,说我连女朋友都能借给他,简直就是个大侠。我笑得快喷了……那个美女嫌他笨,玩了几天,赚了点嚼口,厌了,骂我没有道德,不懂感情,伤心地走了……后来,我多次把女朋友借给哥们儿,他们都说我是侠义心肠,来网戒中心的前一个月,我又认识了一个北京的女孩,大我四岁,她让我叫她姐姐,我觉得肉麻,叫不出口,她说要来看我,还说要给我带北京烤鸭来,可惜呀,我没吃到她的烤鸭,就被我老爸押到这里……”
“说不定烤鸭已经在路上了,还有你那个北京姐姐!”
正说着,大侠的妈妈从门外进来,大家笑着散了。
金童的生命历险
杨永信说金童曲文刚虽然顽皮,但在网戒中心,他是最乖的一个,也是为数不多的主动要求戒网瘾的几个孩子之一。他乖到完全配合医生和护士的任何治疗,以至于在入院的时候根本不需要让他知道有“吃饺子”这样的治疗行为。
何以如此?因为他最大的痛处不在心理上,而在生理上,他因为长时间上网,得了脑炎,眼睛疼痛,还造成了身高几年不动。
盟友们都很喜欢这个小家伙,给他叫刚子,其实他的小名叫文文。蒙面大侠想给他叫曲曲,取“蛐蛐”的谐音,他坚决反对,要跟蒙面大侠拼命,大侠只好作罢,跟着盟友给他叫刚子。
刚子的父母都是地质勘探队的,长年不在家,刚子从小就经常被送到大姨家借居。8岁那年,大姨家的表哥给他看了一样东西,一个掌中宝一样的电子游戏机,他玩了几次,很快着迷。他想买一个,表哥说,你父母是不会同意的,但我有一个办法能让你玩上,走,我带你去。
表哥带刚子去了网吧。那是他第一次去网吧。当他第一次敲下键盘,电脑屏幕上跳出一群生龙活虎的哥哥、姐姐时,他认为自己找到了最好玩的去处,远比去表哥家好,远比一个人待在家里看电视、看书好。他成了网吧里的常客,有两年多的时间,他在网吧中没见过年龄比他更小的孩子。
为了能进入网吧,他常常瞒报年龄,说自己18岁了,网吧老板自然不信,取笑他说:“你是从小人国来的吧?”
他不怕被取笑,只怕不让进网吧。好在网吧老板只是跟他开开玩笑,只要有钱,他总能成功地混进网吧。
等到父母发现他第一次因为去网吧而逃学的时候,他已经有两年的网龄,而且会玩多款游戏,与他一起讨论游戏的,常常是高中生或大学生。
第十二章 “蒙面大侠”和金童玉女(3)
父母一方面觉得儿子是天才,很高兴,一方面又担心网吧的环境太恶劣,孩子会学坏,于是在家里装上宽带,买来电脑,一天允许他玩一到两个小时。
刚子真的是一个好孩子,没有别的不良习惯,就是喜欢玩网络游戏。平时上学,一天玩两个小时只能解解渴,到了周末或假期,他几乎天天就挂在电脑上,一上十几个小时,忘了吃饭和睡觉,与父母也无话可说。
2007年暑假,爸爸、妈妈把他一个留在家里,怕他上网失控,把电脑锁了起来。他吃过早饭就给妈妈打电话,催妈妈回来给他开电脑,妈妈答应着,但是走不开,迟迟没有回来。他每隔几分钟打一次电话,一个上午打了将近30次,把妈妈单位的同事都打烦了。一边打电话,一边砸装电脑的箱子。他年龄小,没有劲,抡不动锤子,可她妈妈回到家里的时候,他还是把箱子砸开了一个大口子,正在往外掏电脑,手背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
玩游戏玩得脾气坏起来,经常与父母吵架,生活习惯也非常不好,每天赖在家里上网,从不参加体育锻炼,父母要带他去旅游他也拒绝。吃饭越来越少,个子不长,又矮又瘦,父母很是犯愁。
2008年初的一天,爸爸随队去野外,妈妈去省城出差,他一个人在家,完全自由了,连续玩了两天两夜的游戏,忘记了吃饭、喝水,连上厕所都顾不上,也忘了日月星辰,白天黑夜都分不清。玩着玩着,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眼前一黑,趴在键盘上,昏了过去。
妈妈往家里打电话,响了多次,没人接。她知道刚子一般不会出门的,刚子也保证说不出去,等她回来,可为什么不接电话?急匆匆地赶回家,推开家门,刚子迷迷糊糊地从键盘上抬起头来,痛苦地叫着:“头疼,我头疼!”
妈妈立刻把他送进医院,医生检查后说:“七八岁的孩子,怎么会得这么重的脑炎?再晚来几个小时就没命了!”
医生的话伤了刚子的自尊,明明快13了,怎么说我才七八岁,我有那么小吗?脑炎是个什么东西,是不是说我脑子坏了,以后不能玩游戏了?
头还是疼,疼得受不了。
妈妈说:“你是上网成瘾了,网瘾,知道吗?就像一只虫子一样,钻进了你的脑袋,咬你的脑髓,咱们得去戒网瘾了,儿子!”
两次自杀和一瓶生长素
与金童相比,玉女苏云云则没有这么乖巧。她来自广东,跟妈妈坐飞机来的,一进网戒中心,眼睛里就放射出仇恨的目光,吃了两顿“饺子”才安下心来,然后又对杨永信说:“我又没有网瘾,为什么要把我留下?”
“有没有网瘾,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半年多不与妈妈、爸爸说一句话?”杨永信刚刚从她妈妈那里知道一点她的情况。
沉默。
“不想说是吗?”
还是沉默,扭过脸去,谁也不看,背对着杨永信和妈妈。
“这个死货!”妈妈想打她,被杨永信劝住,小声说:“急不得,慢慢来吧。”
云云妈在家长中显得很特别,讲一口广东普通话,很会打扮,能说会道,表情很丰富,动作很夸张,眼睛也像会说话,时而与别的男家长还有点打情骂俏地开开玩笑,与女儿木偶一样的表情形成强烈的对比,很难相信她们是一对母女。
我们在网戒中心见到苏云云和她妈妈的时候,她已经治疗了一个多月了,苏云云变化很小,还是一副木偶形象。我多次试图与她聊一聊,躲着,不理我。我让赵鹏飞跟她接近过,她仍然三缄其口,我只好先从她妈妈那里了解她的情况。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教这样的孩子,邪,太邪了!她上网,不玩游戏,但是喜欢布兰妮,就是那个歌星,想学布兰妮的样子把脑袋剃光,她的房间里全是布兰妮的照片,不理我们,我们家加上保姆七口人,她谁都不理,半年了。她爸爸要想跟她讲话,得用手机发短信,很少回,偶尔回一次,一两个字,行,或者,屁话!几个月前跟我说过一句话,指着我的鼻子,恶狠狠地说,你打自己五个嘴巴,给我磕三个响头,我才会考虑是不是原谅你!……你问我和她爸对她做过什么?爸妈该做的,我们都对她做过,而且,比一般的父母做得要多得多,亲爸亲妈,我的亲生女儿,又不是捡来的,偷来的,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恨我们。她爸有自己的公司,好几个工厂,我也要帮着管理。几千个工人,每天累得要死,回家连话都不想说。她看见我们黑着脸回家,理也不理我们,就钻进自己的房间。有一次她说害怕我们,不愿看我们的脸色。后来又说,我们心里只有工厂,不关心她,还说我们不是她的亲生父母,我们想害她。来网戒中心也是,她说我们要害她。她好像天生就心事重,8岁的时候就自杀过一次,她要跳楼,被我抱住了。问她为什么,她不说。问她的老师和同学,人家说她嫌自己长得矮,同龄的孩子都比她高好多,也比她会打扮,她自己也不愿意打扮,我给她买的漂亮衣服,她从来不穿。我和她爸也觉得她个子不高,她爸托人从德国买了一种生长素,给她打上了,那一年长了15厘米,后来又不长了。我们做父母的还要怎么样?别的父母能做到吗?她又说我们是想害她,故意打针不让她长的。我们不跟她计较,尽量在各方面满足她。她说她想见布兰妮,我们带她去英国待了一个多月,虽然没见到,但她看了不少英国的地方,学了不少英语。我们算尽了做父母的义务了吗?没想到,她回国后还是那样,不理我们,把自己关在小屋里,一个人听布兰妮的歌,还跟布兰妮说话。我很担心她这样时间长了会出问题,就强行把她拉出来,催她去上学,她说,我不要上什么学,我自学。我快气疯了,逼着她去学校,她又要自杀,拿出刀子来,真要割自己,两个保姆和我一起才劝住她……我真是搞不明白,我和她爸那么艰难地支撑着企业,给她提供了这么好的条件,她一点都不领情,反而还骂我们是杀人犯,想害死她。好几年了,从来没给我喊过妈妈,就是要钱的时候,宁愿对保姆讲,也不跟我说话。她就好像一个冷血动物,从来没有感情,也不流泪。来这里一个多月了,看着别人的孩子跟父母拥抱,我好羡慕,我也好想拥抱她,让她给我喊个妈妈,可是她从来没有过。她在日记里写过,说看见别人哭,她觉得可笑,看见别的盟友跪下给自己的父母忏悔,她说那是贱,没有骨气,既然做了就要坚持,做错了也不能承认错误。她还恨杨叔,说杨叔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平时看着很慈祥,很和善,竟然会用心理治疗仪那么残酷的东西来对付盟友,比狼还毒!一个多月了,她完全把自己封闭起来,不跟杨叔交谈,也不跟盟友来往,我快崩溃了。”
第十二章 “蒙面大侠”和金童玉女(4)
我又悄悄地观察过苏云云几次,的确,她很少说话,也不跟人交往。郑盼盼向妈妈认错的那一次,现场所有的人都哭了,盟友和自己的父母拥抱在一起,她妈妈穿过拥挤的盟友找到她,把她搂在怀里,泪水把她的脸都给弄湿了,她冷冷地看妈妈一眼,没有任何表情。别的盟友都给自己的父母擦眼泪,她的眼睛盯着地面,哪怕妈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似乎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我很不理解,向杨永信讨教,杨永信说:“苏云云的确网瘾不重,但却是严重的自闭症。这印证了我的一个观点,网瘾只是一个表象,真正的病症是孩子的性格缺陷,所以我从一开初治疗网瘾就提出,治疗网瘾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塑造孩子健康的性格……”
“像苏云云这么严重的自闭性格,什么时候能有所改变?”
“解铃还得系铃人,她的父母太强势,只有她的父母改变,她才能改变。”
“蒙面大侠”睁开眼睛
王宁宁被蒙上眼睛三天了。当他的妈妈给他揭掉红布,他缓缓地睁开眼睛时,他看见一个陌生的地方,旁边坐着许多陌生人。他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看见一个盲人,两只眼睛完全陷进眼眶里的盲人!
“妈呀,这是我吗?我的眼睛呢?”
王宁宁失声哭叫起来,一点大侠的风度也没有。
“王宁宁,你镇静下来,好好看一看,看看你的妈妈!”杨永信站在旁边,面色凝重地引导着王宁宁。
王宁宁照做了,看着妈妈的脸,拥抱着妈妈,哭得更厉害了:“妈妈,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
王宁宁的妈妈早已泪如泉涌:“儿子,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爸爸妈妈再不吵架了,再不让你纯洁的眼睛看到黑暗的东西。好儿子,你也要从过去走出来,用你的眼睛寻找光明,告别黑暗!”
在场的人都哭了。尤其是一些盲人。
为了让王宁宁更深切地了解盲人的生活,杨永信把他和一些盟友们带到了临沂盲聋哑学校,盲人与盟友交叉而坐,每个盟友身边都坐着一个盲人。
杨永信把王宁宁要戳瞎自己眼睛的事情告诉盲人同学,盲人同学接二连三地站起来,批评王宁宁:“这位要戳瞎自己眼睛的同学,如果你真想这么干的话,我跟你交换,你把你的两只好眼睛给我,我把我的两只瞎眼睛给你!”
同学中爆发出一阵笑声。
王宁宁没笑,他的妈妈也没笑。他们笑不出来。
苏云云也没笑,她不时侧身看着她身边的一个盲人女孩,戴着一副墨镜,墨镜向下垂着,从上沿露出两只深陷的眼窝。苏云云的脸上露出惊讶和同情之色。
王宁宁和苏云云的表现,杨永信都看在眼里。
到盲聋哑学校体验生活,杨永信搞过数次,当盟友们看到那些盲人同学在别人的引导下去买饭、洗衣服、“听”电视节目的时候,他们都会产生很多感悟,对生命的珍爱,对父母的感激,也会萌生同情心和爱心。
用这样的方式来治疗王宁宁的病,可谓对症下药。
王宁宁从妈妈怀里抬起头来,看着周围的盲人同学,悔恨不已。
这时一个高高的盲人女同学站起来,抚着桌子往前走,边走边说:“这位同学,你可能没有我大,我今年17了,我叫你小弟弟吧,我特别想看见你,可是我双目失明,一点视力都没有,你能不能让我摸摸你的脸?”
王宁宁感到突然,可是他无法拒绝一个姐姐的要求,主动走上前,拉住盲人女同学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盲人女同学身材很漂亮,长长的头发,瘦瘦的肩膀,鹅蛋形的脸……如果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那该多好!
“小弟弟,你比我还高,”盲人女同学轻轻地抚摸着王宁宁的脸,摸到了鼻子、眼睛,还有从眼睛里流出的泪水,“你的鼻子长得尖尖的,应该很好看,你的眉毛挺长,你应该是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可是如果你失去了眼睛,就像我这样,需要用手抚摸别人,才能看出别人的模样,那可太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