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七师刚刚组建,还是个空名儿的时候,国民党的正规军一0一师就调走了。就连当了师长的郭文斌心里都明白,现在*的形势很是不妙,快到了“树倒猢狲散”的时候了。他暗暗地嘱咐妻子尹芙蓉,叫她赶快告诉她的哥哥尹瑞信,早早做好撤退的准备,但要偷偷地抓紧做,别叫别人看出来,要注意影响。
尹瑞信一听心里就毛了,他可不管什么影响不影响,马上就催着伙计们盘点货物,清算帐目。伙计们也立刻动手,货物搬得满地满院子,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响,商栈里乱成一片。可尹瑞信还是嫌慢,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看看那儿,在屋里象冰陀螺似的转着,不时还发出一声声的督促:“快点儿,快点儿,手脚嘛溜点儿。”
尹芙蓉心里也毛了,她在家里也呆不住了,也赶过来凑热闹。她一进屋就喊:“哥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点啊点啊、算啊算啊的,点什么,算什么,把钱敛巴敛巴,装在个盒子里,拿着就走得啦。”她看着忙忙活活的伙计们也不顺眼,说:“这些货物不都是破烂儿吗,你们还搬过来、搬过去的干什么,还数呀查的,点什么点呀。”
伙计们听姑奶奶这样一说,手里的活儿都停了下来,齐刷刷地看着尹瑞信,他们希望尹瑞信也和尹芙蓉一样的心思,放弃盘点这些货物。不盘点这些货物,一是省劲儿,不用再干活儿了,二是自己还可以从这些货物里,挑拣出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东西,拣点儿便宜。
尹瑞信本来急着要快一点儿把东西盘点完毕,货物点完了,帐才好算。可没想到,越着急越来事,偏偏杀出个程咬金来,他的妹妹尹芙蓉这样一干预,把他的打算都弄乱了。但他又不敢当面驳他妹妹的面子,他只好向着伙计们一板脸,意思是叫他们继续盘点,继续算帐。伙计们见尹瑞信板着脸不说话,知道东家的意思是继续盘点,就又懒洋洋地干起了活儿,他见伙计们又干活儿了,才一把拉起尹芙蓉,嘴里还大声地喊着:“哎哟,我的好妹妹,你可来了,哥哥正等着你帮我呢,快来吧,快来吧。”说着,他把尹芙蓉拉到了后屋,好叫伙计们不再受她的干扰。
出逃归出逃,招兵归招兵。郭文斌不到最后的时刻,他是不能把招兵的事放下的,他想,招来了兵,他郭文斌就有底气。
高鹏远按着郭文斌的安排,回巴噶砬子招兵,他就住在了尹瑞信的老院。第二天一早,高鹏远一出门,就碰上了高占山。
高占山听说高鹏远当了国军,恨得他咬得牙根儿发痒。高占山清楚地记得,就在去年冬天,这些国军把杀死自己儿子的仇人救走了。所以,他对高鹏远当国军,又回来招收国军,他从心眼儿里反对,他要当面质问高鹏远:老高家的仇他还记得不记得,他还姓高不姓高。高占山一大早起来,就坐在自家的大门口,等着高鹏远出来。
高鹏远在毛驴的警卫下,刚走出门口,就看见了高占山。他见高占山铁着脸坐在自家大门口,知道他心里有气,想躲开高占山。他刚一停下脚步,又一想,在巴噶砬子躲开高占山是不行的,他来巴噶砬子招兵,不征得高占山的同意,他要是在暗地里使坏,他高鹏远连一个兵也别想招走。他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主动打着招呼,说:“二哥,您………早啊。”
高占山失子之痛,使他有点儿失去理智,他也不管什么礼节,瞪着高鹏远,喊着说:“你好好的一个老高家人,咋成了老尹家的一条狗啦。”
毛驴儿一听,马上就火了,他窜过去,指着高占山的鼻子,磕磕巴巴地说:“你,你敢骂,骂我们营长是,是狗,我,我………”
高鹏远对高占山一见面就劈头盖脸地骂自己,心里也很生气,可高鹏远毕竟是高鹏远,他对人对事,还是拿得起,放得下。他先对着毛驴儿呵斥了一声:“毛驴儿,你不行对你二大爷儿这样,你退下。”然后,他对着高占山微微一笑,甚至显得有点儿卑微,他凑过去,说:“二哥,我知道你恨老尹家,所以也恨我,这我理解,可现在你兄弟做的事,不但是给老尹家做事,也是给你高二哥做事呀。”
高占山一撇嘴,一瞪眼,继续骂着说:“你当狗就当狗,也别不好意思,大丈夫敢作敢当,在这事上,你要是承认了,还比你不承认强,不敢承认,更让我瞧不起你。”
高鹏远沉下脸来,问:“二哥,我问你,共产党你听说了吧,共产党是干什么的,你不是不知道吧?”高鹏远这么一问,叫高占山愣了一下神儿,就在高占山一愣神儿的工夫,高鹏远就知道了高占山的心理,知道他心动了,他直截了当地说:“共产党是穷人党,是专为穷人谋利益的党,他们就是要把你和尹东家这样的财主,统统打倒,把你们的财产,统统分给穷人。我当国军,就是为了保护你们这些财主呀,你说,我当国军咋啦?我是为了谁呀?以你二哥的精明,这还不明白吗?”
高占山心动了,可是,这杀子之仇太大了,叫他一下子还转不过弯儿来,高占山默默地坐着,不再吱声了。
第十九章 准备出逃(2)
###(二)第十九章 准备出逃(2)
(二)高鹏远见高占山不说话了,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说得他动了心,又进一步说:“行,就照你说的,我是一条狗,可我这条狗,是在为你看家呀,你说不是吗?”
毛驴儿见高占山不说话,也看出了门道,就顺着高鹏远的话说:“二大爷,我们老六爷子,好歹也算是国军的少校营长,你就狗啊狗的骂着,你看我们营长说的多好:‘我们就是狗,也是在为你看家’我们都承认是狗了,可你呢,还板着个驴脸看我们,你说你说的过去吗?”
高鹏远听毛驴儿说高占山拉拉着老长的脸是驴脸,心里直想笑,可他还是呵斥着毛驴儿,说:“长辈说话,没你插嘴的地方。”
高占山呆坐了一会儿,一滴眼泪滚落了下来,他不再和高鹏远说话,站起来,什么话也没说,就扭身回了自己家的院子。
高鹏远在高占山身后,露出了一脸得意的笑容。
毛驴儿走过来,他很不服气,愤愤地说说:“六叔,你,营长,他老百姓,你咋怕他呢?怕他个鸡儿毛。”
高鹏远嘿嘿地冷笑着,说:“你看,我是怕他么?我是怕招不上兵来,招不来兵,我还当什么狗屁营长。”
毛驴儿这才明白了,他马上换了一张笑脸,笑呵呵地说:“就是就是,咱们说啥也不怕他不是,咱是为了当营长,不能当狗屁,不能当狗屁营长,也不能当营长狗屁。”
高鹏远一个巴掌打了过去,把毛驴儿的“牛屄帽”打落在地上。
毛驴儿拣起帽子,还是笑嘻嘻地说:“我寻思顺着您说,准没错,可谁知道,拍马拍马蹄儿上了,还是说错了话,该打,真他妈的该打。”
尹瑞信把尹芙蓉拽到后屋,只是为了不叫她对盘点、算账捣乱,可一到后屋,尹瑞信却没了话,他强编出了这样一件事来:“我的好妹子,你来的真好,哥哥正有一件为难的事,要求你呢,你怎么就正好来了呢。”
尹芙蓉是个好事的女人,她听哥哥这样一说,马上来了精神,催着说:“啥事,说,快说。”
尹瑞信叫尹芙蓉一催,刚编出的事忘了一半,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他“这个…那个…”的支吾着。
尹瑞信:“这个……那个……”
尹瑞信一时说不出来,尹芙蓉还以为是哥哥心里为难,不好说出口,就解劝着说:“你就痛快说吧,我是你的亲妹子,你还有啥为难的呀。”
尹瑞信:“是,是山雀,是她”
尹瑞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竟把话题说到了山雀身上。
尹芙蓉一听是有关山雀的事儿,马上更来了精神,紧催着问:“这小蹄子咋啦?我就是觉着,觉着她不是个好物件儿。”尹芙蓉最看不上的,就是哥哥这个新娶的小嫂子,她早就想整治整治山雀,可出于哥哥的面子,总没有下手,现在,哥哥尹瑞信自己说话了,这正合了尹芙蓉的心意。
尹瑞信见尹芙蓉对山雀有这么大成见,怕她们姑嫂俩弄出事儿,马上又否认说:“不是山雀,山雀她没啥,她也没啥,真没啥。”
尹芙蓉却翻了脸,赌气地说:“哥哥,你怎么老是护着她,你连你的亲妹子也信不过吗?你不说拉倒,她的事儿,我还不管了呢,我到前面,看点货、算帐去。”
尹瑞信怕就怕尹芙蓉搅和他商栈的盘点和算账,怕她知道了他商栈的底细,和郭文斌说他有多少多少钱,怕郭文斌向他要钱捐军饷,他看尹芙蓉又要去前屋,一面拦着她,一面跺着脚,假装狠了狠心,说:“行,我说,这事儿,也就得你管了,别人也管不了,哥哥我就告诉你,山雀她,她有了外遇了。”
尹瑞信这话一出口,不但尹芙蓉大吃一惊,连尹瑞信自己也大吃了一惊。
尹芙蓉马上反问:“啊?这,这是真的吗?”
尹瑞信也扪心自问:“是啊,这能是真的吗?”
尹芙蓉:“是你自己说的,我问你,你问谁?”
尹瑞信:“是啊,我问谁?”
尹芙蓉也不管尹瑞信再说什么,她自己先认真地想起办法来,她一边想,一边说:“这事非同一般,是得想仔细了,出一点儿闪失,那可会出人命的。”
尹瑞信见尹芙蓉被山雀的事一缠,叫她收住了心,心里还真高兴一回,这样,前屋柜台上的盘点、算账,没人去打搅浑了。可他马上又担起心来,特别是听了尹芙蓉自己叨咕着说:“出一点儿闪失,是会出人命”,这话更叫他担心。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山雀到底有没有外遇,他自己忽然说了出来,倒弄得他这个六旬老人,心里还真的没了底:老夫少妻,红杏出墙,在所难免啊!所以 他不自觉地问了一句。现在,尹芙蓉又反过来问自己,他不敢说没有,也不敢说有。尹瑞信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天大的疑团,自己制造,却不能自己解决。
尹芙蓉已经在认真地想着办法了,他却六神无主地朝着妹妹不住地叨咕起来:“这事儿,你说,是有呢?还是没有呢?你能不能叫准呢?”
尹芙蓉想明白了,她认定山雀有外遇,这是铁定的事儿,她反过来教训着哥哥说:“老夫少妻,早晚是事,这是老辈人总结出来的古训,你当初就不信这个理儿,现在后悔了吧?后悔也晚啦。”
尹瑞信讪笑着,说:“晚了,晚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尹瑞信说的晚了,也不知道他是后悔娶了山雀呢?还是后悔和尹芙蓉说了山雀有外遇的事。
第二十章 不会有结果的感情
###(二)第二十章 不会有结果的感情
(二)山雀与尤越,是山雀与尹瑞信婚姻外的三角婚外情。新来的年轻女教师白玉兰,是尤越与山雀婚外情的第三者。
山雀对尤越的爱慕,让女教师白玉兰看了出来,她在操场拦住了要回办公室的尤越,没事找事地搭讪着说:“尤老师,忙着回办公室呀。”
尤越随口答应着说:“是啊,回办公室,白老师,您有事吗?”
白玉兰神神秘秘地笑了笑,说:“不是我有事,是你有事,有人正等着你呢,你好好看看吧。”
尤越看见了办公室门前的山雀,他对白玉兰淡淡地一笑,说:“她呀,我的一个学生。”说着,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白玉兰在尤越身后咯咯地笑起来,边笑边说:“别着急,别着急呀,俗话说得好,着急吃不了热豆腐呀。”
尤越站住了,他回过头来,说:“白老师,你…啥意思?我,我怎么听着,你话里有话呀。”
白玉兰:“心虚了吧?咋我一说,你就多心了呢?去吧,去吧,我可从来不耽误人家的好事,算我多嘴,你赶快去吧。”
自从有了那事儿,尤越不管表面上对山雀多冷淡,可心里确实对山雀有些放不下,当他听白玉兰这样一说,因为心虚,他反倒不好意思走了,他遮掩着说:“这能有啥好事呀,她不就是我的一个学生么,学生等老师,天经地义,能是啥别的好事呢,我估摸着,她可能,可能是有什么问题没弄明白,要问我吧。”
白玉兰听了尤越的话,嘿嘿地冷笑起来,她乜斜着眼,说:“对,也对,她可能有问题要问你,她要问你的,是她的丈夫咋没有你有劲儿吧?”
尤越一听,脑袋嗡一下,象当场被人捉了奸一样,他不明白,自己和山雀的那点儿事儿,白玉兰她怎么就知道了呢,他红着脸,强打着精神,极力反驳着说:“白老师,咱们,咱们都是老师,说话可得,可得干净点儿。”
白玉兰也不让份儿,说:“当老师是得干净,可不能只是嘴上干净,应当是身子干净,心里干净。”其实,白玉兰什么也不知道,她只是什么话赶劲就说什么。
尤越倒是被白玉兰说得没话了,他的嘴张了几张,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白玉兰看着尴尬的尤越,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走了,把个尤越扔在了空荡荡的操场上。
白玉兰的话,叫尤越更加关注山雀了,他觉着自己对山雀,应当有责任,有义务。这样,他们之间的事才是干净的,圣洁的。不然,就会是肮脏的,龌龊的。他暗暗许下诺言:我,尤越,一定善待山雀。
尹瑞信还以为,“山雀有外遇”是他胡编出来的话,他哪里知道它竟是事实。山雀在城关小学的操场上,正追着尤越,拽着尤越,质问着尤越。
山雀:“你,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尤越一抖衣袖,抖落了山雀的手,他红着脸说:“大家都看着咱们呢,别拉拉扯扯的,这,这算啥呀。”尤越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胆量实现自己的诺言。他还是拒绝了山雀,虽然是战战兢兢地拒绝,但毕竟是拒绝了。
山雀,这个铁匠的女儿,那泼辣的性子,使她在追求幸福上 显得是那样的坦诚和犀利,她执拗地问:“我不管,反正你得给我说清楚,我咋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