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鹏远一进村公所,见村里是这个模样,觉着脸上不好看,马上就吼了起来:“人呢,村里的人呢,人都上哪儿了。”
高鹏远一喊,把打盹儿的老胡头惊着了,他一个激灵,从椅子上掉了下来,一头摔在地上。他趴在地上,揉揉眼睛,看是高鹏远来了,站都没有站起来,就赶紧答应着说:“区,区长来,来了,人,人都,都走了。”
高鹏远:“都干啥去了?”
老胡头:“干,干啥的都有,有去喝酒的,有去会人的,还有去玩梭和(hu)的,都挺忙的,忙着呢。”
高鹏远上去就给了老胡头一个耳光,训斥说:“胡说八道,你们村里的村干部,就知道喝酒、偷情、耍牌吗,他们能是这样吗?”
老胡头捂着被打得热辣辣的耳朵,嘴里嘟囔着说:“咋不这样呢,都这样,都这
样,不信,你去看看,就连你们区里的干部,倪大秘书,都来我们村老高家,来会情人了呢。”
老胡头实话一说,高鹏远脸上顿时罩上了一片红云,他打不是,骂不是,说什么也不是,他指着老胡头,什么也说不出来,一连串儿地就是一个字:“你,你,…”
老胡头看着高鹏远指着他说“你”,也不知道高鹏远是啥意思,他懵里懵懂的又接着说:“我,我,嘿嘿,我也想象他们那样,可就是他们不让,就让我在村公所里干守着,干烤着,吃没吃,喝没喝,做伴儿的也没个老太婆。”
高鹏远的手又举了起来。
左一兵看着狼狈不堪的高鹏远,替他解围地说:“高区长,你咋跟一个什么也不懂的糊涂老头治气呢,谁都能听出来,他纯牌胡说八道,你咋还当了真呢?你就跟他拉倒吧,让他快去找人,把村里的干部找来。”
左一兵的话,老胡头听明白了,他转身想去找毛驴儿他们,可没敢迈步,他回头看着高鹏远,没有他发话,老胡头不敢走出村公所。
高鹏远:“你还不快去,还等着我再给你两耳光子吗?”
老胡头连滚带爬地走出了村公所。
高鹏远看看张天鹰,张天鹰只是铁着脸,什么表情也没有。
山雀静静地躺在高占山的家里。
高占山还被关在尹家的大房子里,高家只剩下婆媳两人。山雀的到来,挑起了她们埋藏在心底里的仇恨,那仇恨的烈火烧红了她们的眼睛,整日里,她们都是用这样仇恨的目光,盯着山雀。可这是村里派给她们的活儿,村里规定她们照顾山雀,这叫她们又奈何不了山雀,也只能是恨恨地看着她。
倪秘书来到高家,他也不跟高家婆媳打一声招呼,就直扑山雀,来到山雀躺着的炕前,然后就围前围后地看着山雀。
这时候的山雀,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人的模样儿了,可是,在书呆子倪秘书的眼里,山雀依然是美丽的公主,他眼里看着的是无比憔悴的山雀,心里还是按着早先看见的漂亮的山雀看山雀,心里还是按着听说的山雀……巴嘎砬子的第一美人想山雀,在他这里,眼里的憔悴的山雀,早变成了美丽的公主山雀,他要向他心中的公主献诗了,他围着山雀转了几圈,便站下来,念起了他在路上想出来的一首诗。
倪秘书:“你是一只高飞的天鹅呀,一飞冲天;你是一只巧嘴的鹦鹉呀,叫声比蜜甜;你是一头轻捷的小鹿呀,步履轻盈;其实你什么也不是,就是一只山上的家雀子,那你也是我心中的公主呀,你美丽的风度翩翩…”
高占山老伴儿和高连城媳妇,她们根本就不懂什么诗篇,她们每听倪秘书念一句,她们的身子就哆嗦一下,身上就起一层鸡皮疙瘩。
高连城媳妇小声地问婆婆:“妈,他,他这是干啥呀?”
高占山老伴儿看着倪秘书那念念有词的样,一边摇着头,表示不懂,一边又小声地说:“他可能是在念咒。”表示她比儿媳妇见多识广。
高连城媳妇:“念咒?”
高占山老伴儿肯定地点了点头,说:“念咒,肯定是念咒,要不,咋听他念一句,咱们咋就一哆嗦呢。”
高连城媳妇听婆婆这样说,也点着头认可:“是,他是在念咒,可他念的是什么咒呢?”
高占山老伴儿听儿媳妇问他念什么咒,她还是摇着头,表示不知道。她也在不住地问着自己,这区里的大秘书,他对着山雀能念什么咒呢?忽然,她想到了,他该不是要把山雀咒死吧?他可是高鹏远的手下呀,高鹏远不是最恨山雀吗?她一想到这秘书要把山雀咒死,吓得她马上就给倪秘书跪了下去,如捣蒜般地叩着头,说:“*师饶命,*师饶命啊,你要是把她咒死了,我高家婆媳也就没命了,村里是让我们照顾她的,她要是出一点儿事,唯我们婆媳俩是问呢。”
倪秘书正得意地念着他的诗篇,她一听老太婆说他是在念咒,大大地扫了他的兴致,他非常不高兴地说:“念咒?我念什么咒,我念的是诗,诗,你们懂不?”
高占山老伴儿听了,她点着头说:“湿?这我懂。”说完,她站起来,围着倪秘书转着圈儿看,转了好几圈,又问:“你不是说你‘粘湿’了吗?你浑身干干的,哪儿也没见汤啊水的,你哪儿‘湿‘了?”
倪秘书看着什么也不明白的高占山老伴儿,叹了口气,说:“咳,我呀,我呀,我这是纯牌对牛弹琴么。”
高占山老伴儿懂得“牛”是什么意思,她马上指着倪秘书,说:“你?牛?这你可唬不了我,我怎么看,你也不象牛,你‘牛’在哪儿?”
倪秘书看着高占山老伴儿苦笑了一下,再也说不出话来。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五章 巴噶砬子的工作汇报
###(五)第十五章 巴噶砬子的工作汇报
(五)毛驴儿最先被老胡头找了回来,他一到村公所,就对着高鹏远喊了一嗓子,还来了个军礼:“六爷儿,毛驴儿前来向您报到。”
高鹏远正在尴尬的时候,听毛驴儿喊了这么一嗓子,还象熊瞎子似的来了一个军礼,站起来对着毛驴儿就踢了一脚:“什么‘六爷儿’、‘毛驴儿’的,哪儿这么多瞎话。”
毛驴儿没看见张天鹰和左一兵,他不知道高鹏远为啥来气,但他对高鹏远历来是逆来顺受,所以他马上改口说:“是,高区长,巴嘎砬子村,土改工作队队长高连柱,向您报到。”
高鹏远用手一指,还对毛驴儿一努嘴,说:“你咋这么没礼貌呢,县委张书记,县公安局左局长来了,你也不跟县领导打个招呼,光跟我咋咋呼呼的,真他妈的没教养。”
毛驴儿听高鹏远说县委张书记、公安局左局长来了,把他弄了个手足无措,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他象被钉子定住一样,伸着手,象是要握手,可距离又太远,和谁也握不上。嘴巴也不太听使唤,嘟囔了半天,才说出了几句问候的嗑儿:“张书记,嘿嘿,左局长,嘿嘿,你们好,嘿嘿嘿,欢迎领导,嘿嘿嘿,来巴嘎砬子检查指导,嘿嘿,哎工作。”
随后,高连海也回到了村公所,小矬子说是有紧急事情要处理,他没回来。
高鹏远见村里的主要干部都来了,就对张天鹰说:“张书记,村长、队长都回来了,咱们就开始开会吧,您想听哪一方面的情况呢?”
张天鹰:“你的报告上不是说,你们的土改工作取得巨大成绩吗,就先让他们说说,你们是怎么取得的这些成绩吧。”
高鹏远一扭头,对着高连海、毛驴儿说:“张书记的话你们听懂没?听懂了,我就不重复了,你们谁汇报。”
毛驴儿想在县领导面前显示显示,他想先说,可看看高鹏远,没有叫他先说的意思,他扭头看看高连海,高连海低着头,好象压根就没有这回事一样,象平时似的,紧闭着嘴,不说话。
高鹏远见谁也不说话,表面上装得很着急,其实心里很高兴,他心里说:张天鹰,小子儿,我就给你来个高粱米小豆饭,“焖”起来看,看你能把我咋的。但嘴上却催着说:“怎么啦,你们都怎么啦,哑巴啦?县领导来了,来听你们的工作汇报,你们倒是说话呀。”
左一兵见谁也不说话,也很着急,他开导着说:“别着急,慢慢想想,想想该从哪儿说,有人开个头就好办了,谁先开这个头儿?”
张天鹰心里也着急,他着急知道姐姐的情况,可他不能直说,只好耐心地等着。
高鹏远知道再没人说话,毛驴儿就该憋不住乱放炮了,他想让高连海先说,他再加以引导,巴嘎砬子的实际情况,张天鹰就摸不去了。别看高连海村长,可他对土改的内情,知道得却不多。所以,高鹏远点着名说:“连海,你是村长,你先说吧。”
高连海心想,自己不管土改的具体事,汇报的事轮不上他,可万没想到,高鹏远却第一个点着名,叫他汇报,他马上就磕巴了,说:“我,我我”
高鹏远:“你咋啦?你‘我我’个什么,说吧,说说村里的情况,有啥说啥。”
高占海、尹浮萍两位老人,听说把受了伤的山雀,送到了高连城家里养伤,吓得老两口子马上就直了眼儿,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说不出话来。
老半天,还是尹浮萍先哭了出来,她边哭边说:“老天爷呀,你咋这么狠呀,你把山雀送到老高家,就是把她送到了阎王爷手里了,高家那老娘儿们,还不把她活吃了呀……”
高占海站起来,他只是跺着脚儿地骂,他骂毛驴儿他们做事损:“损贼,这帮损贼,他们咋做得这么损呀。”
尹浮萍听着高占海那狠狠的骂声,她也不哭了,站起来就往外走。
高占海:“你去哪儿?”
尹浮萍:“我去找那帮损贼。”
高占海:“你回来,你去了也不管用。”
尹浮萍站了下来,她回过头来问:“那你说,咋的才管用?”
高占海:“我,我也不知道咋才管用。”
尹浮萍:“那你还管我干什么。”说完,她出去了。
高占海看尹浮萍为了救山雀,连老命都舍得出去的样子,他也拿起猎枪,走出了这黑乎乎的厢房。
高连海见高鹏远硬逼着他汇报,没办法,他只得先说,可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就先干咳了两下,再加上一段开场白,说:“老六爷子,哦不,高区长,高区长叫我先说说村里情况,那我就先说说,有说得不足的地方或者有不对的地方,毛驴儿,哦不,高队长,再叫高队长纠正补充。”
毛驴儿不知道高鹏远为什么非要叫高连海先说,为什么没有叫他毛驴儿在县委书记面前显示显示,他不甘心地看着高连海,准备先挑挑高连海的错儿,然后他再发言,也好在县委书记面前显巴显巴。
张天鹰看了看左一兵,左一兵心领神会,他拿出笔记本,认真地记了起来。
高连海:“巴嘎砬子村共九十八户人家,有土地一百三十六垧,按着上级‘耕者有其田’的精神,我们已经把土地,按着好坏搭配的原则,按人口分了下去。村里地主老财的浮财,也让毛驴儿,哦不,让高队长他们追缴了上来,准备按贫下中农分好的,中农上中农分点儿次等的,地主老财也分给他们点儿东西,那都是贫下中农不要的孬东西,我们想按这样一个原则分下去,…”
高连海说到这儿,涉及给地主富农分东西,他怕犯右倾错误,特意停了停,看看县区领导什么表示,可他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只好又接着往下说。
高连海:“这次土改虽然是一场激烈的阶级斗争,但它是在我党取得政权以后进行的,所以,我们特别讲究政策 ,在分田地,分房屋,分浮财等方面,我们都是按着人口来分的,不是按成分分的……”
高连海正往下说,不想被毛驴儿打断了他的发言。
毛驴儿忽然站起来,他打断了正在发言的高连海,说:“不对,这是高村长对我党政策的错误理解,他是想按着他的右倾思想,进行巴嘎砬子的土改工作,我们土改工作队不是这样的。”
毛驴儿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特别是高连海,毛驴儿把一顶“右倾思想”的帽子甩给了他,吓得他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话来。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六章 古典悲剧与现代悲剧(1)
###(五)第十六章 古典悲剧与现代悲剧(1)
(五)高占山家里,一出中国乡土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还在继续上演着。
倪秘书的“诗”,山雀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区里的秘书,会打老远地跑来,向她念这些“求爱诗”呢?这会不会又是高鹏远耍的一个把戏呢?她静静地听着,看着,看着这出戏还要怎么往下演。
倪秘书不再理高家婆媳,他向山雀俯下身子,直接对山雀表示了他的“爱情”,他几乎是贴在山雀的耳朵边上,贱飕飕地说:“啊,你是巴嘎砬子的第一美人儿,我是三区的第一才子,美人爱才子,才子爱美人,所以呀,我郑重地向你宣示:我向你求婚,我的‘朱丽叶’,你不会拒绝你的‘罗密欧’吧?”
山雀被这个酸溜溜的倪秘书逗笑了,山雀心里想,在她自己的生活极度悲惨的时候,还会有人对自己表示这么浪漫的事儿,也足见他的*与潇洒。但他的不识时务,也足以显示他的天真和愚蠢,她勉强地笑笑,说:“亲爱的‘罗密欧’,你知不知道,你的‘朱丽叶’,这时候是什么身份吗?”
倪秘书:“知道,知道,山雀,朱丽叶,巴嘎砬子第一美人,不,你是松树镇第一美人,也不,你是常宁县第一美人。”
山雀:“除了第一美人,你还知道什么?”
倪秘书茫然地看着山雀。
山雀:“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倪秘书听山雀这么问,他显出了一脸的兴奋,他高兴地说:“这个么,我得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是高区长告诉我的,不不不,是高区长奖励我的,明白了?”
山雀听了,也不禁嘿嘿地笑了起来。
倪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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