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伤了我们高家的人，我高怀清要是不管，我就没脸见咱们巴嘎砬子的乡亲了。所以，我和你商量商量，你把那老的小的，都交给我，交我处治。咱们呢，也就什么过节都一笔勾消了。”
尹瑞信在院墙里面，一声不吭。
院墙下面老张家爷仨，把高怀清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可他们不好说什么。
等了好一会儿，高怀清又逼问道：“尹大掌柜的，你想好了没有啊？”
站在尹家大院墙角处的高鹏远，见尹瑞信不吭声，就用他那公鸭桑喊着说：“尹家的老小子，兔子不吃窝边草，那是我们大当家的规矩，我们这些小娄罗，可就不管什么身边草、窝边草了，要是饿急了眼，什么草还不能吃啊。”说完，高鹏远还夜猫子似的嘿嘿地笑了两声，象猫头鹰的叫声一样，在黑夜里，是那样的糁人。
尹瑞信还是不吭声。
高怀清：“尹大掌柜，我六叔说的话，也不是吓唬你，我们虎须山上，几十号人，可不是我高怀请一个人都照顾过来的事。不过，我也不逼你，我给你一个时辰，叫你好好想想，想好了，你再和我说。”高怀清对尹瑞信说完话，回头喊了一声：“撤！”
巴嘎砬子村里，顿时便什么声音都没了，变得死一样的寂静。
离巴噶砬子不远的一处山坡旁，夜色里，正停着一辆汽车，一辆发动不起来的汽车。这辆开不走的汽车，正是警察局长魏燎原带来的汽车。它停在一处拐弯的山坡路上，这车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拐弯儿就灭了火儿了。
司机正趴在汽车下面修车。
警察局长魏燎原，正围着汽车转圈，边走边骂着司机。
下了车的警察，也冻得在山坡上跺脚，边跺脚边骂老天爷。
司机一边修车，嘴里也骂着，他不敢骂别的，他骂车，他手里使劲儿的拧着一个螺丝，一边骂：“这个败家的破车，我操你八辈祖宗。”
尹瑞信见高怀清他们走了，他从院墙上下来，走到自己家的门房里坐下来喘气儿，他一边喘气儿，一边琢磨着高怀清临走留下的话。
面对土匪，老张铁匠没有了在铁匠炉前比赛打铁时的镇定，他倒不是怕他自己怎样，他是为这两个孩子着急。他见尹瑞信坐在门房里默默地想事，怕尹瑞信真的按着土匪的要求办。他急忙跪在了尹瑞信的面前，哀求着说：“尹大掌柜的，您可得保护保护我的孙女、孙子呀，他们逼你交人，你就把我老汉交给土匪，任他们杀，任他们剐，我都不怕，可我的孙子、孙女，他们还小，还是小孩子啊。”
尹瑞信与高家班早有来往，一家财主，不摆平当地土匪，他能呆消停吗？现在，他也在想怎么平息此事：拿钱？拿多少？拿了钱，土匪就放了老张家爷儿仨吗？土匪怎么对老高家交待呢？他摇摇头，想，这事，光给钱行不通。尹瑞信一心在想着他的心事，没有听清老张铁匠说什么，只是看见张老铁匠跪在了自己的面前，他还没想好这事怎么办，他不能接受老张铁匠的跪拜，要是受了人家的跪拜，就得保护人家，他现在保护得了吗？他急忙躲开了老张铁匠的跪拜。
老张铁匠见尹瑞信躲开了自己，认为尹瑞信是要按着土匪的要求办了，这着实叫他害怕，他跪行几步，死死地拉住尹瑞信的手，哀号着说：“尹大掌柜的，你救救孩子，救救孩子呀。”
尹瑞信被老张铁匠死死地拉着走不开，只好弯下身，对老张铁匠说：“你让我救救孩子，我怎么救？要你们命的是土匪，不是我。我也想保护你们，可我就是和他们干，他们也只是一时半会儿的打不进来，你们呢，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你出门不？你能天天躲着吗？只要你一出去，就有可能遇上土匪，土匪认识你，可你不知道哪个是土匪，哪个不是土匪，你叫我咋办？”
山雀和老鹰，傻呵呵地站着，看着，他们不知道爷爷为啥要给尹大掌柜的下跪。
老张铁匠一回头，看见了山雀个老鹰，对他们喊了一句：“快来跪下，跪下求尹老爷，求尹老爷保护呀。”
山雀和老鹰也跪下来，爷儿三个在三面跪着，尹瑞信想躲也躲不开了。
尹瑞信无奈地一摊手说：“这，这，你们叫我怎么救？我又凭什么救你们啊？”
尹瑞信说的“凭什么救”，只是一句被逼出来的话，可老张铁匠听了，觉着这话里是开出了条件，尹瑞信还想救他们。他马上接过话说：“只要您把两个孩子救活了，怎么着都行，你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尹老爷，你开开恩吧。”
第十六章 积德缺德尹瑞信（1）
###（一）第十六章 积德缺德尹瑞信（1）
（一）夜深了，停在山坡旁边的汽车说是修好了，可还是发动不起来。急得魏燎原冲着司机骂道：“你他妈的还有没有办法？你想让我们在野地里猫冬啊？你再弄不好这车，回去我就把你撸了。”
司机被魏燎原骂得又爬到汽车底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他爬出来，对魏燎原说：“局长，车，车是没事了，是，是天太冷，才，才发动不起来。”
魏燎原一听，又骂着说：“你和我说这些干啥？发动不起来，你想辙呀，你想法让车发动起来呀。”
司机挠挠头，说：“那，那就得叫，叫兄弟们推了。”司机坐上了驾驶室，魏燎原招呼警察来推车，警察们用力地推着汽车，推着推着，汽车就发出了轰隆隆的响声。
魏燎原听见汽车发动机响了，才高兴地招呼警察上车：“弟兄们，上车，到了巴嘎砬子，我叫尹老爷子给你们烫酒，把酒壶烫汆了，小酒烫得热热呼呼的，叫你们喝个够儿。”
警察们连滚带爬地上了汽车。
离开尹家大院的土匪，不一会儿，又鬼魅似的回到了尹瑞信家的大门前。
高怀清站在大门口，他先向天空放了一枪，然后他才对着院子喊：“尹大掌柜的，想好了吗？交人吧。”
尹瑞信站在院墙上，这回他没有躲，直挺挺地站着，还向下探着身子，对高怀清说：“交人是一定的，你高大首领要人，我哪儿敢不交啊。只是，只是在下有一个请求，望高大首领一定应允啊。”
高怀清：“尹大掌柜的客气了，还有什么要求，请讲。”
尹瑞信想了想，说：“我按高大首领说的，交人，只交人，不交不是人。”
高怀清没听明白尹瑞信话里的意思，问：“尹大掌柜的，您这话怎么讲？啥叫‘只交人，不交不是人’？”
尹瑞信：“张老铁匠我交给你，任你处治。可是，那两个孩子，他们还没长大成人呢，还不算是个‘人’，你说对吧？就是退一万步说，他们就算是人，也是孩子，你就饶了他们吧，饶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高怀清沉吟了一下，他觉着尹瑞信的话，有一股“慈悲为怀”的高尚情怀，现实也可行，他从心里赞成。但他没有马上表态。
高鹏远却哑着嗓子抢先喊起来：“不行不行，绝对不行，那两个孩子也不能放过，特别是那个女孩子，她是杀人凶手，我们不能放过她。”
尹瑞信见高怀清没有说话，心里知道高怀清是默许了，可一听高鹏远说的话，心里又凉了，他试探着劝高鹏远，说：“六爷儿，你老别这么说么，你老也别把话说死了，别把事做得这么绝户，是吧。”
尹瑞信说者无心，高鹏远却听者有意。高鹏远一听尹瑞信这话，心里的火儿马上就腾的一下，烧了起来。他嘿嘿地干笑着说：“嘿嘿…尹瑞信，好你个老小子，你笑话我是个老绝户不是？我的确是个老绝户，我就做绝户事，今天，你就要你把老的小的，都给我交出来，要不，我连你也一块儿收拾。”
尹瑞信听了高鹏远的话，知道是自己一时说走了嘴。可话已经说出了，也没有挽回的办法。高鹏远“我连你也一块儿收拾”的话，也激怒了尹瑞信，他心一横，决心和高鹏远拼一下。尹瑞信毕竟是尹瑞信，他为了不和土匪全面冲突，他把高怀清摘了出去。他喊着说：“高老六，做绝户事的，就是你这个缺了八辈德的老绝户头，没有人家大当家的一点儿事，我尹瑞信呢，也只是和你这个老绝户叫叫劲，斗斗狠，你不是也要‘连我也一块儿收拾’吗，那咱俩就一对一地斗斗看，我可不怕你。”
高鹏远“虎须诸葛”的绰号，也不是白来的，他听了尹瑞信的话，心里就明白尹瑞信的用意。他冷笑一声，说：“尹瑞信，你别和我耍小心眼儿，别想把我们大当家摘出去，你想明白了，我们大当家是为我们老高家来讨公道的，你别以为你用一句话两句话儿，就能把我们大当家打发了，是吧，怀请。”高鹏远马上就把高怀清拴住了。接着他又说：“尹瑞信，你给我听好了，今天你仗着高墙大院，和我叫号，我也不上你的当，咱俩斗也不是你说怎么斗，就怎么斗，你有你的斗法儿，我有我的斗法儿。你仗着高墙大院，我凭着机智灵活，你只要一出门，我就有的是机会收拾你，还有姓张的那老老小小，我一个也不饶。”
谁也没有想到，这当口，山雀突然冲到墙垛口，她冲着高鹏远喊：“高鹏远，我就是你要找的老张那个杀人的，就是你说的那个‘杀人凶手’，你开枪吧，你为高连城报仇吧，可我得告诉你，你要是条汉子，你把我打死了，也就一了百了啦，你就不能再找别人的茬儿了。我就站在这儿，等着你开枪打我呢，你开枪吧。”
老张铁匠惊得不所措。
老鹰想冲上去掩护姐姐。
尹瑞信想把她拽过来救她。
就在人们一片慌乱的时候，高鹏远的枪响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六章 积德缺德尹瑞信（2）
###（一）第十六章 积德缺德尹瑞信（2）
（一）高鹏远枪响的时候，山雀正仰面倒在尹家的院墙上，黑暗中，她迷迷糊糊地问自己：我死了吗？
山雀当然没有死。当高鹏远把枪对准山雀的时候，高怀清把高鹏远的手托了一下，枪口朝天，这一枪就打空了。高怀清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他心底里，只是隐隐地想保护这个小姑娘，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喜欢她。所以，当高鹏远开枪要打山雀时，他本能地托了一下高鹏远的手。从这里说，是高怀清保护了山雀。
山雀仰面倒在尹家院墙上，是尹瑞信拉了她一把，把她压在了自己的身底下。从这里说，是尹瑞信保护了山雀。
高鹏远对高怀清托了他拿枪的手，让他打了空枪，心里非常不高兴。可事情正是在高怀清与尹家谈判的节骨眼上，虽然他心里一万个不高兴，但他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只是狠狠地瞪了高怀清一眼，好在是在黑夜，高怀清根本看不见。
山雀还在被尹瑞信压在他的身下，枪声响过一会儿了，她努力地从尹瑞信身下伸出头来，也不知道她在问谁：“我，被打死了吗？”
这时还压在山雀身上的尹瑞信，正痴痴地想着另外的事儿。一个男人的的身子压在这么柔软的一个少女身上，哪个男人都不能不产生奇妙的遐想。但土匪在前，他又不可能有什么明白的想法，心里也只是一片茫然，一股无名的冲动。男人的本能的冲动冲撞着他的心，让他的心砰然而跳。他压了压自己内心那有些按压不住的冲动，低下头看了看身下的山雀。黑夜里，尹瑞信应该是什么也看不见的，可尹瑞信竟看见了，黑暗中的山雀是那么的妩媚。枪声响过很久了，他本该起来了，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但没有起来，还把身子向下面那柔软的身子又贴了贴。
老张铁匠见是尹瑞信把山雀拽过去，为了保护她，把她压在了身下。他激动地走过去，无限感激着尹瑞信。他听山雀的问话，回答说：“傻孙女，说什么傻话呀，你没有死，是尹大掌柜的救了你，把你压”老张铁匠说到这儿，下面的话他说不出来了。
山雀这才感觉到，自己身上压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还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那呼哧呼哧气流，热乎乎、臭哄哄的，直喷到她的脸上。那硬梆梆的身子，平压在她的乳房上，压得她的乳房刺痒痒的。她本能地一推，就把尹瑞信推了个翻个儿。
尹瑞信正体验着这无比的温柔，没有想马上起来，冷不丁被山雀一推，身子翻了一个滚儿，滚落到了院墙的垛口边。
高鹏远在院墙外又喊了起来：“尹瑞信，你老小子说话呀，你到底想怎么办？给我嘛溜地放出个屁出来，不然，我要往里打了。”随着高鹏远的喊声，高鹏远又朝天放了两枪。
开到巴嘎砬子村口的警察局的汽车，听到高鹏远的枪声，“嘎”一下，煞住了疾速行走着的汽车。
汽车上的警察纷纷跳下车，慌乱地做着战斗准备。一个警察向魏燎原报告说：“村，村里有枪声。”
魏燎原跳下汽车，他听到了村里的枪声。他又仔细地听了听，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一些动静，他觉着象是有土匪：“他妈的，咱们真他妈的遇上土匪了。”
警察们纷纷围拢过来，七嘴八牙地问：“局长，咋办？咱们咋办？”
魏燎原想了想，想到临出县城时郭文斌对他说的话，吩咐着警察说：“别他妈来真的，咱们把土匪吓唬跑了就行了，把车灯打开，往村里照，再往天上放枪。”
一股耀眼的灯光，划破了山村的黑暗；炒豆般的枪声，打破了夜空的寂静。
看见那耀眼的灯光，听到这爆竹般的枪声，高怀清先吃了一惊。没等他反应过来，土匪们就喊了起来：“一零一师来啦，快跑呀。”
高怀清见自己的人先乱了套，知道自己也拢不住了，就趁势喊道：“别乱跑，别乱跑，一起往北街跑，上后山。”
高鹏远确实老辣，在其他土匪都跑的时候，他还朝院墙上喊着：“尹瑞信，好你个老小子，你敢勾来国军，你是真他妈的想要老子的命啊，你听好，就冲这，老子以后饶不了你。”
尹瑞信滚到院墙的一个垛口边，他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