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浮萍看看艰难的山雀,也只好狠了狠心,跟着高占海回家了。
高连锁走过地头,他看看正爬着薅草的山雀,脚步不知不觉地放慢了,可当他想起村里那激烈的辱骂,和人们对山雀那鄙夷的眼神时,他不得不从山雀的地头上,低着头走了过去。
烈日下,整个巴嘎砬子村的田地里,就剩下了山雀一个人,她在地里爬着,滚着,用手揪着,挠着,没有一个人敢过来帮帮她。
只有一个人还在默默地关注着她,那个人就是尤越。他站在远处村口,看着艰难的山雀,想帮她却帮不上。
在以后的日子里,不管是春夏秋冬,山雀为了不连累尤越,不连累高连锁,在人们鄙视的白眼里,就这么孤独地过着,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也只有高占海、尹浮萍还能帮她一手,活儿是帮她做了,可话却说得很硬,往往是尹浮萍先白她一眼,然后就说:“我们帮你干活儿,是为了我们的孙子,可不是为了你,要看你,我们一把也不上手。”
第七章 毛驴儿回村(1)
###(六)第七章 毛驴儿回村(1)
(六)土改三年后,毛驴儿刑满释放,他又回到了巴嘎砬子。
毛驴儿一进村公所,就看见胡建银当保长时候的财粮常茂才正坐在一张办公桌前,他先就一愣,随后说:“常爷儿们,咋,你又当政了?是保长啊,还是财粮啊?”
常茂才摇了摇头,说:“我当政算是当政了,可既不是保长,也不是财粮。”
毛驴儿奇怪地问:“那你………坐这儿算老几呀?”
常茂才:“老二,在村里,除了村长高连海,就数我了。”
毛驴儿弯腰摸了摸裤裆里那玩意,还故意在常茂才面前亮了亮裤裆,说:“你当了‘老二’了?该不是这玩意吧?在村里当‘老二’,总不能叫你*吧,你咋的也得有个官名,得叫个啥吧?”
常茂才回骂了毛驴儿一句:“你小子才叫‘*’呢。”然后笑笑,说“嘿嘿,我说了你也不知道是个啥,我叫会计。”
毛驴儿:“快鸡?那是什么鸡?快鸡一天下几个蛋。”
常茂才:“不懂了吧,会计不是快鸡,也不下蛋。”
毛驴儿一拽常茂才,说:“不下蛋你占什么窝儿?起来。”
常茂才笑了笑,解释着说:“其实,会计就是过去的‘财粮’,管算帐。”
毛驴儿:“呦,搞了半天土改,咱们巴嘎拉子村,又回到了老样子了,还是你老常当政,只是‘财粮’换了个名字,叫‘会计’了,这么说,我这介绍信,得逞递给你了。”
常茂才:“不敢,不敢,我就是收下了,我也办不了你的事。”
毛驴儿:“那我的事,现在村里,谁能管?”
常茂才:“高连海。”
毛驴儿:“哎呀,是他呀,好咧,那我就在这儿等他了。”
常茂才听了,一撇嘴,说:“连海一个人还不行,他一个人也管不了你的事,还得有一个人来,才能安顿你。”
毛驴儿:“还得一个人?谁。”
常茂才:“治保主任高连锁。”
毛驴儿听了,竟哈哈一笑,说:“他呀,小毛孩子也当家了?他管我就更好了,只是,现在我该找谁呀?”
常茂才一指自己的鼻子,说:“找我。”然后他回过头,对过去的杂役,现在的通讯员老胡头儿说:“胡头儿,你去把村长和连锁都找来,咱们给毛驴儿办事。”
毛驴儿一听常茂才这么说,他往炕上一躺,说:“有人伺候我驴老爷,我就在这儿仰颏儿了。”
常茂才一听,不高兴地说:“你还是那德性,满嘴喷粪,说出话来,又臭又硬。”
毛驴儿嘿嘿地笑笑,说:“常爷儿们,我刚才的话,可不是对你说的,我是对高连海他们说的,他们就应当伺候伺候我毛驴儿,对不?我们在一起干事儿,归期了,我进了笆篱子,蹲了三年的监牢狱,人家他妈的还当人家的村干部,你说,这上哪儿讲理去呀。”
常茂才怕这话传到高连海耳朵里,高连海对自己没好印象,就为高连海辩白说:“人家连海好好的,你不是,你不是那个了吗。”
毛驴儿听常茂才为高连海辩解,更不服地说:“我那个了?谁没有那个呀?我毛驴儿和杨大屁股就整了一回,就进了笆篱子,他高连海和莲花儿天天整,‘老二’天天进去,老大怎么就没进笆篱子呢?”
常茂才不好再说什么,他嘿嘿地笑着,说:“你们的事,我不清楚,也说不明白,你们爱啥啥,我只是,只是多了一句嘴,听不听在你。”
高连锁正在自己家的地里干活儿,因为山雀对他的决绝,高连锁近来心里既疼又恨。山雀,原来是那么好的一个女人,她现在怎么变得这样了呢?在高连锁看来,山雀几乎是完美女人的化身,她美丽,贤惠,勤劳,聪明,这样的好女人,她应当有一个美好的归宿,她不愿意嫁给我,嫁给尤越老师,那也好呀。可她,可她为什么要那样呢?要自己糟蹋自己呢?想到这儿,高连锁心里又恨恨的,他也说不准自己在恨什么,是恨山雀,还是恨别人?还是恨别的什么东西?
老胡头气喘吁吁地找了上来。
老胡头:“主任,主任,有事请你回去吧,快回去吧。”
听老胡头一喊,高连锁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来,他问:“回去?回去干啥?我地里的活儿还没干完呢。”
老胡头:“毛驴儿,毛驴儿回来了。”
高连锁:“毛驴儿回来了?”高连锁曾在毛驴儿手下干过,他对毛驴儿的回来,还有几分忌惮,他暗暗吃了一惊,随后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说:“他回来他的,我也不爱搭理他,我回去干啥,我不回去。”
老胡头:“哎,哎,这是财粮,哦,不,叫会计,是会计叫你回去的。”
高连锁:“连海哥回去不回去?”
老胡头:“他当然得回去呀,他不回去,谁做主呀。”
高连连锁没有办法,只得扛起锄头,跟着老胡头回了村。
第七章 毛驴儿回村(2)
###(六)第七章 毛驴儿回村(2)
(六)巴嘎砬子村公所一下子聚了好些人,人们都跑来看毛驴儿,有的还好奇地问他:“驴儿,在笆篱子里啥滋味?挺好受的吧。”
有人马上随着问:“笆篱子里有女人没?没女人,你毛驴儿受得了吗?”
毛驴儿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有点儿抹不开面子,后来,也就大大方方地捩开大嘴,笑着说:“那笆篱子,修得比尹家大院还阔呢,就是,就是,嘿嘿嘿……”
有人又反问:“那你咋回来了呢,你就在笆篱子里呆一辈子得了。”
毛驴儿一下又翻了脸,喊着说:“去去去,你才在笆篱子里呆一辈子呢,都给我滚他妈的蛋。”毛驴儿又耍起了土改工作队队长的威风。
可现在毛驴儿不是土改工作队队长了,而是做为释放了的犯人,被放回家来,人们不再象土改时那样怕他了。听毛驴儿这么一喊,人们又起起哄来:“一头有角顶人的尖牛,犄角让人掰了,尾巴让人掳了,它也就没戏了,这一头没尾巴的毛驴儿了,它咋还叫唤着要跳槽了呢?”
毛驴儿听人们起哄,并不生气,他还是笑嘻嘻的,油嘴滑舌地说:“毛驴儿不假,没尾巴也不假,就算没尾巴,可它也总算是头毛驴儿,你们知道,毛驴儿还有它最珍贵的玩意,你们说,毛驴儿啥最珍贵?”
起哄的人静了下来,有的还这样问:“牛有牛黄,狗有狗宝,毛驴儿还有珍贵的东西吗?它啥最珍贵?”
毛驴儿卖着关子,说:“毛驴儿最珍贵的东西,你们都不知道吧?还得我告诉你们吧,我告诉你们啊,毛驴儿最珍贵的东西,就是‘驴胜’,你没听人说过四大硬吧,门洞风,霸王弓,焦炕洞,毛驴胜,咱毛驴儿还有那玩意,比犄角尾巴有用多了。”
人们又是一阵哄笑。
就在人们的哄笑中,高连海走进了村公所。
毛驴儿赶紧站了起来,低着头,说:“二哥,我,我回来了。”
高连海:“回来好,回来好啊,回来了,上面咋个说法?”
毛驴儿把出狱证明交给了高连海。
高连海接过那证明信,就把证明信递给常茂才,说:“茂才,你给念念。”
常茂才:“兹介绍我狱犯人高连柱,在我狱改造三年,现已刑满,予以释放。该
犯在我狱改造期间,认真改造,态度较好,并无新的罪行。释放后,定为坏分子,与地主、富农一起,交由当地政府,管制劳动。团山子监狱。”
高连海听常茂才念完,对毛驴儿说:“常会计念的没错吧?”
毛驴儿:“没错是没错,可是……”
高连海:“咋?有啥问题吗?”
毛驴儿:“没有没有,只是,只是…”
高连海看出来,毛驴儿还有点想法。高连海也寻思,毛驴儿毕竟在村里负过责任,在外面,在监狱里,他没啥说,可回到巴噶砬子了,他还想要他一点儿面子,高连海看了看毛驴儿,苦笑了一下,说:“你是不是还想放个臭屁?你想放啥臭屁,你就放,我,我今天再给你一回面子。”
毛驴儿:“我能不能不和地主富农在一起劳改,在土改的时候,我,我把他们揍苦了,现在………”
高连海听毛驴儿这样说,也觉着有理,但想想毛驴儿在土改中的做法,他还是扒扯着说:“你现在才觉着你土改时,做的事缺德了?”
毛驴儿又急忙为自己辩解说:“不是,那时候,那时候人他咋就疯了呢。”
高连海:“好了,那时候过去了,说啥都晚了,不过,你怎么也得叫连锁管制你,得把你交给连锁管制起来。
毛驴儿听高连海这样说,知道高连海这是答应了他的要求,连着说:“行,行,行,叫高连锁管制我好。”
高连海见毛驴儿高兴地答应了他说的话,就转身喊了一句:“连锁呢?”
高连锁从门外蹭了进来。
高连锁:“我早就回来了,就在门外呆着了,我什么都听明白了。”
高连海:“毛驴儿,这回你可得听连锁的了,连锁是咱们巴嘎砬子的治保主任,四类分子都归他管。”
高连锁却扭捏地说:“我…我管,管他…”
毛驴儿见连锁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他却大方地说:“我还就喜欢人家管我呢,你管吧管吧,今天,我这头毛驴儿,就交给你了。”
高连锁不再听毛驴儿说什么,他转股身问高连海:“那,那叫他住哪儿?”
毛驴儿:“是呀,连海哥,哦,不,村长,你得给我个地方吧,我就算是头真毛驴儿,也得给个驴棚呀。”
高连海想了想,说:“尹家大院的厢房,不是还空着吗,就让毛驴儿住那儿吧。”
高连锁想想毛驴儿过去对山雀的纠缠,对山雀的折磨,他没想,就断然否定,连着说:“不行不行,那不行,他住尹家大院的厢房?那不是和山雀住在一个院子了吗,那不合适。”
高连海听高连锁这样说,他却不以为然地说:“毛驴儿他现在是个四类分子,叫他住哪儿,他也不敢翻天呀,就叫他住那儿吧。”
毛驴儿一听叫他住尹家大院,和山雀住在一个院儿,高兴得他差一点跳起来,可他毕竟知道自己现在啥身份,他连连地点着头,说:“是,是,是是是,我,四类分子,我什么也不敢了,我就是老老实实地接受改造,接受改造。”
高连锁见高连海决定了毛驴儿的住所,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对毛驴儿没好气地说:“走吧,你还等着八抬大轿来抬你呀?”
第八章 发现了高鹏远的踪迹
###(六)第八章 发现了高鹏远的踪迹
(六)高占海端着猎枪,堵在尹家大院儿的门口,不让毛驴儿进门。
高连锁对高占海说:“七叔,这是大家的院子,也不是你一家的院子,你堵在你们家的屋门口,我没说的,你堵在院门口,你没理,让开吧,让我们进去。”
高占海:“连锁,你也别拿村干部的口气和我说话,我明白告诉你,这院子,不是我个人的,可你也得知道,这是人的院子,不是牲口棚子,人,可以进,牲口,一个也别想进来。”
高连锁为难地看了看毛驴儿。
毛驴儿这时候,就是有气也不敢发出来,他只是蹲在一边不吱声。
高连锁送毛驴儿住尹家大院是任务,毛驴儿不说话,还得他和高占海说:“七叔,这毛驴儿只是他的外号,他不是毛驴儿,他是个人啊,你老,你老就叫他进院吧。”
高占海:“他是人?那你问他,他做的那些事,有一件是人事吗?”
毛驴儿蹲在一边,听着高连锁和高占海对话,他听高占海说他做的,没有一件事是人事,就嘟囔着说:“我毛驴儿,不就好那么一口吗,再说了,哪个人不干那事啊,不干那事,人还不绝种啊,我好的那口,你高占海也干啊,你要是不干那事,你找我七婶干啥。”
毛驴儿虽然是在一边小声地嘟囔,可却叫高占海听了个一清二楚,他端起猎枪,就冲着毛驴儿走了过去,脸憋得都紫了,喊着说:“你小子说什么来着?你说我也,也什么,也干那事?”
毛驴儿见高占海端着猎枪走过来,吓得他赶紧站起来,摆着手,说:“没有没有,我可没有说你呀,你从来就不干那事,你那玩意老是闲着来的,是吧。”
高占海气得骂了起来:“毛驴儿,我操你妈。”
毛驴儿听了高占海骂他的话,他不但没生气,反而笑嘻嘻地对高占海说:“看看,你老那玩意,这不是也拿要出来用了吗,这回可是你自己承认的,对不?”
老实巴交的高占海没有听明白毛驴儿话里的意思,他只听毛驴儿说“他用了”至于用了什么,他都没弄清楚,他还是气愤地问:“毛驴儿,今天,我非得让你说清楚不可,我咋用了?啊,你说。”
毛驴儿见高占海还追问上了,他还是笑嘻嘻地说:“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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