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毛驴儿又做了什么,叫山雀不能原谅呢?现在躺在棺材盖上的毛驴儿,又能做什么呢?
山雀走到毛驴儿的头前,照着死了的毛驴儿的脸,“啪啪啪”,就是三掌,打完了,才指着毛驴儿的尸体,恨恨地说:“你死了死了,可为什么你还要给高鹏远,做死后的儿子呢?你还要埋在他的脚下,给他顶脚呢?你这么做,我是怎么也不能原谅你的。”打完了,又说完了,山雀把自己头上那块白布,用力一扯,把象征带孝的白布条儿,扯了下来,扔在了荒山坡上,然后,扭身下山走了。
这一切,被刚刚赶过来的尤越,看了个清清楚楚。
巴嘎砬子村外的野山坡上,山雀下山走了,埋人的人们继续忙碌着。
毛驴儿的尸体刚刚入殓,杨大屁股就抱着一个三岁的孩子,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地跑上山来,她来到毛驴儿的棺材前,啪啪地打着棺材,嘶哑着嗓子,哭喊着:“你个天杀的毛驴儿呀,你回到巴咖砬子才一天,你都没来得及看看你的结发妻子,你就为了那个骚娘儿们,被高鹏远砍死了呀,死了死了,你连祖坟都不能进,埋在这乱葬岗子呀,我要是死了可咋办呀,我死了该埋哪儿呀,……”
高连海看着连哭带说的杨大屁股,影响了高鹏远和毛驴儿的下葬,就损着她,说:“哭什么哭什么,你哭的是哪份儿呀,这毛驴儿和你有什么关系呀,你连哭带数落的,你挨得着边儿吗。”
杨大屁股正哭的来劲儿,不想被高连海一阵数落,就哭不上来了,她站起来,撒着泼,把孩子往高连海面前一送,喷着吐沫说:“你看这头小驴儿,这是纯种儿的毛驴儿,是毛驴儿撒的籽儿,在我这一亩三分地里长出的苗儿,你看了这孩子,你还敢说,我和毛驴儿没关系吗?”
高连海并不买她的帐,他轻轻一推孩子,照样数落着说:“你啥呀?你贞节烈女呀,一天能和一百个男人来事,从你的那个里头,能抠出两抬筐好老爷儿们的*,谁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呀,去去去,别耽误我们,去你的得了。”高连海损完了杨大屁股,对着埋人的人们说:“埋。”
人们七手八脚地把高鹏远和毛驴儿的棺材埋了起来。
树怕揭皮,人怕揭短,杨大屁股的*,在巴噶砬子是出了名的,高连海这么一说,杨大屁股就真的不敢再说什么了,话儿也说不出来了,她眼巴巴看着被埋起来的棺材,只好坐到一边,放开了声儿,扯开了嗓儿,捶着胸脯,哭了起来。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七章 男人与女人(1)
###(六)第十七章 男人与女人(1)
(六)巴嘎砬子后山上,胡便儿正和熊作福耍着小脸子。她是跑来告诉熊作福,她爸爸又要请他们的尤老师了,她爸爸请尤老师的目的,是想把她嫁给尤老师,她叫熊作福赶紧想办法,让他的家长到胡家去提亲。
熊作福却没有着急,他看见胡便儿,想想那天月夜下的情景,就想亲她一口,补补缺儿,他嘴巴子干撅着,看样子是没吻着胡便儿,只能朝胡便儿这么撅着。
胡便儿心里正烦着,没心思亲近他,她拿着一个干巴树枝儿,指着熊作福的鼻子,把熊作福定住了。
胡便儿:“你不把事儿定下来,就想吻我?没门儿。”
熊作福却没有把提亲当回事,他觉着现在提亲,以他们家现在的情况,胡建银也不会答应,不如眼前和胡便儿亲近亲近来的实惠,他啼啼地笑着,照样朝胡便儿撅着嘴巴子。
胡便儿有些急了,说:“亲嘴亲嘴,你就知道亲嘴,亲嘴亲个屁,也来不了真格的,你还是赶紧去我家提亲,到那时候,我才是你的人,随你的便儿。”
熊作福一想到提亲,他就一片茫然。胡建银,村长、保长,什么长都干过,那是村里的“皇上”。他们家算什么呢?他能招上“驸马”吗?他撅着嘴巴子傻想。
胡便儿见熊作福还在撅着嘴巴子,她见熊作福是那么执着,就讪讪地说:“那天,我叫你吻,你为什么不吻呢,现在,你却来了精神,你,你正事不办,老想着歪的斜的,你还是歇着吧。”说完,她风一样跑下了山。
熊作福看着跑下山的胡便儿,呆呆地看着远山,头脑里还是一片茫然。
巴嘎砬子街上,胡建银正碰上刚从山坡下来的尤越,他马上就拉住尤越的手不放,连着说:“走,走,跟我走,到我家,到我家喝酒,喝酒去,咱爷儿俩,再喝顿酒。”
尤越本想不去,可是,胡建银拉着不放手,没办法,他只好答应着说:“胡村长,您松手,我去,我去就是了,我去还不行吗。”
胡建银听尤越说去喝酒,才满意地说:“哎,这就对了。”接下来,他又说:“尤越啊,你可不能再这样保长、村长地叫我了,我现在不是什么村长、保长了,你还叫我村长,不是骂我吗。”
尤越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胡村长,咳,又叫错了,您呢,六十几了,以后,我一定不叫您村长了,我就叫你大叔,叫大叔,这行吧?”
胡建银:“好,好,叫大叔好,那咱们就走吧,到我家。”
尤越跟着胡建银,并排走着,亲亲热热地走在巴嘎砬子的大街上。
埋完了高鹏远和毛驴儿,高连锁回到村里,他来到尹家大院的门前,老远地就叫住了山雀:“山雀,你站住。”他这是第一次直呼山雀的大名。
山雀站下来,等着高连锁。
高连锁气喘吁吁地来到山雀面前,没头没尾地说:“山雀,你这回没事了吧?”
山雀:“咋叫有事没事呀,人活着还能没事吗?”
高连锁:“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心里,心里没事了吧。”
山雀诧异地看着高连锁,说:“你这是咋啦,说话没着没落的,啥叫心里没事啊。”
高连锁见山雀还没明白他的意思,急得他拍着胸脯,说:“我是说这儿,你的‘这儿’,不是我的‘这儿’,你的‘这儿’,没事了吧。”
山雀知道高连锁想说什么了,可她故意打着岔,笑着说:“连锁,你这是咋啦,你一个大男人,老说女人胸脯干什么?”
山雀的话,把高连锁说了个大红脸,他急着分辨说:“我不是说你们女人的胸脯,我是说‘这儿’…”他刚要再拍一下自己的胸脯,伸出去的手猛然停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才能说得清楚,他一时没有想好话怎么说,他呆住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山雀。
山雀看着呆呆的高连锁,拽了他一把,说:“咋啦,你傻啦?”
高连锁真的傻了,他傻笑了一下,语无伦次地说:“我,我,我……。”
山雀当然明白连锁的心事,她严肃地说:“你也别‘我,我’的了,什么也别说了,连锁,我告诉你,你该找个媳妇了。”
高连锁听山雀这样说,说他该找媳妇了,他以为这是山雀答应了他,答应嫁给他了,所以,他兴奋地连着说了好几个对:“对,对,对对对,是该找了,该找媳妇了。”说到找媳妇时,他觉着面对面的和一个要嫁给自己的女人说,而且说得这么直截了当,他还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第十七章 男人与女人(2)
###(六)第十七章 男人与女人(2)
(六)山雀也知道高连锁话里的意思,她为了打消高连锁对自己的念头,直接问高连锁:“连锁,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呀?”
高连锁又误解了山雀的话,高连锁以为,山雀这样问他,是山雀想叫他主动把婚事提出来,他没有马上说话,只是抬起头来,满怀深情地看着山雀。
高连锁这么看着山雀,山雀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吗,山雀心里也微微地动了一下,半推办就地嗔怪地说:“你,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高连锁真因为山雀是叫他主动提亲了,他认真地说:“我,我就想找一个,一个象你一样的媳妇。”高连锁的话一出口,山雀不禁心里一惊,她知道,到了快刀斩乱麻的时候了,不能再耽误连锁了,她斩钉截铁地说:“连锁,我知道你的心,你的好心,可是,我得明确地告诉你,咱们是不可能的,你对我,死了这份心吧,咱们是绝对不能到一块儿的。”
高连锁刚才还满怀希望,现在听山雀这样一说,他急了,上前就抓住山雀的手,急切地说:“为什么不能,以前,你大仇在身,现在,高鹏远死了,你大仇得报了,你还想干什么?难道,你认为,我连锁配不上你吗?”
山雀本来想把手缩回来,可她看见高连锁那急切的样子,她的手只是微微地缩了缩,就不再缩了,任凭高连锁紧紧地握着。但她的手没有缩回,话却还是冷冰冰的。
山雀:“不,不是你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你,我是一个肮脏的女人,村里人都看见过我的身子,你不是也看见过吗?”
高连锁急忙否认着说:“不,你不是肮脏的女人,你是一个纯洁的女人,不,也不只是纯洁,是圣洁,因为,因为那不是你的错,在那个时侯,你没有办法,你只能那样。”
山雀摇着头,流着泪,喃昵着:“可,可我毕竟是个女人呀。”说完话,山雀还是一狠心,用力抽回了被高连锁攥着的手。
胡建银拉着尤越回到了自己的家,一进门就喊:“便儿,便儿,快做菜,烫酒,你们老师来啦。”
没有胡便儿的回应,胡建银才知道胡便儿并不在屋里。尤越也知道了,胡建银的女儿,自己的学生胡便儿,她没有在家里,就想推辞了这次宴请。
尤越:“大叔,便儿没在家,我看,我改天再来吧。”
尤越推辞的话,叫胡建银听了更加高兴,他暗自认为,这就是尤越恋着胡便儿的证明,胡便儿不在家,尤越就不想呆,他越这么想,就越想把尤越留下来。
胡建银:“她不在家咋啦,她不在家,咱爷儿俩就不能喝酒啊,咱们照样喝酒,再说咧,说不准她什么时候,象兔子似的,就蹦达回来了呢,你说对不。”
尤越今天也很高兴,一是听尹月月说,山雀在梦里喊过尤越;二是看见了山雀在山上的举动。他也想喝点儿酒,为自己庆祝一下,所以,他也就不太推辞了,顺水推舟地留了下来。
胡建银把小炕桌放上,把尤越让到炕里,说:“尤家大侄子,你坐好了,等我去买点儿什么下酒菜,你怎么也得等我回来啊。”说完,他出去了。
胡家,只剩下尤越自己,干巴巴地坐在炕上,瞪着空空如也的小炕桌。
尹家大院门前,高连锁还在纠缠着山雀。
高连锁见山雀把手缩了回去,又紧跟一步,再一次抓住了山雀的手,他紧紧地抓着,生怕山雀再抽回去,然后,他急着说:“女人怎么了?在那个时候,谁能管得了谁呢?谁又能自己说了算呢?”
山雀听了高连锁这话,心里非常感动,但她还是忧忧地说:“只是,只是我,我还是不想连累你,连锁,你是村治保主任,我是地主婆,土改已经过去三年多了,你也知道,这人呀,只要戴上地主、富农的帽子,在村里,还能抬起头吗。”
高连锁:“我不怕,我不怕,只要你愿意,我高连锁宁愿不当这个村治保主任,我宁愿和你一起低着头、哈着腰过日子,我愿意。”
山雀摇着头,苦涩地笑了笑,说:“你,你没有尝过当地主、富农的那份儿罪,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你不能,你不能娶我。”
高连锁:“我知道,我知道那是啥滋味,我天天管着咱们村里的地主、富农们,他们也就是天天装着愁眉苦脸的样子给我看,我一转脸,他们之间还开玩笑呢,我看,当地主、富农也没啥,我看,真的没啥。”
山雀不笑了,她收起笑脸,又一次斩钉截铁地说:“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呀,有很多东西,没有尝过,你就是不知道它是啥滋味,不知道它的厉害。”说完,她猛地抽回被高连锁紧紧攥着的手,一转身,想躲开高连锁,走进大门里。
可是,她还是被高连锁抢先拦住了。
第十七章 男人与女人(3)
###(六)第十七章 男人与女人(3)
(六)胡建银并没有买来什么好吃的东西,他只买来了一袋子带皮儿的熟花生。然后他从酱栏子里擓来一碗大酱,拿了一把干葱。他把半袋子的带皮花生往小桌上一倒,说:“今天,咱爷儿俩各管各,自己剥皮自己吃,再就是大葱蘸大酱,今儿个,咱们爷儿俩就这么喝,咋样?”
尤越耳朵里,还在响着山雀梦里喊自己的那甜脆的声音,他现在吃什么,喝什么,都觉着甜蜜蜜的。他剥开一粒花生米,慢慢地放到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好,这样好,有情趣,有情趣。”
胡建银再拿上来两个饭碗,他把酒往饭碗里一倒,说:“咱爷儿俩也别斯文了,就这么喝吧,就象水泊梁山的好汉那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只是今天咱爷儿俩没有肉,只有花生,咱们就将就着吃花生吧 。”
尤越心里高兴,也一改平日里的斯文,举止也变得豪爽起来,他端起一碗酒,冲着胡建银一举,说:“胡叔,来,大侄子先敬你一杯。”尤越今天也真是兴奋,他端起酒来,一口竟喝了小半碗。
胡建银见尤越今天喝得这么豪爽,喝得他都有些傻眼了,可他不能示弱,也跟着喝了一大口,喝完了,想吃口菜解解酒,可小炕桌上什么菜也没有,他只得拿起一棵大葱,往大酱碗里抿了一下,就狠狠地咬一口,咬下了大半截,辣得他嘴里“嘶啦”了一声,说:“啊——,喝酒就大葱,一盅顶两盅呀。”
尤越看着大葱把胡建银辣得嘴里直“嘶啦”,他也拿起一棵,抿了一下大酱,试着咬了一小口,辣得他也嘴里“嘶啦”着,还辣出了眼泪,他连连地说:“不假,不假,真的不假,这大葱辣泪眼,半碗顶一碗。”
胡建银听尤越嘴里改了词儿,连连地叫着好,说:“有文采,就是有文采,编的合辙押韵,还挺实在的,真不愧是当老师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