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良自己揉揉发湿的眼角说:“好兄弟坚持住,全连都在挨冻、挨饿,咬咬牙!只要我们挺过眼前的困难,加紧干,就能改变咱们的艰难处境!”
二排在已烧过的地里用一张“二牛抬扛”犁地,五班长赵家义和班里的其他人抬起木杠,杨军在后扶着犁把,前头几个拉犁的人,腰弓得基本上快和地成了平行线,艰难地向前走着,脚下十来公分已化开的地被翻开。拉犁的人汗水像下雨一样滴入脚下的土地中,可脸上还满是笑容地说:“排长,这就是不一样,犁可比挖的快多了。”
站在一旁的李冰对杨军说:“可惜犁少了,要不咱连可以早早完成几千亩地的开荒任务。”
杨军很有信心地说:“下一段发动连里的能工巧匠自己做犁,牛嘛可以买,不行向老乡借去,加上人拉不信咱就完不成团长交给我们的任务!”
另一处的几棵梧桐树旁,三排长兰成其和湖南新战士李成湘正在休息抽烟,李成湘看着一望无际的荒凉大地脸上露出一副愁容,他见排长大口抽烟就问:“排长,这里的情况完全出乎我的预料,生活苦点咱能克服,可这里的气候太冷了,让人受不了!”
兰成其脸上也堆满愁容地说:“我们受冻就算了吧,还招你们这些多学生兵,你这学呀?是白上了,在湖南怎么也比这好。”
李成湘叹口气说:“谁说不是,轮上打仗还能立功,这开荒的活谁不能干?咋非要让咱们干,我在家都没见过种地是咋会事,唉,一步走错步步皆错。”
兰成其见身边无外人就小声对李成湘说:“小李,看在老乡的份上以后听我的,娘的,假如有机会咱们就走!”
李成湘惊慌的说:“排长,去哪?”
兰成其拍着他的头:“小声点,娘的,回不了老家别说找女人,搞不好就得冻死在这荒漠戈壁上,别人好歹是共产党员,咱死了算啥?”
李成湘更害怕了,嗓子发抖地说:“排长,那可是逃兵,我不敢!”
兰成其剜他一眼:“娘的,看你那熊样,还上过学呢?没出息!”
一班黄亮今天干活时因用力过大,出了一身汗,后来挖出黄老鼠之后别人去逮小动物,他就坐着稍稍歇了一会,突然间感到背上很凉,就像被人泼了一背凉水,而后头也有些发晕、精神恍忽,王三魁发现后就过来看他已神志不清、脸部发呆,上去一摸他的头很烫,估计他可能是感冒了,就叫他别干了先休息一会,收工后到卫生员那拿点药,黄亮不愿休息硬是拄着砍土镘站起来坚持去砍土包上的灌木、杂草。
干着干着他的脑海里想起老家在山头上挖的窑洞,因为这一发烧,浑身冷得像掉进了冰窑,所以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能不冷的问题。他琢磨着想窑洞因为三面是山、土壁较厚,太阳晒不透,冬天冻不透,冬暖夏凉,如果能在地下掏洞产生的效果会不会是一样的呢?想到这他自信地笑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海中形成。他走到班长跟前把自己的想法说了,王三魁一听有道理,而且他在地方帮助工作时在一个村子里也见过那种高出地面一米多的地下房子,这种房子是可以不用土块的,要是能行就可以解决连队的住房和过冬问题了,战士们就可以少挨冻了,更让他高兴的是如果有了房子明年他和排长就可以把自己的女人娶回来,想到这他鼓励黄亮再把自己的想法仔细地考虑一下。
晚饭后,黄亮和王三魁在帐篷外围着连队的帐篷转悠,他们即是在选地方又是实地感受自己设想的方案的可行性,王三魁问黄亮:“这种房子都要用什么料?”
黄亮掰着指头算算说:“除了挖土,顶上和盖房一样,檩子、麦草,没麦草可用苇子代替。”
两人一阵合计后心情很兴奋,认为这要是真成了,不但解决了全连乃至全团的住处,还可以解决天冷造成的冻伤减员问题,二人高兴地跑到连部帐篷里去向连长建议。董海这时正在往炉子里加柴,房子里一片烟雾,韩良被呛得直咳嗽,只听连长骂着:“小董,你搞什么鬼?算了别烧了,冻不死也要被呛死,晚上裹紧点坚持着睡吧。”因为柴禾很湿,加上炉子没烟筒所以火不但不好好着还直倒烟。韩良听到门口有人喊报告就说:“谁呀?算了别进来了,我们出去!”说话间他李冰披着大衣出了门,看到王三魁和黄亮站在门口韩良问:“一班长,啥事?”
王三魁扯扯黄亮示意让他给连长说,黄亮便把自己的想法讲给了几个领导,他刚说完李冰连连摇头说:“开玩笑?挖地洞?像个大坑还要盖顶,谁不小心踩上去塌了砸了人咋办?不行不行!”
韩良沉思了一下说:“我看行,黄亮说和他们陕西老家的窑洞的道理是一样的,我也在陕西生活过,只不过老家有山可挖,咱这没山就向地下挖,我看可以试一试!只要能住人、能保暖就算成了!”看到李冰仍有疑虑就对他说:“再说一班长也见过这种地房,不行就挖深点!”范祥正为生活和取暖问题发愁,听了这个建议当然全力支持。
第二天,全连早饭后集合出发继续烧荒开地,而韩良却悄悄安排班道九、黄亮和王三魁,并对王三魁说家里所用炊事班、喂马的战士都归王三魁调动和使用,班道九不知原委,韩良也没告诉他真相,只说一班今天由他亲自领着去干活。
等连队人走后,王三魁、黄亮及炊事班的几个战士,在一班房后五六米远的地方拉线划印,然后黄亮用铁锹把线挖深,就和班长等人开始用砍土镘、十字镐刨地面上的冻土。因为地面冻得又厚又实,光刨开冻土层就用了大半天,挖到五十公分后下面的土就不难挖了,王三魁让人叫来喂马的三个战士全力向下挖土,炊事班长卢从福忙完自己的活也跑来看新鲜,他乐呵呵地站在坑的沿上问王三魁这是啥?做啥用的?王三魁和黄亮看看他却笑而不答,经他再三询问王三魁抬头说:“老班长,下午你来就知道了,回去吧,别误了午饭!”
卢从福双手放在袖筒里说:“好好好,军事机密,咱火头军不问了,我回去还要烧糊糊呢!”
此时的荒地里,四个排正在热火朝天地开展挖地劳动比赛,除了一排外,二排、三排和四排各用一个“二人抬扛”进行犁地,一排的人还是用撅头、砍土镘、铁锹等工具在挖、刨、翻着地。班道九领着一排把已砍光了树枝、红柳杂草的地方用铁锹先铲平,然后就认真地翻挖起来。
不多会儿,陈进东和崔长山、李丙涛骑马从二营赶到骑兵连,看到骑兵连犁地用上了铧犁感到很新奇就问韩良:“良子,行啊!都用上犁了,从哪搞来的?”韩良嘿嘿笑道:“是梧桐村金大叔借给我们用的。”
陈进东说:“不错不错,你们连军民关系搞得不错呀!”
李丙涛走到那个犁铧跟前,用手摸摸说:“团长,咋每次到骑兵连都有新变化、新道道啊?”他蹲下仔细看着那张犁说:“这东西的结构简单,咱们自己可以做。”
杨军说:“是可以做,也不难就是缺铁,我们的五班长原来在家就是铁匠,李股长,等暖和了我们建个铁匠棚,干活用的工具就能自己做了!”
韩良向班道九招招手,班道九忙过来问:“啥事?”
韩良对他耳语一番,班道九笑着点点头,他过去对参谋长说:“参谋长,借马使使,一会就回来。”说着已解开树干上的那匹马,翻身上去,勒转马头向连队方向跑去,身后是一团团尘土飞扬。
陈进东瞥瞥远去的一排长,又看到韩良和李冰神秘的样子大声问:“你们又搞什么鬼名堂?”
韩良神秘地一笑说:“团长别问,他回来就知道了。”完了又问:“团长,你还有啥事?”
陈进东看看崔长山,崔长山说:“给你们连新的任务!”
韩良和其他人都一惊问:“什么任务?”
崔长山说:“军区让我们在搞好生产的同时建起白杨坡边防哨,准备让你们连上一个排!”
韩良和林培民对视了一下笑笑说:“好事吗,啥时上?”
崔长山说:“很快,下星期吧!”
班道九只用了十来分钟就跑回了连队,看到王三魁他们已挖出了一个一米多深的长形大坑,喂马的几个战士把从梧桐林里砍下的树都用马拉来了,苇子也割了一大堆。他站在坑边上好奇地看着问:“一班长,这是干什么的?谁出的鬼点子?”
黄亮见排长的眼光即有好奇又有些疑虑的样子,忙答:“排长,是我的点子,你下来看看,这里已有热气了,不信下来看看!”
班道九蹲在坑边上也感觉到坑里向上冒热气,心中一乐蹦了下去,下面的确比上面暖和,他忙从王三魁手中拿过铁锹用力挖土,又用力向上甩着,上面的人又用铁锹把土向远处倒着。
班道九笑笑说:“你们真行啊?想出了这么好的点子,还要挖多深?”
王三魁身子靠着墙壁说:“才一半,要挖两米多吧,人要能直起身才行!”
班道九在下面体会到了这种地房的好处,信心十足,想起连长的交待忙又爬上来说:“那就快干吧,团长他们一会要来,好了!我去食堂看看饭,你们干吧。”
班道九和卢从福骑马驮着饭向地里走去。一路上,卢从福对王三魁、黄亮发明的这个新住处赞不绝口,听到老班长不停地夸班道九,心里增加了对王三魁他们成功的信心。
地头的大树下,陈进东和战士们喝着白菜汤,吃着玉米饼,韩良和班道九在一旁小声嘀咕着什么,陈进东感觉他俩神神秘秘的样子就问:“你俩说啥,这么亲热?”
韩良推推老班说:“你回去都见了,给团长说吧!”
正在收拾东西的卢从福抢着对团长说:“哟,不简单,一班长和小黄在挖地房呢,我看挺好,比帐篷挡风。”
陈进东一听瞪圆了眼看看崔长山说:“我说吧老崔,骑兵连的道道就是多,快说说你们发明的什么新鲜玩意儿?”
韩良见不说不行了,他原先怕这事不成所以就不想事先张扬,刚才听了一排长讲的情况,团长又一再追问就把一班王三魁、黄亮为了解决住房和不再挨冻的问题,从老家陕西的窑洞联想到在这里挖地房子的事说了一遍,看到团长听得很有兴趣就大声说:“现在一班长和黄亮在家正挖着呢,刚才一排长说他帮炊事班送饭时去看了,这会快挖好了。”
再说组织挖地房子的王三魁怕首长突然赶来看,为了赶进度他们几个人很快就吃完了饭,并分成两拨换着干。因为刚吃了饭身上有了劲,也因为心急一会就挖够了深度,下面的人已不好爬上来了,王三魁问黄亮:“小黄,这门从那开呀?”
黄亮看看一人多深的大坑说:“活人能让尿憋死?总不能进进出出搭梯子吧,看我的!”他从王三魁放到坑里的两棵梧桐树上攀爬上来,走到坑南边举起十字镐刨开一个口子,王三魁看懂了他在挖门,便过去一块干,小黄抬头说:“班长我看这样,为了不耽误时间我们把坑边垫平就可以放横梁、铺椽子。”
王三魁认为双管齐下可以加快速度,就叫来另一个战士和黄亮一齐挖,自己带人取土垫坑沿,然后搬着三四根较粗的树干按东西方向放好,又依次把那些较短、较细的小树干在檩子上每隔二三十公分放一根。
因为大家心急,加上饭后力气足,所以进度很快,待团长他们来到时黄亮他们挖的门也成形了。这是个门从坑底到外面约35度左右的坡度,黄亮还在细细地铲着,而上面的人放好了几十根椽子后又把一抱抱的苇子铺在椽子上。
陈进东下了马围着这地房子来回看着,他见黄亮在下面只露出头就大声问:“黄亮,你还在挖啥?”
王三魁插言道:“他在挖门,团长!”
陈进东立即跑过去,门的坡度离坑底还有几十公分没挖到底,也顾不上什么了“扑嗵”就跳了下去,抬头透过稀疏的椽子和芦苇缝向上看,他已感到这里面暖乎乎的了,便高兴地对上面叫道:“唉,参谋长你们下来体验一下,真的很暖和!不错不错!”
说话的时间黄亮已把门的通道全部挖好了,崔长山、李丙涛、韩良和正干活的人都钻入坑里,大家都惊讶地说:“团长,这坑真的管用,不冻了!”
陈进东听到大家都在称赞回头说:“黄亮,听说这是你想的点子,好、好呀!你可解决咱六团的大事了,又立了一大功呀,要好好表彰你!对了——”他转头对李丙涛说:“小李,回去对冯洁说,她不是在师里要了个照相匣子吗,来这照个相片,这可是历史,是由我们自己创造的历史!”李丙涛笑笑点着头,崔长山说:“李股长,这房子有了,一开春你和冯股长结婚不愁问题了!”
大家终于感到要有自己的住房、自己的家了,都兴奋地互相拍打着,韩良说:“一排长、一班长,开春播种一完,连里给你们连襟俩把事办了,好给咱连添小劳力呀,怎么样?”
其他人没等一排长说话,将班道九、王三魁围起来打趣地说:“好呀,我们终于可以吃新郎官的喜糖了!”
班道九笑着悄悄问了句:“连长,这是真的?”
“当然!结婚还能骗人呀?”
班道九推了黄亮一把说:“还有你小子,你可是找了个美女啊!”
崔长山扬扬头对大家说:“对了,有老婆的回家接去,没有的赶紧在这找,晚了就没房子了,是吧团长?”
“对!参谋长,”陈进东越发高兴地说:“要不怎么扎根呀,女人都没有算啥家?走,咱们都一起动手,尝尝给自己盖房的滋味!”
在场的人一起动手干了起来,王三魁和另两个战士站在房顶上接着团长他们递来的一捆捆苇子,然后挨着铺在房顶上。
班道九迈迈腿也想到房顶上去干,王三魁忙对他摆摆手说:“排长,别上来了,我们知道梁在哪,你太重了,失脚摔下去出了事我们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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