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亮伸出头说:“没事班长!”
听见这边的回话王三魁和藏在渠下的另外几个人都向他们小跑过来。黄亮心里对刚才的爆破数总觉得不放心,他怕他们直接进入爆破点,就站在渠边说:“班长,我感到不对,你数炮了吗?是不是五十六声啊?”
王三魁眨着眼说:“好像是吧?小谭你数了没有?”
谭新斌想了想口气十分肯定地说:“是五十五响,我是一声一声数的!”
一听还差一炮没响张兴起的脸色变了:“那这一炮……啥时响?”
黄亮仰脸望着天色说:“班长,老同志负责找,新同志快到渠边继续隐蔽好!”
王三魁嘴上没有说什么,但心想刚才炸开的几十处大小、高低不平的乱石堆都翻在渠的两边,怎么找啊?他自语地又像是问黄亮:“都点着了呀,我们几个人各点各的,是不是线潮了燃得慢?”
黄亮眼盯住那高低起伏的爆炸点说:“班长,要抓紧时间找,连队快要上工了,人一多就更危险了!”
王三魁心里当然知道这一哑炮如果找不到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他转头对几个上来的战士说:“抓紧时间找,仔细点!”
几个人分段在石头中仔细搜索,黄亮想如果是炸药受潮当然好了,可万一炮眼相距太近,导火索燃得慢或是被爆炸后飞起的石头砸断,看不见线就不好找了。他正思考着张兴起从他身后向他的右前方走着,突然从他刚走过去的地方,离他脚不到一米之处,一股白灰正从石缝里喷出,黄亮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他张张嘴用了很大力气喊道:“张兴起!快、卧倒!”
张兴起听见背后沙哑喊声回头挤着他那双小眼,发愣地看着向他扑来的黄亮,张兴起还没有意识到死亡就在脚下,黄亮本来就极度虚弱、加之高度紧张眼看就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他吃力地边跑边对张兴起指指那正在冒烟的石缝,张兴起这才看见地缝中正在冒烟的导火索。一时像触电般傻愣在原地不动了,黄亮像鸽子扑食般地跃起把张兴起推倒在渠下的乱石堆里,几乎是同时在他们背后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
哑炮响起的刹那间,距导火索不远处的几个人都本能地弓腰趴倒在地。一阵硝烟过后地上的人们抖去身上、头上的碎石和泥土站了起来,张兴起被黄亮推出去后摔倒在渠下的碎石沙土里,他被那一声巨响震晕了,两耳膜“嗡嗡”直响,听到耳边有人在又叫又喊他睁开眼摇摇头,抖掉身上的沙石,脑子清醒了,马上想到自己刚才是被黄亮猛地扑倒的情景,副班长怎么样了?他人在哪呢?他用双手撑住上身四下寻觅着救他的战友,恰好这时跑过来的谭新斌发现了他,也看到了躺在张兴起几米外的黄亮。谭新斌悲怆地叫了声:“黄亮!副班长!”不知是跑还是爬的向黄亮扑去,眼前的情景使他和其他人都愣住了,只见黄亮倒在满是泥雪和乱石的地上,下身被大大小小的碎石掩住,一块几十斤的大石头压在黄亮的后脑勺上。张兴起不知从那来的牛劲,上去抱起那块石头扔在一边,然后和谭新斌把黄亮抱起来。黄亮头上到后背一片血渍,后脑上血流不止,嘴里也在流着血。王三魁和全班人都围了上来,王三魁把手放在黄亮的嘴和鼻子上试试,感到还有气就对老潘说:“你们留下,我和谭新斌、张兴起把副班长送回连队!”说完他撕下自己的棉衣里子为黄亮抱住头部,张兴起也扯下自己的衣服里子为昏迷着的黄亮擦着脸上的血。他已哭得泪水和口水掺合在一起了,王三魁心情又慌又乱,看他这么哭就说:“老张,别哭了!快,把人放到我背上!”
王三魁背起黄亮,谭新斌、张兴起护在两侧,飞快地向连队跑去。
天已大亮,战士们列队扛着工具向工地走去。王三魁背着黄亮跑了一里多地,谭新斌换下了班长,刚跑了几十步迎面碰上了上工的连队,队伍前的韩良看到对面来了几个边跑边哭的人感到奇怪,就拔开苇子大步迎过来,当看到是一班长他们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迎面而来时,惊问道:“一班长,咋回事?你背的谁?”
队伍这时正好过来,林培民和李冰、班道九、二排长、三排长都围了过来。看到浑身是血、头被包着布、已昏迷的人,都七嘴八舌地问着。王三魁说是刚才放炮被炸着了。韩良对他们说:“别说了,快送连队!”说完又对着队伍大叫着卫生员刘志国的名子,刘志国背着药箱跑过来,韩良对林培民交待后与一排长、刘志国和一班的三个人护送黄亮向着连队跑去。班道九嫌谭新斌力气小、跑的慢,就自己抱起黄亮大步向连队飞跑。
到了连队又迅速来到一班的地窝子里,他们把黄亮放在铺上,刘志国先用听诊器听听黄亮的胸部,韩良焦急地问:“怎么样?”
“心跳很弱。”刘志国接着又说:“连长,咱们这条件差快送卫生队吧,我这也没啥药,技术也……”
韩良看着刘志国,又伏下身看看紧闭着眼睛的黄亮,他感到黄亮的呼吸已很轻了,抬头对一排长说:“老班,快去把炊事班的牛车赶来,快!”
班道九刚要出去,韩良想了想不妥又回头说:“不如骑马快,用马送!”
刘志国说:“他主要伤在头部,失血太多,马再一巅……”
“危险大不?”一排长问。
刘志国说:“外部出血不怕,就怕头里有血。”
几个人的目光都转向连长,韩良一咬牙对王三魁说:“就这样!快去牵马!”
王三魁很快牵来自己的马,班道九力气大就先上了马,几个人将黄亮放在他怀里,班道九一手抱着黄亮一手抓着缰绳两腿一磕马肚,向着白杨坡跑去。韩良、王三魁、谭新斌、张兴起也翻身上马紧跟在后头。
团机关工地上,陈进东正进度的事着急,突然又听崔长山跑过来大喊:“团长,不好了,黄亮被炮崩着了!”
陈进东和杜真、李开来一听急忙问:“人呢?重不重?”
崔长山说:“听说是早上清哑炮时被炸了,头被石头砸着了,韩良他们骑马已送到卫生队来了!”
陈进东看看政委没好气地说:“愣球啥?快走,去看看呀!”
杜真和李开来虽然对团长有看法,但听到他这声骂,赶紧跟着他向卫生队跑去。
卫生队的病房里,队长陆庭元和几个护士正在为黄亮擦洗头上、脸上和身上的血,韩良、班道九、王三魁、谭新斌、张兴起几个人焦急地站在一旁,陆队长解开黄亮头上缠着的血布,那是张兴起的衣服,早已被血全部浸透,陆队长抬头对韩良他们说:“韩连长,你们最好先出去,人多影响光线。”
他们向后退退说:“陆队长呀,你一定要全力救活他,他可是骑兵连最好的同志!”
陆队长说:“放心,没有他我们哪能住上暖和的地窝子,是他救了全团,我咋能不全力抢救?但最后的结果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几个人听了心里更加没底,王三魁还要说啥被连长阻止了,他怕影响陆队长的工作。这时院中传来杂乱的说话声和脚步声,他们扭头一看是团长、政委等几个领导向这里走来。陈进东急切地问:“怎么回事小韩?”韩良让一班长把事情发生的过程对领导们说了一遍。张兴起还在后面抽泣,并内疚地说:“唉,全都是因为我,黄亮是为了救我呀!”说着他哭出了声。
陈进东和杜真在陆队长背后弯腰看到黄亮紧闭着眼睛,脸上已没有了血色就问:“陆队长,情况怎么样?”
陆队长心情沉重地说:“情况不好,脑后被砸了个大洞,头骨碎了不说,破碎的骨头已嵌入脑子里了,腰上骨头也断了,而且失血太多,现在需要尽快输血!”
陈进东手一挥:“那就快输啊,还等什么?他是什么血型?”
王三魁说:“队长,黄亮和我都是B型,抽我的!”
杜真很急地说:“这几个人怕不够,要多找些人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捋起胳膊伸向陆队长叫道:“队长,抽我的!”“我也是B型的,抽我的!”
陆队长见状说:“同志们,光说不行,你们先到隔壁房子里去验血,血型不同的人就先回去吧。”
陈进东把衣服一脱伸出右胳膊说:“来吧护士,我不用验,我是B型。”
护士贾槐花伏在那张梧桐树制的桌子上,陆队长向她点点头说:“小贾,抽吧。”
闪着耀眼冷光的针头扎进了陈进东的血管,浓浓的鲜血被抽进针管,贾槐花在针管200毫升的地方停住不抽了,陈进东说:“不够,再抽!来本来人就少,不够咋办?”
班道九的血是A型,他为自己不能为战友输血着急,就看看连长说:“连长,我去连里找人吧?”
韩良:“行,快去!”班道九奔到院里跨上自己的马使劲抽了一鞭子,向连队工地上飞奔而去。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五章 壮丽青春
到了工地,班道九“腾”地蹦下马朝自己排里边跑边喊:“谁是B型血!是的都过来!”林培民和李冰也听见了班道九的喊声,急忙从渠道里爬上来问:“一排长,小黄怎么样了?”
班道九火烧火燎地说:“指导员,人目前还没事,就是需要大量输血,谁是B型血的跟我走!”
林培民对他说:“你别急,我这就问。”说完他转身对渠下正埋头干活的人喊道:“你们谁是B型血?谁是现在就跟一排长到卫生队去!”
林培民的话音一落立刻就有一二十个战士伸出胳膊朝指导员说:“指导员我是!”“我是……
当班道九领着这些战士来到卫生队时,护士贾槐花正趴在床边双手握着针筒给黄亮的血管里慢慢地推着从团长和王三魁身上抽出的血。另一边,陆队长和医生正在为黄亮负伤的头做技术处理。
陈进东和其他几个领导站在房子外的空地上来回踱步,来输血的战士有的不知道自己的血型,被带到卫生队另一个地窝子里化验。陈进东猛地扔掉烟头又要进去被杜真拦住说:“老陈,别进去了,那样对医生压力大,我们也帮不了忙,你才抽了血回去休息一会吧。”
陈进东摇摇头:“抽这点血算啥,能把黄亮救过来抽多少都行!”说着这个耿直的大汉眼圈红了,他抬手使劲抹抹眼睛说:“唉,政委啊,我们这一切都是为了啥?啊?”
杜真叹口气说:“为了啥?为了能减轻国家和人民的苦难!为了屯垦大业!今后我们还会有流血、有牺牲!”
“是呀政委,”陈进东咬咬牙说:“可小黄年轻啊,刚有了对象,好日子还没过上,要是那蒙古姑娘知道了不知要多伤。”
杜真很少见陈进东发表自己的感慨,听到他提到乌兰花就用商量的口气说:“给县里打个电话,把黄亮的事通知乌兰花吧?”
还没等陈进东说话,冯洁闪动着眼泪汪汪的大眼、喘着气跑进院子,她见团长、政委、参谋长等人都在,声音中带着哭腔急切地问:“团长、政委,听说黄亮负伤了,在哪呢?”
杜真向房子里呶呶嘴:“正在抢救!”
冯洁“腾腾”地跑下地窝子。杜真也跟了进去。因为正在抢救,她靠不到跟前就急得又出来问政委:“要不要通知乌兰花?”
杜真瞧瞧陈进东,对冯洁说:“我和团长商量了,你去打电话吧。”
另一间地窝子里,接话员立即接通了县政府的电话,然后把话筒递给冯洁,冯洁口气急切地问:“你是哪位?”
对方说是值班的,冯洁就说:“请你们马上通知县长的妹妹乌兰花到解放军六团来,一定要快!”
冯洁再回到地窝子时,黄亮的头已被厚厚的沙布包了起来,脸上只露出一只眼和鼻子、嘴,人也醒了。王三魁抱着黄亮,黄亮在王三魁的怀里用微弱的声音说着什么,王三魁一句也没听清,陈进东、杜真进到房子里小声与陆队长说着话,冯洁从陆队长的神色里感到,问题可能更严重,杜政委见她进来问:“打通了?”
冯洁点点头说:“通了,值班的人已去通知了!”然后她拨开围着的人走上去轻声呼唤着黄亮:“小黄,黄亮!”
黄亮在朦胧的意识里听到有声音在喊他,这嗓音是那么柔和那么好听,他脑海中出现了乌兰花在草原上骑马飞奔的轻盈身影,并且越来越近,好像就要扑到自己的怀里,他要和心爱的人说话、要大胆地拥抱心爱的姑娘。片刻间他又感到了巨大的疼痛,好像是在战场上被敌人打中了一样,他趁着自己还没倒下,去拉乌兰花的手,想顽强的站住,他觉得如果倒下怕永远站不起来了。朦胧中他努力睁开眼拉住冯洁的手,笑意溢满了他的面颊,他轻轻地说:“乌兰花,你来了,你要把马拴好,咱们还要到工地上大干一场呢,你带酸奶疙瘩了吗?那东西真好吃,大家都说好吃……也都很喜欢你。”说完他喘着大气合上了嘴,而且垂下了眼皮,冯洁用颤抖的声音说:“小黄,你别闭眼啊,你看看我,我是你的冯姐,乌兰花马上就来了,你要挺住啊!”
陈进东和陆队长在这个沉闷的气氛里感到自己的心情更加悲凉,作为一个戎马一生的指挥员,征战沙场数十年的军人,他随时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而且战争本身就是用生命去拼杀,死人是常事,也许早上还并肩走在一起的战友转眼间就可能牺牲在你面前。但是,现在是和平的年代,他们已远离了硝烟和战火,为了建设共和国的边疆在这亘古荒原上战天斗地,不怕苦、不畏难,甘愿为了人民而献身!他看着眼前这个为他人而不顾自己生死的小兄弟,心里一阵惊悸,而且眼中发热,他的沉默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忙捂住自己的脸害怕大家看见自己的失态。
陆队长呢,在战场上时他天天和伤员打交道,每当担架把伤员抬到他面前时,大多都还是喘着气的生命,在那个时刻他都是争分夺秒、竭尽全力地和死神抢夺着战友的生命,有时面对牺牲在自己眼前的伤员他总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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