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因暗卫来报,司徒锦命人把守荣禧堂,严禁人员出入,自然不知王子腾相遇泰宁帝。
狠狠暴揍一顿贾赦,又坐在焕然一新的荣禧堂内,司徒锦微微露出满意的神色,看着声泪俱下向贾母陈述要休妻的贾政,眼眸划过一道厉光,手曲起敲了敲茶几,发出咚咚的声响。
原本哭声悲凉婉转哀怨的陈词之中忽地若一盆冰水冷冷的浇灌而下,屋内众人不由默默的看向声源处。
贾母面露不喜神色,但是眼前“贾赦”又是铁心肠黑心肝的存在,他们孤儿寡母难以想对抗,只得默默的积蓄力量,手拿起擦擦绣帕,而后拍拍贾政的手,示意忍一时风平浪静。
待他们明白了贾赦突变的缘由,就是翻身之机。
贾政收到贾母的示意,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母亲站在他这边,无人如何,贾赦稍不留神,一个不孝的骂名就背负定了,而后仕途堪忧。眼眸斜睨了一眼下跪匍匐的王夫人,忏愧之色涌面,“母亲,若不是王氏为孩儿诞下两子一女,否则孩儿必当休了这无知的蠢妇!”
跪在大堂内哭得泪眼昏花的王夫人听着贾政的话语,立马开始从贾家的不景气话语转到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好歹还有孩子。
“老二,你是个爷们就别光嘴上说说,笔墨皆在,证据确凿,要休妻,放眼天下,谁也说不出个错字来,写吧。大爷我看着!”司徒锦神色淡漠,对着场内作戏的三人冷冷的说道。
贾政闻言愕然的看向司徒锦,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王夫人眼眸中闪过一道杀机,渗透着毒液,狠狠地盯着人。
“贾王氏,管家期间的亏空四十万两银子,就算你砸锅卖铁也得把银子给爷吐出来,外带你包揽诉讼尤爱放贷,拿的都是我贾家,爷的一等将军名帖,也该算算爷的名誉损失,看你一介女流,也为贾家开枝散叶的份上,不按重利五分算,但至少两分,也把零头给你抹去,外加库银,共白银一百六十万两,五日之内若是不交齐,”司徒锦故意拉长了语调,眉目微挑,“家法处置,合家驱逐贾家族谱。”
“贾赦!”贾母当即拍桌,怒沉脸色,“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太太,你看,我的眼睛倒射你的身影,如何没有把您放在眼里呢?”司徒锦说完,微不可查的簇簇眉,与贾赦记忆融合,那贱兮兮的轻浮调子貌似他无师自通。
☆、 第18章 宝玉
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不要脸还说的如此一本正经,让人无言反驳的!
贾母并贾政夫妇一时神色呆滞,唇舌开阖许久,却被气的说不出半句话来。听着“贾赦”三言两语将事情安排好,望着人潇洒离去的背影才愕然的回过神来。
贾母目光如刃,死死的盯紧王夫人,透着一股寒意。这蠢货居然愚蠢至此!!还连累到她的政儿,简直是丧门星!
“王氏,我贾家那里亏着你了,竟要你堂堂的管家夫人去做贼!”最要命的居然公中漏洞如此之大,铁证如山。边说,心里面的火一下子冒了出来。这么多年下来,她还没有被如此欺辱过,尤其对他大逆不道的是原本几乎愚孝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大儿子贾赦!
猛拍茶几,桌案上的茶盏被咣当砸了一地。
上好的茶壶茶盏瞬间裂成片片,碎在地上触目惊心。
王夫人原本匍匐跪地,被飞溅的茶水沾了一身的污渍,手不由紧紧指甲陷进手心,垂眸敛去心中的滔天怒火,恨贾母这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老虔婆,敢不敢对天发誓,你就没贪点私房?!贾府的公中传到她手里的又有多少?!贪污公中的钱款,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可老虔婆的丈夫乃是嫡长子,而她的丈夫不过是嫡次子。饶是这些年住在荣禧堂,可心中总有不甘,大房不过占了一个长字,一家子的窝囊废,但待遇却千差地别。相比贾母,更恨做事手段狠辣的贾赦,拼命咬牙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有两子一女,而且,三不去,她给贾代善服孝三年,谁能那她怎么样,再者,如今她二哥高升,贾家还要依仗她。
她有靠山依仗,心微微松了一口气,手上传来丝丝的疼痛,凝眸看着露出的血丝,身子有些发颤,语调带凄,“太太,您不看在儿媳的份上,也要给宝玉做主啊,宫里元春还在苦苦熬着啊……”边说眼眸看向贾母,言辞切切,“母亲,想当年您如此信任于我,我却辜负您的厚望,但是,我实在无颜面……”
听着王夫人话里话外影射当年张氏的事情,贾母气的瘫坐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眼眸瞬间狠狠的刺向王夫人。
贾政扶着贾母,闻言,心里一紧,张口了半天,许久才期期艾艾的唤了一声“母亲~”
他快要疯了!!!但是就算休了这等毒妇,可若是因此得罪了王家,他没准就会保不住官位。他从小顺风顺水,何时面临过如此窘迫的境地,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当真可恨可悲。
贾母眼眸闪了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怀胎十月生下来又养在身边自小聪明懂事宠到大的儿子啊,紧闭了眼眸,思忖了一会儿后,而后睁开双眸,闪过一丝的坚定,“先把我贾家的银子还了再说,然后……”
且不提三人如何的谋划,司徒锦倒是见到了一直如玉大名的贾宝玉。
贾宝玉如今不过十岁,圆圆脸盘若中秋之月,看起来甚是讨喜,但是说话做事便直让司徒锦面色暗上了一寸。
宝玉面痕带泪,凄凄惨惨戚戚如丧考批,“大伯,你为何要将林妹妹从碧纱厨里移出来?还把我安置在前院……都是一帮臭男人的地界,连个姊妹也没有!”
“读书了不曾?”司徒锦眉宇紧蹙,淡漠的问道。
贾宝玉闻言一滞,这大伯居然会问他读书与否,那不啻于晴天打雷!!家中谁人不晓,大伯最是纨绔的,尤爱糟践清清白白的姑娘。如不是他是小辈,无法劝说,定然要放了那满院子的姑娘。眉目一转,张嘴便来,道:“……不过是四书,都是杜撰的!【这总是前人无故生事,立意造言,原为引导后世的须眉浊物,学的不过钓名沽誉,入了国贼禄鬼之流。】”
……
“国、贼、禄、鬼?”司徒锦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眸子斜睨,看向贾宝玉,一字一顿,尽是冷笑,一手摩挲着茶沿,抿口茶,压压惊,而后淡淡瞥了人一眼,“故此,小姑娘一来,你就擅替其父给了取了表字?要同起同卧?同止同息?”
贾宝玉不解他与林妹妹一见如故如何碍着大伯的眼,踟躇了一刻,“大伯,我为何便是擅替?林妹妹……”
司徒锦盯着他,瞧了半晌,果然携玉出生的不与常人同!正琢磨着该如何解决呢,忽地有暗卫来报贾母三人合谋借助宗族之力妄图拿下他这个不忠不孝黑心肝大儿子,然后让王史两家联络御史大夫上奏陈情,而后老亲脸面求动甄贵妃吹帝王枕头风,三管齐下,以保证一举拿下贾赦。
闻言,身子微僵,心底忽地有冷意渗出,司徒锦不由紧蹙眉头成川。这股莫名的情绪,看来贾赦的性情还隐隐的在此身体中。口中一声微叹,声音几不可闻的替贾赦感慨了一番,而后司徒锦唇边划过一抹讥讽的笑意。
有些事情太过当想然,而且贾母这控制欲比他当皇帝的还强!
正在诉说如何如何“一见女子便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的贾宝玉忽地瞥见“贾赦”冷冰冰的眸子,直撞上如锋锐宝剑一般锐利的目光,心中不由一颤。
“贾宝玉。”司徒锦嘴角笑意弯弯,似讥似讽,双手曲起敲敲桌案,“你厌恶国贼蠢蠹,那我这个国贼蠢蠹便如你之愿!来人,扒了他的锦绣外衣,穿上粗布麻衣,送到城郊当个清清白白的庄稼人!”
“大伯,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让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既然厌恶为官做宰,就勿要借荣国府的名号!当个普普通通农村刨土的。”边说挥手示意暗卫将人捂嘴带下。
“不要过来,老祖宗……呜呜……”
“去找个模样差不多的,让人装病!”司徒锦眼眸划过一道冰冷。反正他这个蠢蠹做不到跟人同处一室。没因这话了结贾宝玉的性命,已算法外开恩。
处理完贾宝玉,司徒锦见了见四个女孩,说了几句勉力了一番林黛玉,而后看着三女孩,头一件事便是给人改名。谁家排序乱来的,嫡长都从个偏支女儿。而且,女子闺名都传到外人口中,供人点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司徒锦看不规矩之处,改改改。反正,他是一家之主,继承人,底气十足;另一边,贾赦学规矩装皇帝,还没等人出师,各种私下求见络绎不绝。
先推掉后宫众位嫔妃的求见,能看不能吃,连牵个小手的权利都没有,绝对是受虐。
各种心腹大臣的求见,奏折留下,人走。
至于皇子的求见,通通都不见,免得见一个,一大串说偏心。
“哎……大老爷我现在该去怡红楼听戏了。”贾赦一手托腮,默默的看着沙漏,无限的眷恋以往悠哉的小日子。
“皇上,您今日的字还未练完!”看人在发呆消磨时光超过一炷香的时间,戴权一板一眼的提醒道。
贾赦回眸斜睨了一眼戴权,双手扶脸,“老内相啊,咱们好歹也算熟人了,聊个天,要不然我憋坏了怎么办啊?”
“皇上,您要奴才说老国公的旧闻鼓励您奋发向上?”他跟贾赦唯一有交情的就是其父祖了。
“我祖父的都能倒背如流的,父亲的也……”每一次他若是哪里惹到老太太不开心了,老太太就会说你爹当年如何如何,听得他都心里腻歪了!贾赦扰扰头,嘿嘿的傻笑了一声,特意翘首左右转了一圈,压低了声响,一副我们说秘密的姿势,“你跟他很长时间吧~~不如说说他当年被我岳父罚抄写,我大舅子有没有狠狠的嘲讽他!”一想起当年他小舅子当庭啪啪打皇帝脸,说“毛躁之君,不可谋也,张家后裔,此后绝不跨朝堂一步!”
那气势,他十分的佩服羡慕,虽然人说完话之后拍拍屁股潇潇洒洒的走了。留下他一个战战兢兢的夹着尾巴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毕竟女婿好歹也算半子。皇帝万一欺负不过本尊,暗搓搓的收拾他怎么办?
戴权立得依旧笔直,听见这话,眼里不禁冷了又冷闪过惊愕神色,默默的瞅了一眼在异想天开的贾赦,微微挥动拂尘,淡淡的开口,重复,“皇上,您的字还未练完,将军晚上要来检查的。”
“内相,我以后再也不给你塞银子了!”贾赦头朝另外一边一侧,埋在御案上,愤愤威胁道:“每次都说他,我祖母跟我说过狼来了,有些东西玩三遍,就不灵了。这皇帝说检查也就吓唬吓唬人……”
司徒锦刚出密室门,来到书房,就听贾赦在大放厥词。
“所以说啊,内相,别这么严肃嘛,笑……”贾赦回头,立马目瞪口呆,下意识的就往后跌去。
司徒锦懒得跟人计较,拿起奏折开始批阅。
巡盐御史林如海跪奏,今冬私盐贩卖猖獗,百姓驱利获益……
礼部尚书唐卫奏球,今科举子士气浮躁,追名逐利之辈甚多,诸位皇子过于礼贤下士。
吏部侍郎……
原以为三人监政,阁老票拟,好歹能互相权衡一下,但是似乎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闹得愈发不可开交,当他死了一样!
司徒锦批阅奏折眉头蹙得愈发紧,面色也暗了一寸。
看着人眉头拧了起来,贾赦心里悠悠一颤,默默的回想了一番,这奏折他拿来的时候瞥过一眼,无非就是互相告状嘛~诸如:父皇,你到底信不信我,我是你的儿子啊!你宝贝的儿子啊!!某某兄╱弟,居然敢欺负我,儿臣不依啦~~尤其是密信,都是这样开头的--皇上皇上,我历经千难万险,发现了一个好大好大的秘密,我跟你说他居然有贪污。
正想着,忽地看见司徒锦的手略动了一动,从案上翻出一奏折,脸上神色也变了变,道:“史家保龄侯上奏-”故意停顿,看了一眼贾赦。
贾赦不解。
目光在人身上慢慢晃了一圈,将目光挪到奏折上,司徒锦眸子一闪,嘴唇一动,道:“私下预备换欠款三十万两。”
☆、 第19章 欠款(上)
“还欠款?!”
贾赦一愣,看了一眼乾锦帝,才猛然想到人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说起来,勋贵欠款大都是因太!祖皇帝仿舜巡之事,众臣接驾把银子花的跟流水一般,然后“哭穷”向国库掏银子,以表示自己真身家清白,没怎么贪污,更是亏空了!其实吧,接驾皇帝,勋贵都是私下里赚得泼盆满贯。而且,原始的开国勋贵乃是论功封爵。论的自然是战功,战功多也意味人攻城掠地抢到的财物多!
发的战争财起家,这家底厚的流油,但也容易被人抓住小辫子,所以大都琢磨着广置业让家产由暗转明。反正,其他家他不知道内里,就是贾家,他祖母在世之时,家业明面上完全清清白白,联合隔房宗妇,发展祭田,族学,而后他坐山吃空也能几辈子衣食无忧(当然这要建立在贾家上下不贪污一针一线,尤其是当家主母没弄私房钱的情况下)。不过,看着司徒锦手握奏折,脸色越来越冷,很识相的闭嘴。
上面那位爷,也南巡过,两次,甄家接驾。因奉圣夫人而新荣暴发之贵狠狠地展现过甄家的巨富。【别讲银子成了粪土,凭是世上有的,没有不是堆山积海的,‘罪过可惜’四个字竟顾不得了!】立压了当年太!祖出巡。
一时静谧,偌大的承清宫,恍若无人,唯有夜风吹拂,烛光摇曳映着地上斑驳的人影。
“赦儿,日后若是皇帝说起还款一事,你要偷偷私下归还,但不能一股脑儿全还了!还一半,还要弄出砸锅卖铁的模样,剩下的分期还款,最好还要加上利息,这般一来,皇帝心里总会还记得你,咱们不求高调,平平稳稳的渡过贾家改门换户的年代!”
耳边忽地回想起老妇人语重心长的话语,司徒锦眉目一挑,单手扶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