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甲黄沙之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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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甲黄沙之血战-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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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衫不整、狼狈不堪,被饥饿、惊惧、疲劳折磨了两天一夜,心力交瘁的人们——正团缩在内金水桥到奉天门间的空场里。

  近在咫尺的“隆隆”声连续不绝,每一下都仿佛在凿耳揪心。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去想,也不敢去想。但那隐隐绰绰、遮遮掩掩的答案仿佛早已被不详的预感预先埋在心底,时时在人们的心窝里攒刺。上了年纪的人们临时抱佛脚的、虔诚的叨念着青天和各路菩萨。年纪稍小一点儿的妇女、少妇和未出阁的姑娘都故意拆散了头发,涂污了面颊,手里藏着剪刀、锥子,尽可能的挤缩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几个尚未总角的小女孩也把黄土抹在脸上,似懂非懂地拿着磨快的簪子。

  天在灰暗中失掉了颜色,没有云,也没有风,只有令所有人压抑窒息的空气,在一点点腐蚀着残留的生气。哀莫大于心死,还有比想哭却流不出眼泪更痛苦的事么?

  只有三两岁的孩子和还在襁褓中的婴孩可以尽情的用啼哭发泄他们的不快。幸运的是,令他们不快的仅仅是因为惊吓和饥饿。

  在稚嫩的哭声里,刘体仁、刘体纯兄弟俩和三百多名士兵一动不动地矗立在内金水桥的桥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午门,就像是庙堂里铜铸的金刚、铁打的天王。

  午门外,过天蛟仍然在狂吠。一旁的万人敌也有些看不过去了。用力的推了他一把。

  “行啦!疯够了没有。别多喝几口就真把自己当天王老子。里面毕竟是李帅的人马。别把事情做绝了,到头来弄得自己下不来台,让两家头领跟着咱俩丢面子!”

  过天蛟满不在乎地说:“李帅又怎么样?他手下的人还不是一样犯事?你真当他是活菩萨,嘁。”

  他随口喷出口酒气,熏得万人敌直皱眉。

  “本以为凤阳是个金山银山,谁成想是他妈的这么个穷地方!忙了一天也没见啥宝货。说不定,有钱的大户都被李自成那几个手下窝藏在这里啦。凭啥仗咱们打,财他们发?这理说到哪儿也不错!我这是替吴帅、张帅出头!”

  “话是没错。可这城门一时也撞不开。要想强攻,就得架云梯灌。万一真动了手,闹出人命来,怕是不好。说到底,有些事还真不是你我应该上心的。”

  “我说,你这小子,咋越活越没种。抢粮仓那会儿你小子比谁都凶。守粮仓的就不是李自成的人?”过天蛟斜着眼,怪声怪气的说:“怎么,刚才你咋不说 ‘哟,那是李帅的人,娇贵,碰不得。’”

  万人敌霎时间脸涨得像个紫茄子。他突然大吼了一声:“人都死哪儿去啦?去,拿三百斤火药来!来几个机灵点儿的,把那鸟门给老子炸啦!”

  (四十六)

  立马于崇伟的三阙城门前,刘芳亮才明白,原来事态总要比想象中的严重。一个时辰前还紧紧闭合的中门,如今却已豁然洞开。原本驻守在这里的二十名兵士,也已不知所踪。

  他焦急地和袁宗第对视了一眼,想要暂时拦阻住自成。但自成人疾马快,早已在两人对望之际,纵马而过。刘芳亮、袁宗第忙策马紧随。

  李自成引领着四五十骑人马,呈紧密的队形,径直的穿过那道中门洞开的三阙城门。他急切地想知道城内发生的情况,而对周围的景致毫不在意。他既不知道他刚刚穿过的大明门是皇城禁垣的正南门,也不知道,大明门的中门是只有皇帝才可以策马而行的御道。

  多年以后,当他身着淡青色龙袍,箭袖戎装的以“水德应运”的帝王身份骑马度入北方那座参照了中都制式修建的皇城的另一座大明门的时候,即便是刘宗敏、牛金星、宋献策等扈驾的文武重臣,也只能早早的在大明门外的下马碑前下马,牵着马分从左右阙门进入。而他的身边已再无一人可以策马同行了! 

  大明门后是承天门,之后是端门。同北京皇城相同,端门的西面是大社稷坛,东面是太庙。端门过后,就是午门了!

  (四十七)

  吓人的撞击声消失了。虽然,叫骂声却并未停止,反而更加污秽不堪,还夹杂着些许喝彩、鼓励的浑话;虽然,人们特别是那些待字闺中少女和新婚未久的少妇们将耳朵堵得更严;虽然,四周手拿刀剑的人越发的紧张,甚至是惊慌;但从未经历过战争的人们还是感到一丝心安。一无所知的他们自然不会明白,有时,安静——才恰恰预示着危险的来临。

  刘体仁、刘体纯自然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以至于跟随在他俩左右的人对于即将发生的事也都能猜个*不离十。刘体仁已经跑过内金水桥,在距午门四五十丈的距离,正伏下身子,一只耳朵紧紧贴着地面。

  久经历练的听觉能够从乍似杂乱无章的噪音里剔离出一组组熟悉的音符。“铿铿铿”是铁镐或是锄头正凿开坚冻的地面;“唰唰唰”是长锹亲切的与泥土摩挲;“哗哗哗”伴随着嬉笑和口哨声,是人们为了使泥土松软,俏皮的在坑里撒尿。

  良久,刘体仁轻松的起身,悠然地拍拍罩甲上依附的尘土,愉快地打着唿哨,不紧不慢地走回桥头。走到桥正中,他突然给了刘体纯一个手势。刘体纯顿时会意,立即将一柄长枪掷了过去。刘体仁单手将长枪接住,走回到队前。

  “轰!!!”

  天空激荡,大地动摇。雷霆震怒,头晕目眩。暗朱金钉、浑厚沉重城门碎纸朽木般的散落成一片!

  所有人的耳朵毫无征兆的伴随着一个崩天裂地的声音轰鸣着。它掀着巨大的气浪,撕裂空气,撕扯耳膜,扑面而来,使人汗毛倒竖、心肝欲碎。

  滚雷般的回响尚未消逝,天阴雨湿里,“啾啾”般的嚎涕已此起彼伏,势同鬼哭。一阵瞬间爆发的欢呼声,山呼海啸般的暂时将哭嚎声阻断。茫茫的黑影突然出现在乍显的缺口中,流沙似的四散、奔流。

  惨哭欢啸,叠影金戈里,刘体仁扯过一面盾牌,一边将长枪倒转着夹在腋下,把笔直的枪柄架在盾牌上,一边斜挑着眉毛,俏皮的开着玩笑“打起精神,把牙呲起来,别叫这群土狼崽子唬住啦。”略微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别伤人,别后退!”这六个字,他说得很重。

  (四十八)

  过天蛟、万人敌和十多个大小杆子头被上千人簇拥着,像是得胜的将军。尽管他们很快就杀到内金水桥前,但受到了内金水河和刘氏兄弟的阻拦,一时不能向前。

  有“内五龙桥”之称的五座内金水桥上布列着近百面盾牌,刘体仁的三百人已列成三排,数十杆枪柄从盾牌上架出,将不断涌来的人们推开,不让他们靠近。

  过天蛟的一部分人冲在最前面,由于有大头领撑腰,又并未受到受伤或者死亡的威胁,所以这些人看上去无比的英勇,有的不停的用盾牌冲撞着对面的人墙;有的凶狠的举起刀剑把盾牌劈砍出火星和缺口;还有的死命的抢夺那探出的枪柄;更有存心生事的,恶毒的把利刃放低,从缝隙里扎进去,或是死攥着枪干顺势向隐蔽在盾牌后面的人用力的捅戳。一时间,刘体仁的人不少都受了伤。

  更多地想要凭白立功的人还在拼命的向前冲挤着,一部分加在中间的万人敌的人马却并不十分热衷,有些被迫挤到前面,有些故意停滞不前,有些像退下来,却被后面的人堵住,动弹不得。

  人群中的叫骂和咒骂,很快发展成了对骂,甚至演变成了真刀真枪的激烈对抗和摩擦,桥头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砰砰砰”三声闷响,过天蛟手中的一杆三眼铳还冒着徐徐的青烟。吵闹的人们顿时安静下来。

  他面目狰狞的同万人敌缓缓地走来。几个护驾赶在前面,像驱赶牲口一样把拥堵在桥头的人们赶开,为他腾出条道。

  一旁的亲兵已小心的将三眼铳接过来,递上他心爱的大刀。过天蛟单手擎刀径自来到刘体仁面前,刀尖已指上了刘体仁的鼻尖。

  “刘大虎,半大的娃,在这充什么英雄?再不让开,老子活劈了你!”

  “刘将爷、袁将爷有令,闯将到前,不得退后一步!”刘体仁并没有动怒,回答的不卑不亢。

  “他李自成要是一天不来……”

  “一天不来,守一天。五天不来,守五天。一年不来,守一年!”

  过天蛟愤怒了。他那把十斤的大刀缓缓落下,锋锐的刀尖故意把脚边的汉白玉的御道划起一串火星。

  他用另一只手,向身后的人们示意着,让所有人跟随着他的脚步,从桥头退下去。

  一百五十步外,三百张强弓已张箭待发。过天蛟退在弓箭手

  身后。

  “传令,刀落为号,十箭后,冲锋!”

  他威严的把大刀高高地举过头顶,挑衅般的对着刘体仁大喊道:“安心上路!”

  然而,与过天蛟的初衷恰恰相反,伴随着他的话音,对面的战阵里,却突然迸发出一阵热火连天的欢呼声。对面的人们在这一刻竟完全被发自内心的激动、喜悦的情绪包围。而一遍一遍周而复始的欢呼声里,却只是在不停重复着两个字:“闯将!”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六章
(四十九)

  马蹄声由远及近,疾如骤雨,脆似落玉。伴随着这轻快的节奏,一团褐影像是自连天覆地的灰白中剪取下的一片,轻盈灵动的飘逸而来,然后那颜色一点一点的由淡转浓。近了,再近了,马蹄声陡然一变,簟头银筚击节碎,碎作乱琼,碎作繁星,碎作了冰崖转石万壑雷!

  滚滚奔雷里,羽翼般流动的褐影似已千钧。它凝滞如山,像一柄无锋的重剑,望风披靡,在人海里破浪鼓波而来,化作五十骑戎装骑士——五十条天龙马,五十位谪仙人!

  他们冲开了乱糟糟的人群,径自从过天蛟和万人敌的面前一掠而过。激荡而起的疾风,顿时吹散了过天蛟的大半酒意。马队在内金水桥下呈一字形列队。四五骑劲影却并不驻足,而是跃上了桥头。桥头的欢呼声在这一刻到达了顶点。刘体仁、刘体纯冲出了兴奋的人群,激动又有些许惭愧与身后的人们一同高叫着:“闯将!”

  众人呼喊,引起了许多听天由命的人们的注意。强烈的好奇心使一些胆大的人暂时抛却了内心的惊惧,尽可能的凑近些,都想仔细端详一番这个不发一言就能阻止战事,引起骚动的强盗头领的模样。

  在欢呼声里,李自成已翻身下马。他嘉许的用力拍了拍两员小将的肩头,嘴上虽并没有说什么,但看着两人英气逼人的脸庞,心中已是一阵欣喜和感慨,忍不住在想:“好啊,果然是初生牛犊。日后在多加磨炼,一定是可独当一面的虎将!”

  他吩咐两人赶快把受伤的人换下去包扎止血。然后高举双手,目视着人群在他的示意下渐渐安静了下来。随后,才用洪亮、高亢的声音说:“众位兄弟都辛苦啦。我备好了酒肉,犒劳大家。”暂时被阻止的欢呼声在这一刻又自发的响成一片。

  李自成又摆了摆手“咱们打了胜仗,自然要好生庆祝。传我军令:今晚,除了巡哨和值夜的弟兄,其他人都可以多吃几碗。这天寒地冻的,是要暖暖身子,去去寒气。只是不许醉酒。哪个要是借酒生事、误事,我的鞭子可不饶他!哦,还有一样”他思索了片刻,笑着说:“还有,不许耍钱。别才关了饷,不到明天就光了腚。要是被我知道了,别管他是谁,我都请他吃笋炒肉!”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会意的大笑。

  李自成等大家笑够了,才和刘芳亮、袁宗第、刘体仁兄弟以及六七个头目离开队伍,走到开阔的场地里,来到奉天门前的人群中。

  围拢挤拥着的人们恐慌的注视着这群闯入者。梦魇般的经历使他们失去了猜想的能力和勇气。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视作是死亡的前奏,又或者是预兆着那比死亡更加生怖的折磨。慌乱的他们在狭小的空间里的尽可能的退让、躲避着,甚至是小心的掩饰着自己哀怨的神情。他们已分辨不清好与坏,美与丑、善与恶。可惜,不论怎样躲避,看上去,躲在这里的人们都像是一群待价而沽、任人宰割的羔羊。

  二三十个青壮被半驱半拉的带到他们的面前,像是被无形的绳子穿成了一串,心惊胆战在众人同情、怜悯以及庆幸的目光下,占卜着自己的命运,仿佛是宴会上被宾客们相中的“美味”。

  “禀闯将,这些都是老百姓们推选出的头目。各位头领有什么要问的,直管问他们。”带队的小头目说道。

  李自成亲切地说道:“各位乡亲,都别怕。”。

  尽管他面色和态度都十分和蔼,面前的人们却并没有可亲可近的感觉。在他周围的人个个面无血色,更多的人特别是年轻的女人选择低着头躲避着他和那些手握兵器的人的目光,身子还止不住得筛糠般的瑟瑟发抖。也有为数不多的处在偏僻角落里的人们把仇视明白的写在脸上,甚至用吐痰的方式发泄着自己的怨恨。

  李自成察觉到了大家压抑着的不满情绪,他眉毛一扬,微微侧了一下头:“明远,你卷了这些人,总共得了多少钱财?”

  刘芳亮无可奈何的一笑,如实回答:“李哥,敢躲到咱们营盘里的那会是什么大户?多是平民小户,都是贫苦人家。就算有些殷实的富户,多半也是抛家舍业,能保住命就不错。何况俺和汉举一直忙着打仗,也没顾上盘查清算,哪有什么钱财。”

  李自成听罢,点了点头,转回头来平和的对那几十个“头目”说道:“别怕,我李自成虽也算是绿林出身,却和那些响*盗、土匪刀客、贼娃子不一样。李某虽别无长处,还就是没把金银珠珠那些个身外之物放在眼里,不义之财自当去和王侯显贵、污吏贪官们取要,不会贪图市井小民那几钱几分的活命银子。当然,我也杀人,但只杀那些个为富不仁的贪官和大奸大恶的恶霸。哼,看你们这些个人,一个个油光水滑的,多半都干过里正一般的差事,有些人恐怕也没少做欺乡霸市的坏事。说不定,这里还窝藏着放印子钱的巨绅奸商、残害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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