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已经彻底被路明非的中二思想传染了。轩辕龙有些绝望了。
恺撒摸索着切断了电源，把所有阀门锁死。
“它们不是在看我们，它们在对峙。深潜器没有温度也没有味道，它们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东西，也就没把我们当作捕猎目标。”恺撒解释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持镇静，不要乱动。我们现在被安全索吊着，乱动的话深潜器会跟着摇晃，它们如果觉得我们是可吃的东西，哪怕是试探性地撞撞我们都会很麻烦。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安静，最好一动不动。”
所有人都听从了恺撒的建议，保持着完美的静止，深潜器里安静地可怕。
忽然深潜器巨震，安全索发出刺耳的声响，周围晚霞一样的海水都被这两个庞然大物搅动了。这两个庞然大物开始了彼此纠缠搏杀，全力以赴又无比疯狂。锤头鲨鲜红的血液和霸王乌贼青蓝色的血液混在一起弥漫开来。
“马上要结束了。”路明非简单地判断道。
事情的发展也的确如同路明非判断的一样，霸王乌贼竭尽全力让这条锤头鲨濒临死亡。但是它并没有享受胜利的战果，而是喷出一团黑色的烟，消失在视野尽头，简直像是落荒而逃。
恺撒舒了一口气。他们运气不错，最糟糕的事情没有发生。在重量上迪里雅斯特号并不输给锤头鲨和霸王乌贼，但如果这些巨型海洋生物把迪里雅斯特号的外壳撞开哪怕一道裂缝，深潜器就会完全崩溃。
“呼叫本部，呼叫本部，我们已经接近胚胎所在的位置，虽然氧气存量锐减但还有大约50分钟的海底活动时间。周围海洋生态环境诡异，但是其他状况正常，这是难得的机会，请求继续勘察，重复一遍我们请求继续勘察。”恺撤戴上耳机。
静默了片刻，施耐德教授的声音响起：“你们已经获得惊人的发现，同意你们继续勘察，请密切注意设备的运转是否正常，在必要情况下以安全为优先。”
这样安全至上的命令，可不是执行部一贯的暴力风格。应该是身为校董一员的加图索家族向学院本部施加了压力，这也从侧面证明了，此次任务的危险性。路明非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尽管他们运气很好，但谁知道还会有什么意外事件发生呢？
既然日本分部向他们隐瞒了这么多重要的情报，到了关键时刻日本分部也有可能把他们当做弃子毫不顾忌地舍弃掉。
所以说，路明非讨厌源稚生。因为源稚生就是那种为了一个看上去挺美好实际上非常2B的理想什么都能舍弃的人。真想知道源稚生为了那个目标放弃一切却没有得到想象中的结局时，那位前辈心中，会爆发出怎样绝望又炽热的情感。
那一定是炫目又美丽的情感吧？
不过没关系，日本分部如果选择背弃他们，而路明非也会在关键时刻背弃日本分部。不过利用归利用，背叛归背叛。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他还需要这些勤劳质朴的日本分部的成员们，来牵制一下深渊之底沉睡的那些东西。到了那个时候，路明非相信日本分部绝对会诚惶诚恐地恳求与他合作。
路明非挺喜欢这种你给人一巴掌，而对方碍于形式还不得不凑上另一边脸让你再给他一巴掌的感觉。不是人人都是耶稣，大多数人类和神明根本没有那么好的忍耐力。他们在心里狠狠诅咒着你，脸上却带着谦卑又诚恳的微笑。
这种玩弄人心的过程，实在是非常有趣，简直是太有趣了。
轩辕龙看着微笑的路明非，他下意识地离路明非远了一点。他总觉得，刚才路明非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深深的浓重的恶意，不知道路明非又在算计谁了……
“那是什么？！”轩辕龙忽然凑到了观察窗前，成千上万的幽蓝色光点正从海沟深处升起，那些光点围绕着那条死去的锤头鲨。
此时应该配上一首凝重又悲伤的音乐，这一幕就像夜空下的战场，萤火虫环绕死去武士的尸体，仿佛祭奠他的英魂，悲哀却美丽。
距离近了轩辕龙才看清，那不是萤火虫，而是一种银色鳞片体型瘦长的小鱼，蓝色的光点是它头顶一根修长的触须发出的光芒。它们有锋利而透明的一口利齿，匕首一样弹出口外。
“鲑形目蝰鱼科，蝰鱼……蝰蛇的蝰。”生物图鉴楚子航自动报上了这些漂亮小鱼的名称，他的脸色很难看。
这个凶悍十足的名字和那口利齿，都让轩辕龙意识到这些小鱼恐怕不是什么善类。
不出所料，漫天星辰般的蝰鱼一齐扑向锤头鲨，剧痛榨出锤头鲨最后一丝活力，它疯狂地摆动着身体，却始终无法摆脱这些小鱼。
几分钟后，惨白色的骨架缓缓地下沉。蝰鱼们优雅地飘然离去，远望如一道银河。这些海底杀手的到来与离去都十分优雅，简直称得上是赏心悦目。
轩辕龙觉得，路明非就和这种蝰鱼们相当类似，看上去彬彬有礼赏心悦目，关键时刻下手准又狠，不给敌人一丝活路。
虽然路明非目前除了时常损轩辕龙两句之外，没和他发生什么冲突。但轩辕龙却隐约觉得，某个时刻，如果他碍事，路明非绝对会直接灭了他，而不会顾及什么同窗情谊。
自从到了日本之后，路明非身上那种危险无比的感觉与日俱增，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注①：马革裹尸当自誓，蛾眉伐性休重说！出自辛弃疾的满江红。
第 88 章
一条岩浆河从长达数千里的裂缝中流淌而出，翻涌而出的金红色岩浆把这一片海水都映成了晚霞色。寒冷如冰的海水和炙热的岩浆水乳般交融，四周回荡着隐隐约约的雷声。
“那是海水汽化的声音。”楚子航解释道，“在这种超高压的极渊里，海水的沸点超过500度，水蒸汽稍微降温后又被高压还原为液体，气泡甚至来不及离开岩浆表面。”
小故障之后的迪里雅斯特号运转非常平稳，各项数值都在合理范围内。迪里雅斯特号逐渐下潜，逐渐逼近岩浆表层。
但轩辕龙心惊胆战地注视着恺撒暴力地操控着这艘老旧的深潜器，万一恺撒手一滑，那他们就彻底悲剧了。
“放心吧，我开车技术好这你是知道的。”恺撒看出了轩辕龙的不安，他挺耐心地安慰轩辕龙，“因为氧气不足，所以我们必须节省一点时间。”
“可是老大，距离那么近的话，再失控一次我们就要掉进岩浆里了。”轩辕龙相当委婉地提出了建议。
“我们不会那么背运吧？日本谚语不是说么？圣斗士不会被同一招击败两次。那么迪里亚斯特号也不会两次发生同样的故障。”恺撒显得很有自信。
“恺撒组长你的中二病真是太重了，这种推论根本没有丝毫逻辑性。”路明非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质疑，“坦白讲，这台零号机出了什么意外我都不会惊讶。”
恺撒冷哼一声：“谁的中二病会比你更严重，中二之神？”
“我根本没有中二病，天才都是寂寞的，所以你们无法理解我。”路明非叹息了一声。
“你刚才这句话根本就是中二病的典型宣言好吧，路明非？！”轩辕龙忍不住爆发了，“这种死活不承认既定事实的行为，难道因为你是傲娇吗？”
“啊，如果硬要分类的话应该算是女王吧。”路明非微笑了，他气派十足地宣告道，“罪民们啊，还不赶快跪着迎接吾的到来？”
路明非真是没救了，这句很有槽点的宣言算是怎么回事？轩辕龙捂住了脸。
迪里雅斯特号开启了弱动力源，靠锂电池驱动螺旋桨平稳地游弋，下方的海底裂缝如燃烧的深渊，金色岩浆和黑色海水之间的分界异常清晰。暗红色的小虾在熔岩附近游动，还有一些暗紫色的生物和小虾共生。
“不可思议是不是？原本人类不相信生物能在超过100度的高温中生存，因为超过那个温度身体里的水就汽化了。”楚子航说，“但后来潜水员在深海中发现一些小磷虾可以忍受400度的高温，生活在海底火山旁，靠火山中的磷质为食。”
“但是那种虾应该怎么吃呢？煮着吃还是烤着吃？”轩辕龙提出了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其余三个人都沉默了。
“还是算了吧，估计那种虾也不太好吃。”轩辕龙很是善解人意地放弃了这个话题。
吃货，恺撒在心中为他这个小弟贴了张标签。
“外部水温224度。”楚子航说，“虽然有隔热层，但如今继续靠近岩浆表面的话，我们自己未必受得了。”
现在驾驶舱里的情况有点混乱，温度很高又空气闷热，活像在蒸桑拿。四个人都脱掉了作战服，接近全裸。
轩辕龙被恺撒发达的肌肉打击到了，那简直是足有C Cup的胸肌吧？！楚子航就不用提了，而后他愤恨地发现，路明非尽管看上去纤细又弱不禁风，但是这货也有一身漂亮流利的肌肉线条，匀称又优美，一看就知道这货是个杀胚。
这四个人里，只有他一点肌肉都没有，简直像一只白斩鸡！轩辕龙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唉声叹气。
不同于汗流浃背的其余三个人，路明非身上并没有多少汗。这货相当安闲地坐在座椅上，态度淡定又平静，观察窗外金红色的光芒映在他的侧脸上，有一种妖异的美感。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轩辕龙挺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这句词，他确信路明非如果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那他绝对死定了。
“你难道不热吗？”轩辕龙有点心虚地问道。
“冰元素火元素亲和满级，所以冬暖夏凉寒暑不侵。”路明非的回答相当有神秘感。
坑爹呢！你以为我会相信吗？轩辕龙实在没胆子说出这句话，所以他只能沉默了。
“你看我说了你又不相信，人啊，就是如此愚昧。”路明非的语气非常平淡却相当拉仇恨。
“舱外温度又升高了15度，氧气存量还剩38分钟。”楚子航面无表情地打断了路明非和轩辕龙的交流。
“那是什么东西？”恺撒忽然直愣愣看着观察窗外，“九点方向。”
塔，一座巨塔微微倾斜地矗立在地裂旁的缓坡上，岩浆的潮汐就在它不远处涨落，黝黑的塔身被映照着，塔身仿佛即将融化的铁胎。它好像以这样倾斜的姿态矗立了百万年，神灵一样巍峨又像神灵一样孤独，看到的人不由自主想要跪拜在它面前。
从下潜小组到须弥座再到卡塞尔学院，所有人都静默了。没有人说话，所有的语言在这座塔面前是那样苍白无力，只留下深深的震撼、狂喜与恐惧。
随着迪里雅斯特号逐渐前进，一座威严城市逐渐浮现在他们眼前，如同展开了一副气势恢宏的画卷。
这座城市的一半滑进了岩浆中心，另一半也已经变成了废墟，但这丝毫不损毁它的雄阔壮美。连绵的建筑，隆起的山形屋顶上铺着铁黑色的瓦片，瓦片上镌刻卷云和龙兽，那些建筑物的线条简洁又锋利，这种美学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路明非一边在纸上画出城市草图一边说：“这是一座龙类的城市，城市中心是矗立着高塔的中央广场，这应该是龙类祭祀的场所。城市以中央广场为圆心向着四周扩散，东南西北四条皇道是最主要的通路。有道路的话说明这座城市是建造在地面上的，后来才沉入水底。”
“至于沉没原因嘛，我想可能是岩浆喷发与海底寒潮爆发。”路明非说出后半句话让轩辕龙十分疑惑不解。
岩浆爆发可以理解，海底寒潮，又是怎么回事？极渊之底到处都是炽热的岩浆，怎么可能会有寒潮？
接下来路明非给出了证据：“这是一座金属塔，可它泡在含盐度极高的海水里这么久，没有一点锈蚀。由此可见，塑造这座塔的金属材料非常特殊，高温和腐蚀都没有使其毁坏。但这座塔已经塌了一角，塌陷程度相当严重，就像一块饼干被捏碎了一角。无论何种金属，都不能摆脱其固有的低温脆性转变特征。即使塑造这座塔的金属很特殊，它也是一种金属。”
路明非扔出的一堆专业术语砸晕了轩辕龙，倒是楚子航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塔身部分是一次成型的，没有任何接缝，相当完美的作品。”路明非一边仔细打量着这座高塔，一边临摹着塔上的浮雕和那些象形文字，这些文字和图腾蛇一样紧紧盘绕在四棱柱的塔身上，“这不光是一座龙族的古城，很可能还是他们的王城，这真是惊人的发现啊。”
短短几分钟内，路明非已经得出了相当专业的判断。轩辕龙这才想起来路明非还是龙类谱系学的学生，他只记得路明非是个重度中二病患者，差点忘了这货也是卡塞尔学院的优秀学生。
“也许是那个胚胎的故乡，它返回这里重新孵化。”恺撒说，“是时候激活硫黄炸弹了。运气不错，不仅找到了龙族城市的遗迹，而且胚胎到现在还很安静。剩下的事情就是找到胚胎把炸弹丢过去。”
恺撒接入了源稚生的频道，根据源稚生的叙述，诺玛和日本分部的辉夜姬系统正在分析他们拍下的照片和文字。
这是卡塞尔学院第一次直接观察到龙族城市遗址，也是研究龙族文化与历史的第一手资料，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至关重要，施耐德教授已经去写邮件通知校长与校董会这个震撼人心的消息。但源稚生同时提醒他们，抓紧时间寻找胚胎。
恺撒打开了声呐系统，屏幕上显示着四面八方的杂音从海水中传来。
“奇怪，杂波很多。”恺撒皱眉，“这里好像有回声似的，各个方向都能搜索到有规律的心跳声。”
“胚胎的心跳来自于废墟下方，但不是来自某个点，而是整座废墟的地面都在震动。”楚子航说。
“应该是它的心跳在废墟中央引发了共振。”路明非稍稍看了一眼屏幕，得出了最终结论，“比起那个，恺撒组长，现在你要做出抉择了。前面是一座鸟居，也是一道门，你是要前进还是返回呢？”
那的确挺像一座鸟居，它歪歪斜斜地立在废墟里，长达五十米的两根柱子撑起了支撑起横梁和枋，结构简单却气势雄伟。
“鸟居怎么会是门呢？”轩辕龙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