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咒富士康:他们为什么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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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咒富士康:他们为什么自杀-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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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外,富士康还为员工提供了许多休闲的设施。看着亮晶晶的游泳池,还有整整齐齐的宿舍楼,初进工厂的员工会有一种奢侈感。不过,一段时间过后,他们发觉,那些设施是他们无法想,而且也没有力气想的东西。
  多数时候,他们匆匆忙忙地经过游泳池,里面的水依然是那么晶亮,但是,却没有人慢下自己的步伐或者是把注意力转过去,他们像是被上了轮子一样,奔赴在车间、宿舍和食堂之间。
  或许他们会记挂着一个地方——“数码银狐”。这里是厂区的一个休闲文化中心。所有职工都可以到这里免费上网。里面被很人性化地分割成普通区、笔记本区,甚至还有情侣包厢和榻榻米区。这几乎是在富士康内最受员工欢迎的休闲区域了。
  此外,观澜科技园东大门外街对面是一个地摊繁多的商业小街道。这里自然是很热闹的,有价格低廉的生活用品或者是小吃等等,为富士康里的员工提供了消费的场所。
  夜晚,员工或吃些夜宵,或逛下地摊,或者是活动活动身体,划个舞步,释放压力。又或者是在街头漫步,在深圳五彩斑斓的夜里享受一下休闲的快乐。
  但是,这样的日子是极少的。许多精彩甚至是一厢情愿的憧憬。
  对于大多数员工来说,富士康离休闲很远,离“战争”很近。
  天堂?地狱?
  曾经有一部经典影片叫《大都会》,简直就是一个现代寓言,影片中描绘了工业社会的两个世界。在地上的世界,人们过着奢华糜烂的生活,到处是扭曲的摩天大楼,花园,喷泉,剧院,运动场。地下世界里却是一个庞大的机械之城,面无表情的工人们机械化地工作在繁重的流水线上,疲于奔命。当自由被权力束缚,精神被压抑麻木,又有谁知道他们的出路在哪儿?
  影片与现实总是那么的相似。台资企业富士康近期传出员工连跳自杀的新闻,持续吸引舆论的视线,背后折射的个人心理问题、企业的经营管理方式问题,以及社会深层次的制度问题,在提醒老百姓和关心中国的人。
  “富士康事件”让社会学者看到农民工作为中国最弱势的群体之一的生存困境,尤其是“80后、90后”一代的心理抗压能力,企业生产方式和劳动环境能否让员工有生存的尊严,薪资水平以及收入分配的合理性等,都是亟待解决并具有重大政治和社会意义的问题。
  让我们再回头来看看,在富士康这座为大多数打工者向往的围城里,他们是生活在天堂中还是在地狱中。虽然这恐怕只有占富士康绝大多数的普工们心里更清楚。
  
  

员工眼里的“军事战场”(1)

  深圳富士康的园区内有一个公告,上面写着冰冷的大字,向想踏入的人们声明:本厂区经政府批准合法设立,未经许可不得入内,违者送警法办!
  仅仅是一个公告牌,“围城”就此形成。
  值班的保安盯着员工身上的工卡,收拢着围城里面的精彩。在许多员工眼中,园区是一个看不见硝烟的战场。
  这是一个生产战场
  流水线上的工作细致而紧张,工作的时间也相对比较长。
  一个普工生活的一天是这样的:6:50起床,洗漱、早餐,步行到公司,穿上统一的工作服;8:00准时上班,11:00下班,1个小时的吃饭休息;13:30~17:30上班,再吃饭休息1小时,20:00下班。如果算上排队等待和来回走路的时间,中午吃饭的时间只有十几分钟。
  所谓的12小时,是指7:30~19:30,包括中午和下午吃饭的时间(合计约90分钟),上够这个时间的,每天加班报3个半小时,加班费按倍支付,周六周日加班按2倍支付。如果不需要加班,16:30就可以下班。
  一个富士康的离职员工也站出来说明自己以前在富士康的工作与生活。他在富士康做过研发,下过工厂,也曾跟普通工人一样每天12小时站着工作过,整整6个月。他用很严肃的话语批评富士康里面光鲜的一切,特别是对“魔鬼的加班”。在他的描述中,人们可以感受到加班带给他的痛苦与罪恶。
  然而,即便如此,富士康的工作规定仍然算是正常的。
  此前苹果公司对富士康有过调查,他们的调查报告中有个结果是,“抱怨最多的是在工厂淡季加班不足,大约占受访工人的20%”。
  许多员工也认为这是富士康的实情。生产线工人承认第一个月比较难熬,过度劳累透支体力,需要在生理上战胜自己,以后习惯了就好了。他们也确实希望多加点班,这样可以多拿点钱。
  不过,员工抱怨更多的,一是下班前集中开会时基层干部讲话时间拖得太长,以致无法在正常时间下班(这个问题富士康2005年大力整顿过);二是住的地方离公司太远,排队坐车时间太长。很多员工早上6:00就要起床排队坐车,20:30左右才能回到宿舍。虽然员工可以申请住在园区内,但床位毕竟有限,能够争取到的人很少。因厂区大,员工多,富士康对此事的改善措施效果不明显。
  按照严格意义上的上班时间来说,富士康的上班时间的确很标准,甚至比很多工厂都要严格地执行8小时工作时间(加班的除外)。这些无论是外部的调查,还是内部的员工都认可。不过,在外人看来合理的制度在富士康员工的眼里,或许还有另一面未能被他人所了解。
  有员工对媒体描述了他们与机器一起的日常工作。
  富士康工人李祥庆说:“就站在机器前,‘罚站’8小时(一个班8小时),一直工作。站着的时候,有个东西掉了弯腰去捡,恨不得一直有东西掉,一直不用站起来。要是可以躺一分钟,那就是天大的享受。”
  工作的时间的确正常,然而工作的方式和内容却不一定正常。
  这些严格而苛刻的工作方式让许多工人在极短的瞬间宁可用宝贵的代价去换取一丁点时间的休息。这种运作方式是透支着员工的生理极限的。
  在富士康观澜园区的插针机流水线前,每个员工几乎被机器“劫持”了,久而久之反觉得自己被同化成机器人。 。 想看书来

员工眼里的“军事战场”(2)
扒开8小时制度的光鲜,每一分每一秒或许都是一种煎熬。
  于是,休息成了许多人的愿望,睡觉成了下班后最有诱惑力的休闲。
  这些富士康工人每天上班,下班,睡觉,上班,下班,睡觉。——而这种钟表一样的生活,压缩着他们社交的私人时间。
  “我原来用的那台插针机伤过3个人,1个普工,1个技术员和我们线长。有两个是在运行的时候去调机器,结果手指被扎了。不过也怪,本来是很难开的机器,在扎伤人之后,连续十几天都没出过问题,线长说这机器‘有鬼,吃血’。”富士康员工李祥庆说。“机器吃血”,“重复又重复呆滞人的思维”。
  员工,在和重复无聊的工作做抗争,在和机器做抗争。
  这是一个生活战场
  在富士康厂区,随处可见“魔鬼藏在细节里”的标语。这里的管理、运营乃至价值观,都堪称细节化、标准化。
  每个人胸前都挂着一张工牌。用这个牌子,可以进出大门、到食堂用餐、上下班打卡。每张卡的背后都留有火警、匪警、工会、医疗、餐饮等方面的查询电话。
  每位员工从流水线上下班以后,就连吃饭也是从传送带上拿饭盒,就像20世纪初美国电影《摩登时代》里卓别林扮演的工人一样,机械地拿上饭盒,然后机械地找位子去“喂机器”。
  每天,位于厂区的中央大厨房都会源源不断地将按比例配置的饭食用锡纸包好,按时间流水线地分别供应到各个餐厅。
  甚至,员工日常着装规范也被具体到这样的细节:夹克的拉链不拉或者拉到一半都是不规范的,要拉到前胸位置。
  如果外面的人员要进入富士康园区,每次都要有厂区内部人员来接才能进入。白天走在厂区的马路上,很少见到闲逛、嬉笑的人群,每个人似乎都有明确的目标,直奔而去。仿佛在厂区慢速度的移动是不符合标准的。
  单调的生活在重复。员工晚上下班后的活动,基本上就是睡觉。没有电视,没有电脑,大家拥有的不多的娱乐基本都在各自的手机上。
  宿舍安静得只有电风扇转动的声音,偶尔,可以听到员工打电话的声音,可以看到在阳台外忙碌的身影。
  8个人一个宿舍,按照人数来说,这样的宿舍本该颇为热闹。但是,富士康为了便于管理,每个房间中的8个人都是来自于不同的车间,彼此之间的上班时间是错开的,就算是上下铺,见面的机会也并不多,再加上工作的辛苦,几乎每个人回到宿舍便倒头就睡,舍友之间的交流非常少,近距离的隔阂使他们之间的话题和信任都不多。
  他们活动的范围就是从厂区到最近的餐厅,再到宿舍,三点一线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在不到1000平方米的范围内移动着。
  富士康的福利在代工厂之中是不错的。每月每个员工在电脑房有4个小时的免费上网时间,园区也有游泳池、有娱乐场所,还有相亲的节目。
  但是,这些都是理论上的福利,当这些福利平均到30万的基数上的时候,作为个体的员工能够享受到的是相当稀少的。并且,在僧多粥少的情况下,资源必然和权力相联系。富士康内部的员工说,那些上网等娱乐场所必须是有“身份”的人才能去,普通的工人能够进入的机会相当少。
  每天加班到20:00或者20:30后,工人很少去参与娱乐活动,只等周末“放风”外出的那一天。
  于是,这样的生活,他们只想把有限的精力和时间都用来挣钱。或许他们感觉到,这里不是自己长久停留的地方,这里只是他们挣钱的地方。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员工眼里的“军事战场”(3)

  这是一个抉择的战场
  在莎士比亚著名的戏剧《哈姆雷特》中,莎翁借剧中人物之口,大声疾呼一个严肃的思考:“生存还是毁灭”,这真是一个难以抉择的人生命题。然而,在富士康中,12位员工却在生命的抉择中,选择了后者。而且,其中一名逝者还甩开了别人救助的手,选择离去。
  生命诚可贵,收入价更高,无数人为了生存而战斗。来到富士康的人,同样也是为了生存而奋斗着,努力着。那些逝者为了什么样的原因改变初衷,放弃了对于生活的抗争,对于生命的战斗呢?
  亲人、恋人、朋友,他们有着那么多的留恋;花样年华,他们还有无数发展的可能。为什么却在生命的璀璨处选择放弃呢?
  媒体在追问,试图找到每一种可能的因素,富士康本身也在反思,社会不断关注和猜测,各界调查和分析,然而,他们的选择却始终像一个谜。
  惊动了政府,引来了媒体,专家学者甚至法师都请来了,富士康的外围十分热闹。在一个外人眼里,富士康是阴霾的,是令人恐惧的。但是,富士康招聘的门口却熙熙攘攘,想要进富士康的人排着长长的队伍,还有人为了应聘在通宵排队。俨然一个应聘的战场。
  “这里的福利好些,工资能够准时发。”不少应聘者对媒体如是说。
  从这个角度看,富士康是正规军。换言之,富士康的员工不是义务兵,而是雇佣兵,粮饷是低点,但粮期够稳,与拖欠绝缘,也没人敢吃空饷,更不用担心老板拍拍屁股走人。
  而在一个宿舍内部,舍友间的关系并不密切。每个人进厂后都是随机被分配到一个宿舍的。即使是个别性格开朗的人,也容易被这样的生活同化。
  自杀的员工之一卢新就是如此。这个曾经报名参加过“快男”比赛,唱歌、跳舞、旅游样样喜欢,和同事关系也不错的大男生,就在自己自杀的前三天,写了一条QQ签名:一切都过去了。这阴冷的话语透露出他对死亡的预警。
  这个湘潭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其实早就被列入干部储备班名单,可能再熬上一段时间,就可以晋升。但是,在富士康,“干部层次一共分为14级,从师1级到师14级,新人进来从师1级开始,两三年调升1级,要调到师四五级这样的管理职位大概要10年工夫”。
  一位在富士康工作十多年的男员工,今年35岁,月薪8000元,手下管理着一个900人的车间。谈到这一让人艳羡的成绩,他摊开手掌,向记者数起自己已经拿到手的各种证书和文凭,不一会儿,两只手都数完了。
  “每个人在厂区里面活动,但每个人都成了彼此的影子,互相连姓名都不会多问。”在富士康,不允许私下组织老乡会。
  一个人在社会理应有很多层次的关系,并且成为一张网。但是在富士康,一个人除了生产线外,几乎没有其他的集体关系,仅此单一的社会关系,他们每个人都成了一个孤立的点。永无休止地面对机器,机械地劳动,机械地生活,但他们却是明明白白的有思维有血有肉的自然人,一旦遇到难以承受的焦虑与压力,最容易自杀。
  如此庞大的帝国,需要一个严谨的管理体系,企业必须处于强势地位,任何员工团体的强势都有可能威胁到富士康整体的稳定性,因此,在管理上,富士康所谓的安排都有意识地将这些对抗力量分散化,把员工之间的关系距离化。
  这些独立而无助的员工在面临压力时,渴望援助,但是面对强势的“援助”又会本能地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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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班与不加班,痛苦中的无奈

  “宁愿支付加班费,也不能让整条线停下来”,机器一关一开,损耗极大。因此,白班和晚班之间的时间空窗,厂方大多数时候会通过让工人“自愿”加班来填充。
  受到拷问的并非只有富士康,而郭台铭的“无法保证”也并非推脱。因为,在现有的“代工模式”下,这样的惨剧仿佛早已成谶。
  工人们“渴望加班”
  这样的心理期盼在外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工作如此辛苦劳累,为什么还希望增加加班的时间呢?
  然而,如果了解富士康的薪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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