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策·双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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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策·双剑-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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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去凑到槐枫面前,“怕了?后悔练双剑不?”一脸揶揄的笑。

  槐枫条件反射地点头,继而赶忙摇头:“子桓,如果是首席的话,是我们俩一起吧?”

  “当然,我们是搭档嘛。”

  “唔……”槐枫的眉头松开了,“那我就……还好。”

  楚云不再说什么,只是笑着揉了揉槐枫松软的额发。

  然而,“我们俩一起”这句话,却没有能够马上兑现。

  楚云第一次成为松派的双剑首席时,身边站着的人,并不是槐枫,而是一位名叫“章池”的前辈剑客。

  说起章池,江湖上凡是关心双剑的人,应该都不算陌生。

  在楚云槐枫这一批专门选拔的双剑组新人来到之前,他可算是松派双剑组不可动摇的首席。身边的搭档换了一个又一个,只有他,五年如一日站在首席的位置上屹立不倒。

  虽说松派的双剑柔弱,出去剑会武会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可是名门正派的首席,到底身份不同,且这么多年下来,也算是混了个脸熟。

  这次,把楚云和他搭在一起作为首席,官方的解释是:为了夙曼祭——说是双剑组其他人年级小赛会经验贫乏,恐受不了这样大的压力担不了大梁,除了章池之外,只有楚云先在单剑组时经过些风浪,尚可倚重。

  这调令一出,几乎所有人都羡慕楚云的好运气:单剑转双剑能如此迅速上位,近十年来,还是江湖第一人。

  楚云却一个人暗自神伤: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个首席的任命究竟有多凶险,只有自己清楚。

  首先,这次的首席任命,没有任何江湖剑会、武会成绩作标准,也没有经过由说服力的派内对抗,章池的资历摆在那里也便罢了。可楚云就……

  别的不说,单是这回在巡回剑会松派站里进了前四的杨尚、彭正那对的脸色,就够楚云看上一阵子了。

  其次,夙曼祭上,第二位出场,怎么也不能算是好席位。尤其现在单剑首席秋函重伤,输赢未卜的情况下。若是赢了自是应当,若是输了——以松派现在的实力和章池垂垂老矣摇摇欲坠的状态,遇上昆仑这样的强手简直是必然的——那就等着受尽千夫指吧。

  第三,也是楚云最担心的。

  这次的搭档重组,恐怕目的不是是夙曼祭,而是……

  抬头看了看在那边,和别人合练的槐枫,楚云的眉头蹙紧了。

  “怎么?担心搭档?”章池收了剑走上来,顺着楚云的视线,望过去。

  他是个身材五短的胖子,脑门上的头发掉的差不多了,见人总是一副笑呵呵的脸孔,看上去脾气极温顺,一点没心眼。

  可楚云却知道,五年来,在各类剑会上一个首席都没有拿到,却依旧能站在本派首席的位置上风雨不动安如山——若非松派的双剑实在太弱,便是他实在有非同常人之处。

  “师兄打趣了,”楚云回过头来的时候已是满面堆笑,“我现在的搭档是师兄您啊。”

  “你小子别绕弯子,”章池给了楚云一胳膊肘,硬把他拽到身边坐下,“你要是这么认命的人,至于回来了?至于双剑组换血快半年,他,”章池指了指因为和搭档配合不默契,正被教头罚跑圈的槐枫,“一次也没和别人搭过?”

  楚云不答话,回头瞥了槐枫一眼,只是笑。

  章池叹了口气,摸了摸荒漠化中的脑门:“你小子,也是南海分舵上来的吧?”

  ——苏杭区的训练基地,设在南海的一个小岛上,所以松派的苏杭分舵,又称南海分舵。

  楚云一愣:“是,章师兄你也……”

  “七年了啊,”章池执拗地把边疆的几撮稀疏的发丝拨过去支援中央,“想当年我出来的时候,大家叫我’南海公‘哈哈……”手环过楚云的肩膀摁了一摁,“等你成名了,大家就能叫你’南海子‘了!”

  “呃……”

  第61章

  楚云不知该怎么搭茬,章池自顾自地接下去:“我现在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将挂剑了,这些话呢,你姑且当担待老年人唠叨,觉得对呢就听听,觉得不对呢就当耳边风吧——本来,”章池举起自己的手腕,下意识地晃动着,“你们这批新人呢,无论如何也是不该和我这垂垂老矣临近退休的人配在一起的,眼下这个决定呢——多半是上面对你有什么不满,可却又拿不到你的错打发你回去,加上你在师兄弟中威信高,随便动你怕是有损士气,所以出此下策……”

  停下来,转头看看楚云,见他只是拿着毛巾擦汗,眯着眼瞧着槐枫的方向,只得挑眉摇头一笑,兀自说下去:“我们若是成绩好了,他们估计要你跟我到挂剑,便错过了和其他人试手的机会,我走了,你便成了鸡肋;我们若是成绩不好,上面可趁机把你退了回分舵——这些话,我不说,想必你也清楚吧……”

  “蒙师兄教诲。”

  楚云随口答,彬彬有礼得心不在焉。

  “想必……欧阳教头和欧阳师弟的事,你也知道了。”

  章池并不恼,只是一径说下去。

  楚云面色略变了一点,偏过头:“不只是我知道吧——欧阳教头看不上我的体能,想拿槐枫配他儿子的事,整个双剑组,除了……”他仰起下巴,撇向槐枫的方向,“那个当事人自己还迷糊之外,还有哪个不知道的?”

  “那你就……听之任之?”章池望着楚云的眼睛里,有一丝难以置信。

  “呵,”楚云笑得深不见底,“那还能怎么办?师兄在总舵里呆了这么多年,总不成竟不知道,派内的人事问题,底下弟子是说不上话的?”

  章池摸着下巴:“虽说决定权在教头们手中,但若想……”

  楚云的眼睛“噌”地亮了:“章师兄可有见教?”

  “哈哈,”章池拊掌大笑,“到底你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楚云眼角微微一红,略低下头,整顿了表情:“章师兄,可有见教?”重新把刚才的话,用无比正直的语气,又说了一次。

  “哈哈,你这孩子真有意思,这样,”章池伸出一支像小香肠似的肥手指,在空气中点着,“我是打算,过了这次夙曼祭,便急流勇退——而我退了,你还是双剑首组首席,到时候,点谁不是你的?”

  “首席?”楚云挑起一边眉毛,“谈何容易,以我在双剑组这点人脉资历,若是成绩不好,照样踢回分舵去。”

  “所以啊,”章池挠着发红的头皮,“我们也要争个好成绩嘛……”

  “师兄,我不明白,”楚云忽然转过头来,死盯着章池的眸子,狭长的细眼里一片清澈见底的精明,“你只要在这双剑组一天,首席的位置就没人可以和你抢,你又为什么……”

  章池挥挥手打断他:“只在一派之内当首席有什么意思?之前门派里不重视双剑——我上本派首席五年了,整整五年了,五个春夏秋冬,却从没有在任何巡回剑会的任何一站上拿过首席,夙曼祭上也没有赢过关键战,众人都觉得我的命好,位高职尊拿钱多,有谁知道我尸位素餐的难受!?每到出去剑会,看到昆仑蓬莱竹派那些人压根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心里那个难受……”他哽了一下,锤了锤胸口,方才继续,“这次听说派里重整双剑,我得有多高兴——可……唉……”

  他停下来,环顾训练场内:和楚云一批选上来的双剑剑客们,正练得热火朝天。

  “……我却忘了,这江湖已不是我的江湖。”言语中藏不住的萧索失落,令人动容,“我别无他求,只希望在挂剑之前,能在夙曼祭上赢下几场,真真正正感受一下,那种’用自己的手把夙曼牌赢回来‘的感觉。”

  楚云沉吟了一会,抬头问:“这次人事调整,师兄也是主使之一吧?”

  “是,”章池答得干脆,“欧阳教头说什么也要拆你和符师弟,而这一批上来的人中,就数你实力最好,和你配赢面最大,我就擅自……”

  “那么,”楚云做玩笑状,眼眶里却藏着残酷的森冷,“若是师兄觉得配的好了,焕发了第二春,忽然又不想挂剑了岂不是……”

  “哈哈,这个师弟放心,”章池把手腕靠在楚云耳边,轻轻摇晃了一下,发出一声属于伤痛的“嘎吱”,“听这个,师弟觉得,我还能撑多久呢?”

  楚云歉然一笑,点了点头:“只是……我不明白,师兄你帮我这忙,自己又能有什么好处呢——或者,我又何以为报?”

  “……噗,”章池摇头苦笑,“师弟你真是戒心森然。”

  “无功受禄,总是于心不安。”

  “论我的好处,其一,便是我南海分舵的弟子不至于在总舵之中绝迹;其二嘛……你和我不同,你是会一鸣惊人的,楚师弟,”章池有节奏地拍着楚云的肩,一下,又一下,“若你哪天名满天下了,我指望你提起一句,’有个南海分舵,被人称作南海公的师兄,对我诸多照应‘——如此,我便满足了。”

  楚云微嘟起了嘴,想个小孩子算计母亲厨房里的糖罐那样想了三秒:“只是这次夙曼祭?”

  “是。”

  “之后师兄你就挂剑了?”

  “对。”

  “师兄能以一纸白卷的成绩,盘踞首席之位五年之久,背后的关系网应该不小吧?”眯缝眼儿眨巴着,忽然就闪出了狡黠的光。

  “呃?”这样单刀直入的问题,章池措手不及。

  “到时,若是师弟我不幸和欧阳家两位相争,还望师兄出手相助。”楚云裂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糯米牙,一张巴掌脸上瞬间堆满了漫天要价的流氓相。

  骤然亮堂起来的脸色明晃晃耀迷了章池的眼,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若是能胜的漂亮,这个自然好说……”

  “好!”楚云伸出手来,“击掌为誓,我们去拿个全胜回来。”飞扬跋扈的傲气在他脸上延展着,一瞬间,章池失神:“神……弑?”

  “什么啊那都过去多久的事情了,”楚云横拖着剑一手拽着章池的袖子就往练习场里跳,“快练起来不要浪费时间了——不努力的话全胜才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到底还是小孩子……”章池被他拽得歪在一边咧嘴失笑,忍不住凑到他耳边,“一提他就……你到底多想和他配一起啊?”

  “嗯?”楚云广袖一扬细剑端平,“除了他,我谁也不要。”

  双目炯炯,寒光逼人。

  很严肃,很坚决。

  第62章

  ——这一切,槐枫自然都不知道。

  他的生活,依旧如拆对前一样,安稳而规律着——脸上的表情,也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章池看不下去了,半带揶揄地问楚云,这就是你选定了除了他谁也不要的搭档?好像他也并不是没你不行嘛?

  楚云耸肩一笑不为所动——不赞同,不辨驳。

  槐枫轻声地抱怨“不习惯”的委屈,问“师兄我们还会配回来的吧”时的忐忑,还有楚云变成绵羊时候,一成不变的殷勤和温柔——一点一滴,楚云都看在眼里。那是他的珍宝,他不想——当然情势也不允许——与任何一个其他人分享。

  起床、吃饭、练习、洗白、睡觉。

  日子机械地运转着,竟也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春节。

  总舵的规矩,春节只有三天假——当然,就算放多了,这些一日不练如隔三秋的专业剑客们,也不敢当真歇下——回家这种奢侈的事情,更是想都不要去想。只有在有限的时间里,在松山周边枯燥的环境中,和那些平日里看熟了的面孔一起,找点乐子。

  联欢会自是必不可少的。

  除了剑宗,松山上的其它松派下属分宗,如刀宗、枪宗、鞭宗等,也会全都集中到一起来,到时定然是济济一堂人头攒动,好不热闹。虽说武派肃杀气中,艺术氛围稀薄,可若是这些刀光剑影中拼杀出来的家伙们,真要豁出去卯起来拉下脸皮自娱娱人,却也不容小觑。

  按定例,每个分项组要出一个节目。

  双剑组现在的成员集中到一起尚不足半年,还是一盘散沙,连个能牵头的人也没有,接到指令的时候,一群人只是大眼瞪小眼。半晌,齐刷刷地向着担了首席虚名的两个人望过去——章池年纪大资历深,享有“丢脸豁免权”。这重担自然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楚云头上。

  面对这样一群散兵游勇,即便组织能力彪悍如楚云,也难免有心余力绌之感。烦躁之余大叹“我做了什么孽啊老天要这样玩我”,感叹求人不如求己这种囧事逃不过得自己来。

  可自己来又做点什么呢?

  “不如你上去弹个琴?”

  槐枫看他两条眉毛都快结到一块去了,忍不住开口。

  “我最讨厌弹琴了!”楚云拧眉绞手指。

  “那上次送林默师兄的时候……”

  “那时故人别离迫不得已,”楚云别过头去,一脸“我听都不要听”的别扭倔强,“搁平时谁有闲心思去弄那个……”

  “可是,”槐枫托着腮,扑闪着大眼睛纯真可爱(?)地望过去,“子桓你弹琴可好听了!”

  “你……你知道什么……我……我学的时候就是被家里逼的,烦都烦死了……”槐枫一双大眼面积是别人的三四倍,电力自然也是别人的三四倍,楚云对此从来防御能力低下,被这样一望不由双颊绯红,说话也结巴起来,“琴这东西岂是随便弹的。弹之前要沐浴更衣焚香朝拜,麻烦的很——而且多是凄迷之声,惆怅哀婉,你说大过年的我惆哪门子怅哀什么婉又给谁看去啊!正经还不如吹唢呐热闹呢……”

  “那……你就上去吹唢呐呗……”

  “那也得会吹才成啊!”

  “……”

  “……”

  谈话于是向着低次元的泥淖无可避免地滑落下去了。

  当然,最后双剑组还是拿出了个颇像样的节目,在联欢会上大受好评——而且,最起码对于槐枫和楚云来说,这节目算是他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算丢脸也要拖个垫背”之深厚情谊的绝好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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