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边,挑起了一个残忍的笑容。
几乎锦藤元亮才站定,楚云一剑就直奔两人之间的结合部而去——这一剑走势刁钻,加上楚云的剑极细极薄,剑势出去时剑尖还在不断大幅地左右晃动,“锦元”二人一时不知这剑意欲何为,对视一眼,各自向两边避开。
“师兄!现在!”
楚云侧身滑进两人地缝隙之间,一个回旋,架开两人逼上来地剑锋,继而向元亮那边进了一步——果然,锦藤想多没有多想,就和迎上来地章池战到一处,留下元亮与楚云单挑。自上次与楚云交手之后,元亮便对他十分留心,自从听说他练单剑时也赫赫有名,更是警觉且好奇起来,楚云在松派站上和其他人的几场并不精彩的对战,他全看过了记录卷,连楚云连单剑时地交手记录,也都不放过,因此他知道,自己和楚云的剑技在伯仲之间论,单打独斗楚云或还要更胜一筹。
他自然也知道,楚云是用智多于用力,精于计算,擅长以及之长攻敌之短的智慧型剑客。
见楚云隔开了自己与锦藤,元亮便以为楚云想要用自己单战的优势,个个击破,正想提醒锦藤注意阵形,就见锦藤已经冲了出去和章池纠缠在一起——元亮心中一滞,阴沉了脸。
元亮知道,章池的实力与锦藤根本无法相提并论,最多不过能为楚云争取半盏茶的功夫。
——可楚云仿佛并不介意,没有加快剑速步步紧逼,只是控制、格挡,使出的都是些各派通用的入门寻常招事,不过三十秒钟,两个人便在原地凭本能拆了十几招。
元亮不由奇怪:“你……?”
“他们已经过了十招了吧?”楚云没等他话出口,像对面看了一眼——手上的动作却并没有放缓,当然也没有加快。
元亮这才注意到:章池已经和锦藤战了将近一刻钟,两剑相击发出清脆的“嘁嚓”声——俨然已远不止十剑。
元亮的脸色略变。
章池也算是时常和他在各类武会上打照面的人了。可一直以来,元亮只算他是个“熟人”,从没有把他当作一个“对手”。原因无它:章池太弱了。弱到甚至无法成为他取得首席路程上的阻碍——无论身边的人是锦藤、镜明、甚至是其他随便哪个昆仑双剑首组的剑客。
在元亮的脑海里,章池留下的印象是稀松凌乱的——他甚至想不起章池曾经做过什么出色的攻击或是防御。只是依稀记得,他的基本功似乎很扎实……
若再细想想,便会激起,他的搭档换了一任又一任,每一任都……并不是那么合衬,也没有什么默契,更勿论感情。站在场上,就像两个各自为战的单剑——当然,松派的双剑们大抵如此,他们几乎都是从单剑改过来的,没有自幼搭档的经验也没有精于此道的教头,怎么可能明白如何打破心防彼此信任,互相配合……
是了。
元亮陡然记起,当年在青剑会上,章池和他那后来再也没有见到过的搭档,是他和锦藤在第二轮就遇到的对手。
那时候,元亮对他的评价是:
完全没有自己灵魂的剑客。
他被松派选来打双剑,大概只是因为,他没有个性,可以任意揉圆捏扁,擅长迎合别人吧。
第70章
此后,虽然章池在青剑会上毫无建树,却直升首组首席,且连续五年,更换了不同搭档,却一直受到倚重,便更加明确和坚定了元亮对于松派双剑的看法:
首先,在个人英雄主义浓厚,功利色彩鲜明的松派剑宗,双剑不过是一个作为陪衬,不受重视的项目。
其次,所谓“松派的双剑”,不过是一个高水准的单剑,搭配一个“听话不碍事”的傀儡——后来,甚或连“高水准”的单剑也找不到了,便成了“挤不进单剑首组的失败者”和“傀儡”组成的笑话。
“南海公章池”,这个当年被称作“松派双剑之星”的人物,也随着这样的判断,以及之后元亮剑锋上一次又一次注定的压倒性胜利,渐渐地从元亮脑海里淡漠下去。
可今天的章池,却与元亮脑海中那个全然不同。
他的眼眶里,闪耀着对于胜利的渴求,步履和剑法,都因此被注入了一种非凡的活力。非但当真接下了锦藤十剑,而且越战越勇,渐渐与锦藤互有攻守——虽然十剑里或只有抢攻一二剑,也足以令锦藤与元亮惊诧。
若是换成另外一个人,元亮或会议为,是对方的剑技大进,可这个人是章池——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地甘当背景板,从未绽放任何光彩、展示过任何过任之处地章池……
元亮偷眼向锦藤望去。
上扬的眼角边,滑过一丝浅浅的疑虑。
——这自然没有逃过楚云的视线。
狭长的狐目不由自主地眯起来:“为什么换了搭档了?镜明不好?”做好奇状,楚云问,“镜明”两个字咬得很重。
果不其然,元亮眉间一跳,剑势略缓了两招,被楚云一剑追到胸口。紧忙向后一倒,险险晃过——这是双剑才敢用的回避方式,单剑中这样一避,下盘不稳,招式用老,很容易给对手可乘之机;可双剑中,有搭档在身后接应,半途就可变招反击,不会落于下风。
元亮是自小练双剑出身。在紧急情况下,条件反射如此闪避,可刚一回神,便发现锦藤还在那边。和章池缠斗,身后没有接应之人——“%^&!”情急之下,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发出一声类似婴儿啼哭的嘶吼,昆仑土语。
锦藤本在一边欢乐地耍出各种花样戏弄章池。眼看章池左格右挡。渐渐心余力绌捉襟见肘。正兴致勃勃地盘算着什么时候给他最后一击,就听到元亮的声音,回头一瞧:元亮直挺挺地倒下去。和地面夹成了三十度地锐角,眼看垂下的衣带已经拖到了地上——锦藤这才惊觉自己的站位不对,让元亮陷入险境,连忙闪身,脚下一点蹿到元亮身后,俯身一顶,背靠背将元亮撑了起来。
元亮借着起势,劈、挑、砍连出三剑,才算挽回了颓势——可章池那边,也便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元亮大抵也知道,这样的突袭只能一,不能再,便收住了剑势。
松派这边,章池苦撑许久,虽然最终为曾落败,可形象已是惨不忍睹——楚云看了看他,略蹙下眉,也不追击。
双方默契地叫了暂停。
“锦藤也很好。”
正要走回休息区,忽然听到背后传来这句话——声音不大,恰是能让楚云听清,却传不到第三个人耳中的音量。
楚云转过头:元亮还在原地站着,握着剑的手,指节绷得苍白,青筋毕露,略有些颤抖——面上的表情还算冷静,只是那扯成直线紧抿着的唇,流露出一点情绪:不知该算是坚毅,还是逞强。——出现在那张娃娃脸上,竟让楚云猛然有了“欺负小孩子”地罪恶感,连忙默念“他比你还大五岁”来平复自己内心负疚的纠结。
真可怕。楚云暗自感叹。娃娃脸真可怕。
“镜明自然很好,”像是怕楚云不明白,又像是为了说服自己,元亮固执地用生硬地官话重复,“可锦藤也很好。”——重音放在“可”和“也”上,话一出口,似乎自己也觉得不太对味,皱着眉又补了一次,“锦藤很好。”这次的重音,放在“锦藤”。
“这样。”
楚云默默把表情调整到“事不关己的路人”档上,做风轻云淡状点了点头。
“小亮?”
锦藤走回休息区,才发现元亮并没有跟上来,回头看到他和对手站在原地不知说些什么,面色不善,双手微抖,皱了皱眉,抓起毛巾猛抹一把汗就要提剑赶过来。
“没事。”
元亮随意摆了摆手,转身鼓着嘴跑过去。
“楚师弟,真地能行,我能接下锦藤十剑!不,不只十剑,我还能……”一走进休息区,楚云还没来得及拿过擦汗的毛巾,就被章池激动地狠狠拍了拍肩,“……攻得他退了三步……”
楚云笑了:“你是可是松派的首席,这样的事情,本该不在话下。”
说着抓起衣袖抹汗,抹了两下全不顶事,仔细一看发现:整件全湿透了,连一点干的地方也不剩了,只得皱了皱眉,“唰”地把外套扯了下来。
他虽纤薄,到底是职业剑客,锻炼得十分彻底,却不像某些纯力量派剑客般岩石状增叠纠结——肌肉分布均匀得体,身体线条流畅优雅:以男人来说略窄地肩、修长笔挺地背、狭窄精瘦地腰,裤子下曲线毕露翘臀……加上皮肤白皙细腻……衣服一脱下来,看台上就响起了一片倒抽气声和吞口水声,继而响起一阵“脱了脱了啊!”的尖叫。
三月的莲城还是早春,虽说是已到日中,空气到底是凉地。楚云衣服一脱下来,背上手臂上就止不住地气了整串的鸡皮疙瘩,连忙到剑袋里找毛巾和替换衣服——可激烈运动,加上被声浪猛地一下,手竟哆嗦起来,衣服半天也没抓出来,风一吹,打起寒颤,不由自主地连打了两三个喷嚏——肩上就多出一条大浴巾来。
“多谢师兄,麻烦……”
楚云以为是章池,正要道谢,抬头却看章池坐在那边凳子上自顾自地喝着水,犹疑片刻,回头看时,对上了一双大的挑战人类极限的眼睛。
“小心点,”那眼睛的主人说,你要感冒了,汪二大夫能把我念死。“
是槐枫。他不知什么时候从哪里冒了出来,保持着面瘫的姿态,在一片”哎呀好萌“”那是他旧搭档吧“的声浪中,安静地立在楚云身后,手里还捧着一套替换衣服。
第71章
楚云看他脸上那一片呆然,不知为什么,忽然很想揶揄一句”若是汪二不念你,你不管我了不成?“——可想想方才槐枫在一片昆仑拉拉队的压制下,独自奋力加油的样子,便又不忍心了。把脑袋埋进浴巾里,狠狠地蹭了两下抬起来:“辛苦了。”
声音很小。
笑容漾在他脸上,从泪痣边偷偷透出点得意来。
“怎么?”章池喝完了水凑过来,挑眉斜槐枫,“怕我把你搭档拐跑了?”
槐枫脸颊微红,做“我什么都不明白我没听懂”状:“嗯?什么?”
楚云擦干汗,套上外套扎紧,拍了拍章池的肩:“师兄,欺负小孩子可不厚道。”
“嗯?”章池咧开嘴,笑得十分老大哥非常过来人,“你奴役小孩子就厚道了?”
“奴役?”楚云轻哼一声,“贝贝,过来,哥奴役你了么?”
槐枫抓了抓头发:“那什么……你们对战中呢,我先……”还没说完,就忙着转身跑走了。
“唉,”章池含笑看着他迅速缩小的身影,“能自己挑搭档真是好。”
“松派五年的双剑首席来说这样的话。”楚云地目光并没有从槐枫身上收回来,“真让人觉得……松派双剑前途灰暗啊。”
“不瞒你说,”章池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还真从没想过自己选搭档的事情——人在松派,身不由己啊……”
楚云扭回头来挑起眉:“对剑胜负也不由己?”
章池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一瞬间眼睛亮了起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师弟可是有妙招了?”
“妙招是没有,”楚云就着竹制的水罐。一口一口喝着汪二给配的,专用于恢复体力的特别饮料,“笨法子倒有一个。”
“哦?”
“无他,一个字:拖。”楚云说的坚决。
章池却犹豫起来:“楚师弟,恕我直言……这拖字诀从你嘴里说出来,总觉得……不那么靠谱啊……”
楚云不带情绪地扯起左边嘴角:“唉……我的体能就差得那么人尽皆知?”
“起码在松派之内,这早不是秘密了。”
“就算我体能再差,”楚云地上唇翘了起来,不服气的样子。“我才不过二十二岁,锦元二人都二十七八了,总不成拖不过他们?”
“话虽这么说……”
“而且,”楚云并不理会他的插话。自顾自地说下去,“这拖一个字,并不单纯拼体能……”
“哦?”“嗯……因为,在锦元看来,一刻钟内解决松派的双剑——好吧。我也恕我直言。”楚云睚眦必报地瞪了章池一眼。“解决你,才是常态,超过这个时间。就是异态了——人遇到异态都会吃惊,即便他们也不例外,拖得越久,他们就越惊讶,继而会开始质疑自己的表现,质疑同伴、心神不宁而动摇……以现在我们的实力和默契,要硬扛那是门都没有,但若能拖到这个时候……”楚云一口气说下来,到这个时候方停了片刻,转头瞧了“锦元”二人一眼,“我们便有取胜的机会。”
对于“一刻钟内解决你是常态”这样大不敬的言论,章池不以为杵,照样乐呵呵地:“也就是说,能胜?——要拖多久?”
“不知道,少则半个时辰,多则……”楚云一仰头,把剩下的一点特别饮料全都倒进嘴里,“三四时辰也未可知,锦元可是身经百战地老将,要撼动他们,绝没那么容易——我这不过是暗地里一个如意算盘,会不会变成蚀本买卖,还未可知……”
“没问题!”或许是对锦藤的成功防守点燃了他的信心,或许是人生的“最后一战”给了他勇气,抑或者,每个男人体内,难免要藏着那么几滴热血——章池眼中闪出希望地光,重重地拍了拍楚云的背,“奶奶的,这个时候,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啊!”
“话是这么说……”那边裁决已经举起手,示意准备了——楚云一面拎起剑往场内走,一面急急地凑在章池耳边:“……但是……嗯,总之现在能拖就拖下去好了,逼他们多用暂停,最好能让他们先把五个暂停用完了,节奏就掌握在我们手里了——还有,”楚云略顿了一下,咬了咬下唇,“出剑的时候不要按章法走,锦元这水平的剑客,别说是松派一般地章法,就算是藏经楼上地内典功夫,恐怕也不是没见过……你剑按章法走,他总有办法克住你地,只有出奇不意,才能攻其不备。”
章池一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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