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鸿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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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鸿乱-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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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顶神杖蓦地砸下,正中太常百会穴。

    四方分身余烬未散,缩褶帽骤然震开,银饰五裂四分,一头青丝翻腾飘逸。

    太常口中鲜血喷出,香娇玉嫩的脸上满是骇然之色。太阴扶住太常,想不到巴图莫日根竟在一招之内,接连将二人制伏。

    太阴叩首道:“祭司神功盖世,今日放我二人离去,日后再遇前辈,绝不敢造次,告辞!”言罢,从怀中取出轰雷震,向地面摔下,一阵浓烟起处,二人已然遁去。

    黑底红纹的面具下,一双赤目尽是空冥之色,巴图莫日根缓缓向着莲儿走去,呼吸在面具后传出,异常沉闷。

    莲儿连连后退,已是退到香案边沿,一口气提在胸中,压抑得几欲晕去。
第二十四章 大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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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祠堂里阴郁得可怕,恐惧在绝望的伤口处结痂,仿佛急需有人竭力呐喊,释放心之梦魇,来打破这死一般的沉寂。

    莲儿春目含泪,如雨落镜湖,漾起层层波澜,颤声道:“前辈,你是来救莲儿的吗?”她看向不远处杂乱残缺的肢体,眼中流光清漪,“那个鬼道士害得小猴子没了手臂,定是个坏人,而前辈能与他为敌,那必是好人。可是前辈您身怀异相,好生可怖,莲儿不敢看您。”

    秦越虽是怕死贪生,弃得莲儿于此,但毕竟损折一臂,莲儿并不恨他,只在心里祈祷,惟愿这个不够义气的小猴子能挨过此劫。

    修长手臂掩住獠牙,巴图莫日根将头低下,面具落满阴影,模糊难辨,缓缓道:“老夫只是戴了面具而已,并非生得这般,丫头莫要惊慌。老夫容貌自是平常得紧,与旁人一般无二。”

    莲儿提吊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粉面透着童稚的灵气,道:“他们称前辈为萨满祭司,恕莲儿愚笨,不知萨满为何,只知道中原佛教中称呼教众为长老、和尚,前辈可是与沙弥相仿吗?”

    巴图莫日根被问得一愣,无奈得摇首道:“也可以这么说。”

    莲儿见鬼面人承认自己是和尚,便是松了戒备,道:“莲儿听前辈声音有些苍老低沉,年纪定是不小了,怎么还能是小和尚呢,应该算作方丈了罢?”

    巴图莫日根觉得莲儿甚是可爱,笑声从红纹面具中传出,带着压迫之感,道:“没错,按照中原的说法,老夫倒也可以算作方丈。”

    莲儿眼语笑靥,美得纯净,落落而大方,“既是佛门中人,想来必是慈祥积善的修行者。大和尚,你为什么要救我呢?你说莲儿关乎契丹国运,是为何意?”

    巴图莫日根闪烁言辞,不置可否,道:“那是哄骗太阴的虚妄之言,作不得真。老夫见你身处危难之中,便伸以援手,中原佛教皆以慈悲为怀,契丹萨满亦复如是。”

    莲儿频频点头,眼中饱含崇敬之意,道:“那大和尚能帮莲儿找到我家公子吗?她就在不远处的郓州城里,不难找的。”

    巴图莫日根略一踌躇,心道:“如此甚好,老夫自可将计就计,博取落霞庄的信任,也方便探得线索。”鬼面狰狞,直戳人心,巴图莫日根收起木柄神刀,接着道:“当然可以,老夫既是帮人,那便帮它到底,只是这郓州偌大,怎么才能找到你欲寻之人?”

    莲儿淡眉微挑,道:“我们落霞庄走货在外,通常要沿途刻绘标记,只有庄内人方能看懂讯息,以便后援随时接应,如此便不难找到我家公子。大和尚,你若能真心帮我,我家公子必有重金相酬,绝不会让您白忙一场的。”莲儿怕他觉得繁琐,中途反悔,故以利诱,岂知对方另有所图。

    巴图莫日根摇首道:“老夫帮你不取分文,钱财乃身外俗物,修行之人又怎会有所觊觎?”

    莲儿低头沉思,转而愁上眉梢,道:“大和尚,你固然想要帮我,可惜莲儿的腿脚不够争气,走不得路,这可如何是好?”

    巴图莫日根俯身近前,悚然之容慑人心魂,道:“老夫背你便是。”

    莲儿见面具上黑底红纹,仿佛巨蛇相噬,甚为诡异,不禁心生胆怯,道:“大和尚,你能否将面具取下,莲儿看着好生害怕。”

    浑厚笑声再次从面具后方传出,仿佛跨越生死,巴图莫日根道:“皮囊只是表象,以貌取人尚且不能,何况面具乎?老夫佩戴此物,自有不能为外人道的缘由,纵然不能取下,待得看得久了,自然会顺眼许多。”

    莲儿粉唇鼓处,娇艳生姿,极不情愿得被巴图莫日根背起,忽觉骨羽甚是暖和,有的刺在脸上,痒痒的,极是有趣,莲儿道:“前辈身上有好多羽毛,那莲儿取它一根,权当做大和尚送我的礼物罢。”未及巴图反应,莲儿伸手便已拔出一根,见其在月光下鳞鬣莹透,毛茸茸,紫灿灿,极是唯美。她将羽毛放于掌心,边沿处随着夜风浮动,显得轻盈俊逸。

    她伏在巴图莫日根的背上,觉得肩膀甚是宽阔,没有了最初的结缔,她不禁抱得紧了,卧得深了,猝尔渐渐睡去。巴图莫日根听得莲儿鼻息之音,笑着摇头,仿佛已然多年未笑,竟不知笑意为何。

    项羽祠伫立风中,残破得颓然四壁。星辉下,巴图莫日根背着莲儿向郓城走去,风染层林,似是为莲儿谱写催眠乐章。她在梦中正与婉儿相会,二人相谈正欢,一抹笑意映着莹澈泪光,不可方物。

    月夜笼罩大地,泛眼一片苍凉。

    秦越一路上跌跌撞撞,强忍着剧痛,瘦面没了血色,直若垂死之人。他右手握紧了伤处,沿着溪水穿行,鹅卵石凸凹无序,仿佛刻意拖缓行程。在他眼中,万事万物充满了敌意,皆欲逐渐消磨自己残存的意志,企图耗尽自己仅有的微末体力。

    终于眼前一暗,秦越瘫倒溪中,殷红鲜血随着湍流之水汇聚成线,蜿蜒而去。他在这一刻,仿佛感受到了祖父刀下之辱,仿佛看到大齐政权的没落,仿佛听到父亲临终嘱托。秦越心道:“孩儿复国无望,去得地府阴曹,却教我如何面对父王殷殷寄托。”

    他含恨而泣,不觉间布袋罩头,冰冷铁索瞬间缠绕单臂,一股劲力到处,秦越被拖拽而起,惊道:“什么人,为何绑我?”四下里只有风的低吟,秦越没有得到丝毫回应,他就这样被强行拉走,疾驰而去。

    布袋内透着隐约微光,难以视物,且透着霉气,窒息得压抑,耳旁尽是铁链摇晃而发出的凄冽之音,一切来得毫无征兆。

    秦越屡屡绊倒,却又被大力拉起,甚至在地面上拖行,全身被锐利石子豁磨得渗出血渍。不知何人,竟有如此惊人臂力,丝毫听不得半分喘息之音。

    秦越反复追问,却依然得不到答复,铁链在手上缠绕,挣脱不开,潜意识中觉得,仿佛沿着山路穿行。

    秦越口唇干裂,甚是难熬,断臂处酥麻无觉。布袋棉麻密集,憋闷异常,本是虚弱,加之一路奔波,整个人似丢了魂魄,不觉东方既白。

    铁链一端垂下,秦越觉得身子瞬间松弛,瘫软在地。他欲张嘴呼喊,却只能发出微弱之音,“有人吗?有……有人吗?小爷还……还不能死,不能死……”他虽然已是气若游丝,却死死不肯松开断臂,仿佛救命稻草般,牢牢握住。

    只听得铁索撞击之声,紧接着似有木门敞开,发出吱呀声响,极为刺耳。

    一个声音道:“大哥,外面躺了个人,却不是死人。”

    “什么,活人?狼虎谷能见到活人倒是新奇。是哪个不要命的,好大的狗胆!”

    “这兔崽子好像少了个爪子,是个残废。”

    “那倒是有趣,给老子带回寨中,今日有的消遣了。”

    如那魑魅般的邪笑,在夜间回荡,经久不散。三三两两的脚步声,杂乱而无章法,仿佛死亡的迫近,带着最原始的战栗,直面人心。
第二十五章 金扇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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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莺巢燕垒,顿成柳市花街,兰桂坊门前红灯嫩柳,如醉似痴。门内几落楚馆秦楼,极是气派,红纱粉幔由楼顶倾泻而下,在风中妞动腰肢,透着朦胧之美,如真似幻。

    许婉秋来到这烟花酒巷,什么物事都觉得新奇。只见满院皆是冶叶倡条,果然是卖笑追欢的一幢风月之馆。她附耳小声道:“小淫贼,你确定我们此来定能见到幽鸾吗?”

    小陌炯目灼然带笑,道:“把心放在肚子里罢,一切按照计划行事。只要你倾囊大度,幽鸾想不来都难。”

    原来小陌以过人口才,逃得枯井,复又回到赵隶房中,叫上二人直奔兰桂坊而来。只因夜间醉汉所言,幽鸾必会以郓城第一名妓的身份,在薛母寿宴上献歌献舞,故而想要混入琉璃馆寻那薛崇复仇,必先从幽鸾入手。小陌既是以此为由,哄骗许婉秋,其实暗中另有勾当,心道:“要不是六扇门手段凶残,老子管你们这些个鸟事,现在只能设法找到公主,保住小命才是正事。”

    许婉秋轻摇折扇,扇骨敲打赵隶肩膀,压低声音道:“你在前面开路,我随你过去,这里数你年龄最长,便是做个表率。”

    赵隶肌肤白皙胜雪,似是散发着淡淡荧光,红服在风中纠缠,尴尬道:“我也是第一次去,没有半分经验,说不得行话。”

    院内嬉笑怒骂之声嘈杂,鸨妈挪着碎步从人群中挤出,妞着肥腰,蹭到跟前,显得极是殷勤,大声嚷嚷道:“大爷好久没来了,可想死奴家了,春花秋月,还愣着做甚,快来招呼着!”此时几人依门卖笑,搔首弄姿,忽见许婉秋手摇金扇,这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小陌心道:“仿佛每家妓院都有一对春花秋月一般,取个名字都是这般敷衍,毫无新意。”几声清脆的笑声拂过,几人簇拥而来,虽是胭脂俗粉,却也颇含姿色。

    许婉秋尴尬得苦笑,不觉已是上了贼船,转眼被众人拉至正厅雅座,无数双手在眼前晃得心烦意乱。赵隶与小陌彼此对视,眼中情绪复杂,虽不是寻花问柳而来,但见许婉秋俨然成了焦点,竟觉得似受了冷落一般。

    正堂内酒气氤氲,只见众人皆是纨绔子弟,与郓城遍地饿乞浮殍形成强烈对比。仿佛门外地狱,门内天堂,虽只是一门之隔,却已难逾生死鸿沟。

    秋月春花分坐两侧,娇笑着往许婉秋嘴中频送美酒。小陌略使眼色,婉儿瞬间会意,忽然拍案而起,怒道:“这些个俗物,污得眼睛生痛,是怕本公子没钱吗?让你们开开狗眼!”言罢,从怀中掏出汇票文牒,足有数万缗之多。

    鸨妈哪里见过这许多飞钱,乐得嘴角流涎,道:“哎呦,大爷消消气,小店近日生意不景气,还望大爷多多关照着,日后常来,好酒好菜都给您备着。”鸨妈肥厚的嘴唇连抿数下,接着道:“兰桂坊虽说不大,却也是郓城数一数二的酒肆舞馆。大爷喜欢什么样的,尽管说,包您满意。这月宫的嫦娥没有,蟠桃园的仙女决计是少不了的!”

    小陌端起酒杯,笑道:“我家公子,没什么缺点,就是有一种怪癖。”众人听到此处,纷纷移目注视,小陌接着道:“总是苦恼自己忒也有钱,这钱财付之如东流之水,花之不尽,用之无竭,每日变着法的寻找花钱门窍,着实伤透了脑筋,一日不花掉他十七八万缗,便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鸨妈愕然,道:“世间竟有如此怪癖,妈妈我也算长了见识。”

    小陌一副不屑神色,道:“所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也算不得什么。既是兰桂坊号称郓城第一,那老子倒是要看看,金屋藏的是哪门子娇。都给爷叫出来,在桌前排成一列,老子好好的挑上一挑。”

    鸨妈与小陌相视一笑,互通心意,道:“好说好说,来了我们兰桂坊,是大爷最正确的选择。无论舞姬还是乐坊,皆是当今上乘。大爷先垫些酒菜,稍等片刻,姑娘们马上就来。”

    琴筝悠扬,笙箫悦耳,而香尘动处,一对对粉捻香搓的绝色佳人移着莲花碎步,嫣然登场。许婉秋大笑道:“也不过如此,俗,俗不可耐!”

    鸨妈额上渗出虚汗,赔笑道:“大爷还没细看,怎可妄下言论。”言罢,从中拉出个人来,只见此女身姿窈窕,红妆漫绾,羞脸生红,衣着最是华丽,虽说未必是这花中之翘楚,却也美得挑不出半分诟病,此人名曰烟云,是兰桂坊小有名气的歌姬。

    烟云款款踱来,斜坐在赵隶腿上,双臂顺势环于颈项之间,道:“奴家见你必不是那薄情寡性之人,大爷可知,这风月场馆,皆是满口违心之言,什么海誓山盟,转瞬皆非。这红粉青楼,当场即是幻,还讲甚么情呢,尽是一时贪恋。烟云每每焚香告天,就是念着遇到似大爷这般品性之人,小女子虽是落于风尘之中,却也不愿居于,自知不是那无瑕玉,又怎么配得上客官这无暇之躯呢?”

    烟云虽说不上灵心四照,妙舌连环,却也周旋得春风满座。赵隶白面刹得红透耳根,身子挺得笔直。

    鸨妈登时傻了眼,小声道:“我的小妮子,我的姑奶奶,是这位白衣大爷,你抱错人了。”

    烟云尴尬得起身,欲要圆场,许婉秋摔了酒杯,怒道:“虽是姿色可嘉,却是榆木脑袋,朽木难雕!本公子听说,兰桂坊有郓城第一名妓,可是当真?”

    鸨妈眼珠一转,道:“有是有,想必客官定是慕了幽鸾之名而来。只可惜不巧了,她今日已有恩客,现下已是乏了、累了,这个时辰,想必已是睡了。”

    许婉秋怒道:“怎么,本公子有钱还叫不得人吗?竟还有先来后到不成?”

    鸨妈惊得肉跳,道:“大爷有所不知,幽鸾平素断不接客,只是这位极是特殊,妈妈我也拿他没得办法。大爷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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