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鸿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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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鸿乱-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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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缚鸡之力,此时正蜷缩于地,取其首级易如反掌。日后入得盐帮,定能吐气扬眉,看谁还敢凌辱于己。

    他慢慢起身,左腿鲜血直流,伤口混着淤泥,灼心蚀骨。他把重心依附于剑柄,朝着莲儿的方向,光靠臂力拖拽身体前行,心中暗骂:“这该死的猢狲,出手好生毒辣,老子今日命丧于此,定要拉你同往。”夹带着血色,留下一道深深的拖痕,区区数十丈的距离,仿佛走了几个世纪。

    小四见状,上前拦阻,怯着嗓子嚷道:“走开,你个小无赖,休要打莲儿的主意。”小陌已是神志不清,摇晃着脑袋寻找焦距,只见一个矮自己半个头的文弱小童,在他眼前哆嗦着示威。小陌坏笑一声,啐了口血水,一掌将他推坐在积水里。小四吓得傻了,扯着嗓子跑进了马车里。

    小陌苦笑,向前几个挺身,瘫坐在马车前,猝尔清楚的听见了来自身旁战栗的细碎声响。他回过头来,看到一个梨花带雨的姑娘,掩面惊恐万分。她浑身抖得厉害,小陌登时心中不忍,但转念心道:“老子也算将死之人,死前也未能如愿杀人,岂不做了亏本买卖?去他娘的大仁大义,假仁假义都要不得,亏了自己总之是行不通,今日便拿这小娘子开荤了。”

    他伸出左手摸索,欲找到莲儿方位好挥剑斩之。但左手触到莲儿温软香肩时,仿佛时空凝住了一样。小陌感到莲儿在剧烈的颤动,她吓得只剩喘息。

    小陌感到了一种未曾有过的温度,这几日蛰伏于此,挨冷受冻,虽已麻木了感官,但这种温度却突然逆袭而上,直撞心扉。仿佛突然触碰到了莫名的东西,如拨云见日,如日出东方。

    小陌本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只是乱世扭曲了人性,时刻警戒世人以暴制暴。可是鱼肉在俎,却难下其口,是何道理?

    小陌收回重剑,侧身按住莲儿双肩,大声道:“你怕个什么,有什么好怕的,你看着我,你看着我!”

    莲儿支吾着哭泣,胸脯起落,出气多于进气。小陌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啪的一声脆响,莲儿顿时懵了,傻傻的看着小陌。

    只见额前碎发粘着乌七八糟的淤泥与血污,贴在脸上,雨水流过的部分一道惨白,未及的地方一片淤青。看不清鼻子的形状,也寻不到嘴唇的轮廓,只能见到一个洞口不断开阖,甚是滑稽。

    莲儿竟没心没肺的笑了,两靥乱颤。小陌却愣在了当场,心道:“难道这一巴掌力度太大,直接打傻了?”想毕,双手略加气力摇晃。

    莲儿大呼疼痛,似乎想到了什么,骂道:“好个小流氓,凭什么打我?”

    小陌见她无事,心也算着了地,道:“打你怎地,老子就是喜欢打女人。”说罢,把手举高,嘴角微扬。

    莲儿哪受过这样的“礼遇”,以为小陌言出必果,眼见手抬的这般高,一巴掌下来怎么也要晕死过去,便赶紧求饶道:“少侠饶命,莲儿以后不敢了,您是好人,不要和妇道人家计较啊。”

    小陌心下连呼过瘾,暗道:“这个莲儿单纯可爱,要是今日不死,以后可有的戏耍了。”

    浥雨轻寒,乌云把吾山峡谷盖得密不透风。伴着隐约火光,能看到两侧悬崖顶端轮廓,似有人头攒动。

    十几根长矛,带着灌有鱼油的铁索,从崖顶射下,噗噗数声,尽数刺进货车之上,木屑四溅。枣红马仰天长啸,红鬃飞扬,竟脱缰而去。

    赵隶辗转腾挪,已栖身崖下,欲上前补救,不等喘息,黑衣人已到身前。弯刀在黑衣人手上绕着古铜色金属支点旋转,发出刺耳声响,挥拳转向赵隶眉间。赵隶弓身向后,单脚撑地,右手向前,软剑如流星划破长空,后发先至,在空中如龙颔首,绕过黑衣人胸际,直点后心。不知何人铸造此剑,韧度极好,如银丝般透体而入。黑衣人只觉后心一凉,便在瞳仁里刻下了最后的光影。

    一人刚毙,一人又至。黑衣之人仿佛催命丧钟,满眼的杀戮,不畏生死,甚是难缠。

    小陌未及反应,只觉耳旁风起,眼前蓦地多了无数铁索,腥臭之气弥漫。瞬间火蛇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带着吞噬万物之势,沿着铁索由悬崖顶部奔袭而下,仿佛在天地间织成赤色巨网,浓烟滚滚,摄人心魄,马车焚于其内。

    鱼油滴落满地,转眼顿成火海。小陌大惊,眼见莲儿衣服已然起火,二话不说抱着莲儿便向远处滚去。莲儿吓得花容失色,看到小陌扑到也不躲闪,任由他把自己压在身下,整个人都泡在了泥水里,嘴唇紧闭,生怕泥沙灌将进去。

    小陌第一次这样抱着女孩子,还是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方式。他只觉莲儿柔若无骨,气若幽兰,心道:“难道女人真是香的?颧骨是香腮,年纪是芳龄,甚至连名字都称芳名。这个莲儿虽然也大不了我多少,姑且也算作女人罢。”

    此处地势颇陡,两人在泥地里滚了良久,最终仍是停了下来,小陌直起上身,道:“怎么感谢我啊,老子救你一命。”他满脸痞气的笑着,侧头看向躺在地上的莲儿。

    莲儿眉头紧皱,说话已是气若游丝,道:“我的脚好像断了,好疼!”

    小陌慌了阵脚,哪料得这泥里还藏有碎石,心道:“你要是死了可与我无关,怪只怪你出门没看黄历,你若到得九泉最好喝了孟婆汤投胎去罢,别真成了孤魂野鬼找我索命。”

    “好痛啊,我的脚是不是断了?”莲儿紧闭双目,睫毛抖动着,带着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你会不会接骨啊?”

    小陌褪去莲儿鞋袜,见左侧脚踝处色泽淤青,肿得像块馒头似的,道:“这里积有血块,可是老子不会接骨啊。”

    莲儿急得哭了出来,嗔道:“怎么不早说啊,不会接骨你还看我,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吗?”

    这句话反倒提醒了小陌,他把莲儿的小脚拿在手中,竟是刻意的打量一番。见她脚型纤长,脚弓稍高,脚指匀称整齐,玉骨冰肌,竟如初雪般晶莹,心道:“幸亏老子心地善良,没能杀她,不然也真够可惜。”

    “怎么还不放下,你要气死我吗?”莲儿痛得额头渗出汗来,双颊透有红晕。

    众人见马车火起,已燃烧殆尽,奈何黑衣人步步紧逼,腾不出手来,只能眼看这一路奔波在眼前消散如烟。

    鱼油燃尽,马车里竟然漏出冷森森的一座石棺,众皆骇然。黑衣人面面相觑,瞬间聚拢,似是没了主意,显然石棺的出现并不在计划之中。

    落霞庄虽然对待强人态度一贯谦和,但在原则问题上是十分坚决的。他们知道自己使命之所在,要严格保护雇主**,人在车在。虽然皆是以命相搏,却从不过问车中之物,但见石棺岿然,一时也乱了阵脚。

    秦越退回数丈,凤眼杀意溃散。只见浓烟之中棺体呈长方形,棺壁全用页岩片石拼砌而成,刺满了铁索长矛,形状古朴瑰丽,上有铭刻,似回鹘文字,余烬斑驳,难以辨认,应是死者生平。
第八章 萨满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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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风怒号,惊雷从头顶掠袭而过,映出了青色战狼图腾。

    一人于谷顶伫立,冷眼旁观山下战局,随带部族军分驻峡谷两侧,俯于灌木之后,在凄风冷雨中鸦雀无声,如同伏击猎物的狼群,一双双琥珀色的眼睛,仍有警戒之色闪动。

    他身形魁梧奇伟,面容坚毅,棱角分明,二十出头的模样,髡发空顶,只在两鬓和前额留有少量余发,以作修饰,覆于头衣裹斤之下。只见他窄袖绯绿,短衣长靴,前襟左掩,不同于中原服饰。外罩袍服裘皮,菱纹袒领,纳有棉絮,腰缠蹀躞,鞓有金环,他便是雄踞北方苦寒之地,契丹国可汗耶律阿保机次子耶律德光。

    契丹本属东胡族系,是鲜卑的一支,以游牧为生,信奉萨满教,认为万物皆有灵。自盐池之会后,七部酋长终遭伏杀,耶律德光的父汗耶律阿保机遂统一契丹各部,废除了三年一选可汗的习俗,建立契丹政权,自号天皇王。

    阿保机育有三子,皆是回鹘族述律平所生,长子耶律倍,幼子耶律李胡。其中耶律德光的为人秉性,处世态度像极了阿保机,二十岁便出任天下兵马大元帅。他不但武艺精湛,胆识过人,而且熟习汉人文化,此时正立于吾山之巅,蔑视的笑对众生。

    耶律德光指着手中的匿名信件,不解道:“按信中所言,一线天会有我军欲求之物,并注明对契丹国运极为重要。写信之人不但对我军行踪了如指掌,而且能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放下信件全身而退,此人不容小觑,是敌是友尚且不明。祭司以为,信中所指应为何物?”

    “以老夫愚见,定是落霞庄所运棺中之物。从棺体风格上看,应是沙陀族的殉葬方式,且必是王室贵族。而晋国似有内乱,李存勖近日称帝,有密探来报,李嗣源在魏博一带活动较为频繁,竟也是为了寻找一座石棺。可想而知,必是有人窃了李克用的陵墓,盗走了这具石棺。想那李克用与可汗有八拜之交,昔日两国交换地图以示联盟抗梁。李克用生前有言,死后便将此图入殓,誓不犯我边境。由此推测,棺内多半有我契丹国的地图绘本。”只见一人从部族军中走出,身着黑紫色神袍,其上镶嵌鸟兽图案,并直接佩戴骨羽。在他认为,这些正是万物灵魂的具象,依靠这些自然力量,才能翱天入地,到主体以外的客体任何一方,以求灵魂之升华。他右手边神杖及眉,杖柄裹有蛇皮,头遮防具,赤面獠牙,此人正是是萨满教大祭司巴图莫日根,契丹国辅国国师。他接着道:“汉人觊觎本国地广人稀,得此图必会挥师北上,对我们自是极为不利,元帅不可不防。”

    耶律德光剑眉紧锁,道:“祭祀所言甚是,石棺既已在彼,那信中所言必不是子虚乌有,只是这黑衣人纵火焚之,竟是想要毁掉货物一般,是何道理?”

    巴图莫日根道:“老夫起初以为黑衣人是晋国的鸦军,直至看到石棺上的回鹘文字方才明白。”在暗雷涌动的云幕下,恶魔之脸仿佛活了过来,黑色为底,红色为纹,诡异得从面具边缘蔓延开来,仿佛几条赤蛇首尾相噬。萨满称灵魂和生命为腾,腾一旦离体,人即死亡,所以契丹人身上脸上,甚至面具上多纹有图腾。

    耶律德光道:“如若是李克用的鸦军,李嗣源也必定亲临,又怎会烧毁他义父的棺椁呢?”

    巴图莫日根冷森森的道:“老夫正是此意,梁军主力西攻泽州,郓城一带最为薄弱,老夫料想晋军亦不会错此良机。也许李嗣源正酝酿着如何攻城拔寨,又怎会顾暇这一小小棺椁呢?即便黑衣人不巧正是晋军,元帅可知,夺回李克用遗体必是奇功一件,李嗣源早有谋反之心,这石棺他势在必得,纵然不会纵火焚之。”声音隔着面具传出,变了音色,沉闷异常。

    人类佩戴面具已有数千年的历史,最初源自狩猎活动。猎人用面具把自己装扮成各种动物,便于接近猎物。后多用于祭祀,以表示对自然力量的尊崇。在世人的观念中,只有当自己成为或是吃掉某种生物时,才能具有它的某项本领,并依靠这种本领去实现预想之目的,非此,便不能,故而萨满的扮相成为了必行之事。

    耶律德光望向山下火势,见石棺于火中焚炙,略加思忖道:“黑衣人下手狠辣,且计划周密,不似民间组织。既然不是晋军,那便极有可能是郓曹节度使的牙兵。晋梁一向对立,莫非是梁军想要毁了李克用的遗体不成?”

    五代节度使都会设置牙兵,因高人一等,往往特立独行,平日骄奢蛮横,目无礼法。所谓牙兵,就是指亲兵和近卫队,是节度使亲自挑选的凶残爪牙,多为义子,属私人军队,只忠于个人,不知天子。虽然狂妄,却是武艺精湛,忠心不二。晋国的鸦军也属于牙兵,是李克用所置的沙陀亲兵,军衣通体黑色,嗜杀成性,故此得名。

    巴图莫日根道:“这些黑衣人见了石棺已是方寸大乱,可见他们的目的并不在此,或许是被人利用也是不得而知。不论如何,既然有梁军相助,我军倒可坐收渔利。只不过石棺已现出端倪,我军不可久持,先下手为强,杀个措手不及,莫要将地图落入汉人手中。”

    “时机还未成熟”,耶律德光指着山下石棺道:“待火势稍减,我们再行动手,祭司莫要着急。让他们拼个死活,您老就当看个好戏,这里视野颇佳,只是露天野戏,风雨碍了法眼。”

    巴图莫日根奉承道:“元帅深谋远虑,年岁尚轻却能在两军阵前安之若素,不动如山,不亚于可汗之勇。”

    耶律德光道:“祭司过誉了,父汗千古一帝,岂是我等能够比拟?”他为人爽朗耿直,习武之余,深谙中原文化,他远观赵隶手中软剑,眼中满是神往之色,道:“祭司可知这鸿羽、青冥?”

    巴图莫日根扶起左手边的木柄神刀,见崖下一红衣少年翩若惊鸿,问道:“似有耳闻,可是中原兵器?”

    耶律德光笑道:“祭司帮着父汗日理万机,想不到也会对中原文化感兴趣?祭司请看,这位红服少年手中之剑用力屈之如钩,纵之铿然有声,复直如弦,多半是铸剑大师欧冶子为越王所铸之剑,名为鸿羽。”
第九章 古剑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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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书记载,鸿羽剑可置鱼腹之中,剑身细长柔韧,能够沿鱼口插入,在鱼的胃肠中曲折弯转,而抽出时则恢复原形,钢韧无比,熠熠生光。

    春秋时期,吴公子光欲杀王僚而自立,伍子胥便把专诸推荐给公子光。那日,公子光宴请王僚,酒过三巡,便假装身体有恙,退出殿外。此时专诸正端着亲手烹制的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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