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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隶没有丝毫迟疑,将龙息丸吞入腹中,不解道:“此毒虽不致命,却搅扰心神,既然这是仙子最后一颗丹药,为何不自己服食,偏偏给了赵某?”
常素娥面无情表,冷冷道:“尸毒不在《五行毒谱》的范畴之内,属毒中下品,难伤本宫分毫,你且管好自己,莫要胡思乱想!”
韩江城躬身抚摸着虫童猩红鳞片,满眼的慈祥神色,似乎数以万计的水中异兽皆是自己的骨血一般,邪笑道:“果然是浓情蜜意,一个貌胜潘安,一个容比月仙,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惜今夜便要成了亡命鸳鸯,只能在炼狱之中再续前缘了!”
常素娥面色阴了下去,怒道:“把你的狗嘴放干净些,本宫一生洁身自好,终日徜徉于青灯古刹之间,虽未皈依,却仍可算作修行之人,岂容你来妄加诋毁?”
猩红血舌舔舐着干裂枯唇,韩江城直起身来,正色道:“如此美人儿当世少有,姑娘正值韶华之年便要断情绝念,着实可惜!老夫只要一声令下,孩儿们便能将你撕得粉碎,它们心中只有饥饿,绝非怜香惜玉之人!”
月宫仙子掩面轻笑道:“你已中了千面郎君合纵分溃之计,却还在这里浑然无觉,真是可笑至极!盐帮曾是诸天教的手下败将,孤岚峰一役,千面郎君董骁筋骨寸断,只有头颅躯干尚可保全,盐帮从此地居一隅,几乎销匿于江湖。但董骁没有一蹶不振,其素有夺取天下之心,是故一而再再而三的吞并各方山寨,其意便是扩充势力,以便与梁军抗衡。玄鹰寨首当其冲与盐帮合并,寨主一夕之间死于非命,只因食尸鬼请来鬼医孙迁楚从阎王手中夺回董骁一命,所以樊景铄便顺理成章的坐上了玄鹰寨大当家的交椅,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捣磨寨无视前车之鉴,必会步了后车之覆,周兴死期不远矣!”
韩江城听得目瞪口呆,惊道:“你……你到底是谁?这些事你是从何处得知,竟如亲见一般!”
月宫仙子从腰间掏出汉玉九龙佩,朱唇隐于面纱之后,朦胧中透着王者之风,大笑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本宫便是凌霄宫宫主常素娥!”
“常素娥”三字仿佛晴天霹雳一般,韩江城大惊失色,颤声道:“你……你就是诸天教的月宫仙子?”
“正是本宫!”常素娥冷目环视皮筏周遭水域,数以万计的恶臭虫童兀自浮于河面,兽首密布如林,但她面上却全无惧色,缓缓道:“别说是你,就算是周兴亲至也要给本宫三分脸面,区区水精虫童能奈我何?仙绫死域一出,网布于黄河之上,任你数万之众,入域即死,江湖名宿闻之尚且胆寒,我想你也应该清楚!”
韩江城万万没有想到会在此处偶遇诸天护法,天色昏暗,雨幅骤然,加之他老眼昏花,又哪里看得出仙子身中剧毒,即便以数万虫童足可与之匹敌,可是得罪了诸天教,帝释天又怎会善罢甘休?到时不但自己性命不保,还会牵连寨中弟兄,韩江城面如死灰,拱手道:“仙子的威名如雷贯耳,韩某自知不敌,只求仙子网开一面,饶了老夫性命。”
“赵公子与本宫颇有渊源,你将他载向对岸,此事便可一笔勾销,本宫不予计较,只是日后不想再看到你的这副阴森嘴脸!”常素娥浑身娇媚无骨,实是入艳三分,盛怒之下仍可美艳如斯,厉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虫童驱散,若是伤到赵公子,本宫拿你是问!”她怕韩江城发现自己萎靡之状,是故话语之中强调过河之人乃是身旁的白面公子。
面对月宫仙子凌人的气势,韩江城只得认栽,即便打掉了门牙仍是要往肚子里咽,他遂将万尸丹提出水面,并擦去冰冷水渍,反手收于袖中,又将脚下尸骸尽数搬入水中。
尸体僵愣愣的漂浮在水面上,向着兽首密集处缓缓荡去,韩江城身侧的三只虫童仿佛发现了极为美味的猎物,纷纷跳落皮筏,入水后行动异常灵敏,腐尸瞬间被利爪尖喙拖入河底。
数以万计的虫童开始争抢分食,无数暗影汇于一处,在筏底形成了巨大的涡流,其场面极为残忍悲壮。只是一转眼的功夫,片片猩红浮将上来,冒出斗大的血泡随着东去之水滚滚泻去,仿佛整条黄河都跟着沸腾了一般。
韩江城复归筏尾,载着二人来至对岸,神色间毕恭毕敬,一扫往日的阴森鬼气,生怕一不留神再次得罪了常素娥,临走时仍是不忘寒暄数句,躬身道:“聆听仙子教诲使老夫茅塞顿开,韩某这就赶回盐帮,望得寨主莫要中了小人诡谋!”
长杆插入河岸淤泥,韩江城轻轻一推,皮筏既已漂出数丈之距,细雨唤苏了万物,使得血色更浓,暗夜更深,黄河依旧奔腾如昔,浑浊之水腾转急旋,不知掩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赵隶与常素娥下了皮筏,已是进入了兖州地界,二人行得半柱香的功夫,不知不觉已然陷入了密林深处。四下里古木峥嵘,隐天蔽月,辨不清身处何方,只听得隐隐传有野兽的戾鸣之音,盖过了凤染层林的婆娑声响。
再往前行,眼前景色一换,一处无名村落灯火全无,静默于茫茫雨幕之中,显得空濛而诡异。此村方圆数里人烟绝灭,所有居民早已逃避一空,不知与世隔绝了多少个年头。
漆黑的夜里只有晦暗月光,偶尔闲云掠过,仿佛恶魔之手,笼罩着这个无人荒村。
第一百一十章 义庄鬼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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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宫仙子面色愈发的苍白,她忽然扶住赵隶肩头,体力略有不支的瘫软下去,柔声道:“方才在韩江城面前强装镇定,谎称尸毒对本宫无效,实则此毒已然渗入脾脏,如今蛇尸二毒在本宫体内互相牵制,彼此不容,恐怕毒性已经发生转变,想要解毒必会难如登天。现下本宫腹中疼痛难当,气海仍是虚空,须得寻个僻静所在,暂避风雨,望能恢复些许元气,有劳赵公子再送本宫一程!”
赵隶感到常素娥温软的身躯无力得依附在自己身上,鼻端芳馨缭绕,一时乱了阵脚,不觉怔怔得立在当场,右臂在仙子腰间空悬着,双手不知该放往何处,颤声道:“能为仙子效劳是赵某的荣幸,路见不平尚可拔刀相助,何况我们也算风雨同舟,一齐共过患难,仙子莫要这般客套。”
他尴尬的搀扶起常素娥,向荒村深处走去,路面湿滑,遍布着泥沼与水塘,农用木器皆由绳索串联,整齐得铺陈开来,偶有野兽尸骸零星的散落其中,恍如架起了一处天然墓场,整个村落的氛围压抑得令人难以喘息。
赵隶双眸环顾,只见周遭的茅草屋棚破败不堪,上面布满了粘稠秽物,阵阵恶臭裹着霉气经久不散。奇怪的是每间茅屋门窗俱无,空洞的房门竟然以石棺堵塞,棺椁异常沉重,深陷淤泥之内,棺盖被雨水冲刷,闪着阴森冷芒,仿佛一张张狞笑之容,掘起源自心底的恐惧。
赵隶眉头深锁,缓缓道:“此村看似荒废经年,但木器却沉于水塘之中,并以绳索相连,应是为了趋避天火之灾,不可能多年无人打理仍可这般齐整,必是有人居住的迹象。但你我二人已然走了多时,却没见半个人影,甚至连脚印都没有见到分毫,既似有人,又似无人,着实怪异!”
常素娥现出萎靡神色,显得极为疲乏,补充道:“不只如此,既然农器一应俱全,保留得如此完好,却为何无有稻谷良田?此村房舍皆被石棺堵塞,不知是兖州风俗如此,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赵隶只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整个村子诡异得不似人间之域,正色道:“这里分明便是一处聚阴之所,应是发生过瘟疫或是被强匪劫掠之故,村民为了求生所以溃逃一空,只留下了曾经生活过的痕迹。仙子深居宫中,也许对山下之事不甚熟悉,战乱年间粮草短缺,没有稻田实是不足为奇,至于农具,或许是防身之器也不无可能。但赵某有一事不明,就算是荒村,为何只见遍地的野兽尸骸,却没有人骨人尸,难道真的置于石棺之内?”
常素娥微微颔首,冷目注视着月下石棺,神色显得极为凝重,柔声道:“没错,城外尸横遍野,为何偏偏这座死村中无有人尸?简直不合逻辑,难免令人生疑。或许是村民临行前将尸骸藏于石棺之内,让灵魂永远驻守家园,足见对故土的一片热忱,赵公子若要知道真相,打开棺椁一看便知!”
赵隶伸手抚摸着冰冷棺盖,一种刺骨的冰寒萦绕指端,他觉得事情没有想的这么简单,摇首道:“不可,恐怕棺内暗藏玄机,行走江湖凡事须得小心,还是莫要勘探为妙。若是棺中真有尸骸,姑且不论是否死于瘟疫,我们只要掀开棺盖,都是不道德的行径,于乱世苟活者,皆为可怜之人,惟愿逝者安息,赵某实在不愿惊扰棺中亡魂!”
“想不到赵公子不仅思维缜密,还有一颗侠义之心,实是令本宫刮目相看!”月宫仙子轻抚额上碎发,侧头的一瞬,又见赵隶明亮如星的的眸子,他俊美得几乎模糊了男女,雪白的脸庞露出了一种漫不经心的成熟。
赵隶刻意避开常素娥冰冷中暗含炙热的目光,尴尬得道:“仙子过誉了,我们还是继续赶路,此地不宜久留。”
二人相互依附着再行数步,脚下曲径蜿蜒似河,无声无息得泄入了空濛密林,似乎黄泉鬼路走之无尽。两侧齐斩斩的茅草屋棚宛如雨后春笋,在肆虐狂风中与此地诡异的氛围保持着由始至终的和谐,整个村落固然颓败,却大得超乎了想象。
月宫仙子借着晦暗星光,隐约看到前方一落庭院在雨中斑驳着岁月的痕迹,残垣断壁中露出了一根根褐色木桩,支撑起紧闭的院门。此门年久失修,已然腐蚀出一人多高的巨洞,两人并排尚可横穿无碍,乍一看去像极了异兽血口,似乎随时都要贪婪得择人而噬。
月宫仙子面色过于苍白;竟然没有半点血色,说话已是气若游丝,颤声道:“恐怕毒已攻心,本宫再也走不动分毫,眼前这个院落恰巧无有石棺堵塞,本宫便在这里调息,赵公子,我们就此别过!”
赵隶看向常素娥憔悴的面容,怎可在其危难之时弃于不顾,正色道:“荒村中皆是以石棺为门,为何只有这里门窗洞开?莫不是有人刻意为之,引得仙子陷入绝境!”
“生死无别,本宫早已看淡,天下哪里还不都是一般?莫再犹豫,就是这里罢!”细雨不经意的洒落在常素娥花簪之上,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凄清韵味,与荒村的诡异氛围形成了一道大相径庭的绝美风景。
她雍容华贵;自有一副端严之致;令人不敢逼视。她说得如此坚决,赵隶便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搀扶仙子踏入门内,即便此去有死无生,亦是无怨无悔。
庭院中几落茅棚并联在一起,当中矮墙上兀自贴着殷红对联,上提“泽及后裔典万古,德昭乡里名千秋”,其下竟然陈着数列石棺,阴森森得尽数贴合在一起,此院哪里是什么住户,分明便是安放灵柩的义庄鬼宅!
月色晦暗,似乎在刻意规避义庄的阴森鬼气,赵隶始终觉得遍地的石棺仿佛在微微震颤,隐隐散发出摄人心魂的气息,仿佛随时都会有某些未知生物从中奔袭而出,欲阻拦误闯荒村的一切生灵。
第一百一十一章 无常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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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石棺没有堵塞住院门,竟然在院内整齐的陈列,此地并非住户,而是荒村义庄,我们还是另寻他处罢!”四周的空气变得愈发寒冷,似乎院里院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赵隶停下了脚步,打从心底讨厌这座看似荒芜的村落。
常素娥双眸莹然有光,摇首道:“你一个大男人,做事畏首畏尾,区区义庄鬼宅,有什么好怕的!石棺内皆是不言无语,不可行动的死人尸骸,无有灵魂者与砂石何异?你可知这世间也只有活人之心才是最毒最恶之物!”
赵隶被说得哑口无言,支支吾吾的道:“话虽如此,可……可此地阴气极重,恐怕……”
话音未落,一道乌芒势如奔雷的从石棺罅隙急射而出,速度之快,瞬息既至,赵隶惊慌失色,喝道:“仙子小心!”
未及多想,鸿羽立时由环鞘拔出,只听得声声脆响,细刃已然缠住乌芒,原来此芒乃是长索牵引的萃毒乌锥,赵隶承受不住这诺大的冲力,鸿羽被瞬间弹开,自己也跟着后退连连。
乌锥势不可挡,整根没入了常素娥的香肩之内,鲜血瞬间氤氲而出,猝尔长索绷得笔直,乌锥顺势拔出,只是一闪之际,再次隐没于石棺之内。
月宫仙子一声闷哼,忍着剧痛瘫软于地,伸手捂住洞穿的伤口,乌青鲜血沿着指缝激射若泉,她收定心神,面上竟然毫无痛苦之色,冷笑道:“这……这是黑部的追魂索,想不到翁湮灼还真是有心,始终记挂着本宫!”
棺盖蓦地弹开,重重得砸在淤泥之内,只见一个魁硕身影从石棺中缓缓站起,大步向着仙子走来,此人步伐沉稳笃定,长衣黑白相间,魂纸于腰际扎束为带,在雨中显得异常鬼厉。
他半身肌损,萎缩的肌肤焦黑片片,此人正是修罗地狱的勾魂司,游历于人间且无有轮回的黑白无常!
童彧一张俊脸半面邪魅,半面惊栗,大笑道:“仙子连中蛇尸二毒,仍能活到现在实属奇迹,童某也来凑个热闹,不知此毒能否要了仙子之命。”
赵隶反手抵住门框,方才止住脚步,亵、衣在雨中翻飞,他喘息着注视眼前的怪异男子,不解道:“你是何人?仙子身中剧毒,行动尚且不便,你究竟与她有何仇怨,竟然趁人之危,行此下三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