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她的腹中可能正怀着孩子,却因为自己一时疏忽大意,害得孩子无法活着出世,她便无法抑止地浑身发颤
“春屏,我有些冷,咱们回房里去好么?”她虚弱地要求,脸色上血色尽褪,苍白得吓人。
“少奶奶,你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春屏被她突如其来的苍白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搀着她回房。“你冷么?我去帮你加件袍子!”
糟糕,自己是不是真的说得太过分了啊?春屏咬着下唇,不由得后悔在主子面前乱嚼舌根,害得主子面色惨白,魂都跑掉一半了!
“少奶奶,你可别把春屏刚才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啊!春屏根本是胡诌瞎说,一点都信不得的……”她小心翼翼地扶主子坐上床榻,还倒了杯热茶给梁玉慈压压惊,为时已晚地弥补自己的失言。
梁五慈啜着茶水,感觉一股暖意流过心口。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想要勉强自己露出笑容,却扯不动嘴角。
“我没事的,只是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儿……”她淡淡地道,要让被自己吓坏的丫鬟放心,但听起来却像在安慰自己。
或许,真的是她太多心了……只是,在听见婆婆那番话后,相公便端来那盅汤药要自己喝下,接着又比往常更加火热地爱了她,难免会让她朝最坏的方向钻牛角小大。
说不定那真的是相公见她身子太过瘦弱,这阵子又得天天早起为婆婆煎药,担心她会撑不住,才费心替她张罗进补。
没错,现在下定论还太早。等他回来,她再好好地把话问清楚吧!
夫妻么,难免会有些误会怀疑,两个人坦承地说个明白就没事了——大伙儿都是这么教她的。
在这之前,自己得对他有信心!没道理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两人好不容易过着夫妻般的生活了,她还胡思乱想地自乱阵脚。
不会有事的——她一边慢慢地、一口一口地把热茶喝完,一边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只不过,她等啊等、等了又等,等到半夜三更、打了好几个盹儿醒来,依旧见不到丈夫的身影。
虽然春屏好几次都劝她先到床上去歇歇,待他进房时会唤醒她,她还是坚持要自己等他。
一直等到天际亮起鱼肚白,严靖云仍是没有回来。
“好奇怪啊……”梁玉慈揉着因为彻夜未眠而又酸又涩的双眼,忍不住问自己的陪嫁丫鬟。“相公他从来不会这样一夜未归的,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你去帮我问问看吧!”
春屏早就知道严靖云根本不会回来,虽说是为了要拐主子离开这个不是人待的鬼地方,但是看她这样痴痴等到天明,心里也非常不好受。
“少奶奶,我看你就别等了吧!”春屏心疼地道:“我想姑爷只是让事情给耽搁了,说不定他一会儿就回来。依我看,你就打理打理,先跟长工们出发,以免误了时辰。要是姑爷回来了,我会请他立刻追上你们的!”
脑子里有一箩筐的疑问还待他解答,丈夫却无故彻夜不归,更加深了她的揣测与不安。
巨大的失落和心伤重重袭击梁玉慈坐了一夜的疲累身躯,她虚弱得无暇细想,便答应了丫鬟的提议。
忍着满眶的眼泪,在春屏的帮助之下收拾好包袱,她从后门离开了严府,临行前还不断交代丫鬟,一定要叫夫君快些追上自己……
春屏耐着性子一次次地向她保证,她才依依不舍地坐上马车,随着梁家的长工踏上返回洛阳的路途。
望着渐渐往城外远去的车队,春屏却突然回过头,朝严府吐了吐舌、扮了个鬼脸——
“哼,等着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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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一整夜,筵席总算结束。严靖云一脸不悦地带着满身酒臭,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严府——
要不是这场聚会事关来年进贡的通道是否顺畅,他说什么也不会去参加这种俗气又令人厌恶的应酬。
走到房门前,男人原本急切的脚步忽地顿了顿。
带着这身酒臭味进去,恐怕会惊醒应该还在熟睡中的妻子,他还是先去净身,去除满身的脏污再说!
匆匆以冷水将全身擦洗过一遍,再换上干净衣物,严靖云这才重新踏入房内。但是,床榻上却不见酣睡中的妻子。
他立即上前去碰了碰软榻,发现那儿一片冰凉,显示上头的人儿早在他回府之前便已经起身了。
这小妮子……这么一大清早的,她会上哪儿去?严靖云疑惑地想着,突然,一道灵光闪过,他随即推开房门往外头奔去。
这个时候,她应该是在帮娘煎药才对!他足尖一点,便跃上屋顶,很快地来到灶房——
然而灶房除了厨娘周大婶和几个丫鬟忙碌地走来走去外,并没有那道他渴望见到的瘦弱身影。
严靖云眉间的皱折更深,他迈入灶房,劈头便问周大婶。“你们可有看见少奶奶?”
周大婶摇摇头。“没有啊……今天是春屏来煎的药。”
春屏?严靖云挑了挑眉。她是玉慈的陪嫁丫鬟,一定会知道玉慈的行踪。暗忖之后,他已然扭过头,和来时一样一语不发地走出灶房。
被问得满头雾水的周大婶无奈地耸耸肩膀,又回去和灶炉奋战了。
心想春屏也许会在娘亲房中服侍她喝药,严靖云脚步转向女眷所居住的楼院,急躁地随意敲了敲门板,便直接开门进房——
舂屏确实在这儿,而同时陪在严母床侧的,除了丫鬟银钏,还有严家小妹严靖月。
“大哥……”难得看到兄长神色这样慌张,严靖月不禁瞠大双眼。“发生了什么事?你的面色好差啊!”
难道是织坊那边出了什么事?或者姚黄烂死的消息传了出去,皇上一怒之下要斩了大哥的项上人头?!严靖月越想越糟糕,忍不住害怕起来。
“什么事也没有。”他也不洛唆,一把就将春屏抓了过来,低声问道:“你少奶奶上哪去了,为什么到处都找不到她的人?”
严母耳尖,硬是听到了这句话,在春屏还没有开口回答之前,她便抢着先刻薄地讽道:“哼,我就在猜她什么时候会待不住,果然哪,我这帖药方还没喝完,她就怕了,把苦差事扔给丫鬟,自己拍拍屁股溜了!
靖儿啊,劝你最好赶快回房瞧瞧,有没有短少什么值钱的首饰,说不定那个没良心的女人偷了细软,跟老相好双宿双飞啦……”
“娘,你别说了,没瞧见大哥已经很担心了?!”觑着大哥越来越铁青的脸色,严靖月连忙制止娘亲继续说下去。
严母这番落井下石的话,让严靖云更加心烦了——
他确实相信自己的妻子,也知道单纯的她根本不会做出这种事。但是听见严母这样恶毒的批评,春屏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气呼呼地出声辩驳,反倒露出看好戏似的笑容,这令他心中窜起一股极不好的预感……
“春屏,你老实告诉我,玉慈到底在哪里?”他逼问眼前一脸木然的丫鬟,直觉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玉慈不可能无缘无故离开严府,更不可能平空消失不见,这个丫头绝对蓄意隐瞒了些什么,没有告诉他。
春屏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拒绝吐实。开什么玩笑,她费尽千辛万苦,才终于把小姐给送出去,岂会那么容易就让这个臭姑爷追上她?门儿都没有!
面对倔强顽固的丫鬟,急着想要得知妻子下落的严靖云可不会对她客气!
“知道么?有几个穴道,只要同时一按,再强壮的人也会立即暴毙。”他蓦地拉下脸来,用阴狠狂鹅的表情低声道:“快说玉慈在哪里!”
不要脸!堂堂大男人居然以蛮力威胁弱女子——尽管拼命要自己别屈服于恶势力,但春屏还是害怕地抖得有如秋风中的枯叶。
“少少、少奶奶也不知道你、你昨晚上哪儿去……我为什么要、要让你知道她在哪哪、哪里?”虽然有些结巴不顺,但她仍然很努力地双手插腰质问。
闻言,严靖云眯起了眼,不愿接受这项控诉。
“她不知道我昨晚上哪儿去?我明明告诉过她!”没错,他还记得她在喝药的时候,自己分明交代得很清楚……
他的杀气因为回想而弱了几分,春屏趁机鼓起勇气,挺直腰杆,把心中的怨气一吐而尽——
“小姐的耳力很不好,多半得靠读唇语,您也知道的。若是一个闪神没有看着您,很容易就错失您在说些什么,所以在梁家,我们跟她说话,都会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她顿了顿,环视在场的众人。“这一点,想必你们是做不到的,因为你们只把她当成麻烦,不像我们疼爱她、呵护她,根本舍不得让那么善良的小姐受到一点点委屈和不安。
小姐那么好,你们这样欺负她,她从来没说过一句你们的坏话。就连我在背后偷偷地说,她也会骂我。可是你们却这样对待她,我要是她,才不会每天赶早起来熬药给欺负我的人喝呢!”
面对这小小丫鬟的出言不逊,严母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却又讪讪地闭上嘴巴。
春屏说得一点不差,自己从头到尾,确实都把这个媳妇当成麻烦,压根就没想过要接纳人家。即使梁玉慈费尽苦心试着要她改变观点,她也总是关起心门,对人家的努力视而不见……
“她现在到底在哪里?”严靖云放柔了嗓子再问一次,脸上有着明显的焦急与担忧。
虽然从春屏泰然的态度看来,玉慈的安全应该无虞,但是这丫鬟对他们似乎有着诸多不满,极有可能会向玉慈出些馊主意。她方才那番话里刻意营造的疏离,听得他忍不住心惊胆跳起来。
“小姐回洛阳去取另一株姚黄了,不是自己一个人出的门。”发泄过后,春屏终于肯老实透露梁玉慈的行踪。
皱紧了眉头,严靖云仍然不放心,他问明妻子是何时启程之后,便如同一阵狂风般地匆匆刮出厢房——
直到门板被人用力甩上,春屏才总算安心地吐出憋住的那口气,一双腿也软得几乎撑不住自己……
“刚才还怪泼辣的,怎么,现在胆子全都用完啦?”严母见状嗤哼一声,调侃她道。
春屏只是噘了噘嘴,无法反驳。
严靖月连忙缓颊道:“不过她敢在大哥面前说上那么长的一串话,已经算是很厉害的了。”突然间,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愣住,然后叹气道:“娘,等大嫂回来以后,我们一定要对她好一些……”
说起来,大嫂对待他们一直非常尽心尽力,尽管他们再怎么冷落她,她也从来没有改变过态度。严靖月歉疚地想着,越是回忆过去的点滴,就越觉得亏欠梁玉慈太多、太多……
良久良久以后,严母才终于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答了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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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府宽敞的前院土地上,原本摆满了一盆盆当季的美丽花儿,此刻却连一盆花也没有,只见到一个擂台突兀地矗立在空旷的院中——
严靖云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赶到梁府后,一跨进大门门槛,映入眼帘的就是这副诡异的景象——
才不过一个晃神,梁家五个男丁便各自擎着自己拿手的武器,来势汹汹地朝前院走了过来。
见这阵仗,严靖云不禁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看来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今天恐怕不是这么简单轻松,就能把娇妻给带回扬州。
“久违了,梁兄、见过诸位。”深吸了一口气,他笑着迎上前,朝梁家兄弟作揖。“小弟今日登门打扰,是特地来感谢梁兄愿意再度割爱,顺便接玉慈回扬州,若有叨扰之处,还请多见谅。”
他一边解释来意,一边暗暗打量起梁家五兄弟的家伙们。如果最后还是无法避免要动手,至少知己知彼,也能百战百胜。
梁家当主—梁玉衡根本不吃这一套,心疼小妹凄惨处境的他一心只想讨回公道。
“严靖云,我真是错看你了!”他指着严靖云的鼻子大骂。“当初我把玉慈嫁给你,是要你像我们这样宠她、怜她,但是我万万想不到,让她嫁过去,竟然会遭受到这样不仁不义的待遇……”
“梁兄,一开始我们确实待她不够好,但是—”
严靖云谨慎地挑选着适当的字句解释,可是梁玉衡和其他兄弟的情绪都太过激动悲愤,根本听不进他的“狡辩”。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梁玉衡一挥手,粗声打断了他的话,迳自宣布道:“除非你能打赢我们五兄弟,否则休想带着玉慈和姚黄,踏出梁府一步!”
该来的果然还是躲不过……严靖云无声地叹了口气,点头答应。
“请。”梁玉衡一拱手,请他先行登上擂台,随即点了第一道关卡。“老五,你先上!”
他们心里都打着如意算盘,故意欺负严靖云这看来瘦弱的商人不擅武功,预测大概不必动用到梁家老三,就能把他打得落花流水、凄凄惨惨戚戚,以泄心头的愤恨……
只是,他们作梦也没有想到,看似文弱的严靖云不但会武功,而且还意外地比他们厉害太多,是个狠角色!
眼看老五、老四和预测中的老三,都被他以快得看不清动作的速度踢出擂台场子外,老二也冒着冷汗、硬着头皮上台去了,梁玉衡不禁铁青了一张脸。
可恶!他们太有自信了,完全没有料到严靖云也是个练家子——他瞪着梁家老二以一道美丽的弧度被抛出擂台,忍不住深深后悔起自己的莽撞冲动。
他还在台下犹豫着要不要小人一点,另外再出一道难题,让这姓严的负心汉输得一败涂地,台上却已响起严靖云低柔悦耳的嗓音。
“梁兄,还请手下留情。”他有礼地朝台下最后一名对手作了个揖。
明明实力的差距相当悬殊,他还故意这么说,梁家兄弟的好胜心霎时被他一股脑儿地点燃了——
“大哥,你一定要为我们雪耻啊!”梁家老五挂着两行鼻血叫道。
“大哥,千万别对他客气,用力修理他——”梁家老三和老四同仇敌忾地嚷嚷道。
梁家老二也想吼些什么,却被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梁玉衡抬手制止。
事到如今,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梁家老大心一横,牙一咬,豁出去地飞身上擂台!
梁玉慈正悠闲地在花厅里喝着热茶,忽然不知怎么地,发现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