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公子,老夫久闻君氏商号的大当家年纪轻轻便才能出众,不仅如此,还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让京城里的姑娘倾心不已,没想到传言果然不可尽信,依老夫看,风流倜傥这几个字还不足以形容君公子的卓然出众啊!”
只见一个圆胖,约莫五十岁的男子等在大门外,穿着上等绸缎制成的衣服,腰间用金纱线编织垂挂着一枚古玉,身后还有两名女婢一左一右摇着羽扇,一见到君远舟出现,便立刻迎上前,劈头说出一大堆阿谀谄媚的话。
“吴老板过奖了,小弟愧不敢当,这些都只是以讹传讹的谬赞而已。”君远舟微微一笑,并没有因为这些话而得意起来。
“没想到君公子不但才能出众,还虚怀若谷啊!真是令老夫佩服佩服。”吴进宝的脸上堆涮笑意,但在半眯的眼中却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精光。
吴进宝领着君远舟到后花园,园里的凉亭早就备好酒莱,就等着贵客光临。待两人坐定位后,吴进宝端起女婢斟好的酒,朝君远舟举杯。“这一杯酒,欢迎君公子到我们这里来,老天先干为敬了。”吴进宝昂头,干了那杯酒。
君远舟微微一笑,也拿起酒杯。“君某初来乍到,有些事情还要仰仗吴老板帮忙呢。”也跟着干了。
两人一来一往,都在互相褒奖对方,不是称赞对方少年出英雄,君家事业越来越兴旺,就是说吴老板姜是老的辣,请他多多提拔后进,酒也一杯一杯干了不少。
这时站在君远舟身后的骆乔开始觉得有些无趣了。没错,一开始进来这种大户人家,富丽堂皇的建筑和庭园。的确让她开了不少眼界,见到像吴进宝这种大老板,更是让她有些兴奋。原本以为两人见面一定会有些有趣的事发生,可是她在这里站了许久,听到的都是一些歌功颂德的话,刚开始听还觉得有趣,但听久了只觉得虚伪。
骆乔拉拉五六的衣袖。“喂,五六哥,你看他们还要吃多久啊?”
“我怎么知道。”五六站得挺直,没有表情的说。
“可是我看他们都顾着讲话,根本都没在吃,好像还要很久耶。”骆乔换了个站立的姿势,稍稍挪动站得有点僵直的腿。
“这是主子们的事,不用管那么多。”跟着君远舟参加过不少应酬,五六知道有时候谈生意会像这样,说些言不及义的话,热络彼此的交情,所以早就练就一身久站的好功夫。
“可是你不觉得很无趣吗?”骆乔有些讶异的转头看五六,难道他都不会这么觉得吗?
“站好。”见骆乔头向他歪过来,五六轻斥一声。再怎么说,在人家家里做客就要有做客的样子,绝对不能给主子丢面子。
“是。”骆乔听到连忙站直,收回飘忽的眼神,做出认真的样子,但是不到一刻钟,又旧态复萌。
“五六哥,桌上那个八宝烧鸭看起来好像很好吃耶。”骆乔吞了口口水。“我肚子已经开始咕噜咕噜叫了。”
“事情办完自然会有东西吃,忍着点。”他其实也有点饿了,但是多年的训练使然,五六仍是没有露出一点不耐的神情。
“可是……”骆乔还想说些什么,但一抹从远处走来的身影,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哇!好漂亮的姑娘喔!”
“艳儿,你来得正好,过来见见君公子。”吴进宝朝那位姑娘招招手。
“君公子。”那位姑娘朝君远舟福了福。
“君公子,老夫替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五夫人替我生的女儿,名唤凤艳,今年十六岁,刺绣女红样样行,求亲的人简直要踏平我家门槛了。”
吴进宝看着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儿,遗传自母亲的好相貌,加上富贵人家的尊贵豢养,更是让她艳光四射,甚至有范阳城第一美人之称。有这么一位美艳的女儿,吴进宝并不急着为她挑选夫婿,他得好好利用女儿的美貌,找一个对他事业最有帮助的人做女婿才行。这次听闻君远舟到范阳城来,让他心中大喜,多年来他拒绝多门亲事终于有了代价,君家事业那么大,听说在朝廷里还有人脉,如果君远舟看上凤艳的话,他这个岳丈也就跟着发达了。
“小姐真是才貌双全。”君远舟朝凤艳点了点头。
“爹爹夸大了,凤艳其实并没有那么好。”凤艳轻瞟了君远舟一眼,随即低下头,脸上有着娇羞的红晕。
“来来来,凤艳你也坐下来,敬君公子一杯酒吧。”打定主意要把他们两个送作堆的吴进宝,连忙要女婢再送上一杯酒。
“还望君公子不嫌弃,凤艳先干了。”她接过酒杯,秀秀气气的一口饮尽。
“君某也回敬小姐一杯。”也将一杯酒喝尽。
吴进宝见君远舟似乎对自己女儿还颇有好感,连忙加把劲,多夸了凤艳几句,也要凤艳多敬君远舟几杯酒,想拉近两人的距离。
就这样几巡酒过后,凤艳不胜酒力,脸上出现酒气醺染的红晕,略显迷蒙的眼神里更是含羞带媚,直瞅着君远舟看。
“君公子,凤艳再敬你一杯。”凤艳站起身,醉意让她有些站不稳脚步,一个踉跄,酒就泼洒在君远舟身上。
“啊——对不起.君公子,凤艳不是故意的,还望君公子见谅。”见自己闯了祸,凤艳连忙拿起手绢往君远舟身上擦,还一直喃喃道歉。
“你是怎么搞的,连个酒也端不好,如果让君公子以为我家教不严怎么办!”吴进宝在一旁不停斥责凤艳。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凤艳的眼眶里早已满含泪水,小巧的鼻头开始泛红,一副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
“不要紧的,只不过是弄湿衣服,换下来便成,吴老板不要再斥责小姐了。”君远舟开口替凤艳解围。
“哼,要不是君公子替你说话,我非要好好罚你不可。”君远舟都这么说了,吴进宝意思意思又念了女儿几句才作罢。“不如这样吧!君公子,我命人取一套新衣裳来,让君公子换下,还有为了表达歉疚之意,还请君公子留在寒舍,让老夫能略尽地主之谊。”
“不用麻烦了,只不过是一件普通衣裳。吴老板不必那么客气。”
“话不能这么说,老夫待客不周,还请君公子给老夫一个补偿的机会。”吴进宝仍是不放弃。“再说住客栈不比住家里方便,如果君公子不嫌弃,就把这儿当做自己家,也比较轻松自在,而且过几天老夫生辰,君公子也可一起热闹热闹。”
“这——”君远舟沉吟一下,便爽快答应。“既然吴老板盛情难却,君某也斗胆叨扰了。”
“呵呵,好说好说。”顺进宝摸摸自己的八字胡,为成功留下君远舟而暗自得意。
所谓日久生情,只要君远舟肯留在府内,多的是机会把他和凤艳凑成一对,到时候他吴进宝就翻身啦!
jjwxc jjwxc jjwxc jjwxc jjwxc jjwxc
骆乔端着水盆,在回廓上快步走着,一边贪看回廊外假山流水的景致,没有注意到前方有人。
“啊——”骆乔结结实实擅上去,水盆也跟着掉下去,这下子又得重新去端一盆了。
“你这人到底有没有长眼睛啊?冒冒失失的,你可知道我是谁?好大的胆子啊你……”凤艳一反在午宴上大家闺秀的样子,大骂出口。
“对不起、对不起,小的以后不敢了。”骆乔连忙欠身道歉。
“说声对不起就算了吗?要是有个闪失,你十条命都不够赔。”凤艳仍是不停斥责着。
“凤艳小姐请息怒,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请小姐见谅。”骆乔见凤艳发了大火,连忙双膝跪地讨饶。个人尊严事小,如果因为得罪凤艳,使得自己不能继续跟着君远舟,那事情就大条了。
凤艳拍拍自己的衣裳,顺便睨了跪在地上的骆乔一眼。“你?你是君公子身边的人?”
“是啊是啊!小的叫骆乔,是君公子的随从。”
“起来吧!”
“多谢小姐。”得到凤艳允准,骆乔这才站起身来。
“你……跟在君公子身边多久了?”凤艳上上下下打量骆乔,发现这名小厮唇红齿白,皮肤细致光滑,可看在她的眼里,竟像被针刺到般刺眼。
凤艳从来就见不得人家比她好,府里要是有比她美貌的婢女,总是会被她特意刁难,想她费尽多少心思,才得以保持这一身娇嫩的肌肤,原以为在这范阳城没人比得上自己的美貌,没想到一名下贱的奴仆,竟然也生得如此好。她强压下心里的不满,再怎么说这小子也是君远舟身边的人,还有些利用价值,等她成为君夫人,到时要怎么整治这小子都行。
骆乔捡起水盆,心里挂念着君远舟还在等着用水,连忙就要告退。“凤艳小姐如果没别的事的话,小的先下去了。”
“等一下。”凤艳叫住欲离去的骆乔。
“小姐还有何吩咐?”
“你跟着君公子有多久了?”
“有一阵子了。”虽然心里疑惑为什么她要这么问,骆乔还是恭敬回答,不过她没有说出跟着君远舟其实只有短短不过几天,反正一阵子有长有短嘛。
“那你应该很了解他罗!”
“这个……做人家奴才的总要摸清楚主子的脾性。”这样讲也没错,只是他不一定会像她讲得那样。
“那好。”风艳心下顿时有了决定。“只要你老实回答我的话,我就不怪你刚刚的莽撞。”
“小姐请说。”人家大小姐都这么说了,不答应行吗?
当下凤艳把君远舟的喜好和脾气问个仔仔细细,骆乔也回答得详详细细,只不过不保证正确就是了。
jjwxc jjwxc jjwxc jjwxc jjwxc jjwxc
君远舟在吴府待了几天,这几天吴进宝陪着他说是要赏遍范阳城风光,略尽地主之谊,事实上是想要和他套好交情,从他身上捞点好处,再来就是想尽办法制造他和凤艳相处的机会,看两人有没有可能日久生情,让他可以和君家拉上关系。
这天便是吴进宝的生辰,生意人最重要的就是人脉关系,自从五年前陈永进到此地上任后,吴进宝便三不五时登门拜访,各大小节庆更不忘准备厚礼一份,甚至命自己的次子娶了陈永进的女儿,两人关系之密切由此可见一斑。为了庆贺生辰,吴进宝在自己府中设宴,宴请范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然陈永进这亲家是少不了的贵宾。
“亲家,几日不见,瞧您红光满面,意气风发,莫非是有什么喜事临门?”陈永进一踏入吴府,便给吴进宝一顶高帽子戴。
“这都是托您的福啊。”吴进宝拱手笑了笑。
“好说好说。”陈永进招招手,随从便立刻捧着一个长匣上前。“这是老夫送上的生辰贺礼,还望亲家不嫌寒酸。”
“都是自己人,何必这么客气!”吴进宝一面呵呵笑着,一面说着客套话。
陈永进打开长匣,取出一卷画轴,打开来赫然是一幅山水画。
“这真是好画、好画啊!”吴进宝看着那幅画,不住称赞。
在旁的其他宾客也跟着赞起这幅画,都说这是一幅不可多得的名家作品,铁定价值不菲。
在旁的君远舟也跟着上前观看,只是越看心里便越觉事有蹊跷。这分明是一幅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画,不仅不是什么珍品,甚至一眼就能看出笔法之粗劣,为何吴进宝还把它捧得跟稀世珍宝一样?而且吴进宝这个人一向不是什么文人雅士,也不作兴附庸风雅那一套,陈永进自然不会不知道他的喜好,怎还会送上一幅画当贺礼?
这幅画一定有古怪……
难道“他”的顾虑是真的,在朝廷鞭长莫及的地方,正有什么阴谋在进行?
寿宴结束后,君远舟回到自己的房里,心里仍是想着那幅画的事情。他仔细看过那幅画了画的是再寻常不过的山水,上头的题诗也是一般的咏景诗作,看不出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但是他们竟然把这幅画当成宝似的,这其中就大有玄机了。
“君爷。”五六绞好浸湿的巾子递给君远舟擦脸,顺便帮他宽衣。
君远舟接过湿巾,冰凉的触感让他的脑筋变得清明,他打开行囊,拿起最底层的夜行衣。
“君爷,发生什么事了?”五六见君远舟拿起夜行衣,关心的问。
“事情就要有眉目了,我去探探。”君远舟利落的换上墨黑色的夜行衣,一边交代五六。“等我离开以后,你就躺上我的床,当做我已经睡着了。”
“爷,这五六不敢。”五六谨守着下人的分寸,一个奴才怎么可以睡主子的床呢?
“我说了你就照做。”
“是。”见君远舟略略板起脸来,五六也不敢不从,只好照办了。
四处张望,确定没有来人后,君远舟立刻踮起脚尖,一个翻身到屋顶上面。
方才他注意到吴进宝将其他贺礼都送进库房,唯有这幅画却命人带进书房里,这几天他已经把吴府的地形摸熟,于是便毫不犹豫往书房的方向去。
果然,书房的灯火还是亮着的.他轻跳下屋,悄悄地在窗边挖了一个小洞往里瞧,只见吴进宝拿着水往画上一喷,原来的题诗消失,显出几排小字,待水渍渐渐干去之后,画又恢复原来的模样。
原来是这样……
君远舟曾经听人说过有一种特制的药水,用来写字后并不会显现出来,反而要喷湿了以后字才会出现,没想到他会在这里见识到。
吴进宝看完画上的字后,转动茶几上的青瓷花瓶,在书案后赫然出现一个约莫三尺大小的暗格,他将画放进去后再转动花瓶,墙面随即恢复原状。而后吴进宝吹熄蜡烛,打了一个呵欠,装做没事般走出书房,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一点也没有发现自己方才所为其实已经被人看见了。
等吴进宝离开后,君远舟从窗户跃进书房里,照刚才的方法打开暗格取出画,他拿起桌上的茶水含一口在嘴里,然后朝画上喷,果然显出几排小字来。
他迅速看完以后,心下大喜。这几排字是陈永进写给吐蕃王的信,上头写着:只要吐蕃王能提出他满意的条件,他愿意配合吐蕃王的行动,其中还提到几个重要大臣也早被收买,只要时机一到,就可以里应外合了。光这一幅画,就是陈永进谋反的最好证据了。
君远舟将画卷好,放入自己的怀中,正准备离去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