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父亲是想要以这种折磨人的方式,来惩罚她的任性,那么她必须承认,她确实对自己昨晚的不理智感到非常后悔。
早知如此,她宁愿昨晚多陪陪范谕,也不要顺应自己的心声,去追那个该死的邵宇凡,还因此受了一肚子气!
思及那个冷漠无心的男人,她的脸色不由得暗下。
为什么还要再想他,她昨天晚上受的教训还不够吗?那个男人根本不值得自己牵肠挂肚,她一定是昏头了才会被他迷惑!
“……薇泛,你说是不是?”范谕又滔滔不绝地炫耀完一项丰功伟业,习惯性地征询她的感言,这次却得不到回应。“薇泛?对不起,你累了?我说的话果然很无聊是吗?”
他自以为体贴地握紧了她的手,怔忡的薇泛躲避不及,想抽也抽不回来,脸上的微笑就快要撑不住──
忍耐、忍耐……她在心里不断地催眠自己,这个人是父亲很重要的客户,得罪了他,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她一定要忍耐……
“怎么会无聊呢?范先生说话很有趣。”终于,她再次做好心理建设,漾开微笑轻轻地说道。
“怎么还叫我‘范先生’?那多见外!”范谕仍不肯放开她细致软嫩的柔荑,甚至得寸进尺地用手搓揉著。“叫我‘谕’就可以了,我不会介意的。”
“我介意──”
第八章
薇泛檀口微张,讶异地瞠大美目。刚刚那句并不是她说的,虽然她是很想这样反驳范谕没有错,但是她还没说出口,那道属于男性的低沉嗓音就抢先夺走了她的台词。
更教她不敢相信的是,那道低沉冰冷的嗓音,她是再熟悉也不过了……
“你……邵宇凡?”范谕惊诧地盯著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只见邵宇凡伸出手往他肩上一点,他握住薇泛的手就倏地发麻,被迫松开!
“我的手……你、你做了什么?!”他失去理智地对邵宇凡大吼大叫。
邵宇凡对他的质问叫骂置若罔闻,迳自拉起尚处于发愣状态中的佳人,一声不响地就要离开──
“等一下!你要带我去哪里?!”跟著他走出了餐厅,薇泛终于回过神来,压低了声音用力挣扎。
邵宇凡不说话,默默地加重力道拖著她,直到抵达地下停车场才停下来,将她困在车门与自己的胸膛间,专注地瞅著她。
他们之间过于亲匿的距离让她心跳遽然加速,她甚至可以听见他沉稳的呼吸,感觉他吐气时的热度……
不对、现在不是心慌意乱的时候!他破坏了她的饭局,而且没头没脑地把她带来这里,她必须问清楚──
“你到底想要干嘛?”凛著一张俏脸,她极其冷淡地问。
她不是已经把衣服还给他了吗?他们之间应该再无瓜葛,为什么他还要用这种若有所思的表情看著她?
一个小小的声音从脑中最隐密的角落响起──也许……他对自己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无动于衷?
一察觉自己竟然还对他抱著妄想,薇泛立刻烦躁地咬紧下唇。她怎么这么笨?人家昨天都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了,她为什么还是学不乖?
不明白她心中的挣扎,邵宇凡缓缓开口。“你怎么会有这只戒指?还有个黑檀木盒,是不是也在你那里?”他从西装口袋中掏出那个古老的戒指。
一看清那个戒指的模样,薇泛下意识地往自己的无名指望去,那儿果然空无一物。
见到她的举动,邵宇凡更加确定这戒指原本是由她保管的。
“你是怎么拿到的?”他又问了一次,平淡的声音与表情都令人猜不出他的心思。
一股强烈的失落攫住薇泛──他果然不是为了阻止这场饭局、阻止范谕对她的骚扰才来到这里的,她到底……还在期待些什么呢?
她毫不客气地伸手要讨回戒指。“那是我母亲的遗物,请你把它还我!”
明知道自己这样跋扈不讲理的模样一定很让人讨厌,但她只想快点把戒指要回,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不能被他所喜爱,就连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都觉得是一种折磨……
她的全身细胞都想再被他拥抱呵护,但她高傲的自尊却不允许自己做出这种践踏尊严的事情。身心被揪扯著,令她痛苦得几乎要撑不下去。
邵宇凡冷眼看著她,收回了握有戒指的手,坚持要得到解答。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道气急败坏的男中音蓦地介入他们剑拔弩张的气氛中──
“薇泛──”
范谕一路大吼大叫,终于从饭店侍者口中问出他们的行踪,气喘吁吁地跟著冲到停车场来。
“薇泛,他有没有对你怎样?”他摆出一副英雄救美般的神勇架势,转头对邵宇凡逞凶斗狠地道:“你最好快点放开薇泛,要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面对他的威胁挑衅,男人只是沉默地挑了挑眉,脸上的轻蔑与嘲讽极其明显,压根不把这个配角放在眼里。
范谕的出现,让薇泛突然间有了武装自己的勇气──
“反正那原本也是你的东西,还给你就是了。”她冷治睨著他,不带任何感情地道:“那个檀木盒也在我那儿,我会一并奉还!”
情势既然已经变成这样,预言根本不可能成为现实,她再留著那只戒指也是徒增伤心,倒不如物归原主,让它回到真正的楚家人手上。
但是,一想到邵宇凡很有可能会把戒指套在那个柔弱女孩的无名指上,她的心口就像被撕扯似的一阵剧痛。
“薇泛,你们在说什么啊?”一旁的范谕不甘心被两人冷落,硬是要插上一句话。“你欠他什么东西,我都会帮你还清,我们走!”
刚才还嫌弃范谕太自大无趣,现在她却觉得他简直是天大的救星──
“没事了,不过是个小东西罢了!”她朝范谕露出甜美的笑容,还主动去挽住他的手。“你不是要带我去一个景观很棒的地方吗?我们走吧。”
她一心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却没有注意到,当她转头对范谕微笑的时候,男人的脸色有多铁青。
邵宇凡眯起双眼,不悦地看著她脸上那甜蜜的笑靥。
这个范谕到底有什么好?竟然能让她露出那样开心愉快的表情──他暗暗咬著牙,对于她的欢颜并不是为自己而展露这件事情,感到非常非常不舒坦!
“好,我这就叫司机过来接我们。”享受著佳人的依赖与柔软,范谕脸上绽出一抹得意的丑陋笑容,仰起下巴不可一世地撂话。“薇泛可是我范谕的女人,下次你要找她的说话,请先问过我允不允许!”
语毕,他便搂著薇泛的纤腰走回饭店门口。
而邵宇凡一动也不动地维持方才的姿势,站在原地,深不可测的目光胶著在范谕横在她腰间的臂上,仿佛要用那阴鸷危险的视线,在范谕那放肆的手上烧出一个窟窿似的。
明明知道他在背后,一瞬也不瞬地注视著自己,薇泛终究没有回头。
她握掌成拳,藉此压抑著那从脚底窜至全身的寒冷。
只是,那儿本来有个典雅古朴的戒指箍住她的指,现在却连同她的心,一起遗落在那个男人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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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年末,范家按照惯例在全台湾最高级的大饭店举办大型商业晚宴,邀请商场上各界龙头大老,以及许多名媛千金齐聚一堂。
名义上是为了促进这些上流社会人士的感情,实际上却是一场炫耀财力、交换八卦……暗潮汹涌的宴会。
邵宇凡倚在二楼宴会厅外的阳台边,向侍者要了一杯香槟慢慢啜饮,脸上冷漠厌倦的表情,和厅里的浮华气氛形成十分强烈的对比。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他像看见了什么令人反感的事物,那疏离淡漠的表情忽地绷紧,原本慵懒的目光中也乍现一簇怒火──
那阵骚动的源头,就是正沿著回旋梯走上二楼的薇泛,还有以护花使者姿态黏在她身边的范谕。
邵宇凡冷眼觑著她脸上不由衷的微笑,和范谕对她做出亲匿举动时,她肢体所展现出的僵硬──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那个蠢小子没有感觉,但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勉强自己忍受他的接近?!而且近来只要是公开场合,就一定看得见他们俩亲匿的身影,仿佛藉此昭告大家,他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对!
薇泛可是我范谕的女人……那个愚蠢小开的话又在邵宇凡的耳边响起,他抿紧唇瓣,心中那股莫名的恼怒更盛。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以冷静谨慎自傲的他,在听到范谕那么说之后,竟有一种想痛揍那嚣张小子一拳,再把薇泛扯回自己怀中的冲动!
他是怎么了?怎么会为了那个任性难驯的野丫头大动肝火?怎么会看到她在其他男人怀中,心头就泛起一阵狂猛的酸意?!
难道那个范谕比他好、比他更让她心动喜欢?要不然,为何她选择了待在蠢小开身边,却一脸厌恶地推开他?
骤然察觉自己异样的心思,邵宇凡啜饮香槟的动作蓦地顿住,脸上满是诧异神情──
他在想什么!竟然希望那个小妮子选择他,甚至嫉妒起那个被允许拥有她的男人?他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念头?!
这女人爱挽著谁就去挽谁,与他何干?他为什么要如此光火,像个亲眼撞见妻子红杏出墙的妒夫……
那一瞬间,他终于领悟自己所有不正常的原因──他在意薇泛,在意到想要将她紧紧护在胸前,不让其他男人碰触的程度!
这个认知所带来的冲击有如滔天巨浪,让邵宇凡罕见地瞠大双阵愣住了。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对这种娇蛮高傲的小妮子动了心?
他们单独相处时,不是一言不合地吵架,就是冷嘲热讽地互斗,根本称不上愉快,他怎么可能会被她迷惑得失去冷静?
然而回忆的盒子一旦被开启,邵宇凡却讶异地发现,储存在自己脑中的,全是她甜美可爱的一面……
她刚到他的公寓时,笨手笨脚擦干浴室地板的模样;她满脸通红,却恼羞成怒地死命用领带勒他的率真;还有她听到自己愿意请设计师指导她,双眸绽射出的灿烂晶光……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那令人难以接近的高傲只是她用来武装自己的面具,真正的她天真得惹人怜爱,就连不擅于表达自己情感的那股倔强也深深吸引著他……
“原来你在这里!”
一道柔细的女声唤回了他的神志,邵宇凡扬起头,看见穿著粉红色名牌洋装的小娟气息不稳地来到他身边。
“我和胡大哥到处找你呢!”她跑遍整个宴会厅,却看到他在偏僻的阳台喃喃地说著什么,忍不住问道:“邵大哥,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啊?”
邵宇凡有些漫不经心地转开视线。“没什么,外头风大,你进去吧!”说著,便用巧劲将瘦弱多病的女孩推进温暖的室内。
发生什么事了?之前邵大哥说话的时候,一向都会看著她的!小娟狐疑地顺著他目光聚焦的方向望去,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他所注视的人。
一抹狡诈的微笑倏地在她苍白的脸上一闪而逝,她装作听话地转身走向充满香水味的宴会厅,但在即将推开玻璃门的刹那,双腿却突然一软,眼看就要撞在坚硬的门框上──
然而在眨眼之间,邵宇凡已经握住她的双肩帮她稳住身子,动作迅速得让人几乎以为他有瞬间移动的本事。
“邵大哥……对、对不起,我突然头晕……”小娟顺势往后软软一倒,背靠著男人温暖结实的胸膛,气若游丝地道:“我想回去了……你让胡大哥带我回家好不好?”
邵宇凡有片刻的迟疑,但最后仍是小心轻柔地打横抱起她。
“我带你回去,你身体不好,一个人在家里太危险了!”他一边朝不远处的胡澧使了个眼色,一边低低安抚她。“还不舒服吗?要不要去看医生?”
小娟将脸埋在他宽阔的胸前,闷闷地道:“不用了,只要躺一下就好。”
邵宇凡的眼中霎时闪过些什么,快得让人无从察觉。就算背对著宴会厅,他也能从众人投射过来的诸多目光中,轻易判断出属于薇泛的视线。
他知道她感到极度的愤怒,嫉妒得几乎想要推开自己怀中的小娟,好占据他怀中的位置──因为他刚才也有同样的心情。
不过,现在他有比儿女情长还要重要的事情得处理,暂时没有多余的心力与时间去驱赶围绕在她身旁的苍蝇,在众人面前宣示她是他的所有物。
他一边指使胡澧前去发动轿车过来接应,一边分心地享受那道微微刺痛背脊的专注视线──
这个口是心非的小妮子,他是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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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装模作样的女人!薇泛看了简直想吐!
见到那伟岸的熟悉身影温柔地抱起那个女孩,薇泛压抑著从内心深处窜出的熊熊火焰,努力维持脸上冷静的表情。
早在他踏入宴会厅的瞬间,她就无法忽略邵宇凡那存在感强烈的火热眼神。
还来不及厘清心中杂乱的情绪,她便又瞧见那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往他所藏身的阳台走去──
接下来,女孩那迅速闪过的表情,还有假意昏倒的动作,都让死命瞪著他们俩的薇泛观察得一清二楚。
她一瞬也不瞬地看著邵宇凡转开了原本注视著自己的目光,呵护地抱著装病的女孩离开。而她,只能像个要不到糖果,得不到注意的可怜小孩,眼巴巴地凝视著自己渴望的东西落入别人手中……
他难道不知道,那个叫小娟的女孩心机有多深沉吗?居然会傻到上了她的当!薇泛气愤地握紧了拳头,几乎想要剖开邵宇凡那固执强硬的脑袋,看看里头是不是变成水泥块了!
“怎么了?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牵著的手突然被握紧,范谕以为她是在吸引自己的注意,连忙温柔殷勤地询问佳人。
薇泛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她尴尬地点点头。“我有点渴,你去帮我拿杯饮料好吗?”
等到缠人的苍蝇走远,她才叹出积在心底的那口气。
她知道父亲已经打定主意要让她嫁给范谕,她还知道父亲和范伯伯都谈好了条件,就等范谕觉得时机成熟,届时她连一句求婚词都听不到,就会被打包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