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岑拧起眉头,她很想劝父亲,既然还没决定,那就不要卖,但一想到二十亿元的负债,她就无法把任性的话说出口。
「那么辛苦,我看外公就把公司卖掉好了。」江维突然说。
「维维!」心岑真想叫儿子闭嘴。
「唉,还是维维体贴外公。」江振业感激地望着孙子。
「你们两个够了没?」心岑漂亮的脸蛋越绷越紧。
「放轻松一点嘛,妈咪,让外公安享晚年也不是什么坏事。」江维淡淡地道,听起来根本不像七岁孩子会说的话。
「安享晚年?这、这是什么话?」江振业不平衡地咕哝。
连他都有点受不了这个太过早熟的外孙,也不知道是得自谁的遗传,唉!
心岑却开始认真考虑起儿子的话。
儿子说的也没错,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不但独自撑起公司,还要照顾当时只有十岁的她,他老人家辛苦了一辈子,她实在不应该站在自己的立场勉强他。
「爸,你放心好了,明天我就去学校辞职,立刻到『群达』上班!」心岑决定了。
「真的吗?心岑。」江振业眼睛一亮。
没想到女儿愿意支援他,还真多亏了他早熟的金孙!
「当然,现在我再不去公司行吗?难道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烦恼?」心岑叹了口气。
「这样很好,晚上你就可准时回来煮饭,再也不必每天到学店加班。」江维也点头同意。
心岑倒抽了一口气。「维维,妈咪告诉你多少次了,那不是学店!还有,讲话不要像大人一样——」
「外公,我去睡了,妈咪晚安。」江维掏掏耳朵,很酷地把他妈咪的碎碎念当耳边风,上楼睡觉去。
「这孩子!」心岑望着儿子的背影,摇着头叹气。
「心岑!」江振业唤住女儿。
心岑回过头。
「老实说,江维的个性很像那个人吧?」江振业突然问。
心岑的个性很迷糊,他自己则是个老实人,江维的个性根本不像遗传自他们江家,那么,一定就是遗传自江维的父亲了。
心岑的心猛跳了一下,她别开视线,勉强扯出笑容。「爸,你在说什么?什么这个、那个人——」
「你明明知道,我指的是江维的亲生父亲!」江振业望着女儿,牢牢盯住心岑回避的眼神。「他不是狄志青的,对不对?」
心岑屏住气。「爸,我不想谈这个……」
「为什么不谈?江维已经七岁了,而且他是那么早熟的孩子,就算没开口问,并不代表他心里没有疑问。」
心岑望着地面,觉得一时无法回答父亲的问题。
「如果你真的不打算追究过去,那就再给江维找一个父亲,」江振业接着往下说:「江维有权利过正常的家庭生活,而你,也应该像你母亲一样,得到幸福!」
心岑沉默不语,她没有办法告诉父亲——
她的心早在七年前就彻底封闭,再也不会为了任何一个男人开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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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岑不断看着手表,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半。
本来应该在两点就要开始的会议,因为对方的不守时,而让「群达」的代表们枯等了一个半钟头。
今天是「唐氏集团」和「群达」开会谈判的日子。
因为江振业最近感染了感冒,身体不太舒服,所以由心岑代表父亲和「唐氏」谈判。
没想到第一次谈判,对方就迟到了,分明一点诚意都没有。
「林副总,你和『唐氏』约的是两点钟没错吧?」心岑最后一次看过手表后,转过头问坐在旁边的林副总。
林副总是「群达」创办初期,就跟着江振业一起打天下的老员工。
「没有错,我亲自打电话过去的,对方的秘书还复述了一遍日期。」林副总回答,他看起来也很着急。
心岑秀气的眉宇皱得更紧。到「群达」上班一个多月了,她已经大概了解「群达」的财务状况。
「群达」的财务状况的确很糟糕,且依目前「群达」负债状况,她已经开始怀疑「唐氏」为什么要接下这个烂摊子!
也就是因为她已经了解「群达」等于是一个负债累累的空壳公司,所以她只得耐心忍受对方的迟到,这种没有一通电话、无礼的行为!
但是对方也实在迟到太久了!
「林副总,」心岑深吸一口气,神情凝重地道:「要是『唐氏』的人再不来,我们就找其他的财团谈判!我就不相信找不到其他人买我们公司!」
「请便,『唐氏』对于贵公司的任何决定绝对尊重。」会议室门口传来低沉的男人声音。
心岑的身体瞬间僵住。
这个声音好熟,熟到她绝对不会认错,一辈子也忘不了……
穿着高级手工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俊酷的外型,顿时成了会议室里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只有心岑除外,她目光呆滞地盯着对面粉白的墙壁,即使她心里告诉自己不可能,却一直没有勇气转过脸。
「唐先生吗?您好,我们终于等到您了!」林副总首先站起来,热切地点头、打招呼。
「唐氏」的代表姗姗来迟,他虽然捏了一把冷汗,不过终于能吁出一口气。
唐司漠点个头,眼光却牢牢盯住会议室里,那个始终不肯把脸转过来面对自己的长发女子。
女子的背影竟然眼熟到刺痛他心头旧日的伤疤,他眯起眼,慢慢地捏紧拳头。
反常地,他咧开嘴,深沉的眼眸直视心岑,却对林副总道:「何不介绍一下,这位小姐是?」
「喔,」林副总边搓手,边哈腰陪笑地介绍:「我们总经理生病了,这位是敝公司的代理总经理,江心——」
「您好。」心岑转过头,做好心理调适,她嘲笑自己真的太过神经质了。
她打断林副总的介绍,勇敢地转过头,抬起眼面对「唐氏」的人——
「您好,敝姓江、江心岑……」
话还没说完,笑容就冻结在心岑美丽的脸上。
唐司漠的表情同样僵硬,他冷冷地盯着眼前笑容柔媚、气质清纯,完全不像女强人的她,冷然的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七年过去了,她依旧那么清纯动人,甚至该死的比七年前还要吸引他!
「的确,我们是好久不见了。」半晌,他终于冷淡地回应。
心岑完全呆住了,她怔在原地,想逃开,全身却使不上力气,想说些什么,紧绷的声带却完全发不出声音。
「原来你们俩认识啊!」不明所以的林副总惊喜地叫道。
「唐氏」的代表竟然认识大小姐,表示这桩生意有望。
在商场有交情至少会比较好说话,「唐氏」很有可能会买下「群达」,这个消息让他高兴都来不及了!
「认识,不过不熟。」唐司漠咧开嘴,云淡风轻地回答。
他向来俊酷的脸,意外地多了一抹让人玩味的深意。
听到他说和自己不熟,不知道为什么,心岑竟然觉得心脏开始隐隐地颤痛……
为什么?都已经七年过去了,再见面,唐司漠对自己的影响竟还是那么强烈,对他的感觉竟然还是那么熟悉!
「不熟?那也没关系,大家一起聊聊天就更熟了!」林副总打着圆场陪笑道。
唐司漠移开眼,目光调到林副总身上。「我们进入正题,相信『群达』了解,这一次『唐氏』派我来谈判的主因……」
唐司漠脸色一整,开始谈起公事,心岑却再也无法专心。
整个会议从头到尾,心岑都无心参与,只能让林副总和「群达」的老员工们轮流回答唐司漠无情的问题,聆听「唐氏」的会计师和律师们把「群达」批评得一文不值,以达到压价、剥削的手段。
但即使她无心参与,随着会议逐渐接近尾声,心岑也渐渐明白,「唐氏」并没有心要买下「群达」。
即使要买,「唐氏」也必定会压价,以最卑微的价钱,连骨带肉刨掉「群达」的根。
第五章
自从那天和「唐氏」开会后过了一个星期。
心岑冷静下来,和林副总开会讨论,得出的结论是——
「唐氏」可能真想买下「群达」,否则不会压价。但「群达」对于「唐氏」的恶意剥削也实在无力反抗。
就如同唐司漠在散会前丢下的话——
除了「唐氏」,台湾再也找不到任何财团,愿意斥钜资买下「群达」这种扶不起的阿斗!
他的话很冷酷,却很实际,心岑完全明白。
心岑不了解的只是唐司漠的心态,但显然的,他并不想和她谈两入之间过往的感情问题。
对他来说,江心岑早就已经是一个被遗忘的名字吧?
「心岑,心岑?」心岑的好友何心莲叫着她的名字。
「啊?」心岑回过神来,对何心莲歉然地一笑。「抱歉,我最近有点累……」
「没关系。」何心莲温柔地微笑着安慰她。「你是在担心公司的事吗?我早就说过了,如果真的有解决不了的困难,我可以求爸爸帮你的。」
心岑和何心莲两个人是大学同学。
七年前心岑大著肚子回到学校完成大学学业,所有的同学知道她是未婚妈妈后都不齿和她在一起。
当时只有善良的何心莲愿意当她的朋友,还时常聆听、分担她的心事。
而且因为同系的关系,何心莲也听过狄志青这个学长,所以有关心岑的一切,包括她在美国遇到唐司漠的事,何心莲全都知道,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了解心岑的人了。
「心莲,好朋友归好朋友,这件事情你是帮不上忙的。」心岑叹着气摇头。
她知道心莲家很有钱,但是何家跟江家一样是本土化的实业家,江家的公司发生的财务问题,牵扯到了二十亿新台币,以何家的能力是帮不上忙的。
看到心岑叹气,心莲直觉她不是只为了公司的事烦恼。
「怎么了?」心莲关心地问,她向来是个敏感、温柔的女孩。「我看你好像还有别的事心烦?」
两个人好不容易找到时间众在一起喝茶,心岑却心事重重。
心岑看了好友一眼。
「我……我遇到唐司漠了。」
在心莲面前,她是隐藏不住什么的。
「唐司漠?!你是说那个没良心的男人吗?」心莲气愤地问,她比心岑还要激动。
心岑这个当事人都被她逗笑了!
「嗯,我又见到他了。」心岑的心情已经没有刚才紧绷。
「到底是怎么回事?」心莲问。
心岑于是把和唐司漠重逢的情况说一遍给心莲听。
「天呀,怎么那么巧——」心莲惊叹。
一方面,她的惊讶是来自于唐司漠的身分——他竟然是「唐氏集团」的人!
另一方面,也是因最近父亲擅自替她决定了一桩婚事,对方就是「唐氏集团」香港、亚洲分部的总裁——唐司言。
而经由心莲另一个从小一块长大的好友告诉她,唐司言根本是一个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
好几次心莲跟父亲抗议、沟通都无效,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执意要把自己许配给这样的人?
「是啊,我也不知道,有的时候上天的安排真的很奇妙。」心岑叹息。
「心岑,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不过有件事我还是得告诉你。」何心莲语气显得有点犹豫地跟心岑说。
「有什么话你直说好了,反正现在也不会有任何事让我惊讶了!」心岑苦笑。
她指的是唐司漠突然出现的事。
「我听学校的老师说……狄志青回国了,还回到学校去打听过你的消息。」
何心莲大学毕业后考上学校的研究所,后来就一直留在学校里当助教,现在是大学里的讲师。
听到这个消息,心岑的眉头皱起来。
听到狄志青回国的消息,她还不觉得有什么惊讶,反正她早就和这个人没关系了,但是听到他打听自己的消息,她觉得有些不悦。
「他打听我的消息做什么?」心岑反射性地感到排斥。
「不清楚,不过听说他在美国的生意做得很不错,也许他回来是想和你重续旧情。」何心莲掩着嘴,取笑心岑。
「何心莲!」
「好啦,我胡说的,不过你小心一点,我觉得狄志青那个人,简直就像水蛭一样。」心莲皱着眉头比喻。
「水蛭?」心岑笑出来。「真服了你,怎么会有这种形容词!」
「难道不像吗?」心莲很认真地问。
「还真的满像的。」心岑笑弯了腰。
两个人相视而笑了好一阵子,心莲问:「对了,关于唐司漠再出现,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公事公办。」心岑的态度很保留。
「心岑?」
「我不能让他知道维维的存在。」她终于说出关键。
根据她对唐司漠的了解,如果他知道维维的存在,他绝不会原谅她带走他的孩子,也许……也许他会把维维带走来报复她!
「我了解你的顾忌。」心莲握住心岑的手,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只有她最了解心岑。「你打算怎么做?」
「反正他的目的是『群达』,他不会知道维维的存在。」心岑茫然地望着前方,看得出她的心情很紊乱。
「心岑……」心莲叹了口气。
虽然是最好的朋友,但心岑的问题她实在无法帮她解决,更何况她自己也有烦恼的问题——
父亲擅自替她的婚姻做了决定,偏偏对方是一个对女人始乱终弃的花花公子,她怎么能嫁这种人?
接下来半个多小时,心岑和心莲两个人各怀心事,沉默以对。
心岑不断想的是,眼看着公司已经撑不下去,只要多拖一天,庞大的人事支出就要拖垮公司。
离开茶馆回到公司以后,心岑犹豫了许久终于拿起电话,按下「唐氏集团」处的号码。
为了公司、更为了父亲,看来她要主动跟唐司漠低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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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购「群达」,是「唐氏」内部早就决定的事。
唐司漠之所以和「群达」展开谈判,表现犹豫不定的态度,主要目的在剥削「群达」的谈判筹码。
「唐先生,江小姐亲自打电话来,表示愿意接受集团的条件,希望能尽快签定合约。」唐司漠的秘书在内线电话里告知。
听到这个消息,唐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