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若真不想奴婢操心,就早些放下那件事吧。”白姑姑望着眼前伟岸挺拔的男子,眼中交织着自豪和疼惜,从最初的沉默瘦弱的小小少年,到如今足以傲视朝野的雄姿,漫漫长路,不知躲过多少次明枪暗箭的迫害倾轧,他能走到今日何其艰难。心头酸涩漫涌,白姑姑不禁红了眼圈,“娘娘泉下有知,看到殿下今日的光景,不知会有多欣慰。只是……若再添一样……”
“姑姑别说了……”殷勋摆了摆手,微微垂目。
“殿下……”白姑姑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再次开口,“蓁儿小姐已经是豫王的人了,殿下心里不能再搁着她,也得顾一顾身边的人。”
“身边的人?你说她们?”殷勋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星目中尽是不屑,“你觉得云霓轩那位需要人顾吗?还有那个皇后硬塞过来的,我碰都不想碰。”
“王妃性子是冷清了些,奴婢看着,人品相貌委实是不错的,至于李妃,毕竟是皇后那边的人,殿下也该顾及……”
“够了,每次都是这一手,她能不能给我来点新鲜的。明知我与蓁儿情投意合,只为令我与大皇兄永生嫌隙,绝了我们联手的可能,硬是把蓁儿配给大皇兄,如今又为了让我来制衡六弟,把李家的女儿塞进来。”殷勋脸上透出一丝苦楚,更多的却是愤恨和冷厉。
白姑姑看他这般神色,不觉微微叹息,“殿下,其实不妨趁着这个机会,把李家争取过来。王爷已经上疏请奏交出兵权,只怕十有八九会落到李家手中,就算李家从前是端王的人,如今论远近……他们也该重新斟酌斟酌。”
“无妨,那道符不过是一件死物。”殷勋面露漠然之色,似满不在乎,“皇后断定我不会那般,确实,我也不屑。”
“殿下既然已决心休养生息,不如趁此机会,育下子嗣,也享一享人伦之乐。”白姑姑见状,又把话绕回到原地。
“姑姑……这事以后再说吧。”殷勋虽有些不耐烦,还是给了白姑姑一个宽慰的眼神,“等遇到值得的女子,我自会有子嗣,姑姑无需心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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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3章 买醉
初夏,齐王府中已是花开荼靡,满园的姹紫嫣红,芳香四溢。
内院荷塘中一片的碧叶田田,粉骨尖尖,只怕再过三五日,便是那莲花次第的胜景。
临水之畔,青石假山上缠了满藤萝花,入目浓荫密布,花影重重,微风轻送点点凉意,好不怡人。雪衣素裳的丽人,侧卧于半人高的花丛里,长裙迤逦,覆于鲜浓绿意间,似云霓,如烟雾。玉簪松落,乌黑青丝如瀑般流泄而下,遮蔽了大半张脸,透过缕缕发丝,只见颊上已浸染微醺红晕,双目微阖,眸色一片痴醉迷离。
一只修长玉手执了精致的八角银酒壶,汩汩地往口中灌去,绯色的酒水大半顺了下颌流出,将衣领和前襟沾湿一片。
远远的荷塘对面,李芳儿望着那悠然醉卧于花丛的女子,胸口涩意翻卷……
“为什么,她可以那么若无其事?”
“可以天天那么逍遥惬意?”
“可以什么都无所谓?”
……
这些日子,李芳儿想尽一切办法,以搏取齐王欢心,可是所有的热情却像是撞到了一面厚厚的冰墙上。倾尽所有,偏就怎么都换不来他一顾。她甚至不惜做出穿了令身姿若隐若现的薄纱裙,亲手盛宵夜给齐王送去这种羞人的事,可是却令他看她的眼神更加不屑,更加漠然,不但直接冷言冷语打发了她,甚至像是为了故意羞辱她一般,转身便去了紫芸房中。
而令李芳儿更加窒闷不已难以忍受的则是,明明一样被冷待,一样被晾在一边,为什么燕玲珑却好像完全无所谓一般,天天吃吃睡睡,潇洒快活,齐王倒还偶尔会去她屋里坐坐,可对自己,根本就是完全无视。
她眼中恨意腾腾地升起,几根鲜红的蔻丹已几乎插入掌心肉中。
忽然,眼角一片青衫掠入,就见远远一个俊挺颀长的身影翩然而过,状若凌云,衣带生风。李芳儿心中一紧,正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却见那人已穿花拂柳,往那假山下浓荫处而去。
眼见女子慵懒而卧,柔软轻薄的衣料下,纤丽身子如若无骨,片片深紫色花瓣洒落裙裾,越发映得衣衫胜雪,姿态风流……殷勋不禁看得心中微动,有刹那的恍惚。
“暮雨,上酒……”醉眼朦胧中,觑得有人影晃动,玲珑微微侧目,软软扬了酒壶轻慢地嚷道。
殷勋弯腰迫近她,唇边勾起一丝玩味。玲珑也看清了来人,不觉怔了怔,“怎么是……”
“王妃,你为何买醉?”男子冷峻深刻的面容,忽的漾起点点莫名笑意,语气里似带了前所未有的暧昧,伸手接了她手中的酒壶。
“那王爷又为谁守心?”玲珑挑了挑眉,满不在乎地扬声问道,笑嘻嘻地看着殷勋,目光迷醉,却又似一切了然。
闻言,殷勋不由得面上滞了一滞,眸色一沉,复而却又笑了,眼中透出一丝意味深长,“王妃以为呢?”
“知与不知,又何妨?”玲珑一改平日清冷神色,弯目轻笑,看向殷勋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张狂,一时间媚意肆流,双颊似红莲吐艳,蔓生出夺人双目的妖娆,“能让王爷心心念念的,想必是那得不到之人。”
不说那人有多美好,只轻轻巧巧点一句得不到……
“那还问?”从未见过她这般情态,印象中她一直是清清冷冷的,纵是笑,也皆是稍纵即逝,殷勋不由兴致顿起,面上笑意愈深,寒星俊目中涌上一抹鲜有的柔和。
“谁叫你管我喝酒?”玲珑面带揶揄,又似成心胡闹撒娇般抬了抬下巴,笑容愈发妩媚生动。
“我是你夫君,如何管不得?”殷勋不禁哑然失笑,索性在一旁坐下,俯身凑近了她,缀玉冠缨一下垂落,几乎擦到玲珑的面庞,远远看去,两人的姿势无比亲密而暧昧。
玲珑撑起身子,从他居高临下俯视的范围中抽离,伸出指头勾住那玉坠子把玩起来,唇边荡漾着兴致勃勃的笑意,神情仿如顽童一个,“你若管我,我便问那你不想说的。”
殷勋忽然有种被调戏的感觉,胸口不觉涌上一丝气恼,“王妃,你醉了。”
“是吗?我看起来醉了吗?”玲珑一时眉目含春,笑得梨涡隐现,花枝乱颤。一抹醉人胭红下,细致的脖颈沾了绯色的水迹,濡湿的前襟紧紧贴在胸上,更透出撩人风情。
那一晚的记忆,忽然涌上殷勋脑海,他不觉气息一乱,身上燥热起来。一把擎住玲珑正勾弄自己冠缨的手,力道大得让女子吃痛地发出一声惊呼。
触及那大掌传来的滚烫热度,玲珑仿佛被炭火灼到一般,下意识地猛然往回抽手,殷勋却紧紧攥了不放,拉扯间力道渐甚,痛的玲珑醉意立刻消了几分。
当她眸色恢复清明时,眼角眉梢的笑意便立时敛去,一股幽冷随之而生,即使在这六月天,也如飞雪霜降一般,令两人之间原本莫名暧昧的气氛一下散开。殷勋一怔,蓦地将手松开。
玲珑倏然起身,慌乱地整了整衣襟,一把将长发绾起,旋即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淡淡对面前男子说道,“妾身酒后失德,请王爷见谅。”
说着福了福身,头也不回地急急朝着云霓轩而去。
如花解语般的媚态转瞬间便无影无踪,只余一道淡漠背影。
“王妃想喝酒,尽管自便。本王不会介意。”殷勋眸色一冷,心里莫名涌上一丝似被拒绝一般的失落,干巴巴地对着那风姿绰绰,却冷若冰霜的人影朗声说道。
闻声,女子脚下却更快,仿佛逃也似的一径而走。目送着她绕过花木深丛,沿着石径拐入自己院中,殷勋不仅有些自嘲一般地轻哼了一声。
他果然不该对这个女人产生好奇。
算了,随她去吧。
他站起身,将不知何时已落满一身的紫藤花瓣纷纷抖落。
莲池那头,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李芳儿,已是咬碎银牙。
正文 第44章 淫威
转眼暑气渐浓,天光一亮,便有些赤日炎炎的意味。这一日,玲珑尚在昏睡中,却被耳边暮雨的声音唤醒。
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翻个身,玲珑抱了枕头准备继续去见周公。身下的玉竹凉席,清凉通透,舒适至极。
如今她不到日上三竿绝不离床,身边伺候的人早已习以为常,可不知为何,今日暮雨却很没眼色地继续连推带唤。
混沌中,玲珑恼意顿生。
“王妃,快起来吧,是宫里来人了。”只听暮雨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焦急,一迭连声地呼唤。
玲珑终于睁开了眼,惺忪了片刻,总算回了魂,“你说什么?宫里来人?”
“太后传您进宫,王妃快些起来梳洗,去晚了可不好。”暮雨语气中透着焦急。
闻言,玲珑再不敢怠慢,一骨碌起了身,由丫鬟服侍着梳洗完毕,匆匆用了早膳,又梳妆打扮一番,请过白姑姑确认周身上下收拾妥当了,方才出门。
甫一出了院子,便见候在那里的李芳儿,她似乎心情十分愉悦,施施然上前嫣然一笑,“见过王妃。”
玲珑微微颔首,“妹妹若无甚遗漏,便出发吧。”
两人登车,一路上皆沉默不语,玲珑见李芳儿妆容凝艳,娇俏动人,眼角眉梢似漾着点点喜色,仿佛又变回那日宫宴上春风得意的少女,不觉心中疑窦暗生,不会是有什么幺蛾子吧?
她低眉凝神的当口,马车已经到了皇宫内院。
一到慈宁宫,却见大殿里已经聚了不少人,意澜,可人还有豫王妃余蓁并东宫的几位良缘、豫王府和端王府的几名侧妃皆候在那里。不一会,皇后携六宫妃嫔也到了。
一时众人议论纷纷,猜测起这太后老人家忽然把大伙宣了过来所为何事。
正在众人纳罕不已的时候,太后由宫娥搀扶了,前呼后拥地进得殿来,待她坐定,众人立刻倒身下拜,施礼问安。
但见太后一身朝服,凤冠高华,看神情却有点山雨欲来的架势,目中似压抑了重重怒色,沉着脸朝下面众女扫了一眼,冷声说道“都起来吧。”
众人见状,便知今日必不会太平,于是皆屏息敛神小心翼翼地起身站定。不约而同地胸口突突跳将起来,生怕被怒火波及。一面则等着看,今天有什么人要倒大霉。
“燕氏,你且上前来!”太后的目光环视一周,最后竟落定在玲珑身上,语气严厉肃杀。
玲珑心知不好,却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垂首上前,“孙媳在此,谨听皇祖母教诲!”
“燕氏,你可知罪!”太后脸上怒火骤现,眼中刀锋猎猎悉数劈向玲珑。
玲珑忙双膝跪倒,磕头道,“孙媳愚钝,请皇祖母明示。”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跟哀家装傻!”太后面上怒意更甚,扬手把一沓纸重重甩在玲珑面上,“你自己看看!”
玲珑展开匆匆一瞥,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一颗心陡然如坠入冰窟一般。
“天苍苍,地茫茫,齐王讨了个懒婆娘。不梳妆,不打扮,天天睡到大天亮。问声懒婆娘,几时来持家,婆娘说,过了春秋等冬夏,来年再去想。”
分明是一首市井童谣,言辞却如刀似剑句句直指自己。
“堂堂皇家妇,言行不端,懒惰成性,竟落得被市井歌谣取笑,真真是丢尽了天家的脸面,哀家今日,断断饶不得你!”太后已是勃然大怒,残菊般松弛的脸颊一时因扭曲而显得有些狰狞,“你可还有话说?”
王府是何等地方,这深宅大院之内的事,岂会轻易传到市井,分明是有人搞的鬼,想也知道是谁了。不过,确实,倒也没有冤枉自己。玲珑于是垂首低低地回答,“孙媳无话可说,任凭皇祖母处置。”
语声平淡,沉静如常,不带一丝慌乱,也没有半分害怕。这淡漠的口气,令太后愠意更甚,“怎么,你还无所谓是不是!”
“孙媳不敢,孙媳自知德性有失,请皇祖母责罚。”玲珑不争不辩,这般逆来顺受却又如置身事外的神致,令太后仿似一记重拳打在棉絮上,心头更是愤恨气恼不已,果然,燕北川的女儿都不是好东西,一个是狐媚子小妖精,一个根本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来人,给哀家把这贱蹄子拖出去,日头底下晾一晾。”太后厉声说道,立即便有两名内侍上前,架了玲珑往外拖去。玲珑也不反抗,由着他们扯到外面。已近正午,日头毒辣辣烤着大地,外面青砖地上已是一片滚烫。内侍的手一松,玲珑便双膝跪倒在地上。
骄阳似火,热浪滚滚,不多时,她已是汗流浃背,嘴唇干裂,头晕目眩。身下的青砖地如同炭火一般,炙得人似是被焚烧,被蒸煮,被烤焦。双腿渐次麻木,像是连疼痛和灼烫也感觉不出了。口中干的要死,汗水却还在滋滋地往外冒,身子仿佛要被抽干了一般。
遭报应了吧,要怪也怪自己这些日子的确不像样子。玲珑的唇边莫名地涌上一丝苦涩笑意。
果然是劳碌的贱命一条。享不得半分清福。
热,热死了!不知过了多久,玲珑的意识已逐渐模糊……
此刻,殿内,众人一番解劝之后,太后依旧余怒未消,出尘缩在角落,心里是说不出的咸涩滋味。玲珑,你也尝到太后的手段了吧……初入宫时,太后也是变着法的折磨她,直到那次她几乎死去,皇上不知跟太后说了什么,才总算从此放过了她。
看来,太后对燕家对父亲的恨,还远远未消……
姜意澜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上前跪倒在地叩头道,“皇祖母教诲,孙媳们谨记在心,齐王妃毕竟年轻,行事难免有不当之处,如今她诚心受罚,皇祖母宅心仁厚,就饶过她这一回吧。”
“怎么,太子妃今日不逗哀家开心解闷,倒帮那劣妇说起情来了?”太后语气冷厉,神色一凛。
“皇祖母……”意澜还想说什么,却听太后斩钉截铁般说道,“齐王妃德行有失,哀家今日训诫,也是为了她日后不败了皇家的脸面,教她长个记性!若哪个还敢为她求情,哀家就直接命人将那贱人杖毙!”
众人一时都噤若寒蝉,无一人敢再开口。意澜无奈,只得回到自己位子上,一时真真手足无措坐立不安,心里着急挂念着外面毒日头下的女子,却无能为力,只得巴巴地盼着适才偷偷打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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