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对大刀,这会倒是势均力敌,刀来枪往的毫不含糊,在场的文臣宫妃命妇是外行看门道,瞧不出端倪,只道两边相持,势均力敌。而转眼观那些武将却一个个凝眉敛神,面沉似水,又看齐王一脸彤云密布,星目中眸色幽深凝重,而那沙慕影却依旧神色自如,俨然一派悠闲的样子,不觉又替那齐王妃捏了一把汗。
此时,殷勋已经几乎断定玲珑的武功不及曾丹。之前他虽然反对,但还是存了一丝侥幸。可是眼前玲珑步法散乱,出招无力的样子,那一丝侥幸便也一点点地散开了。
不只是他,所有的武将脸上都是一副扼腕和不甘。
曾丹自十二岁时便随军出征,大小战役经历无数,那武功是在长年累月的血雨腥风里练就的,无论是刀法和打斗的经验,都占尽优势,而玲珑的武功,招数虽然精巧,动作虽然优美,到底没有经过实战锤炼的,两下对比,优劣泾渭分明。
思忖间,场上战况却陡然又是一变,只听噌的一声,曾丹手中的长刀竟将玲珑的枪头一下切断,殷勋一个激灵,怎么就忘了,那可是切金断玉的宝刃,玲珑的长枪固然也是精钢打造的利器,可根本不能和那宝刃相提并论。
众人犹在吃惊,就见玲珑手臂一翻,立刻将那没了枪头的长枪换做棒使,手下枪法随即转为棒法,毫不迟疑地迎将上去。
饶是殷勋满怀凝重,亦有些忍俊不禁。
那女人出其不意的本事,倒委实不小。
别说是殷勋,就是正和玲珑交手的曾丹,也忍不住笑了一笑。第一次碰到那么有意思的对手,明明功夫不如自己,却像块牛皮糖一样沾上了便甩不掉。刚才已经把她掀翻了好几次,每一次却都被她一个鲤鱼打挺跳将起来,有心下狠手直接决个胜负,却又找不到空档。莫名的只觉对手时而步法凌乱,时而招数绵软。时而却又矫捷轻快,攻势凌厉。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真有点捉摸不透曾丹心中不觉有些急躁,恼意自心底骤然升起,恨不得立时便将对手拿下,手中大刀挥舞更猛,一招紧过一招,一下猛过一下。
曾丹这一发力,玲珑便有些堪堪不敌,那枪杆毕竟不是真的哨棒,过于细长,使起来实在有些不应手,那里架得住金光大刀步步紧逼,勉强又挡了十几招,只听又一声清脆的切金断玉之声,那枪杆已被劈为两半,大刀顺势而下,眼看着几乎已到玲珑额前。
当下,众人吓得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呼,那边座上更有两个女子几乎在同一时刻尖叫一声便晕了过去,却是太子妃姜意澜,和水晶帘后的婉妃燕出尘。
宫人忙上前将二人扶起抬往后殿,这边手忙脚乱,那厢确是瞬息万变,只见玲珑就地一个翻身躲过迎面落下的大刀,顺手将手中那两截断杆朝着曾丹甩过去,曾丹一侧头躲过,那断杆便哐啷两声纷纷落地。
正当人们纳罕眼下赤手空拳的齐王妃要如何应对,只见自殿外飞奔入一人,正是夏云翊,手中提着一条锃明刷亮的流星锤,几乎想也不想地便朝着玲珑扔了过去,“王妃接好了”
玲珑一个鲤鱼打挺自地上一跃而起,劈手攥住那链子,将流星锤稳稳接住。
咚——一声巨响,锤头重重砸在地上,竟莫名似有千钧之力重重砸在众人心上一般。
再看女子,神形俱厉,眼中骤然戾气大盛,周身上下仿佛陡生腾腾杀意,寒冰直透人心。
正文 第66章 够了
第66章 够了
玲珑并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单手握住链子,高举过头顶,默默地一圈圈转动流星锤。
流星锤盘旋着,呼呼生风,发出飕飕的仿似刀锋割裂般的声音,听在耳中莫名地令人胆寒。对面曾丹举刀挡在胸前,一时心头不禁发怷,握刀的手也随之微微颤抖起来。
玲珑缓缓向前逼近了几步,曾丹看不透她意图,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目光交汇,只觉那黑白分明的双眼中,森然犹如猛兽。忽的,玲珑手腕一翻,那银锤一下偏离原来的线路,兜头便朝着曾丹飞来,疾如闪电,势如流星,曾丹下意识地拿刀一挡,只听一声金属相交的巨响,双手被震得发麻,几乎握不住那刀柄,而那流星锤几乎贴着她面颊划过,重重砸在一旁的廊柱上,直轰出一个大洞。
形势仿佛一下扭转过来,曾丹倒抽一口凉气,惊出一身的冷汗,不等她反应过来,那锤又挂着强风而至,曾丹一个激灵,咬牙挺刀去挡,一时间银锤翻飞,大刀晃动,铿锵不绝于耳。
此刻,曾丹手上的金刀,无论长度还是力度,都毫无优势,正在她专心防守的当口,说是迟那是快,那边形如猛虎的女子忽然回身跃开数步,留出空档转身将锤倏然横飞过来,人借锤势,锤助人威,势不可挡。曾丹侧头躲过迎面击来的钝物,谁知那银锤忽又往回飞去,链子一下缠在刀柄上。下一刻,她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道,将自己手中的长刀一下抽离,伴随着一声锐响,已被甩到数丈外的殿口。
堂上立时爆出一阵欢呼,许多人已经不顾形象地拍手跳跃。就连皇上,惊愕之余,也面透喜色。
玲珑的进攻一刻不停,舞动着链子又冲上去,忽然飞身跃起,一脚蹬在银锤上,就见银锤斜刺里直飞出去,重重砸在曾丹前胸上,曾丹一个趔趄便仰面摔倒在地。
这下,就连那边一直气定神闲的沙慕影也坐不住了,从身后侍从那里取过拿过兵刃,紧紧攥在手中,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场上二女。
曾丹虽然吃了这沉重一击,但毕竟功夫底子极好,很快,就见她双脚蹬地飞身跃起,一个后空翻便落到银锤扫到的范围之外,一边喘息一边凝神思索对策。
玲珑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唇边勾起一丝冷笑,“没有用的,你的招路我已尽数看透。”
言罢,舞动银链又是一阵猛攻,曾丹赤手空拳,只能左右避闪,一时已是步伐凌乱,气喘吁吁,就在她堪堪便要不支倒地的时候,玲珑却蓦地将银锤收回,只听喀吧一声,她伸手触动锤上机关,那锤上便立时弹出一圈雪亮的风火形刀锋。
“好”这下,连齐王也忍不住赞了一声,众人的心也随之一宽,齐王的表现,分明是胜局已定,毫无悬念。
而那边,沙慕影的面上已再无一丝适才的温雅,只余一派的肃杀阴冷。
此刻,玲珑手中的流星锤,已经不知是一件势大力沉的钝器,更是一触便可夺命的利器。便见流星霍霍,雪刃翻飞,将那曾丹牢牢困住,再无半点还手之力。
忽然,只见那银锤自曾丹身侧飞过,一下撞到她身后的红漆廊柱上,刀片深深插入柱中。还等曾丹反应过来,银链一翻,立时便缠在她脖子上。
曾丹只觉颈上一凉,旋即便被硬物勒紧,她惊悸地睁大双眼,两只手挣扎着去扒那链子,那链子却越勒越紧,令她的胸口几乎窒息,头脑也似模糊不堪。
忽的,那链子一松,她将将喘过一口气,喉间便立时又是一紧。
再一次,就在她眼前发黑,气息将绝的当口,颈上勒紧的链子忽然又松了。
曾丹仿佛一个羸弱的婴儿般,徒劳而茫然地挣扎着,残存的一点意识,令她意识到自己此刻无比的狼狈,心高气傲的她真恨不得直接死了算了,可是偏偏那只攥着链子的手却不肯放过她,就那么一松一紧地,叫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而此时,玲珑手握银链,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边沙慕影,因为激战,她的脸上浮动着一抹红晕,令清丽的颜容似在那一刻有种难以形容的妖艳。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横春水,泛秋波,竟是在笑。
而那笑,却像是淬了毒的箭一般,自甘美里透出森然,自媚色里吐露狰狞,看得人心惊胆战。
如果说,适才激战中的女子是一头被困已久的猛兽,那么此时此刻,无疑便是来自地狱的嗜血修罗,玩弄生死于鼓掌,寻常如同儿戏。
她就这样,笑若温岚,手上一松一紧,一松一紧。
貌若天人,神似罗刹,一时间,殿上所有人都止不住脊背发凉,这便是那日被太后责罚毫不反抗的齐王妃?这便是豫王府宴上惊闻失态的懦弱女子?这便是众所周知的疯妇?
几乎同时,所有人都幡然省悟,那女子身上,流的可是世代武将的燕家那凶猛残暴的血,背负的,可是父兄惨死的血海深恨……
这时,只见沙慕影飞身自座上跃出,举了举手中一根又圆又细的两尺长的棍状物件,狠狠开口说道,“放开她,我来做你的对手”
却见女子迎上他的逼视,面上笑意不减,只莞尔曼声说道,“好,我等的就是你”
语气全然不似对着刻骨仇恨之人,仿佛是对了殷殷等待已久的恋人一般。却令人只觉寒冰四射,仿佛魔靥入耳。
说着,玉手一送,银链悉悉索索地落到地上,那边曾丹立时便扑倒在地,大口地咳嗽喘气起来。
玲珑一提链子,刚要迈步,谁知忽有一条臂膀自身侧而出,一把揽住她,“燕玲珑,已经够了……你做的已经够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说话的,正是齐王,目光温柔,语气中透着点点怜意。
莫名的,玲珑心中一暖,竟有些怔忪。
齐王垂目望定玲珑,忽然俯额靠近她,轻声说道:“若是我回不来,你便去寻你的心上人吧。”
一瞬间,玲珑忽然在这个钢铁般的男人眼中,看到了一丝不舍和心痛,还有歉意和释然……心头只觉泛起层层酸涩,像是有什么莫名的东西在驱使着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伸手一把扯住齐王的衣袖,眼中泪光隐现,冲口而出就是一句,“我不要”
齐王蓦地笑了,俊朗面容粲然生辉,眼眸澄净如同天光。
正文 第67章 混战
第67章 混战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齐王的话,正是玲珑此前所,言,男子深邃的目光里含着暖意,唇边噙了一丝浅笑,这笑意却只绽向眼前的丽人,似宽慰,又似承诺,莫名漾着温柔。
玲珑徐徐送开他的衣袖,眼中迷离的留恋终于褪尽,清明只余下冰冷,“我定要他血债血偿。”
说着,便转身朝场边的夏云翊伸出了手。
夏云翊牙齿紧咬着嘴唇,面上似有不忍,终于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出列跪倒,双手高高托了一柄乌黑泛光的长剑,看着像剑,却又有些不同于剑,通身细窄,微微有些弯曲弧度,柄上裹以红绫,耀眼夺目。
玲珑一把握住那物,转身举到齐王面前,厉声说道,“先皇御赐东瀛宝刀在此——殷勋,你给我让开”
一言既出,满座震惊。
这东瀛宝刀,正是早年燕家军收复西遥北岭一带,先皇御赐之物。
但见武将的行列中,须发皆白的车骑将军闻言踉跄出班,颤微微跪倒在地,眼含热泪,苍老的声音破空而出,“先皇英明,泽佑大殷”
一时间,大殿上那些反对重划疆域的臣子们群情激昂,一个个跪倒在地山呼万岁,直叫端王等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再看皇上,亦是满脸豪气,眼底却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愧色。
此刻,齐王怔在那里,心潮骤然起落,只觉又是恼怒,又是愤恨,却又忍不住折服。怒的是,她竟敢拿出先皇的御赐之物来压自己;愤的是,枉叫他适才居然起了一片柔情,这女人根本就是顽石一块;而折服的却是,要阻止父皇酿成大错,还有什么比先皇更有力的
燕玲珑,虽然是个能把人气死的女人但是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有点脑子
齐王定定望了玲珑,一瞬间脸上却不怒反笑,“燕玲珑,这东瀛宝刀,你会用吗?”
一句话,还真把玲珑问住了,这刀在燕家祠堂里供了二十多年,别说用了,碰都没人敢碰。
就在她一愣神的当口,手中的刀已被齐王劈掌夺过。他动作极快,一下闪到沙慕影近前。玲珑想拦,却根本拦不住。
“好,殷勋你我的恩怨今日便在此做个了断。”只听沙慕影冷笑一声,已手举兵刃摆好迎战架势,斯文之气消失殆尽,整个人就如利刃出鞘,锋芒直露,他眼眸灼灼生辉,却是瞟向玲珑,“其实,我倒是更想和王妃过过招。”
“多日不见,想不到你的格调越发低下,居然连女人也打。”殷勋冷哼一声,面露讽意。猛然自鞘中抽刃而出,立时,只见殿上恍如划过一道利闪,雪亮刀锋,寒芒四射,清晰可照见人影。
殷勋弓步而立,右手握刀高举,左手低低持鞘,身形稳如泰山,层层杀气自周身而出,威武再难言喻。
玲珑站在他身后,蓦地只觉豪气如山峦压顶,一时竟似忘了行动。
大殿里立时便静了下来,静得仿佛空无一人。逼仄的压迫之下,许多胆小的宫妃命妇已吓得扭头不敢再看。
这时,只听一旁有女声尖锐响起,“适才是我大意被她骗过,我不会输的,影哥你相信我,让我再战一局”
说话的却是曾丹,不知何时手上已换作柳叶双刀,俊俏的面庞因为暴怒而近乎扭歪,看起来有些狰狞。
“丹儿,去一边歇着”沙慕影沉声道,目光严厉斜斜掠过红衣女子。
“影哥……”曾丹被沙慕影眼神的凌厉震慑,不敢贸然上前,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眼中却依旧满是期待。忽然她眼珠一转,濯墨般的瞳仁里一下放出光彩,猛一昂头,“不知齐王殿下和王妃可敢与我们双战。”
“求之不得”玲珑闻言,立时反应过来,飞身跃入场中,转脸对齐王,“把你的剑给我。”
齐王见沙慕影并未反对,而两个女人一个横眉立目,一个冷若冰霜,眼神交汇像有无声的闪电迸发,便自腰间取下长剑,转手扔给玲珑,“接好了”
玲珑刚接剑的当口,曾丹的双刀已至,这一次玲珑却没有理会她,而是一个空翻躲过,随即剑锋一偏,直指那边的沙慕影,目光凌厉犹如钢针,针针刺向眼前的男子。
就见沙慕影举起手中细长的兵刃,抬手一挡,玲珑的长剑重重磕在上面,没等她收回,沙慕影用另一只手倏然自那物件中抽出一柄雪亮的长剑,朝着玲珑的小腹直捅过去。
出手如电,狠辣似灵蛇,玲珑避无可避,眼看就要被刺到,但见一旁齐王猛然伸过左手上乌黑的刀鞘一荡,将那剑锋一下弹开,同时右手宝刀一带,把旁边跃过来的曾丹逼退两步。
原来,那又圆又细的白色长棍,里面竟还藏了利刃,虽未被伤及,玲珑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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