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千觞中心觞恭]广漠千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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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千觞中心觞恭]广漠千风-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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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名为“欧阳少恭”的命运锦织在他面前徐徐展开,他几乎已经可以窥见事件的全貌。

但唯独,拼图还缺了一块——
那是,能够将所有事件串联起来的……
欧阳少恭的动机。

七年前,能在冰炎洞内见到欧阳少恭,已证明他绝非凡人。
上古的凶剑、南疆的女娲部族,无论哪一样,都并未在世间流传。更何况欧阳少恭当年手持铸魂石,脚下画出了血涂之阵。
欧阳少恭谋求焚寂的用意,尹千觞至今还无法得知。然而,仅凭欧阳少恭知道的、持有的,就能断定他与上古的纷争脱不了干系。
莫非他是龙渊后裔?
这个念头如同藤蔓仅仅缠绕住了尹千觞。
龙渊随女娲一族迁徙往地底的经历,已被数千年的时间流逝洗去了其中细节,成为语焉不详的传说。谁也不能证明,当前迁徙去地底的龙渊人,就是龙渊族的全部。
就如更古远之前,伏羲消灭了安邑,神祇都以为安邑就此灭族,龙渊却繁衍起来。若是不愿意接受迁徙的龙渊人偷偷逃出部落,又觊觎着龙渊过往的荣光,将执念传给后人。而后,经历了几千年的明察暗访,至欧阳少恭这一代,终于找到了封印焚寂之地,以及进入此地的方法……
这种理由并非说不通。
然而,欧阳少恭之后的行为却令人费解。
当年冰炎洞中的一场激战,致使焚寂灵力遁走,连剑身都已毁去。此后,他执着于百里屠苏并无意义,更勿说这样折腾当年仅是一个小孩子的百里屠苏。若说作用更大的,倒还是身为娲皇殿使者,知道七柄凶剑封印地所在的自己。但过往的七年间,欧阳少恭却将自己随意放置着,并没有急着帮自己恢复记忆。甚至于两年前音信全无,他都并未有所动作。
直至此次,仍是为了折磨百里屠苏,他才找上了他。
欧阳少恭并不在乎焚寂之外的六柄凶剑。无论是欧阳少恭平日流露出的蛛丝马迹,还是直觉,都如此告诉尹千觞。
而百里屠苏、欧阳少恭、与尹千觞自己,联系三人的东西只有焚寂。
如此一来,欧阳少恭对一柄已经毁掉的断剑的执着,更加不可理解。

尹千觞实在想不出欧阳少恭的动机,只得将满腹的疑问压下。
百里屠苏苦守几日,韩休宁仍是趁着他打盹的时机行至屋外。白日之下,那位尊贵的大巫祝化作光点散去,红玉才如梦初醒一般,轻声道:上古有虫豸焦冥,食死者尸骨,化形为死者,不过是一具无知无觉的尸骸。
百里屠苏遭受巨大打击,仍不愿将此事想成欧阳少恭有意为之,一行人先去紫榕林散了心,又去了琴川,发觉琴川瘟疫,许多病人被欧阳少恭接到青玉坛医治。隐隐觉得不对的众人才想到要去青玉坛一问究竟。
到了青玉坛,却是遍地焦冥。方兰生对着化为方家二姐的焦冥悲切不已,此时欧阳少恭信步而来,露出了扭曲的、狰狞的面目,激得百里屠苏煞气发作,于是,尹千觞的心似沉入了无底寒潭——

因而欧阳少恭侃侃而谈,而百里屠苏等人为他的扭曲所震惊的时候,尹千觞已经暗自凝气,制造一个脱困的契机。
但直至此时,他还有些摇摆不定。
要不要阻止欧阳少恭?
尹千觞想阻止他,因为他不忍心看他那般模样。
欧阳少恭说,不由分说,不容分解,只凭天命二字,就令人永世不得翻身,是真正的残忍。接着他又说,百里屠苏煞气发作时的赤红眼瞳、腾腾黑煞,如同想象中一般美妙。然而少恭脸上的扭曲,眼中燃烧的寒冰似的火焰,又比谁都残忍,比谁都疯狂。
欧阳少恭说这些的时候,刻意不去与尹千觞眼神交汇。这又让尹千觞抱有一丝希望,欧阳少恭会顾及着他,真如约定一般,不去动风晴雪。
尽管……一个人若是再也不吝于伪装半分,只能说明,接下来他不需要再伪装。
欧阳少恭看来分明是不打算放过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
果然,接下来的对持中,红玉不过提了一句蓬莱与巽芳,欧阳少恭就像得到一个借口,立刻以术力将众人束缚。于是,尹千觞也得到了一个出手的理由——他违背了约定。
刹时间,幽蓝光芒一闪而过。
尹千觞一边举剑向欧阳少恭袭去,一边以幽默秘法解开众人身上束缚。待到将众人送至传送法阵内,他停了下来。

欧阳少恭的术力震得他发昏,一时间竟无法起身。欧阳少恭便缓缓挪动到他跟前,冷笑一声。
“我要动风晴雪……你心痛了?”
尹千觞没有回答。风晴雪确实是他出手的原因,然而,他此刻留下来,却是为了得到答案。
欧阳少恭有些,一连声地说,你以前说她像个妹妹,为何不说,她就是你妹妹。你何时恢复了记忆,不知会一声,实在太见外了。
“我在乌蒙灵谷恢复了全部记忆,少恭怪我不知会,可我就是说了,少恭当时忙碌得很,恐怕也没有时间听。”
尹千觞听他狰狞毕现的声音,终于抬起头应答,却是在讽刺欧阳少恭在琴川制造瘟疫。
但他眼中既没有被背叛的愤怒,也无恨意。
“何况,关风晴雪什么事。少恭,这是你我之间的事。”尹千觞直视着欧阳少恭:“我放走他们,是因为你欠我一个解释。”
这一番话,却似乎已在欧阳少恭预料之中。
他狞笑一声:“想不到,巫咸大人到此刻仍能眼尖嘴利,不愧是当年坏我大事的人。”
“不要叫我巫咸,”尹千觞毫不躲闪地直视他:“我是尹千觞。尹千觞与欧阳少恭之间,你瞒我,我瞒你,简直像个笑话。”
接着,尹千觞又道:“我们之间,本不该不如此。所以,现在我要听你说真话。”
欧阳少恭冷冷地与他对视。半晌,他忽然温和地笑起来。
“是啊。在下原本视千觞为饮酒作乐的友人。朋友之间,自然不该隐瞒。”
“千觞想知道的,我定然会告知你。不过,待你听完,我便会视你为~”欧阳少恭拉长了尾音,笑得意味深长。
“当年的~巫咸~”
他看他的眼神,俨然已是在看一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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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十三 自有天意(下)
尹千觞并非没有领会这生死存亡的危机,但仍是静静等着,欧阳少恭给他一个答案。欧阳少恭却命弟子将他关押到了禁地内,一夜一昼,未见人影。直至第二夜,他才缓缓而来,随意找个石床坐下,抬起下巴,对尹千觞微微一笑。
“让千觞久等。今日,我去了幽都,又去了忘川,将晴雪带回来,安置到蓬莱。说起来,若不是千觞早先替我在他们身上撒下无色无味的冥蝶粉,找人便并非易事,我还得向千觞道个谢。”
尹千觞这一昼夜间,每隔两个时辰便被喂下软筋散,此时正是全身乏力。耳边听得欧阳少恭挑衅般的低语,也只懒懒抬头,轻声说。
“我早说过,这是我与你之间的事,若是你将风晴雪牵扯进来,此事便不能善了。”
“噢?”欧阳少恭挑眉:“此事可还有善了余地?当年坏我大事的巫咸,今后还能再同我把酒言欢?”
“你不动风晴雪,我也不屑于做什么巫咸。”尹千觞固执地重复这一句:“当年在乌蒙灵谷,各司其职,各为其所。时至此刻,我仍然感激你将我从暗无天日的宿命里救出来。虽不知当年我到底坏你什么大事,但你若真是记恨,世上怎会有尹千觞这个人?”
欧阳少恭将这一句细细品来,叹息一声,面上浮上一丝寂寥,却不知是出自真心还是作伪。
“千觞当真聪慧。我确实不恨你,就算幽都那尊贵的巫咸大人坏了我的事,七年前他就死了,留下的不过是你这具空壳。况且我记恨他做什么?他不过是我脚下的一颗绊脚石,挡了路,我将他踢开便是,何尝值得我多费一分心思?”
尹千觞闻言苦笑,原来风广陌在欧阳少恭心中不过是这样无谓的存在。
却听欧阳少恭又道:“晴雪之事,却是迟了。千觞总说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你错了,从头至尾,此事都与你无多大干系。而我……早在安陆那一夜,便下定决心,风雪晴、百里屠苏、还有你……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少恭,你到底下了什么决心?”
欧阳少恭慢条斯理整理起衣袖。“说来也不算什么大志向,不过是将你们变作焦冥,摆在蓬莱,永远陪着我。”
“就为了这个?”尹千觞吸了口气,满眼不可置信,却不是欧阳少恭预想中的愤怒:“你做这些,就是为了……住在死人堆里?”
“那是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背叛啊。”
欧阳少恭微微摇了摇头,看他的目光,像在看一个不成器的学生。
“寂桐说她必然一生忠心照顾我,却与雷严合谋暗算我;你答应帮我对付百里屠苏,却放走了他;那些说一生都会爱我的人,不是离开,就是视我为异类,驱逐追赶……”
他的神色冷凝起来,最后一句却不知是在说谁。
“人心难测,不知何时就会变。我已不奢求你们永远爱我、敬我、喜欢我,那么,留下一具形体来陪我,倒也不错。”
尹千觞目瞪口呆。“你……太过疯狂……”
欧阳少恭笑了笑。“任谁到了我这一步,大约都会如此。”
尹千觞张着嘴,半响才闷闷问了一句。“少恭,你到底是什么人?”
欧阳少恭又是一笑,缓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即便我告诉你,你也未必能明白。不过今日我正是为了给千觞解惑而来,你想问的,定然还有许多,不如先挑近的问起,慢慢整理个头绪。”
末了,又添了一句:“到时候也死得个清楚明白。”

一时间,尹千觞有万语千言。
他想问的确实很多。比如当年欧阳少恭为什么出现在乌蒙灵谷,他谋求焚寂是为了什么。又比如他到底遭遇过什么,心性才如此偏执。
但最后,他只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少恭,你是不是龙渊后裔?”
“龙渊?”
欧阳少恭蹙起眉,先是微微摇头,随即又点点头。
“许久没听说这个名字,我倒有些忘记了。很久以前,我的确是一个龙渊人,名字似乎是叫……角越……”
随着角越二字从唇间吐出,有些记忆渐渐从欧阳少恭脑海中复苏。
那是他做为凡人的第一世。什么都不懂,只浑浑噩噩地为了自己失去的半魂日日哀泣。也不明白将来会遭遇什么,徒劳的、卑微的,守在自己的半魂旁,也什么都做不了。
懵懂无知的角越,软弱无用的角越。
纵然身体中还存留着几丝太子长琴的记忆,还记得天庭对他的处罚——贬为凡人,永世不得为仙,命主孤煞,永生永世寡亲缘情缘。
曾有一个惨白的月夜,他已记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偷出焚寂,试图逃出龙渊部分。不过片刻,那一世的父亲追了出来,将他狠命踢打一顿。当夜他发起高热,为仙时的事全都记起来。然而他想起天庭对他的处罚,想起还未偿还的所谓“罪孽”,他竟刻意封住太子长琴的记忆,认了害他魂魄分离的角离为父,规规矩矩当起一个凡人。
结果他得到的是什么?
滚烫的钢水。身体被活活融化的痛楚。
肉身在极度的痛苦中亡去,灵魂仍然得不到安抚。

欧阳少恭又冷哼一声。“不过,他是一个无能的人。”
若不是当初角越这样无用,早就拿到了焚寂,魂魄融合,也不会有后来万千年的痛苦记忆。
角越的死,似是将太子长琴生性中柔顺和听应天命那一部分扼杀,从此,他开始了漫长的挣扎。
尹千觞却是大吃一惊。
“角越……角离之子?!他不是……?!”
欧阳少恭淡淡扫了他一眼。“千觞是想说?角越乃上古之人,我怎么是他?”
不等尹千觞答话,他又轻笑一声。“千觞可知世上有渡魂之术?魂魄不全的生灵,待到肉身亡故后,若是与其性质相合的生灵强行融合,便能夺取对方的身体,继续活下去。”
“……但……”
尹千觞瞪大眼,纵使曾身为神使,这样邪诡之事他仍未听闻过。但是……凡人怎会有能力夺取别人的身体?
欧阳少恭似是察觉出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凡人做不到,难道神祇也做不到?”他摊开手,静静打量着这一只原本并不该属于他的素白手掌。“莫非千觞与百里屠苏同行的这段日子,也未听他提过,他时常梦见一个名唤太子长琴的神祇,还自不量力的以为,他就是太子长琴的转世?”
随即,掌握成了拳,重重捶到石床边沿。
“哼!他不过是韩云溪!乌蒙灵谷大巫祝韩休宁之子!当日冰炎洞内,韩休宁趁你与我对持之际,用我带来的血涂之阵将焚寂中我的半魂引入韩云溪体内!他夺了我的魂魄!用我的名义存活于世,他是不是……无耻之极!”

“莫非……你才是太子长琴?!”
尹千觞听出欧阳少恭话中的含义,一瞬间脸上血色全无。
百里屠苏体内有太子长琴半魂之事,他从未听他们提起。然而这个名字,早已深深刻意于他灵魂里。
欧阳少恭见状眯起眼,道:“千觞是觉得我的话太过荒谬?还是如先前小兰那般,以为神祇不该如我这般……血里流着冰渣?又或是,以为我仍在发疯,所说的,全为谎言?”
“虽然……有时后我确实分不清,自己是清醒着还是在发疯。”寂寥又从欧阳少恭眼中浮现,这一次,却是千真万确。
太过久远的记忆,太过漫长的执着。
许多年梦回前程,的确有些恍惚,以前那个魂魄完整、擅弹琴曲的仙人,是真实存在过,还是他不堪痛苦制造出来的一个幻象。
然而,万千年都过去了,以后太子长琴也必须真实的存在下去,否则,便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少恭有没有发疯我是不清楚,此刻……我宁愿发疯的是我自己。”
许久,尹千觞才从牙缝中挤出这一句。
拼图,终是全部完成了。
欧阳少恭就是太子长琴,于是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
但尹千觞的口中只有苦涩。
“可是真奇怪,我越是想疯了忘掉这一切,越是疯不掉。”尹千觞甩了甩头,过去的许许多多细微之处,将近些年的境遇串连起来,给出了他所经历的一切合理的答案。然后,不知怎地,他首先想起来的,却是年幼的时候,他不肯接受即将成为巫咸的命运,误入龙渊地界之时,前去迎接他的前巫咸娲稽。
娲稽用种种话语来暗示他,成为一个称职的巫咸,是他唯一的、无可选择的命运。

昏暗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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