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千觞中心觞恭]广漠千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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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千觞中心觞恭]广漠千风-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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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娲人也罢,龙渊人也罢。迷惘也罢,憎恶也罢。
就连高高在上的女娲都不能为幽都人承诺什么,因为神祇是慈悲的,神祇又是不语的。从上古时代,神祇为人们呈现便是“命运”这种既定的事实,而非理想或者期盼。那么身为女娲的使者,十巫便不需要发出自己的声音。
他们只能屏住声息,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下去,再将“事实”传达给幽都人。
于是前巫咸将他从破灭中所学到的东西告诉了风广陌,而风广陌到底不甘心成为十巫,一生都活在娲皇殿那所亡者的殿堂。他说:“我不会成为巫咸,你对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前巫咸无奈地笑了:“如果你不成为巫咸,又能成为什么?你不想去走最适合你的道路,但你也没有其他道路可以选择。”
风广陌偏开头,咬住嘴唇一言不发。
“你只是恨你无法选择。幽都人大多生来都没有选择,不是所有人都有你父亲那般的幸运。”
“不要谈论我父亲!”
风广陌忽然发怒了。他想起父亲乌黑的指甲,想起今天因他而遭遇的困境,想起他要将自己和妹妹葬送在娲皇殿。
他又哪里幸运?他不过是一个无法贯彻自己而不得不去牺牲子女,又连自己的生命都挽救不了的可怜人。
前巫咸却说:“你父亲的事情我们听说过一些……很多年前,你父亲遇到你母亲的时候,选择为了她而犯错、受罚。你母亲为他制造了选择的契机,这种契机,不是每个幽都人都能遇到,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他。”
归结缘由,拥有越大程度的选择权,就意味着拥有越大程度的自由。风广陌父亲当年的选择,差一点就要逾越幽都人所允许的程度。他为人们展现了来自界限之外的风景。
但风广陌却和其他幽都人一样,不曾拥有选择的机会,所以心中会有愤岔。
他是一个没有选择的女娲人。这一重身份的认定,在此刻并没有凸显出其重要性。因为他是一个没有选择的女娲人这件事,也是属于他的日常。

“不管你愿不愿意成为巫咸,你以后都是一个巫咸,这是你要承担的责任,除非,你不再是女娲人。”
到头来,前巫咸用这一句,断绝了风广陌反抗的念头。
——如果不能成为女娲人,风广陌又会成为什么?
这一桩比成为十巫更为沉重的事情,则要到更久之后,变成了尹千觞的风广陌站在乌蒙灵谷中,才能有所体会。
即使他更愿意浪迹江湖,醉生梦死。
即使他宁可只是“尹千觞”。
但站在女娲巨像面前,他仍是不由自主地用右手捂住胸口,躬下身去,之后左手画出了一个最大范围的圆。
抛不开的过去中,风广陌这一重身份,到底是被打上“女娲族民”的烙印,无可更改。
再到蓬莱烈火中,“尹千觞”这个谎言也维持不下去的时候,才察觉到“风广陌”所拥有的日常,未必全是坏事。
但当时,他无法明白。
他只能听从前巫咸的建议,成为一个优秀的继任者。
用尊贵的神性来掩饰自己,将黑暗和愤岔深藏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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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之五 上古渊源
“邪剑非道……”
巫姑低低呵斥道,将风广陌从失神中唤醒。
他注视着持剑以对的屠五,往事还历历在目,耳畔还回荡着这个龙渊人愤怒的吼声。他牵动唇角,乍看之下似是要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再一细看,却是将嘴抿得更紧。
“你就想凭这一把剑,杀回人界?”
龙渊人并不答话,只将剑尖指向他的咽喉。
“这样一把剑……”风广陌露出不屑之意。
屠五的剑,乍看之下虽是可怖,剑气波动并非强劲。压制下初见凶剑的不祥之感,风广陌发现只凭自己也能轻易对付,何况身边还有巫姑。
“你是如何得知龙渊铸剑古法?罢了……想来你也不肯说,娘娘要见你,随我们去一趟娲皇殿。”风广陌说道,掌中暗自凝气。
他原以为屠五定然不肯听从,须得先费一番周折,才能制服屠五,将他带到女娲面前。
谁料屠五闻言竟收起剑,瞪了两人一眼,说:“走吧。”
风广陌和巫姑对视一眼,虽然觉得有古怪,却也只能暗自留心。
走出大门之时,风广陌望了一眼门口的大铜缸,缸身上印出三人模糊的影子。
怪异感愈发浓烈。

一路无话。
待进到娲皇殿内,四下充斥庄严的灵气,女娲依凭于灵女的身体,悬浮于空,从高处俯视着殿内人等。
风广陌和巫姑来到女娲身前,将手捂在胸口,躬下身去。
“依娘娘的吩咐,将屠五带来了。”
女娲点点头,并未看向屠五或是任何人,风广陌一行却感到,身边的灵力波动强烈起来。这就是神祇的注视。
“龙渊人,吾已多年未见过你们。吾还记得,许久以前,神体还未沉睡之时,你们连同吾族子民一同来此处供奉吾。你们极少言谢,现在想来,那些言语何其珍贵。”
透过灵女的双唇,所流泄出的神祇的声音温和而不失威严,却也和所有上古的神祇一样,有一种不容抗拒的气质。风广陌一边观察高高在上的女娲,一边暗自留心屠五。后者双拳紧紧握着,似是陷入了激烈的挣扎,
风广陌心中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竟然可以体会到屠五的心情——每一次见到女娲,他都会陷入挣扎。
在与凡人相距过于悬殊的巨大神格面前,理智提醒他应该全心去相信和服从,心中却终有不甘,总想试一试……若是违背这位高高在上的大神,哪怕一次,神祇的那份威严和从容,是不是会有所改变?
而屠五的心情,大概与他相反。理智上应该抵抗,情感上想要服从。
“但吾回想得最多的,却是更久之前,你族前身安邑族的族长蚩尤,下令渡过长流水的情形。”
女娲闭上了双眼:“长流水是伏羲所设的屏障,用于隔绝中原与四极。蚩尤之前,从未有人类尝试打破这屏障,便是吾等神祇,遵循天地规律而活,也从未想过改变其状态。惟有蚩尤,从长流水河畔发出了渡河的号令。说来奇怪,这情形吾虽是未曾亲历,却仍是历历在目。事隔千年之久,渡过长流水的喊声,仿佛仍在吾耳畔回响。”

女娲缓缓道来,宛如世间的老妇,活得越久,对“开头”记得越是清楚,过程与结局反而不重要。
因为世间太多事都是殊途同归,惟有起因各不相同。见得多了,在意的只剩下“为什么”,便要一遍遍咀嚼“起因”,寻求答案。
屠五终是随着女娲的讲述,陷入对过往荣光的憧憬。风广陌想的却是蚩尤来到中原,寻到襄垣后,那对兄弟在人界各种散布的血与火。
大地上连绵不断的征战杀伐,七柄凶剑中数以万计的冤魂,龙渊一族几千年不见天日的悲剧,以及女娲一族甘愿或不甘愿的牺牲。
又有什么值得怀念?

“龙渊子民,当初襄垣之剑威力撼动天界,日后你族所铸的七把凶剑,威力较之始祖剑,始终有所不及。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女娲闭目思索半响,忽然问道。
无人回答她。这沉默却在每一个人的意料之中。
“是材料。”
“襄垣造出始祖剑前,曾前往不周山龙冢获得启示。除了玄铁、石英、魂魄,上古之剑还需一桩至关重要的材料,你族的七柄剑中唯独缺了那一件。因而,始祖剑强大无匹,连神祇也不能驾驭,你族的七柄剑则仅为凶剑。”
“那是什么?”屠五终是忍不住问道
女娲并不应答,只轻声道了一句,“圣魔一体……”
屠五一头雾水,风广陌却是心中一动。不周山龙冢,位于昆仑之西。娲皇殿中的典籍曾记载,昆仑山为天下清气鼎盛之地。好比龙冢,虽其名不祥,实则为盘古陨殁后,所留下的一处清气极盛之穴。
圣魔一体,是说始祖剑虽以魂魄铸就,却并非邪剑?
“要造出上古之剑,材料缺一不可。故而,你们随吾迁至地底后,吾只明令禁止你族以魂魄铸剑,余下的并未干涉。数千年来,你们尝试以各种材料取代人魂,铸剑之法有所变化,至如今龙渊古法失传,可谓应承了天意。而你那把剑,吾虽未亲眼见过,却能断言并非上古之剑。”
屠五握紧了拳头,凶狠地瞪着女娲,说:“我并未说过,我的剑是以龙渊古法铸造。”
女娲点点头:“你的剑是何种情形?”
巫姑上前几步,来到女娲脚下,将凶剑的情形描述了一番。
女娲苦笑道:“看到不过是有魂魄坠落到你的铸炉中,你便偶获以魂魄铸造的凶剑。”
屠五的铸剑之法被说破,怒气更盛,仍是强行压制下去,僵硬地扬起脸,算是承认。
巫姑不解:“那他又是如何得到魂魄?”
女娲抬手指天:“材料便在那里,取之不尽。”
“原来……竟是!”
巫姑低低地惊呼一声,不禁仰头望天。视线仿佛穿透了厚重的石顶,直视着天际。
幽都正上方的忘川,是魂魄汇集成的大河,自古以来一直从他们头顶流过。
魂魄有强有弱。那些因魂力衰竭而游不到冥界的魂魄,坠入幽都并非少见。
但随即巫姑更为疑惑:“娘娘平日以法力庇护幽都,将衰竭失坠的魂魄引入娲皇殿。为何又会有魂魄游荡至龙渊地界?”
“原因无他,仅是吾在娲皇殿外布下的结界有所松动,有魂魄穿过了结界,恰巧坠入龙渊子民的铸炉中。”
女娲顿了片刻,说道。声音虽是平和,却染上了凄凉之意。
“看来吾之神力……果真已是衰弱得不成样子。”
“娘娘……”
巫姑一颤,不由自主地轻声呼唤女娲,似是安慰。随即她捂住嘴,一连后退好几步,眼里满是诧异。风广陌见状不禁又是一声的冷笑。
巫姑竟在同情女娲。
身为神祇的使者,竟然同情她赖以依存的神祇,这是何等的滑稽。
巫姑正是发觉这一点,才会露出惊惶的神色。
“无妨……”女娲缓缓地朝巫姑摇头。“吾虽力有不逮,所幸十巫力量仍是强大。待满月之日,娲皇殿众人进行加固结界的祭祀,仍能保幽都百年安稳。”
“百年安稳……??如此说来,我们还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活上百年?!”
屠五忽然愤而出声。不止他,连风广陌和巫姑都是一惊。
一百年,五个世代。幽都人的子子孙孙还要在这昏暗又局促的地方,过上一百年?
“你们不必惊慌。”女娲答道:“加固结界,仅为防止再有亡魂坠入幽都,惊扰两族子民。待到襄垣现世,一切自该有所了结。”
屠五追问:“怎样了结?”
“若是襄垣知晓解救七柄凶剑中万千魂魄的方法,便解开七柄剑的封印;若是不知道……吾也别无他法。”
“你究竟打算怎样做!”
“……那是吾与伏羲之事,与你们无关。”女娲正色:“龙渊子民,你应该庆幸龙渊铸剑古法已失传,如此一来,他日你们若是重回人界,只要造不出上古凶剑,伏羲亦不会对你们多加点留心。只是炼魂之术毕竟凶残无道,你回去之后,速速将剑毁去,予剑中魂魄一个解脱,日后也不可再已魂魄铸剑。”
“我凭什么听信你?”屠五不啻地说。
巫姑则又是不解:“往昔娘娘曾言,龙渊所铸七柄凶剑一经解封,剑中所囚万千魂魄都要化作荒魂。屠五剑中的魂魄莫非不是同样?”
“确实如此。”女娲应道:“上古凶剑中的魂魄,承受过血涂之阵,三魂七魄分离,又与他人的魂魄强行融合,堕入非道。因而,即使解封,那些违背世界运转之道的魂魄,仍不为天地所容,只能化作荒魂,永出轮回。而此人之剑……”她转头朝向屠五:“是将完整魂魄封入剑中。魂魄经由淬炼时虽然受过一番苦,却仍为天地之道所接纳。”
而后,女娲似是疲惫地闭上眼。“好了,让龙渊子民回去吧。”
“等等!什么是血涂之阵?”屠五问道。
“一种……非道的存在。龙渊子民,天地诞生,自有其意志,顺应其意志,为道;违背则为非道。非道即为不应存在之事,便是存在,也将被排除,便如龙渊铸剑古法……”
这已是女娲第三次提到龙渊铸剑古法失传是为幸事。
非道,即会被排除。风广陌听入耳中,品出了些不一样的味道。
他神色复杂地望了女娲一眼。
女娲竟有所体会,向风广陌点点头。
“巫咸,确实如你心中所想。”
风广陌一震,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而后紧紧握住手中权杖。
进入娲皇殿后一直平静无波的面容上,终于浮现了一丝慌乱。

巫姑见状,正要问一句“你在想什么?”,充斥于娲皇殿内的灵气波动于此刻忽然褪去。原本漂浮于空的灵女,缓缓坠下来。
于是,娲皇殿中忙碌起来。一行灵女鱼贯而入,将先前被女娲附身的灵女搀扶去后殿。
每到这个时候,风广陌才会发觉,娲皇殿内原来有多么人。而平时,灵女们存在与不存在都一样。
巫姑打消了询问风广陌的念头,对屠五说:“走吧,我们带你回龙渊地界。”
“等等!我还有许多话要问你们!”
屠五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要整理头绪。
“什么是血涂之阵?龙渊古法与安邑古法有什么差别?女娲若是从襄垣处寻不到解救剑灵的方法,打算如何做?”
“这些都是你不该不知道的,无可奉告。”
“那你们今日算什么?将我带到这里,听一堆神神叨叨,就要赶我走?”
“你……”巫姑一顿,随即扬起头,状似无礼地说:“我们本可在龙渊族民面前毁掉你的剑,再将你处罚。是娘娘仁慈,予你一番教诲,让你自行毁掉剑。”
风广陌听那傲慢的口气,知道她又有些慌张了,轻声说:“多说无益。”
“我不走!”屠五怒喝道:“我已经忍了半天女娲那骗子的说道,你们也该答我一些疑问!”
“住口!不可对娘娘不敬!”
“我不相信女娲!”屠五挥舞着手臂,驱赶即将走到他跟前的巫姑:“我不走!你们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走!”
然后他竟席地而坐:“女娲不回答,你们不回答,总有人愿意回答。那么……叫你们以前那位巫咸过来,我问他便是。”
风广陌心念一动。这是自他继任巫咸之位后,第一次有人在娲皇殿内问起前巫咸之事。他想起屠五与前巫咸的那段过往,心中冷冷笑了一声。
四年之前,前巫咸去龙渊地界寻找他时,便是前者最后一次以巫咸的身份行使职责。当日前巫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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