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云冷白便被丫鬟领了过来。他如今才是不惑之年,却已满头华发,样子跟花甲老人似得。穿着一声破烂棉衣,头戴自己编织的斗笠,满脸风霜,看起来很是寒酸。
纵然如此,那一脸朴素的笑容,又让人觉得他是个与世无争的人。
“白叔,坐吧,喝杯茶。”云鸿淡淡一笑,亲自为他泡了一杯茶。
“不敢,不敢,鸿公子可是侯府长子……”云冷白摇了摇头,他被人冷落了两年,受到高芹和她手下不少的冷眼,云鸿突然间对他尊敬有加,反而让他有些不适应。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白叔计较这个干什么?”云鸿哈哈一笑,显得很随意。
见云冷白久久不坐,云鸿自己便翘着二郎腿坐下。云冷白僵持不过,只好小心翼翼的在旁边一张板凳上坐下。之前,他在花园里除草,手上淤泥还未来得及清理,见云鸿给他端上一杯茶水,只能将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才蹑手蹑脚的接过茶盏,但还是没敢去喝。
云鸿也没勉强,将人口簿册、印鉴拿出,并把簿册交给了他,开门见山。
“白叔,姨娘已将侯府的人事交给我,今后,还劳烦白叔继续管理侯府内外的人事。”
云冷白听闻此言,如受雷击,简直难以置信。
但接过人口簿册,验证之后,才确定云鸿说的是真的。一时激动,双手颤抖,竟将茶盏中的茶都抖了出来。在高芹主事的这几年里,云家旧人倍受欺凌。高芹偏袒亲信也就罢了,还将那些刚刚加入侯府的下人,取代他们这些来人,从而稳固她的地位。那些云家旧人个个都落得一个凄凉,失去权职,月钱也被一削再削,有些人甚至被开除出府,流离失所。
他们一直想侯爷站住来主持公道,可侯爷愈加沦落,根本不问家中琐事。
而唯一有资格站住来说话的嫡长子云鸿,也因王氏变故,正中高芹下怀。本以为这辈子翻身无妄,谁能想到这时候,云鸿会给他一个巨大的惊喜,竟有本事让高芹退步。虽只是管理人事,并非主权财务,但掌握了这个权利,至少也有了和高芹斗争的本钱。
但就怕高芹从中作梗,用钱财制约,要当这个家,并不容易。
云冷白将心中所想跟云鸿大致一说,却见云鸿拿出一沓银票,微笑道:“钱的事情,白叔无需担心,我这里有银票三千两,你先拿去。若姨娘在财务上为难你们,便将这些钱作为月钱发放下去。还有那些月钱被削的,也恢复原先的数额,不够的就用这些钱垫着。”
云鸿将银票交给云冷白,又道:“还有件私事,要麻烦白叔。”
云冷白接过那一沓银票,已是老泪纵横。三千两,就算不动用侯府的财务,也足够一年的开支,当下道:“公子请吩咐,老夫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誓为公子赴汤蹈火。”
“白叔严重了,听说您跟奴役堂的老张挺熟,我只是想请你帮我取一份卖身契。”云鸿将静萱丫头的事跟云冷白大致一讲,云冷白拍拍胸膛,保证此事后,便让他离开了。
云鸿知道,云冷白在管理上很有一套,若让他接手,侯府很快就能恢复昌盛。
对于管理人事这方面,云鸿需要亲自做的,便是训练侯府的亲兵。这些亲兵实力不菲,足有百人,他们是侯府的中坚力量,若能笼络住,将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若日后,大幽王朝**不堪,自己手上有一支强大的私人军队,自立一派,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此间事情算是了结了,云冷白接管云家后,高芹的势力将逐渐衰退。
自己手上经营着水墨云间,名声大盛,待下月开张,又会有一笔不菲的收入,钱财如今已不成问题。高芹手上看似把握着云府命脉,实则已经不堪一击,当双方都有钱的时候,人脉,才是成败的关键。高芹眼光老调,只知道死守财路,这点便是她最失败的地方。
如此一来,云鸿终于有时间,将精力放在修行上。
大幽王朝风雨欲来,一场轩然大波即将影响天下命数。如今,只有潜心修行,在风雨之中力求自保,才能劫后余生,大方光彩。而首先需要做的,便是取得至宝:正气炉!
云鸿关上门,将心神放空,休息了一两刻钟。
醒来后,只觉得腹中饥饿,下了床便去厨房找吃的,却见静萱在厨房里忙活,桌上已经盛放了三四叠精致的小菜。微微一笑,将她唤过来,问道:“萱,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个时辰前,见公子在休息,就没打扰。”静萱将手上的两碗米饭放在桌上。
“高芹那边怎么说?”云鸿问道。
静萱嘻嘻一笑,说道:“按照公子的吩咐,将那通话说了,她不仅没有起疑,还让我回来继续监视你呢!说让我陪你去国子监进修,给你惹事,还要寻找公子的把柄。”
“萱,谢谢你帮我。”云鸿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
静萱仿佛触电了似得,双颊飞红,赶紧将手从云鸿掌心抽出,捋了捋头发,说道:“公子别这么说,谁对我好,我心里知道。公子不计前嫌,如此待我,我自当为公子办事。况且,如果不是公子帮我出谋划策,我说不定已经被她害死了。好了,公子,快吃饭吧。”
云鸿点了点头,坐到了饭桌前,说道:“萱,我已经让白叔去找老张,将你的卖身契取来,如今我有簿册、印鉴在手,只需盖章后,交给官服审核,便能将你解除奴籍。”
静萱听闻,一脸惊讶:“公子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赴学国子监前,我必须帮你解除奴籍,此事不得耽搁。如今,我虽接管人事,但你毕竟是高芹的奴隶,我私下取出你的奴籍,背着高芹,这算是偷,只是偷得名正言顺些。我编的那套谎言,看似天衣无缝,实则无中生有,若高芹去官府一问,便知此事纯属虚构。李知县到底为什么没有将此案上报大幽府,我暂时也不清楚。但我知道,高芹被此事牵制,近日一定会安稳些。所以,我必须要趁这个空子,帮你解除了奴籍。”云鸿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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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恢复名分
云鸿说罢,便将那枚刻有云封名讳的印鉴拿了出来,递到静萱手中。
静萱静坐在旁,接过这枚印鉴把玩,只见青石里透出晶莹的光泽,材料定是上品,然小篆书写的云封二字衬于石底,隐现几分庄严:“公子,这印鉴,难道是侯爷的……?”
“我也没想到高芹会将此物交给我,这印鉴,正是云州侯的御印。高芹执掌云家几年,虽不断打压云府旧人,却很少跟府外人打交道,这枚代表侯爵的印鉴,平日也就在更改人口时才会用到,我猜她是将此印当成普通的印鉴了。此印在手,日后尚有大用。”
静萱轻“嗯”一声,说道:“此次墨上遥妖人失手,已经让她元气大伤,我跟她对话时,她一直装模作样的,极力澄清整件事的关系。而现在她又将监督你的事情交给了我,我想一时半会,她也不会对公子有什么威胁了。公子还是努力读书,早日考取进士为好。”
云鸿呵呵一笑,道:“进士早晚要考,不用你操心了。”
话毕,两人似乎心有灵犀,不再追问此事。吃完饭,云鸿让静萱去准备一套新衣服,下午还有隆重的册封大典需要他参加。忙里偷闲,云鸿赶紧上/床睡了一会。这几天,云鸿在修炼上,总感觉有些力不从心,时常犯困,无论怎么运功调息,都不能缓解疲劳。
心底,时不时浮现出天水河上,遇见那幽兰姑娘的情景,云鸿知道,这女子已经成了心魔,解铃还须系铃人,云鸿决定,等手头上的事解决了,还要抽空去天水河上一游。
这一觉睡得死沉沉的,下午未时,还是静萱把他叫醒的。
起来便有些手忙脚乱,先是穿衣、洗漱,让静萱帮忙着梳头,而后慌慌张张的往青云阁走去。到青云阁时,时间正好,不偏不倚。放松心情走进去,里面人山人海,上下三层,东南西北四个厢房,几乎都塞满了人。众人一见主角到场,纷纷向云鸿道贺。云鸿极有礼貌的回礼,一路走过青云阁三层阁楼,到了最顶层,才见父亲、高芹等人,坐在太师椅上。
青云阁第三层,供奉着历代先祖的排位,是云府的先祖祠堂。
进入堂屋中,迎面看见一幅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端端正正写着四个字:先祖祠堂。而后有一行小字:“大幽元年,书赐云州侯云中子。”匾额下方,是一张紫檀雕螭木案,左边放着金蟾蜍,右边摆着琉璃案,中间整齐排放着历代云家先祖的排位。众牌位前,一尊青铜古鼎设地,高香冉冉,青烟缭绕,还有一幅对联,以乌木为底,镶金字迹,正是:
匡扶民物昭千古,燮理阴阳障一方。
下面一行小字,写道:元年九月,青云阁成,云中子手书。
掠过丹墀上下,身着官服的云封已登堂前首座,高芹、管雯等几个妻妾坐于左右,只待鞭炮声响,报时官报来典礼时辰。云鸿缓步走到牌坊前,在备好的蒲团前屈膝下跪,先对祖先牌位磕了三个头,那有些灰浊的眸子里,不由漾起一层水汽。他还记得十年前,他跪在这里,被父亲削去云府嫡长子时的情景,想不到一晃眼,世事变迁,名分竟又重回他身。
噼里啪啦,鞭炮声响,彼时,天朗气清,一时间,只觉天地浩大,正气激昂。
“有令——!”
云封宽袖一甩,亲自从丫鬟手里接过令书,便即唱喏。
“昔有先祖云中子,辅幽帝,夺江山,然后居位受福,于国一方,特封云州侯。今先祖第四十九代孙鸿,因幼时顽劣,剥其名分,而今潜心思过,功成名就,特命尔为嫡长子,永镇云州。愿尔脱颖群雄,百端艰苦,奉天地为志,以神祗为尊,巩固帝业,振兴社稷。”
听着父亲宣读令书,云鸿的面上已然有些动容。待父亲宣读完毕,将令书在他的手中一放,便觉出它的分量。这道令书以纯金打造,龟纽为饰,其上镌铭“永镇云州”四字。
这一刻,只觉“永镇云州”四字,像是刀刻一般,镂在了灵魂深处。
云鸿再次磕头谢恩,如此,礼数方成。
待起身,环顾四周,除高芹之外,在场的每个人都对云鸿投来赞赏的目光。
云鸿面色沉静,静立原地,等待父亲教诲。不过,云封似乎不愿多说什么,只道一句:“你是我侯府的长子,今名分给你,日后在国子监进修,需谨慎处事,努力研读。”
“是,父亲!”云鸿恭敬行礼。
“如此,都散了吧,云鸿,你跟我来。”云封说的轻描淡写,言罢,踱步而去。
云鸿略一点头,将那刻有“永镇云州”的令书交给了静萱,让她送回修文阁。临走前,却被云清月拉下。见她一脸清丽的笑容,其中却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愁苦,看样子,秦王之子又向她逼婚了。只听她说:“鸿哥,恭喜你重新拿回名分,日后不可再纨绔了哦。”
云鸿微笑道:“多谢妹妹提醒,我必将早日考取进士,为国效力。”
见父亲已经走远,也不好多说,只能匆匆拜别,临走前,云清月约她晚上去明月楼一叙,云鸿点了点头,便答应了。跟着父亲出了青云阁,直奔他的住所,松风阁。
松风阁很小,只有一个前院,一个内室,一个练功房。里面的装修也很简陋。还记得前世,云鸿问过父亲,为何要住在这种地方,当时,父亲只说了四个字:大道至简。
“云鸿,坐吧。”云封手一指眼前木椅,示意云鸿坐下。
云鸿应了一声,在木椅上做好,听云封道:“听说你母亲离开了侯府,近日可好?”
“有劳父亲费心,母亲尚好,如今,被我安排在长安街,经营字画。”云鸿平气答道。
“嗯……”云封长长舒了一口气。
云鸿轻轻点头,凝望父亲的眼神,充斥这一股淡淡的离愁。
他心里知道,其实父亲很爱自己的母亲,只是时势所逼,皇帝下令,他身为大幽臣子,不可不从。他对母亲虽有愧疚,却无济于事。加上他总不问府中琐事,致使高芹无法无天,这是为什么?父亲为什么一直躲避?云鸿知道,父亲心里,一定有难以言说的苦衷。
“鸿儿,有件事,我想问你。”捋过胡须的指尖霎时一滞,似乎想起了什么。
“父亲但说无妨。”云鸿淡淡应道。
“半月前,有三个黑衣人强闯我侯府,想必此事你也知晓,那日晚上,花园后,还飘着一只游魂。”云封说道这里,忽然停下,两眼紧盯云鸿,问道:“那游魂是不是你?”
云鸿精神一震,呼吸凝滞,背心涌上一阵凉意,压抑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来。
两世修行的心境,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但面对父亲的威压,竟如此不堪一击。不过,云鸿还是很快镇定下来:父亲是怎么知道的?难道父亲全都看见了?侯府规矩甚严,其中有一条:不可自相残杀。若父亲知道自己用元神打杀高方,按家法惩治,打死也不稀奇。
“父亲……我……”云鸿结结巴巴,不知要说些什么。
云封摇了摇头:“你不用多说,你的这些小动作,自然逃不过我的法眼。这件事我也不怪你。你虽触犯了家法,本来要打二百棍,但你功名在身,日后还要去国子监进修,便暂且饶过你。不过,我提醒你,我不知你从何学来的道法,武道上,还未突破锻体境,便引元神出窍,如此会对身子造成极大伤害。你若真想修仙问道,还要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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