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遗梦终结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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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遗梦终结篇-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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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凝心里一软,微笑道:“如果是你,你一定也不会生她的气对吗?她就是这个爆竹脾气……科尔沁过年的时候,可也燃放爆竹?”           
  宝勒尔用力地点点头,笑盈盈地道:“每年都放的,有时候还有中原送去的烟花……啪的一声,天上就开起花儿来,牡丹花儿,红的黄的,什么颜色都有。”   
  雨凝见她一脸的天真无邪,忍不住伸出手指一刮她的鼻梁,笑道:“今儿晚上也有,你再这么磨下去,赶不上了可没人等你。”   
  宝勒尔听说有喜欢的烟花,喜得直拍手,一溜烟从床上翻下地,吸着鞋子就往外跑,正好虹儿来招呼她入浴,一把将她抱起来往外走。   
  “姐姐……”宝勒尔从虹儿肩膀上探出头来,笑嘻嘻地喊道:“让那甜糕果儿都给我留着,给我留着。”   
  “这孩子……”   
  雨凝哭笑不得,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所谓天阶夜色凉如水,轻罗小扇扑流萤,七夕这一天,白日里的晒水桌面上的贡果,却都是为了晚上的星辉交映时才有趣。   
  御花园水面上四面透风的轩亭里,早有宫女提前摆好了一张张小几,小几按品级排列,由御膳房挑各宫妃嫔爱吃的东西拣几样摆上去,上座是顺治的位子,左边是庄太后,右边是皇后,宝勒尔心急,早早地拉着雨凝先跑了去,只见宫女正往往小几上摆银盘,银盘里是束淡金色的丝线,和七根雪亮的银针。   
  “拿针送线的?等会儿要做什么?”   
  宝勒尔换上了合身的浅黄色旗装,更衬得皮肤如羊奶般白腻,她嫌旗头太重,压得头疼,雨凝就让虹儿帮她梳了个两把头,只簪了两支带流苏的银簪。   
  雨凝爱怜地为她扶正簪子,微笑道:“待会儿各宫的后妃要在月光里穿针引线,瞧谁的手最巧,手巧地才能吃上面贡的乞巧果子。”   
  宝勒尔见那香案上贡着的一盘盘的食物,颜色鲜丽,有像花的,有像鸟儿的,忍不住心痒难耐,拉着雨凝的手道:“好姐姐,等会儿你多穿几根进去,赏了果子分我一个。”   
  雨凝见她天真可爱,忍不住拥住她微笑道:“妹妹放心,别说一个了……姐姐的还不都是你的。”   
  “哟……”惠妃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她酸溜溜地冷笑道:“原来这才叫姐妹情深呢。宝勒尔?你中午在玉宁宫吃了什么?别是被她下了药吧?自己的嫡亲姐姐在这边不理,倒和个南蛮子亲热得不行。”   
  雨凝微微一愣,宝勒尔却是一派天真地问道:“姐姐,她说你是南蛮子吗?什么叫南蛮子?是吃的馒头吗?我也要吃。”   
  希微陪着皇后跟在后面走过来,听到宝勒尔童言无忌,忍不住笑出声来,惠妃本来满脸的恶意,也被她这句话弄得哭笑不得,皇后悄悄松了口气,走到惠妃身边低声道:“皇额娘的话尤在耳,你就忘记了吗?”   
  惠妃怔了一怔,缓缓地将眼帘垂下,不声不响地走到了栏杆边站着,没人瞧得见她睫毛后深藏的恨意。   
  她眼里瞧着池子里黑黢黢的荷花叶子,手指绞着自己的旗装下襟,一下一下狠狠地搓着,这时忽然听到希微在耳边低声道:“惠妃别气坏了身子……皇上今儿的确是,唉……”   
  惠妃见是希微,忍不住低声恼道:“还不是那南蛮子,不然皇上怎么会为一个太监和我生气 ……”   
  希微叹道:“辛者库也是越发不成样子了……一个奴才,死便死了,怎么还巴巴地把这话传到皇上耳朵里去了。”   
  惠妃憎恨地望向和宝勒尔谈笑风声的雨凝,压低了声音恨恨地道:“辛者库哪有这个胆子……还不是她多的这个嘴,死狐媚子,贱蹄子。”   
  希微眉头微微一皱,假装没听到她的污言秽语,继续道:“听我一句吧,惠主子……如今皇上一颗心都在她那边,就算是那太监活着,皇上也会找出别的是非来为难您的,您就忍让些,躲过这风头浪尖才是。”   
  她这话真是火上浇油,惠妃当即就差点跳起来,怪叫道:“我让她,我让她……”   
  希微见皇后等人的眼光都转向这边,忙伸手拉住惠妃,唉声叹气地道:“好主子……等会子皇上就要到了,您可千万别得罪咱们这位好贵人,她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呀……别的不说,就瞧这位小妹妹,明明是您和皇后的嫡亲妹子,竟生生被她收伏了去。”           
  她是故意要挑起惠妃的火气,惠妃也的确被挑惹起来了,只见惠妃明艳的面容扭做一团,一双眼睛恨恨地瞪着雨凝,几欲喷出火来。   
  希微在心中暗暗叫好,就等着好戏开场,却谁知惠妃一垂眼的功夫,再抬头竟然若无其事起来。   
  “康妃你说的极是……皇上宠爱的人儿,咱们哪惹得起呢?”   
  惠妃一反常态,淡淡地道,不由得让希微心里大为诧异。   
  “灯火都点起来了,想必皇上也要到了……咱们也该过去了。”   
  惠妃拉着康妃的手,若无其事朝皇后她们走过去,竟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希微忙也做出没事人的样子,跟着她走到轩亭的香案边,瞧着皇后正恭恭敬敬地焚了三柱香,眼睛却是一直盯着面容平静的惠妃。   
  惠妃感觉她的注视,回头露齿一笑。   
  我是惠妃那德玛,不是静妃娜木钟。   
  轩亭轿畔,宫女太监们犹如荧火虫一般,走到哪儿哪儿就亮堂起来,一盏盏五愣梅花灯,杏纱海棠灯燃亮了来,顿时让轩亭里亮如白昼,庄太后穿着深紫色的霞影纱袍子,由顺治亲手扶着,一步步走进亭子里。   
  她秀美的脸庞透出些微的疲倦,这是极少见的,平日里的庄太后,就像是个高高在上的白玉菩萨,永远都是慈爱,温柔,和气,而又有着智慧通明的眼神,让你又爱又敬又怕,希微细细地瞧在眼里,心道:终究是什么事让庄太后如此疲倦,难道是因为宝格格进宫,惠妃受责一事?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即使是静妃遭贬,庄太后也没有流露出一丝的疲倦和烦恼,怎么可能因为这样的小事而动摇心意。   
  终究是什么事呢?   
  顺治清朗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她没听清顺治说了什么,只见着了粉色衣裙的宫女们如粉蝶儿一般,翩然于轩亭四周,不一会儿……满亭的灯笼宫灯就都熄灭了,只有淡淡的月光洒进来。   
  “以此滴漏为计,待滴漏翻转一周,各位主子们就请停手了。”   
  慈宁宫的姑姑塔娜微笑着站出来,手里捧着个精巧的镀金滴漏,向香案上一放。   
  原来是已经开始所谓的“穿针试巧”了,希微四顾,皇后是不必参与的,惠妃心不在焉,无神地拈起一根针来,乐嫔跃跃欲试,宝勒尔更是开心不已,凑在雨凝身边小声地说着什么。   
  “各位主子,请拿针……”   
  塔娜一声令下,希微也就用心穿起针来,月光淡灰,线又是浅金色的,的确难穿,她费了半天劲,也不过穿进两根来。   
  待滴漏翻转,塔娜忙令宫女们把针线收上来,特意嘱咐道:“一根针也不能少。”   
  待都过了数,竟是个常在乌雅氏穿得最多,这也难怪……正位的妃子得宠些的嫔哪贵人哪,谁还需要亲手去做针线活,但这些常在答应就不一样了,得宠些还好,若是不得宠,宫人的脾气竟比她们还大,身上的衣裳有衣库供应,可手里的帕子,身上的绣袋,就得自力更生,亲手一针一线去缝了。   
  庄太后赏了那常在十匹蝉翼纱,十根金簪子,案上贡月的乞巧果子,顺治和皇后也皆有封赏,按往年的常例,再吃两口酒,这夜宴也就可以散了。   
  雨凝只穿进一根……   
  把宝勒尔差点急得上墙,扭着身子埋怨道:“姐姐真笨……早知道还不如让我来,现在果子也吃不上了。”   
  雨凝拭拭额上的汗,好笑地瞧着她撒娇的样子,故意逗道:“没辙了……只好等到明年再吃,真可惜呀,我在家里的时候吃过一次,真是又甜又酥,好吃的……”   
  宝勒尔被她馋得差点流下口水,一张俏丽的小脸皱成苦瓜,扁着嘴就要哭出来似的。   
  雨凝见她和自己撒娇,忍不住卟哧笑出来,这时却见惠妃摇摇地走过来,难得的一脸平和,低头对宝勒尔用温柔地发假的声音道:“好妹妹,要吃那乞巧的果子是吗?姐姐让御膳房再传些来就是了。”   
  宝勒尔破涕为笑道:“好……我要很多很多。”   
  惠妃嫣然道:“那还不容易……你是宫里主子,要什么没有,你董姐姐逗你的,别信她的,来姐姐这里坐,姐姐给你拿甜碗子吃。”           
  宝勒尔愣愣地瞧瞧她,又瞧瞧雨凝,雨凝忙道:“快去吧,你们姐妹也有些日子没见了,一定有话说吧。”   
  惠妃破天荒地对雨凝微微一笑,拉着宝勒尔去了,这时顺治举起杯来向庄太后敬酒,雨凝忙也端杯和着,没瞧见希微一直若有所思的眼神。   
  待得几巡酒下来,雨凝只觉得头微微地发昏,这时就见小良子悄悄走过来,低声道:“皇上有旨,传董贵人乾清宫侍寝。”   
  那点酒意趁着这句话光地涌上头来,雨凝一愣,下意识地向四周瞧了瞧,只见惠妃正搂着宝勒尔说笑,康妃正和乐嫔喝酒,那一瞬间,周围的声音和人像是离她很近很近,噪杂地要疯掉,又像是极远极远,隔海隔山。   
  “主子,奴才已经向太后请了旨,说您头痛,先伺候您离宴。”小良子的声音也是忽远忽近的。   
  雨凝缓缓起身,只觉得像是踩在云端雾头上,又像是做梦一般,跟着小良子向庄太后恭恭敬敬地请了辞,向皇后求了恕,然后……对上顺治的眼神。   
  “董主子,桥子已经在园外面候着了。”   
  小良子低声提醒,扯开两人粘着的眼神。   
  “好,好……”   
  雨凝忙跟在他的后面,眼里只能瞧见小良子手里那一点忽明忽暗的灯火,就这样,一转眼,也不知道怎么着,就已经到了乾清宫。   
  “主子请在屋里稍候片刻,万岁爷等会儿就回来。”   
  谦卑的宫女将手臂粗的红烛点燃,将乾清宫照得陌生而奇异。   
  雨凝怔怔地坐在桌边,手扶着额头,她还没有从酒劲里缓过来,只觉得一切都是梦境,这摇摇的烛光,这暗黄色的龙床,这一切的一切。   
  烛芯忽然“啪”的一声,爆出个并蒂的烛花,她见烛台旁放着把精致的小剪刀,便拿起来将多余的烛芯剪去。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就在此时,身后响起顺治的声音,雨凝忙放下剪刀转过身,只见顺治换了身淡青色的缂丝袍子,双手抱臂,正笑微微地倚在门边,望着自己。   
  “你……”   
  雨凝竟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的念头到了嘴边却说道:“让宝格格去惠妃那儿吧……好吗?”   
  顺治走到她身旁,定定地望着她的眸子,温柔地道:“我是瞧你喜欢那孩子……”   
  雨凝黯然道:“说句不当说的,蒙古势力之大,怕是你也护不住我的,你越是对我宠爱,惠妃就越是恼火,暗地里的东西倒也罢了,你这样明面上不趁她们的意,只怕她们会迁怒于我。”   
  顺治微微一愣,若是别人和他说这种话,他早就暴跳如雷了,但是雨凝这样说,他却只是低低叹了一声,握住雨凝的手道:“皇额娘开始还罢了……如今,不也是很喜欢你的?怕什么。”   
  雨凝淡淡一笑道:“皇额娘喜欢我,也不过像是喜欢个小猫小狗似的,若是蒙古的利益由于我而受到侵犯,她就不会再喜欢我了……惠妃也就罢了,皇后那儿,你一定得多照拂些,不然就真真是害我了。”   
  顺治虽然听得不舒服,但心里也明白她说的是对的,不由得长长叹气道:“真是委屈你了,皇后和惠妃,我实在是一瞧见就生厌,只有这个宝格格还可爱些……我只盼着有一天,你当了我的皇后,我就把后宫都遣散了,只留下你和我,静静地这么坐着。”   
  雨凝掩嘴笑道:“就你和我,天天这么相对坐着,总有一天要瞧腻了的。”   
  顺治见跳动的烛光下,雨凝的面容忽而暗忽而明,他心里不由得一痛。   
  她曾经是多么地美呀,娇嫩而明媚,像是花瓣上的第一颗露珠,但自进宫来,她却一天比一天地憔悴下来,本来丰腴的脸颊变得瘦削而没有血色,苍白得近似地透明,只有那双眼睛,曾让自己翻侧难眠的诗一般朦胧的眼睛,还是那样的恬净和温柔。   
  “雨凝,”他心疼地抚过她的脸颊,轻声道:“还是会做恶梦吗?”   
  雨凝微微一怔,不知为何垂下了眼帘,半晌才道:“没了……很久没做过恶梦了。”   
  顺治舒出一口气,柔声道:“我让太医再给你好好瞧瞧,你不知道,你的脸色有多难看,又这样地瘦弱,听虹儿说你总是没有胃口,今儿晚上又没多少东西吧……我让小良子去传人参粥了,等会儿你不吃也得吃,吃也得吃,我一眼不错地瞧着。”   
  雨凝似有心事满怀,只是淡淡地微笑,顺治瞧着她长长的睫毛,忽然伸手拥她入怀,喃喃道:“你听过长恨歌吗?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雨凝被他突来的拥抱惊得一颤,再听到他的话,忍不住微笑起来。   
  良久,她才道:“唐明皇曾对杨玉环如此许诺过,终究来还是牺牲了她。”   
  顺治更紧地拥住她,沉声道:“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的……如果谁想杀你,就得先杀了我。”   
  “傻瓜……”   
  雨凝抬起头,盈盈地对上他的眼睛,心里有千种滋味却无法言明,只有微笑道:“那我情愿先死了,让你好好地活着。”   
  “你听……”   
  顺治忽然将手指压在她唇上,窗外隐隐地传来丝竹声,那是水轩的戏台子上,伶人乐者们开始唱起应景的《长生殿》了。   
  在天愿为比翼鸟……   
  在地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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