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
武惊云很小很小的时候，脸像个包子，与长大以后冷硬的线条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武功低说：“这个这个……”
另一边武惊云却已经自顾自地掀开武功低的棉被，完全无视一边的二哥：“今晚我就住这吧。”
武功低看着看着，觉得武惊云似乎有点奇怪，忍不住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都没有。”
武功低感到很疑惑：“没有？那你为什么突然说要一起睡？”
“嗯，”武惊云看了一眼武功低：“刚才大姐给我讲了一个鬼故事。”
……鬼故事？
武惊云会怕鬼故事？
武功低还记得，小的时候有一次，大家都说假山的山洞里面黑乎乎的，好像有鬼，武惊云几步上次，对着暗处拔剑便刺，最后刺出了两个偷情的仆人。
武功低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鬼故事能让武惊云这么害怕。
可是武惊云不想提，武功低也只好不再问，于是踢掉鞋子，钻进了被窝。
然后——武功低刚一躺下，便被一双有力的胳膊给紧紧地搂住了。
“咦……”武功低被抱得根本动弹不得，吃力地问道：“你……你就那么怕吗？”
“嗯。”武惊云从武功低身后搂着，将头埋在二哥的颈间：“怕。”
“……”
“很怕。”
“那个……”武功低哄到：“坚强……没事……”
“嗯。”武惊云顿了一下，又说：“二哥，你永远都不要嫌弃我。”
“怎么会呢？”武功低说：“二哥怎么会嫌弃你？”
“别抛下我。”
“你想太多啦……”
“你会的。”最后，武惊云很笃定地说：“总有一天，你会的。”
“别胡思乱想。”武功低道：“好好睡觉。”
武功低想，武惊云还真是……只是怕鬼而已，自己怎么会嫌弃呢。
虽然……十八岁了，高高大大，功夫已经炉火纯青，还怕鬼，是有一点丢人。
武惊云没说话。
“你刚刚才喝了不少，”武功低又道：“快点休息。”
“嗯……”
……
——因为好奇大姐到底讲了个什么故事，第二天一大早，武功低就去找到了大姐。
“大姐。”武功低道：“我要听鬼故事。”
大姐道：“听你奶奶的鬼故事。”
“……”武功低不服，大声道：“为什么可以给武惊云讲，不可以给我讲？”
大姐用看弱智的眼神看了武功低一眼：“我从来就没讲过。”
——然后，从这一天开始，武惊云就很少回家了。
虽然，以后，每次回家，第一个找的人，仍是他二哥。
……
——回忆到这里结束。
武功低依然感到难以理解。
武惊云，到底是如何变成那个魔教教主的。
但是，不管怎么样，武功低相信他一定不是自己愿意的，作为二哥，当然要将弟弟给拯救出来。
那么……到底应该做些什么呢……
武功低琢磨了整整一天，也没弄出个所以然。
看起来，似乎是自身难保了，竟然还想着带武惊云出去——
武功低又想起了盟主，再次掏出“续续续命丹”来看了一看。
严同朔，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关起来了吧。
距离下次汇报，还有三天。
大概要到那时候，严同朔才会知道武功低出事的事情。
正道那边，会怎么营救自己呢？
还是说，干脆放弃算了……？
科学派掌门曾经说过，战争就像围棋一样，为了整体利益必须牺牲个别棋子。如果太舍不得某个棋子而攻入敌阵，最后的结果就是死一大片。
想到这里，武功低忍不住轻轻地抖了一下。
虽然武功低知道，就算全部人都反对，严同朔也一定会想办法救自己出去的。
他就是那么相信那个人。
只是不清楚，严同朔会单独行动，还是与武林联盟一道。
29、
过了一天，来了一个九饼堂的人，对武功低说，要审讯。
“哦……”
武功低当然知道魔教一定会来审问自己。
被带去见武惊云之前，在牢房里面，武功低就已经针对各种可能的问题打过了草稿。
之前科学派掌门说过，一般来讲，如果两个人同时暴露，那么第一次审讯，两个人通常会在一块儿，因为需要相互指认，确定身份。然后，不管这第一次顺利还是不顺利，两个人都会被分开，各自接受单独的拷问，并且再也不会见面。
武功低与小明被关在相邻的两个房间里，中间有栏杆隔着，但是外面却有人把守。这个也是自然，否则两个人一定会串供。
武功低知道，很快，自己与小明就会被带过去，再没有机会沟通了。想要救小明，就只能立即着手。
于是武功低将外面看守的人叫来，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了给他，而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武惊云送自己的一块玉。那玉一点瑕疵都没有，通体透明，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
看守瞧着这玉，明显是心动了。
“那个……”武功低又使出了杀手锏：“如果你告发我，我就说你和我是一伙的。”
“……”
“……”
“你无赖！”
“教中的规则你也知道……”武功低又道：“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那看守想了一想，一把扯过了那块玉。
看守走了以后，武功低详细地指导了小明，说，等一下，千万不要说是新领导，而要一口咬定，只是个送信的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武林联盟不武林联盟的事情。武功低告诉小明，虽然魔教已经知道了自己是奸细，但却并不清楚小明的身份，周旋一阵子，应该不会立刻被杀。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小明脑子太笨，回答尽是漏洞。还没几个问题，便被确定了是正道的人。
武功低心里着急。
他怕魔教会从小明那里问出什么。
必须先防患于未然。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对，不给对方任何机会！不给对方任何机会！
怎么才能捣一捣乱呢——
曾经，有个叫米卢的蹴鞠教练说过，态度决定一切。
这句话用在武功低身上也很合适。
就这么努力地想着想着，武功低还真有了主意。
但是，一切，都要等到对方对自己进行单独审讯的时候。
……
——而现在，就到了这个关键时刻。
“咩哈哈哈哈哈。”九饼堂那人笑道：“你总算落在我的手里啦！”
“……”
“我告诉你，最好老实交待。”那人又说：“你知道我们对付坚决不招的小朋友会采取什么样的逼供手段吗？”
“……”
“是弹！”
“……！！！”
“怎么样？怕了吧？”
弹——
竟然有如此残忍的刑罚……
“还有皮筋打蛋蛋！”
“……！！！”
武功低听得脑子都发麻了。
“几下过去，立马变成太监！”
“……”
“再也不能人道！”
“给我毒奶粉……”武功低呻吟道：“给我毒奶粉……”
被弹和打蛋蛋的话，也许……还不如死了算了……
“喂……”这时另一人突然提醒道：“教主说，不能动他一根头发……也不能脱……”
“嘘！嘘！嘘！”先前那人气急败坏地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面：“我这不是吓唬人呢吗？”
说罢，又转过头来看着武功低：“你招还是不招！”
“……”
“你招还是不招！”
“招……”武功低道：“你们想要知道什么？”
“唔……？”那人一副茫然样子：“我们想要知道什么？”
“那个……”之前出声提醒的人又出谋划策道：“我去问问堂主？”
“快去！”
——一炷香之后，那人终于回来：“苹果派的人到底躲到哪去了？”
“……”
“说！”
看来，这魔教，真的对苹果派异常关注……只是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一直揪着苹果派不放——
“好……好吧。”武功低道：“如果我说了，就会饶了我，是吗？”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唔……”武功低道：“我知道有三个地方……”
其实，武功低说的这几个地方，都是假的。但是因为对周围还比较熟悉，总算编的有模有样、有依有据，九饼堂的人竟看不出是什么不对的地方。不过，真实的苹果派，就在附近的地方。这样一来，苹果派听到了风声，还可以有时间逃离。这样一来，即使魔教从小明那里得到了苹果派隐藏的真实地点，那时候苹果派也已经撤走了。
九饼堂的人一时也没有办法。要想知道真假，就只有派人去看，但是又怕这样会打草惊蛇，令苹果派有所察觉，错过了连窝端的最佳时机。思前想后，还是直接过去会比较好，不会有大损失，挺多做无用功。
——就像武功低想的那样，魔教立刻派人去了那里。到了之后一点一点地找，却发现情况完全不对，根本就没有武功低说的什么入口。
众人气急败坏地回来，联名上书教主，要求处置武功低，谁知教主却根本就没有要杀武功低的意思。
最后，这些人竟然启动了弹劾教主的正式流程，填写表格，交给由左右二使和七大护法组成的狸猫委员会进行审核。
审核期间不知出了什么问题，突然有一人冲进了武功低的房间，将武功低给揪了出去。
须发皆白的南方使揉着武功低，一路推到教主面前，大声道：“这人害我们损失了多少！损失了多少啊！”
“……”
“为什么不杀！为什么不杀啊！”
“嗯——”武惊云看着武功低：“如果我说，这人可能可以用来对付严同朔呢？”
“……！！！”
一时间竟然没人说话。
“严同朔一向独来独往，最近却走哪儿都带着他。”武惊云笑了笑：“还有，这武青天，怀里揣着两颗续续续命丹。”
“……”
“你们大概也知道，这东西，严同朔一共只有两颗。就是说，全部都给了这个人。”
“……”
“所以我可以当你们已经默认了我的决定？”
“所以……南风使沉吟着……才会让他住在前院，好生招待？”
“对。”
“原来如此……”南风使又说：“确实不能死……以后会有用……”
武惊云看向武功低：“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
武功低“哦”了一声，走出门去。
刚回屋待了没多久，就听见门发出一声响，抬头一看，又是武惊云。
武惊云这次却没多留，就只是将武功低为了救小明而送给看守的那块玉扔在了桌上。
“……”
“收着。”武惊云柔声道：“我给你的东西，可别再弄丢了。”
30、
武功低就这样一直被武惊云关着。
看似可以随意进出房间，但是，却离不开，因为狸猫神教的山门之内始终有教众把守。
自从弹劾教主未遂的那一天起，就有不少不明真相的教众前来骚扰武功低。
这些人接到了“不准动其一根头发”的命令，因为也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匿名恐吓从来不停。
每一天，武功低打开房门，都能看见通向茅厕的路上被按了一堆鲜红的手印，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诅咒和骂人的言语：
“三天之内，必挂无疑！”
“武青天是大傻逼！”
等等。
后来，又出了些新的花样，不再弄这些迷信的把戏，而是试图真正让武功低感受到身为男人活在世间的真正恐惧。
于是，便出现了这些句子：
“武哥，我怀上了你的孩子。”
“你的真不中用。”
等等。
把武功低气得够呛。
在这种情况下，武功低要来了一种叫做“万能胶”的东西。据称，这“万能胶”粘性很大，如果谁再半夜前来画图写字，就可以将手掌贴在地上。
到了三更时分，武功低听见门外有些声响。
“抓到你了。”
武功低想着，迈出一步。
打开门一瞧，居然看见了膀大腰圆的东风使。
东风使背上还好像扛着一个人，缩在一个披风一样的东西里面，看不见脸，只能瞅见一节雪白的胳膊。
此刻，东风使正被牢牢地粘在地上。
“唔……”武功低问：“那个……你们在这里干吗？”
东风使正在奋力地用脚刨地，听见人声，吓了一跳。
武功低又问：“你们在这里干吗？”
“我……”东风使不会说谎，犹犹豫豫地道：“我要去后院的池子洗澡……正打算穿过去，这条是近路。”
“哦……”
看这东风使的样子，好像很不愿意让人看见似的。
东风使肯定是想偷偷地出去，再偷偷地回房，依他的功夫，不被人发现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