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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弃’代表‘弃骨而死’，那么‘乱心则降’又是什么意思？”公孙策挑出了另一个重点。
纪芙蓉认真地看着公孙策，给出答案：“我不知道。”
“你至少知道，送展某回开封府的那一天，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我不记得跟楚项交手，醒来臂上却有伤。”展昭顿了顿，虽然残忍，但还是出了口，“展某看见薛大当家的也流了鼻血，莫非他的身上，也被盖上弃乱石的印记？”
也许没料到展昭这么直接，也许勾起了纪芙蓉好容易藏起的伤心，雾气蒙上了她的眼，她表现得非常任性，出口如报复一样：“我们本就难逃此劫，倒是苦了包青天也被牵连！”
展昭意识到自己唐突，揭了芙蓉的痛，所以芙蓉毫不留情地触他的软肋。公孙策连忙柔和了语气，向芙蓉解释展昭的梦境。
纪芙蓉默默地听，这梦虽然诡异，但她听完后平静如波：“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当时只想快点回到薛阳身边。我看见当时你护着薛阳，看见他在流鼻血；我看见楚项在湖边提起一团什么东西，竟然……竟然是不成人形的老八……”这段记忆显然令纪芙蓉痛苦，她的脸白若金纸，浑身颤抖不已。
“纪姑娘，你若受不了，可以缓一缓再说。”展昭知道那尸体的恐怖程度。
“不用，我只说一次，以后再不想记起来。”纪芙蓉倔强地继续，“我也许是吓晕了，醒来后天已亮，那里只剩下我们两个和一驾马车，我叫不醒你，只好把你送了回来。就是这样，没有了。”她象在躲避什么，强作镇静地行礼，“包大人，如果没有其他事，我想先去休息了。”
问题还有很多，但是纪芙蓉这个时候的逐客令，让人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有劳纪姑娘了，本府不再叨唠，代问你兄长好。”包拯似乎很知趣。
纪芙蓉退下，一直回避的主人贺先生出来送客。一直走出华济堂，临近上轿，展昭和公孙策同时开口：“大人！”显然忍不住要说什么。
包拯微微一笑：“本府知道，纪芙蓉没有说实话，至少，隐瞒了一部分关键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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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城内，大户人家，厅堂。
八月的上午虽然阳光灿烂，精细的窗棂虽然玲珑通透，但以暗红为主色调的厅堂里仍有一股阴冷的气息。
地毯上跪着一个人，虽然衣着锦缎，但是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薛阳皱着眉，抱胸而立。
“你自己说吧。”楚项单手端茶，食指与中指熟练地掀起杯盖，轻啜一口。
跪者抖得更凶，哆嗦着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
楚项显然不很有耐心，没有听到回音，他转向厅堂一侧的屏风：“寄空，拿给他看看。”
桑寄空自屏风后走出来，他显得很瘦了，双颊微微凹陷，只有一双眼睛依旧如鹰隼般锐利。走到跪者跟前，他一语不发，将手中的布袋 “砰”地一声丢下。
布袋没有扎口，落地后自然敞开，跪者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都后仰而倒。
他看到的，是一只手，只不过“骨骼尽碎”的手像一只手套，一只人皮手套。
这终于为他证实了昨夜一切都不是噩梦，他的师爷，昨夜正端着五十两白银与他“讨论案情”的师爷，突然在他跟前，绵绵地软倒。白色的银子散落一地，有些落在师爷的身上。事情突然得令他无从反应，只是下意识地蹲下拉师爷的手——即便是他光顾过的最好的妓女，也没有这样一只手……那感觉，令他生生地想起了一个词：柔若无骨。
“###县令，”一个人自黑暗中出现，英挺的五官在摇曳的烛光下明灭如鬼魅，“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实与回忆交叠，他仰面看见了昨晚的那个“鬼魅”——正是楚项。
短暂的空白过后，###县令猛省，仿佛终于知道了该说什么，他连滚带爬，又匍匐而跪，几乎要将自己的身子按进地板：“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本县……小人只是花钱捐官，又收过几笔小钱，小人知错了，饶命啊大侠……饶命啊！”
薛阳眼里流露出厌恶的神色，而后向楚项望去，丢出一句话：“你想干吗？”
楚项笑一笑：“你答应过的。”
薛阳的脸倏然蒙上一层霜：“我只答应过杀作奸犯科、罪应及死之徒。”
这一来二去，###县令立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失控般地大叫：“我只是捐官！只收过几笔小钱！罪不及死，我愿意退官为民，我愿意退掉收到的一切钱财！我罪不及死，大侠饶命，我愿意自首……我可以去开封府自首……”
“得了，闭上你的嘴。”楚项的声音不大，却令###县令不得不禁声，楚项接着问：“你捐官已经两年，作威作福得爽吧，怎么样，捐官的本钱早收回来了吧。”
###县令冷汗如雨，嘴唇牙齿一起打架：“没没……没有……”避害的本能趋使他说谎。
薛阳眉头皱得更紧，对楚项：“他既然已经答应自首，你又何必为难于他？你好歹也是杀手谱上不留名的‘杀魁’，何苦与这等小县令较劲？”
“好一个‘小县令’。”楚项声音高扬，言语含笑，“堂堂‘天下第一镖’的少当家，从小在锦衣玉食中长大，自然不会把这等‘小县令’放在眼里！”他自椅子上站起来，一步步走近###县令，又突然伸手扯起县令的头发，逼后者与自己对视。
“你可知道，”楚项盯着县令慌乱的眼睛，话说给两个人听，“这等‘小县令’，在地方百姓的眼里，就是父母，就是王法，就是天！你以为他们买官做什么，为百姓谋福吗？！放屁，他们今天花一千两银子买官，明天就要抽筋剥皮地从百姓身上赚回来……”
###县令彻底失语，这两年的“天”，他的确做得惬意自在，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还。
楚项的语气依旧听不出愤懑，但杀机四伏，他甩手丢掉县令的头发，站起来对薛阳：“薛少，‘这等县令’审一个案子，可能就收个几十两银子，根本入不了你的眼。但几十两银子，足以让他们把黑说成白，把死的说成活的。你知道有多少老百姓，被这区区几十两银子夺走田地，逼死性命？”
“我我我……我从来没有逼死过人……”###县令终究忍不住，冒死开口。
“呵呵，离开封府包青天这么近，你敢么？”楚项和颜悦色地补充，“良田判赔富贾地主，再随便打发些碎银子，让苦主到贫瘠之地凑合，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啊！听着苦主对你感恩戴德，你是不是还感到很得意？！”
###县令再度噤声。
薛阳的脸色缓和一些，但口气坚定：“无论如何，罪不及死。”
“罪不及死……”楚项低声复述，摇了摇头，“你根本不知道，有多少‘罪不及死’，让百姓‘生不如死’。”
“杀了他吧。”楚项说得诚恳，非常，非常诚恳，“你知道的，即便你放过他，我也不会放过他。”
“不不不不……”###县令对着薛阳猛叩头，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我罪不及死！我罪不及死！我再也不敢了……”
凄厉的哀求声刺得薛阳耳膜发痛，虽然他对官府一向没有好感，但他毕竟得想个过得去的理由，让###县令不至丧身此地：“把他交给开封府吧，官的事情，让官家来管。”同样，非常、非常诚恳。
“哎，”楚项长叹一口气，“最后问你一次，答错了你会后悔。”
一直矗立的桑寄空，目不转睛地看着薛阳，仿佛他也对答案很好奇。
“你究竟，杀他不杀？”楚项很温和。
“不杀。”薛阳很镇静。
楚项又笑笑，声音低低得好象自言自语：“为什么你们都是这样，……人有时候必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霍！”利箭穿脖而过，桑寄空很从容。
“砰！”###县令倒地，一地血污。
“嘶—”楚项抽了半口冷气，略带夸张的成分，他有些不满意地对桑寄空说，“你弄脏了我的地毯。”
桑季空垂下握着弓箭的手，没有答话。
楚项抬步走人，深深地看了薛阳一眼。
厅堂里只剩下三个人，两个活着，一个死了。
久违了，桑寄空阴阳怪气的笑声又起：“先奸后杀，先杀后奸……嘿嘿嘿嘿……”
这是薛阳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他知道他说的是谁。上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气血上涌，却因武功不济而无从对抗；这一次，他拥有顶尖的身手，却丝毫没有痛揍他的欲望。
此时门外进来一个中年发福的汉子，管家打扮，似曾相识。他没有理会在场的桑寄空以及薛阳，而是自顾自地指挥伙计整理现场。
管家及伙计收拾尸体的样子就像扫地抹窗一般平常，仿佛对这个场面司空见惯。
透过敞开的屋门，能看到正对着一幢酒楼的三层——京城里超过三层的建筑，除了皇宫，不过六幢，其中只有一幢是酒楼——九重宵。
九重宵正对着……怪不到这个管家这么眼熟，不就是斗金铺的掌柜么。 。 想看书来
第十二章 最后一夜
皇宫，八月十五。
下早朝后不久，八王爷、王丞相、庞吉和包拯已经赶到皇上的书房。
“###县县令刘鹏与师爷葛一连，八月初四夜县衙议事，失踪。”
“礼部侍郎王左、陈清，八月初六早朝后，失踪。”
“殿中御史马兆江，八月初九夜自江西探亲归来，因城门关闭，宿城外驿馆，失踪，同行妻女无恙。”
“御林军左将军曹远征，八月十三夜在将军府失踪，夫人与襁褓中的幼子皆下落不明。”
朗朗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但那诡异的内容，却令人暗自惊心。
——终于停下来了，发须尽白的陈公公收起手上的公文，躬身退到一边：“皇上。”
皇上的脸阴云密布，他扫视垂首而立的下臣，开口：“众爱卿，没有人要说些什么么？”
包拯的眉头皱了皱，他是必须回应的那个人，因为八月初四之前，皇上已经令其彻查失踪官员的下落，他至今一无所获。现在事情发展得更糟糕了，连皇上最信任的御林军左将军连同全家都失踪了。
“臣惶恐，臣失职……”包拯向前挪了一步。
“你不要说了！”皇上显然很怒，“这么多天，你查出点什么？已经动了朕的左将军了，难不成你还要等他动到朕头上为止？”
包拯无言以对，王丞相连忙开口解围：“皇上息怒，包大人这几日已是日夜不休，寝食不安，奈何事出蹊跷，实在难以琢磨对方的意图和……手段。”
一边的庞吉瞥了包拯几眼，依然忍不住开口搅局：“皇上，臣以为，这个案子，包拯实在应该避嫌。”
“怎么说？”皇上等着下文。
“不知皇上有没有注意，礼部侍郎王左、陈清以及殿中御史马兆江，一年半前因为涉嫌合谋克扣江西贡品曾被开封府传去问话。”庞吉这些天显然也没有闲着，把牵连事由都摸了一遍。
皇上沉思片刻：“似乎是有此事，包卿，后来呢？朕记不太清了。”
“回皇上，开封府是接到匿名举报，方才依法传讯三位大人问话，虽有部分证据显示三位大人有所嫌疑，然大理寺对该批贡品核查后定论并无缺失，开封府依法撤案。”包拯如实回答。
庞吉的声音高了几分：“包大人避重就轻啊！当时哪有这么轻巧，大理寺晚了一天扣押贡品，你就死咬着不放，说给人动了手脚。若不是刑部出面调停，你开封府就要跟大理寺干仗了！”
包拯闻言，义正严辞地反驳：“太师请慎言！包拯办案，只讲事实与法度。当时大理寺的确行事纰漏，导致重要证据受损而不可逆转……”
——话未说完，庞吉又抢：“对了！包拯你对这个结果非常不满意，但因为证据不足只好放人，可你对马兆江、王左和陈清三位大人始终耿耿于怀！这次这么巧，这三个人都失踪了，怎么说，你包大人至少脱不了干系。”
“那包拯与###县令是何关系，与御林军左将军又有何隔隙？太师你这番分析未免也太多牵强！”对于庞吉此刻的搅局，八王爷觉得烦不胜烦。
“好了好了，吵得朕头都大了！”皇上也不耐烦了，他摆摆手示意噤声，“短短半月；就失踪了五名朝廷命官；包卿，你说失踪案可能与楚项有关，朕已照你的要求，令刑部搜遍京城，依然寻他不着。不是朕为难你，但你应该知道轻重；此案不破；满朝文武人人自危；如此下去；谁还把心放在国家大事上？”
“臣……”包拯眉头紧锁，无言以对。
皇上对包拯的反应很失望，最后扔出一句话：“今天是中秋，朕也不多说什么了。明天开始，全案移交刑部，开封府不要再过问。众爱卿回去好好过节，注意安全。就这样，都退下。”话音一落，不等众人礼毕，就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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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西沉，天暗，月初上。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路边的小贩反复摆弄着摊子上那些光鲜的杂货，力求摆出最吸引人的造型，等着迎接团圆饭后出门赏月游街的人群。
开封府很冷清。
包拯的书房门，自从皇宫回来，就一直紧闭。花厅里午饭搁凉了被撤下，晚饭为中秋特地添了几个菜，现在也是越搁越凉。
展昭和公孙策一直在书房门外守着，他们的神情，一样沉重和焦灼。又过半晌，两人对视一眼，公孙策第三次敲响房门。
没有回应，两人还是进去了，见包拯凭窗而立，静止如同雕塑。
“大人，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