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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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竹目-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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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生强迫着自己笑了起来,“不用了!太晚了!三叔说得对!又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明天再去吧!”

  “什么?大男人还怕麻烦?你真不走?”卓老板对文生有些生气。

  “我不是觉得不太方便吗?一个书生——一个女人!大晚上的!”文生有些委屈。

  “我敢叫你去!就不在乎这些‘良家妇女’的声誉!老娘敢干屠子这一行,还有什么可怕的!别婆婆妈妈的!快走!”一把拽起文生。

  文生几个摇晃站稳了,“等一下!我收拾下衣服!身份可不能丢了!”刚整理两下,看见卓老板冷冰冰的脸,急忙跨步就往外走,“好了!走吧!我带路!”文生开门就往雪地里走。

  文生在前面走着,卓老板在后面跟着,文生张开口似乎要打破黑暗与安静,卓老板却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像个影子,她更没有多余的动作!文生只好咽下口水,在黑暗中探索着前进——走得慌忙忘了带个灯!

  “咚!咚!咚!”文生站到店门前敲门,一次,两次,三次,这才有人来开门。

  “谁啊?天这么晚了,还来住店?”打开门来,借着手中的灯上下打量,“哟!这不是文公子吗?你这两天跑到哪里去了?”

  “小二哥!我是来结账走人的!我东西还在吗?去帮我拿来吧!”

  “什么?文公子你的东西是还在!不过要我去拿——”伸手停在冰冷的空中。

  “好!好!我自己去拿!”扭头对身后的卓老板说:“我进去拿点东西!”不等回答挤进门就往里窜。

  “嘿!小心点!别把住店的大爷们给惊扰了!”他举着灯来看卓老板,“哟!这不是卓屠子吗?真是稀客!文公子是你相好的?”露出一脸奸笑。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卓老板冷冷地说。

  “是的话!那就不像你了,你可是支起半边天的女老板啊!不是的话,你的确让人佩服!”

  “看来——我做什么事还得看你们的脸色喽?什么玩意儿!”

  “别生气嘛!我们店虽然跟卓老板没什么买卖关系!可你是这城里响当当的人物啊!跟咱们这些小伙计生气可有损你的形象!”

  “少在这里说反话!你不敢去给文书生照照路?什么态度嘛?人家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客人啊!”

  “老板!就是老板!三句不离买卖!”脸上又是一片奸笑,“这么说这个书生真是你相好的!难怪他会在这里住上几个月!你这么凶的婆娘用了什么迷药,竟然弄到了这好一个俏书生?告诉我,我也学学!”

  “学你个头!信不信我一巴掌拍死你!”

  “别别别!我可是家里的独子!你杀了我我家可完了!再说——”假装害怕地闪躲,慢慢地笑起来,“我还没娶老婆嘞,女人的温柔我还没尝够!”

  卓老板冷冷地说:“什么玩意儿!”不再说话,直看屋里。

  伙计把门一拉,用自己的身体挡着门缝,恶声恶气地说:“嘿!不准看!这可是咱们店的商业秘密!万一被你偷了去,我们可没法活了!”大笑起来。

  卓老板不理他,保持原来的姿态双眼直瞅着伙计。

  “嘿!不是叫你不准看的吗?你是不是想找打!一个打不过,我的哥们兄弟可多着了!”

  “嘿!”文生突然拍一下伙计的肩,“来,这两天的房钱!”

  “不够!”伙计扭身回去接过钱来,掂了掂。

  “为什么?不是说好的吗?今天晚上我没住,钱都给你了,怎么还不够!”

  “半夜里把我吵醒!难道不赔我点!”伸手要钱。

  “行!行!”扔进伙计手里一文,没反应,再扔一文……直扔了十文,伙计才说:“行了!走吧!”——文生背着包招呼着卓老板往回走。

  往回走,卓老板迈着步子在前,文生像个怕人发现的小偷,在后面神思恍惚磕磕碰碰地,宛如学步的孩童。

  在雪光里慢慢亮起了橙黄的光,那光向两人飘来,伴着它来的还有一支含糊的小曲。卓老板突然停住脚步,刚往回转身,文生硬生生地撞到身上,她把文生双膀一扣,“嘿!你可是个会武功的书生,你这样子像什么样子?一个大男人家还怕走点夜路?”

  “卓姑娘!”文生十分不好意思,“我总是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有什么要伸手抓我似的,实在是有辱师门!我走前面安心点!”文生跨过几步来到前面,他走路的样子正常多了。

  那橙黄的光摇晃到面前,是一个打着灯笼的衙差——他一手提着个不暗也不亮的灯笼,一手拽着坛酒,醉舞着步子,边走边喝还边哼哼,一副神仙飘逸的模样。他发现卓老板和文生来了,把灯笼挑高,高声吆喝:“什么人?黑灯瞎火地在大街上闲逛?是不是干了什么男盗女娼见不得人的事,给本官老实交代!”

  文生的眼睛看的书很多,却也不花——看清了来人,急忙抱拳上前一揖,“官爷!小生来店房里取点东西到朋友家,走急了,忘带盏灯!”

  “什么‘小生’的?半年前的杀人案是不是你干的,今天回来取赃物,当然见不得人!”衙差若怒若恨地说,又喝了口小酒。

  “哎哟!官爷!小生可是个读圣贤书的本分书生,是知道王法的,否则怎么去考取个一官半职!此等伤天害理的事我可干不出来!”回答得很恭敬。

  “嗯!那就好!你身后什么人?竟敢躲着不见人!”衙差把挑高的灯晃晃,左右移动要照清卓老板的模样。

  文生刚张口要说,衙差大喜:“哟!这不是本城的传奇人物卓老板吗?怎么有空半夜里出来瞎逛?”

  卓老板把缩在衣袖口的手伸出来,拍拍腰板,“本小姐在你面前站了这么久才认出来,以后你那口子来买东西我可要多收几文钱!”跨步来到衙差身边,上下打量。

  “别别别!其他的屠子弄的肉我可不放心!卓老板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这些老客户可想死你了!难怪今天家里那口子弄的小菜好吃多了!原来是咱们盼望已久的卓老板回来了!这下咱们又有好日子过了!”

  “死东西!别耍贫嘴!你这个模样还出来巡逻?别让贼人把你给偷了去!”

  “偷了去倒好,省了几顿饭!”两人大笑起来,“……哈哈!说笑说笑!”把脸慢慢沉下来,“还是半年前那个人命案子闹的,死的人谁也不认识,凶手也找不到,像我们这种偏远小城发生这种事那就是天塌地陷!刚开始时,我们认为要不了几天就可以逮到凶人,我们的人就在凶案现场埋伏着——本地人做案肯定会再去现场看看!可几个月过去了,一个可疑的人都没找到,死人的身份也确定不下来!这可惹怒了上面的上面!一道公文发下来,我们就这个样子了!”斜举灯笼,展开双臂。

  “行了!天晚了,我们也该回了!”把头伸到衙差耳边,“我在外面听说,那时候,一飞帮的喽啰在这附近找什么东西!很可能跟他们有关!”一扭身,拉着傻呆着的文生就走。

  “嘿!卓老板!这位老弟谁啊?怎么不介绍一下!”望着两人消失的背影,衙差回过神来喊了一句。

  被卓老板拉着急走的文生,慢慢平衡身体受力后的歪斜,在黑暗中露出白牙,闪眼:“卓姑娘你的人缘挺好啊!”

  “好?好个屁!”拽着文生的手使劲一拉,“快走啊!别以为这些人真会照顾咱!一个不小心惹着了他们,以后很难再有好日子过了!”发现文生走得稳当,把手松开,“走前面!”

  文生的精神顿时收敛了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迈着步子想心事——他受了打击,也许!

  卓老板与文生敲开大门,进了屋,先喝两口温酒暖身,再吃几块糕点压压惊,好不容易,两个人才放得开。

  文生把包往桌上一搁,急急忙忙地拆开,衣服——很破的,扔在板凳头上,从包底捧出一本《论语》,就像抱住了久违的亲人,闭上眼,紧紧地搂在胸口,无限地欢喜感动,几乎眼睛还落泪了。

  木方青从没看过这本书,十分好奇地看着对面的人与书,不由自主地问:“这什么书?有那么好吗?能不能给我看看!”

  文生被这几句话唤醒,“行!”递给木方青,“这可是天下最好的书!是孔子的书!我读过无数遍,读了十多年,一直读不厌!真是一本好书!”闭上眼睛,摇头晃脑地背起书来。

  木方青睁大眼睛翻了几页,舒展的眉毛皱了起来,合上书,“书生!还给你!这本书就跟念经似的,认识的读起来拗口,和我们说的话太不一样了,里面好多我们不认识的字!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

  文生一听再看一眼,怒从中来:“青大哥,你不可亵渎圣贤啊!这本书可是天下公认的好书!它的语气、韵味,都是如此地——迷——人!更别说里面为人处事治国平天下的大道理了!”时喜时怒,看了叫人好不害怕。

  木方青吓得把脖子缩到肚子里,“我错了我错了!我刚识几个字,实在是不懂!对不起对不起……”声音慢慢变小,头埋到桌面上。

  李三轻咳两声:“好了!好了!不要吵,天已经很晚了咱们还是睡吧!”

  木方青如同得了赦令,屁股抹油溜了,卓老板撇撇嘴也走了。李三看看文生抱着书陶醉地样子,他伸手拍拍文生的肩头,“文老弟!古人有云:‘尽信书不如无书’!”缓缓站起身来走了。

  文生瞪大眼,张大嘴,望着离开的李三,低低地说:“难道是我错了!这本书太烂!”——他翻开书随便扫上两眼,“这是写得多么的好!怎么他们都不太赞同!难道这里面有很多差错!我来读读!”他从第一页开始,一句句地推敲,推敲一句他就无声大喊——大喊的样子,光出气,没声!在安静的夜里文生快发疯了——灯里面的油烧干了,火苗一闪冒出一股烟熄了,几乎已经疯狂的文生终于合上了书,瞪大着眼:“怎么没灯光了?”他摸着黑把包袱一收,瞪着一双愤怒的眼睛,回屋休息去了——关门的时候他厌恶地吐出一句:“他们错了!”

第十章
黑夜在沉睡中过得很快,因此有人十分担心在这么短的时间怎样能睡饱,特别是那些不知不觉熬到深更半夜的人。不知怎么的睁开眼就是大白天,文生好奇地看看周围,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揉揉太阳穴,“真是的!一觉睡到了这个时候!昨夜想得头都大了!”他慢慢穿衣起床。

  文生一走出房间,就听见卓老板的叫卖声,木方青的助威声,还有李三打算盘的声音,大街上行人踏着雪的声音,举目一望,桌子上放着早点,还冒着热气——文生有些迟愣。

  “傻站着干什么?桌子上的全是你的!谁叫你昨夜不睡?”卓老板扭头无可奈何地说,“对了!吃完后,你是客人也得把碗筷给洗了,我们抽不出空来!”

  文生连忙答应,几步过去就吃早点,突然伸直腰有些为难地轻声问自己,“你会洗碗筷吗?是不是有辱斯文?咱可是读圣贤书的?可我已经答应了,无信不立啊?……”一边吃一边发牢骚。

  文生从厨房里走出来,使劲地擦他那双手:“哎哟!哎哟!太油了!弄得人一身鸡皮疙瘩!哎哟……”使劲在抹布上蹭,蹭了一阵,他发现抹布看上去挺干净,其实有一股怪味,他手一颤把抹布扔在地上,他朝外望望,苦着脸用拇指和食指尖夹着抹布的边角,远离他自己的身子挑着,几步走到取抹布的绳索边,迅速地扔在绳子上,使劲地揉搓几下自己的手,远远地跑开,“哎哟!难受死个人!再去洗洗!”他一溜风又跳进后边,跟逃难似的。

  过了很久,文生垂头丧气地出来了,两脚一软,坐在板凳上,双手撑在板面上,看着忙碌的身影。

  卓老板突然回过头来,“书生!没事干是不是?把你的那本《论语》从头开始给我们讲一遍!我们也仔细听听圣贤们的书!”

  文生急忙从怀里掏出那本《论语》读一句,讲一句,把那些鸡皮疙瘩扔到海里去了。

  现在砧案上的肉剩下不多了,来买肉的人看看剩下这些挑剩下的肉:“又来晚了!到其他地方看看有没有好肉!”完全没有买的意思。卓老板把她的椅子转上四十五度,双手互伸进袖子里,仔细地听着;木方青刚识字不久,跟说话差不多的东西还看得懂,这些古言古语听来直搔头;李三似乎不太感兴趣闭上眼睛养神。

  这个年,卓老板、文生、李三、木方青四人就在《论语》中过了,显得别有一番风味!吵闹声比四处鞭炮声大,叫屈声比过不了年关的血泪人们还响——这些受苦的人没等谁发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还算好,也许是天可怜,人慈悲,今年只有一两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卓老板突然问:“书生!孔子洗不洗碗?”

  文生再一次被这种问题给难住了:“这?——他可是圣人,应该不会洗碗吧!”

  “这么说!他只是说一套做一套,前面明明叫人要仁爱,他为什么不去帮他妻子洗上几次碗?却还在旁边大叫,‘啊!你的碗筷没摆正,我不吃!’真不像话!”

  李三嘿嘿笑起来,“说得好!我老头子可再一次受教了!”

  木方青急忙发表自己的看法:“文书生!那,孔老夫子这个大圣人洗不洗厕所?我看他肯定会说:‘这茅厕不干净,修得不好,我不拉!’”除了文生外一屋子在新年里畅怀大笑。

  文生这几天总是被这三人弄得苦笑不得,问出了他从来没想过的问题,“你们听了这么多,怎么越往后讲越难沟通!我不讲了!”他一嘟嘴坐到板凳上。

  卓老板轻咳一声,“嗯!书生,这你可不对了,我们可是你的学生,有问题当然要问!再说了,你回答不起来,就应该把这些问题记下来,去问你的老师,接着给我们讲!这可是你交房钱、饭钱、挣钱回家的唯一途径!”

  “气死我了!那个姓武的怎么还不来!他一来我肯定打死他!”文生发怒一下,也笑起来了,“接着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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