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骨死死盯着这两页翻来覆去,终于确定除此之外再无他字。
想起书生温和而内敛的脸,绝代的风姿,以及那腼腆地一声:“文思枯竭,请勿见怪。”
……真是相当枯竭,真是相当……见怪……
墨骨突然觉得血气上涌,整个人摇摇晃晃,他他他这个老江湖……
脑中突然闪出无数星星,其中一个星星蹭地一声化作那个毒舌少年地脸,他不屑地看这墨骨,冷笑:“我骗人?我毒舌?他正直?他温和?蘑菇,你太天真了。”
真是……太……天……真……了……
墨骨“噗”地一声喷出一篷血雨。
就在墨骨走后没多久,掌柜从内堂出来,突然宣布有事要临时闭馆,今日食府请全部的帐单。客人们怨声载道,但还是陆续走出了食府。三人不能泄露行踪,只能暂且出来,再寻他法。
这边三蒸食府才关了门,突地一群人从街头过来,站在三蒸食府门口。有一人上前狠狠敲了门,三蒸食府却不开门。
“开门!我是乱雪堡地,我命令你开门!”
食府内没有动静。
“堡主有没有来过?”那人拍着门,缓了口气,“乔护法关心堡主安危,没有恶意。希望你们透露一点消息给我,我回去汇报给乔护法,让他和七王爷都安心。”
在街头地三人对视一眼,都有些讶意。乔瞬游的动作好快!竟然已经派人到这里来。只可惜,三蒸食府里并没有苏奕之。
那么,苏奕之,究竟在哪里?
………【第三卷 第四十二章 见招拆招】………
沔阳,三蒸食府,内堂。
受伤的那位信使躺在榻上,但他一直低着头,头发略显凌乱地遮下来,挡住了大半张脸,他有些凌乱地说着夏口的情况。
王掌柜一直默默听着,一边帮他处理伤口。
墨骨方才躲入内墙隔间内,虽然不清楚,但他依稀听到那信使讲了半天都是在讲夏口的情况,而他早就对夏口的情况大厅的一清二楚,觉得这消息没有什么价值,就从墙内退出来了,走了出去。
那位信使抬眸一瞥那面微微移了几寸的墙,骤然沉默,突然道:“掌柜,你低头凑过来。”
掌柜闻言照做,信使凑到掌柜的耳边,声音突然不似刚才的清朗,变得更加低沉而带着缓慢的稳重:“老王。”
掌柜浑身一震,抬头猛地看他的脸,信使的脸带了点血污,瞧不清模样,但那信使终于抬眸看着他,那双幽然若烛又深如潭水的眸子丝毫没变。
王掌柜激动地浑身颤抖,用力咬住牙才没让自己大喊出来,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的这人。
苏奕之微笑着用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老王,小声点。”
王掌柜激动了半晌,才颤巍巍地尽量将声音降得最小:“老板!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王,你的眼色有点退步了,你没有猜到是我么?”苏奕之微微咳嗽着,唇上几无血色,但却依然带着淡淡的笑,“你应该早就收到夏口的消息。方才一见到我,听我说的又是夏口的消息,你就该起疑了吧。而我察觉到有人偷听,又编了一些关于夏口情况的谎话。但是我自己没有收到过夏口的确切消息,虽然我猜得大多都没有错,但肯定说的有许多处不准确。这时候。你就该知道,我不是夏口来的。”
王掌柜伸手就打了下自己地脸:“你看我这眼睛。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连老板都看不出来。我方才只是猜到可能是老板从江陵派人地人。却没想到。居然就是老板!”
王掌柜当年只是一个普通地伙计。后来在街上一时口快得罪了富贵人家地子弟。被人打了个半死不活。还被陷害入狱。申诉不得。恰好被路过沔阳地苏奕之救了。安排在三蒸食府做了掌柜。苏奕之待人极好。做生意地手腕又高。他心存感激。后来又被苏奕之地能力所折服。心甘情愿地呆在沔阳。这一干就是十几年。
王掌柜激动地上下看了苏奕之半天。声音有些颤抖:“老板。难道你就这么一个人过来?身边也没有人保护。这路上要是出了什么事情……”
苏奕之边咳边笑。声音带着疲倦地沙哑:“老王。你别把我看得太弱了。早年求学。我什么苦没有吃过?现在只是身子弱些罢了。我清楚我地极限在哪里。你不必为我担心。我不会轻易倒下。”他地声音淡淡。“而且。若不是我一个人过来。怕我还真到不了这里呢。人多。反而麻烦。”
苏奕之虽然心胸宽大。容易相信别人。但心思却细腻谨慎。他自江陵城脱身。一人独去夏口。一路上都有他暗中布下地暗哨。苏奕之在每个地方都只停留一个时辰。每一个地方地暗哨都知道他当时在哪里。却都不知道他地下一步将去往何处。而路上也有从夏口赶来地信使被拦截在了半路。无法进入江陵。一路退回夏口。在途中传信给乱雪堡地生意点。乔瞬游发现苏奕之跑了之后。动作很快。各个关口把关极严。一路上都是盯梢地人。连带也监视那些信使。看苏奕之有没有联系他们。苏奕之根本逃脱不了这一路上地天罗地网。也避不了他们地耳目。所以他干脆不逃。扮成信使。一路上受着他们地监视。一路“退”回夏口。乔瞬游以为是一路上地监视和察看地人还不够。所以才没有抓到苏奕之。却没想到。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其中一个他们监视地人。就是苏奕之。
王掌柜看着苏奕之日渐消瘦地身体。还有身上地伤。眼眶有些红了:“老板。这么多年你一个人撑着。这么辛苦。却还有这些混蛋来做这些混帐事。若是她还在……”
“老王。”苏奕之突地打断,声音沉了下来。
王掌柜自知失言,连忙低下头仔细包扎苏奕之的伤口,道:“老板,好在你没事。【】我们收到了夏口的消息,怎么也联系不到你,就知道要糟,都担心你的安危。”他又骄傲地挺起胸脯,“我就知道是我杞人忧天了,老板这么厉害,哪里会不知道夏口的消息?怎么会逃不出来?”
“老王,你当我真是神呀。”苏奕之失笑,摇了摇头,“我地确无法收到消息。不过我之前便已经有所察觉,也知道此次我离开夏口,乱雪堡必定会为人所趁,所以有了些准备,不过……”苏奕之无奈地叹气,自语道,“小乔的动作太快,这次我只能匆忙逃出,凌堡主那里没有交待,小叶和路御医都在凌家堡……”
听到苏奕之忧心忡忡,王掌柜这时候才想起,一拍脑袋:“啊,对呀,小少爷怎么办?”
苏奕之一顿:“小乔的目标是我。他不会对付小叶和路御医的,顶多在他们周围设下人手,以防我带他们离开。”他目光忧虑,“以小叶的伤,也不适合移动,更不可以卷入争斗之中。”
“那叛徒真的是乔护法?夏口那些事情,也是他安排的?”王掌柜愤愤道,“那个乔护法,忘恩负义,分明就是个白眼狼,枉老板待他如亲人,他却反咬老板一口。老板,你要小心,说不定他会拿小少爷来威胁你的!”
苏奕之淡淡道:“他不会的。小乔本性不坏,我从小看大地孩子,我自认这点还是不会看错的。只是……”他微微皱了皱眉头,话顿住了,然后叹了口气。
“老板。你怎么到现在还为他说话!我以前看那乔护法就是不对劲!王公贵族里能养出什么善男信女?那儿就是开出朵花来,都是有毒的。”王掌柜一边拿着布抹泪一边愤怒,“老板,你就是事事都考虑得太周全,把他人想得太好,却也从不考虑下自己。”
苏奕之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又咳嗽了几声,道:“老王,我现在不能相信任何其他人,而且夏口的事情又赶。所以我每个地方都不敢久待,就这样一路赶去夏口。”他叹了口气,苦笑,“只是这身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到这里。我再没力气了,得歇歇再走。”
王掌柜一酸,见苏奕之羸弱至此。险些掉下泪来,嘴唇有点颤抖:“老板,你真的就这么放心我么?”
苏奕之抬眉看着他,淡淡一笑:“老王,我相信你。”
王掌柜内心涌上一股骄傲与酸楚交织的洪流,险些号啕大哭起来,连忙道:“老板你赶紧休息。这里就交给我。没有问题。”
苏奕之突地想起一事情:“对了,我刚才瞥了一眼,不知道有没有认错。左边那桌的那三人。是不是分别是一位多话地少年,一位温和青年以及表情冷酷的女子?”
“是啊。怎么,老板,这三人有什么问题么?”
“真是那三人,他们怎么还在沔阳,动作这么慢,居然连我都赶上他们了。”苏奕之又叹气,但愿他们不要逞强,硬是插手此事。我自身难保。也无力保他们。”
王掌柜起身说道:“老板你先休息,我将店关了,免得那姓乔地人跟来,又闹出什么事端来。”说着便匆匆走了出去,宣布闭馆,又吩咐小二了一些事情,还特别嘱咐不让任何人进入内堂,等他再次进来,刚一坐下。三蒸食府门外就传来大声敲门声和叫喊声。
王掌柜脸色一白。急道:“老板你还是快躲起来吧。我去应付他们。”
“不必。”苏奕之脸色不变,抬手安抚王掌柜地情绪。咳嗽道,“他们见着那信使进来,如果进来之后没有看到信使反倒会奇怪。让他们进来,我能应付。”
王掌柜有些迟疑:“但是这样,老板你……”他一跺脚,“不成。不能让他们进来。”
“你拦不住他们的。”苏奕之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整理了下脸上地易容,将头发再次拨乱,深吸一口气,有些吃力地从榻上下来。
他地脚一着地,门外传来“砰”地一声,三蒸食府的门看样子是被人用内力撞开了。
王掌柜猛地跳了起来,气冲冲地出去,接着一阵嘈杂的喧闹声,苏奕之眯起眼睛,从怀中取出药服下,压住喉咙那股腥甜之意,整了整衣衫。
声音越发大了,直接朝内堂这里冲来,苏奕之一抬眼,正巧看到四个人推开王掌柜,走入内堂。
王掌柜胡搅蛮缠地叫道:“哎哟哎哟,你们这些混蛋,都和你们说了,我们根本不知道好不好!而且这门也要钱的,你当我们小本生意不需要本钱么?还有……”
其中一人进了内堂,看见苏奕之,直接走了过来,道:“这位是从夏口来的兄弟么?”
王掌柜紧张得双手都出汗了,苏奕之脸色不变,提起声音道:“是。你们是哪个堂口的?”
“我们是江夏堂口的。”另外一人盯着苏奕之,然后道,“我们收到乔护法的手令,说堡主遭人陷害,现在离开江陵,让我们赶快找到他,保护他的安全。”
苏奕之带着有些惊讶地声音道:“真的吗?那乔护法知不知道夏口的消息?这些事情……”
那个人立刻道:“夏口那些事,与乔护法无关。知道夏口地消息,乔护法也很着急。所以想要知道堡主的下落。你有没有关于堡主的什么其他消息?”
王掌柜暗中啐了一口,苏奕之低声道:“夏口那么乱,再不找人主持大局,怕局面恐怕会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而且我们堂主说,定要堡主亲自去夏口才行。”
那人问道,“啊,对了,你究竟是哪位堂主麾下?还有夏口那里的情况究竟如何?”
苏奕之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他自然猜到对面这些人早就知道夏口的情况,只是做个样子给他看,他可以随便编出自己的堂口,但夏口的情况,他却无法说得准确,如果回答得不对,恐怕会惹他们怀疑。一旁的王掌柜急得满头是汗,却又不敢表露出来。
就在苏奕之沉吟间决定开口赌一把地时候,突地一声尖锐的哨音自三蒸食府门外传来。
内堂的四人对视一眼,都变了脸色:“门外有变!”
苏奕之微微松了口气,低下的眸子带了点笑意。
来得真巧,恐怕,就是那三人又做出了什么事情来了。
………【第三卷 第四十三章 凌家小姐】………
沔阳,三蒸食府外。
乔瞬游的那些下属在门口敲了半天都没有反应,开始有些气急败坏。
三蒸食府莫名闭馆,本来大家就在好奇,又来了这么些人,周围看热闹的人骤然变多了,冷羽珏、靳越和萧清山混在人群当中看着那几人,静观事态发展。
说了半天,其中一人终于不耐烦,将内力运于掌上,抬掌拍向木门,木门摇晃了下,“砰”地一声倒在地上,木屑飞溅,围观群众哗然,纷纷躲避,议论纷纷。
那些人留了两个人在门口,其他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进去。
“这群人真是嚣张。”冷羽珏冷哼,手上不自觉往头上那柄银簪摸去。
萧清山大惊失色,陪笑道:“冷美人。你要冷静冷静,再冷静,我们今时不同往日,好不容易瞒了过去,一动手又露馅了怎么办?况且他们也还没有怎么样,不是么。”
靳越柔声在冷羽珏耳旁道:“再看看吧,若是动手了,恐怕会惹来很多麻烦的。”
冷羽珏瞪了他们两个一眼,还是把手放了下来。
三蒸食府里面传来嘈杂的声音,那些小二连忙过来阻挡这几人,这几人打着乱雪堡的名号,小二们不好硬阻,只能作势用市井俚语骂骂咧咧,那几人全都当耳边风,在三蒸食府上下搜寻。
有四人正要进入内堂,恰好王掌柜急匆匆从内堂里出来,撞了个满怀。
王掌柜双手一叉腰。做了个勇往直前、毫不退让地姿势。咋咋唬唬道:“怎么啦怎么啦。江湖人就了不起啦!瞧不起我们生意人是不是!要是没我们。你们吃什么住什么!”
其中一人缓了语气:“王掌柜。别误会。我们不是来闹事地。我们是乱雪堡江夏堂口地。”
王掌柜出来又看到那扇倒下地门。立刻跳起来:“别拿乱雪堡说事。你们堂主没和你们说么?乱雪堡堡主就是我们老板!你们身为乱雪堡地人。居然敢踢破我们三蒸食府地门!真是不吉利。分明就是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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