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浸入到极热的水中,那种与他微凉体温形成极大反差的热度,顿时使得君宇珩不禁连脚趾都仿佛痉挛般地轻轻收缩了起来。
他几乎是轻吟般地长长吁出了一口气,然后放松了身体,将自己的全身都浸没入了水中。
那种极度的热,还有那种在瞬间将自己的全身温柔包围的奇异感觉,让他忽然间恍惚了一下,竟是情难自禁地想到了狄霖,想到了曾与狄霖相拥时那些无法遏制的微微战栗,还有那仿佛能够将自己整个人都熔化掉的高热……
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恍然出神了多长时间,因为他甚至连狄霖敲门走进来都恍若未闻,等他突然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房中竟然有人,再转头看过去时,却正看到狄霖就站在门边。
显然是刚刚沐浴完的狄霖,就如同清晨第一缕阳光下含苞花蕊中的露珠,有着极其清新好闻的气味还有晶莹透亮的质感,让看到的人都会忍不住有种想要攫取占据的冲动和欲望。
狄霖看上去象是有些意外地,怔怔地站在那里。
尽管并未察觉到杨晋之对他们有过恶意,但以君宇珩的身份来到碧涵山庄,可谓是孤身涉险,狄霖还是担心不已。方才他回到自己房中,匆匆洗浴更衣之后就来到君宇珩的房门外,却谁知竟是许久都没有听到里面有水声发出。
“我,刚才敲了门,可是你却没有回应,我担心……”看到君宇珩转头凝眸看过来,微怔在那儿的狄霖连忙说道,只是话还没说完,脸上却不知为何有些微微的发红。
他这般全然无意间流露出的些许窘态和羞涩,还有那从坚滑如玉石的肌肤下面隐隐透出来的桃花般的嫣红,落在君宇珩的眼中,却是又平添了几分耐人寻味的诱人之意。
君宇珩慢慢地将脸又转了回去,转头之际,微露出了一段玉瓷般曲线玲珑的颈项,上面还缠着几绺湿透的黑发,更显得发如黑墨、肤胜新雪。
狄霖忽然发现,眼前的这般情景竟与他曾经做过的一个荒唐的梦是这样的相似,在那个梦里,他无法抗拒地被深深蛊惑了,而此时此刻,他同样也无法抗拒地被深深蛊惑了,他几乎无法辨清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而他也根本就不想去辨清。
狄霖不禁慢慢地向着君宇珩走了过去,慢慢地伸出手去,纤长的手指轻轻顺着君宇珩的下颌一直抚到了他的肩头,那柔滑起伏的每一分肌肤都仿佛满含着一声惊呼低叹。
尽管并不是第一次抚摸君宇珩的身体,但这一次却是不同的。一向都是体温偏低微凉的绝美身体这一次却是异常温热鲜活的,温润饱满的皮肤仿佛有着隐隐的吸力,吸附着他的手,带来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触感。
君宇珩低垂着眼眸,经过热水浸泡而显得异常敏感的身体,因为狄霖生有薄茧的指腹一路向下轻轻划过,而激起了一阵极轻微的颤栗。君宇珩长如蝶翼的眼睫几不可觉地微微一颤,同时再也压抑不住地,从他的喉底仿佛轻咽般地发出了一声极低的轻吟。
这一声低吟既是诱惑,无异于也是鼓励,在下一个瞬间,狄霖已经将自己如火的唇印在了君宇珩微启的唇瓣上,与他的唇舌辗转交缠、共舞。
君宇珩原本就在热水中浸泡得发软的身体,此时更是全然无力地倚靠在浴涌边上,头向后仰着,纤细的颈项形成一个极其优美而且诱人的弧度,因为轻喘,喉结在不住地微微颤动着,而狄霖的唇就顺着这起伏的曲线慢慢向下,向下……在水下,君宇珩完美的身形若隐若现,更是说不尽的诱人遐思。
“宇先生,林公子,我家少庄主已在云齐阁设下了洗尘宴,恭请两位前往。”突然自外面传来的一个声音不谛是石破天惊,正在情浓交缠的俩人不觉都是一惊,顿时回过了神来。
狄霖放开了君宇珩,一向俊逸英气的脸容因为情动意乱而满是绯红,望去色如桃花,容光潋滟。一时之间,他竟是满心懊恼,亦不知是懊恼自己全无定力的举止,还是懊恼正在情热之时却被人生生打断。
而明明身在水中的君宇珩,此刻却象是一条缺了水的鱼一般,全身软软地靠在浴桶的边沿,玉瓷般泛着淡淡红晕的胸口急剧起伏着,微张着口无声地喘着气,而那双眼眸之中水气氤氲、清波流转,直若一汪能将人溺毙的微漾春水,
俩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又都不约而同地微微别转开了脸去。
又过了一会儿,君宇珩“哗”地一声从水中站起了身来,狄霖连忙取过一方宽大柔巾裹在了他的身上,君宇珩就裹着柔巾,跨出了浴桶,又取过一旁架上的衣物,走到了屋角的那架八扇玉石屏风的后面,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之后,君宇珩已是穿戴整齐地走了出来。
接着,他们开门走了出去。
门前正俏然立着八名身着淡雅宫装、梳着八宝宫髻的美丽女子,分做两列,纤纤素手中轻挑着一盏小巧精致的紫纱琉璃灯,淡淡的月色之下,高髻如云,衣袂飘举,仿佛是从天而降的仙子。
“奴婢们参见宇先生、林公子。”见房门打开俩人缓缓步出,八名女子顿时盈盈跪拜,莺声而语。
五、此情相悦时
五、此情相悦时
那八名美丽侍女轻挑着紫纱琉璃灯走在前面款款引路,不多时,狄霖与君宇珩就来到了杨晋之所居住的“云齐阁”。
眼前的“云齐阁”与周围那些美仑美奂的楼宇相比,更予人一种凌凌然跃于其上的感觉,规模宏大的建筑气势轩昂,但在细节上却又不失巧妙匠心。
杨晋之亲自率众凝立于阁前的白玉石阶之上,远远地望过去,漫天淡淡的星辉月光之下,于众人之中飘然而立,犹如临风玉树。
看到一连串紫光微晕的灯影由花径之中缓缓地行近,杨晋之竟是优雅地缓步走下了长长的石阶,上前相迎。
此时的杨晋之与行旅之中时又有些不同,头戴一顶紫玉满镶紫色珍珠的高冠,身着一袭金丝暗纹的深紫色华衣,束着嵌金紫玉带,外罩淡紫色的薄纱衣,长袍曳地,宽袖临风,虽然衣饰更为华贵繁复,但在眼前这神仙般的境地之中看来,却平添了几分古之君子的清雅之姿。
狄霖踏前一步,朗声而言,“怎么敢有劳少庄主亲自相迎?”
“林兄这样说,倒教小弟不禁汗颜。”杨晋之凤目含笑,眼角微微上扬,眼波有如春水微漾,“只怕礼数不周,还望两位见谅。”
说话间他又转向了君宇珩,正要寒喧见礼,却是不觉一怔。
君宇珩当然还是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容,然而此时不知为何却是流转着某种说不出的淡淡光华,使得这样一张平凡的脸容竟是突然充满了无法形容的吸引力,令人简直无法移开视线。不由得再细细看去时,却又赫然发现他那一向淡色的唇瓣此时竟是红润微肿的,衣领间未掩住的颈上还隐约有一星半点若有若无的淡红痕迹,教人忍不住要遐想翩跹。
君宇珩立刻便发觉杨晋之望向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只觉得杨晋之投过来的视线向着自己的脸上一瞥,然后又在自己的颈间凝滞了一下,眼中顿时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惊讶与不信。他这才猛然省起,想来是刚才的那一番忘情缠绵,身上竟留下了痕迹却还不知。
将此等私事宣于人前,君宇珩纵然再是淡定,心中亦是不由得泛起一阵微恼,不觉转目向着狄霖看了一眼。
只是在这般朦胧的夜色之中,在这满天星光月辉以及周围琉璃灯盏的柔光辉映之下,他的微怒薄嗔竟是有着说不出的别样风情,似水眼波一动犹如星汉流转,狄霖与他的目光相接,心中不觉又是一阵恍惚。这般的情景落在别人的眼中,竟象是眉目传情而更多过于恼怒生气。
而就在这一瞬间,君宇珩却是敏锐地捕捉到了杨晋之眼神的变化,似乎是淡淡的失落,又似乎还有某些极为微妙而又复杂的情绪,一时之间却也无法辨清。但是这些都只是一闪而逝,快得就象是根本没有出现过似的,很快地就被杨晋之完美地掩饰在了他那温文有礼、温若春水的微笑之下。
而那个依旧一身鲜艳红衣、紧紧随侍在杨晋之身侧的少年无意,一双灵动妩媚的茶褐色美目却是不住地在君宇珩与狄霖俩人之间打着转儿,又象是有些好奇,又象是有些惊异。
“请,快请进,小弟略备了薄酒,为两位接风洗尘!”微笑如常的杨晋之语声清朗,缓缓地领着俩人踏入了“云齐阁”。
走入“云齐阁”之后,方才知道何为人间仙境,眼前的景象也只有在最绮丽的梦中才会出现。
弯成完美弧形的高高穹顶之上,悬挂着数十盏紫色水晶琉璃灯,以及镶嵌着数不清的紫色晶石,仿佛只需微一仰头就可以看到最灿烂最美丽的晴朗星空。而地面上铺的则是纯白的玉石,光可鉴人,只是细看时,却又会发现这玉石并非是纯白的,里面竟还隐隐地透出来点点的瑰丽金光。
今晚的洗尘酒宴豪华而盛美,排场之宏大,场面之华丽,器皿之精美,菜肴之丰盛……又岂能一一细数?
但听那一曲霓裳羽衣舞既终,悠扬的曲声如游丝般渐渐消散在空中,而在庭前翩飞如羽的舞姬们静静倾伏在地,七色的霓裳舞衣铺满了一地,犹如一场盛世的花落,凄美而绝艳。
杨晋之挥挥手,一众舞姬敛袖退了下去。
“小弟有一事要先行告罪。”杨晋之举起了手中的白玉夜光杯,“三日后就是老父的寿辰,这几日小弟怕是分身乏术,不能时时陪伴两位了。”
“这个无妨,少庄主当然还是忙正事要紧。”狄霖亦举杯。
“那就让无意多陪陪两位吧。”杨晋之温和地一笑,他身边的无意低头说了声是。
“既然来到了贵庄,就没有不拜见庄主的道理,不知我们何时可以得见令尊大人呢?”君宇珩抬眸望去,缓缓地问道。
“宇先生客气了。”杨晋之温文尔雅地笑着,“只是父亲大人年事已高,而且身体也一直不好,早在几年前就不见外客了,不如到寿辰那天小弟再替两位引见吧。”
“也好。”君宇珩并不坚持,点点头。
三人又谈笑了一阵,不觉夜色已是深浓如墨,人亦有了淡淡倦意。
杨晋之最是善察人意,当下朗朗一笑,说道:“小弟本来还想效仿古人斗酒十千,留两位共做那长夜之饮。只是连日旅途奔波,不宜过于劳累。反正来日方长,这长夜之饮就暂且留至日后吧。”
※※※ ※※※
将君宇珩与狄霖送出“云齐阁”之后,杨晋之缓缓转身,步入了自己的寝室。
“少庄主。”两名正值韶华、容貌清丽的侍女连忙挑起珍珠绣帘,迎上前来。
杨晋之也不说话,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两名侍女盈盈上前,轻轻帮他除去了头上的紫玉高冠,又解下了腰间的紫玉带,正要帮他脱下外裳。
杨晋之却是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烦躁,带着几分不耐地拔开了正轻解着自己衣带的纤手,径自地走过去,在窗边垂帘下那张金丝楠木镶紫竹的软椅上躺了下来。
两名侍女不由得相顾一视,已觉出有些不妥,此刻再在灯光下细细看去,只见杨晋之不言不笑,温润如玉的脸容上隐隐现出一抹异样的淡晕,竟似是醉酒的模样。
当下一名侍女忙去吩咐厨下准备醒酒汤,另一名则轻轻走过去,轻手轻脚地脱去了杨晋之脚上穿着的紫绒缎靴,看杨晋之微微阖了眼睛似是要睡着了,又去取过一条薄锦被轻轻地盖在了他的身上。
然而杨晋之却是皱紧了眉,伸出手去将盖在自己胸口的薄被一把拉下,仿佛那轻轻薄薄的锦被压在胸口竟是教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又胡乱地扯开自己的衣襟,但是胸口却依然象是有什么浓重地郁结成一团,堵在了那里,令他烦闷躁热不已。
“少庄主,用些醒酒汤吧。”耳边传来轻柔而温婉的低语。
杨晋之睁开眼,过了一刻儿,方才微微坐起了身来,一个松软的靠枕随即轻轻垫在了他的身后,他慢慢靠了上去,然后接过侍女手中那温得正好的醒酒汤,手执着描金白玉小匙漫不经心地轻轻搅动着。
今晚他的确是喝了不少的酒,但对于他平时的酒量来说,还远未到能让他醉的地步。
他知道,此刻自己的心烦意乱还有躁动不安,无关乎酒,而是因为……
他将自己的思绪拉回,不想再想下去了,但看着那浅褐色的汤药随着玉匙的搅动在白玉盅里缓缓旋转,闻着腾腾升起的热气和微苦的药味,忽然间又是一阵说不出的烦躁涌上心头,他想也不想地,猛地将手中的白玉盅摔在了地上。
“呯”地一声脆响,药盅砸了个粉碎,顿时碎片四溅,褐色的药汁更是点点洒溅在了白玉无瑕的地面上,看去颇为触目惊心。
那两名侍女更是不由惊呆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在她们的眼中,出身高贵、长相俊美的少庄主一向都是温文尔雅、笑语温言的,不要说是打骂喝斥,平时就是沉下脸说句重话都没有过,什么时候见少庄主发过这么大的无名之火?
无意正在外面与一个管事悄声地说着话,听到动静匆匆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情景,他怔了一怔,然后走过去低声让那两名侍女退了下去。
而杨晋之却象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又轻倚在了躺椅之上,阖着眼睛,也不知是睡了,还是在想着什么。
无意没有说话,也没有走过去,只慢慢地蹲下身去,慢慢地拾捡着地上四溅的碎片。
从他有记忆起,就从未见主人因为生气而发过脾气,似乎总是那样温柔如水、温润如玉地微笑着,就算是生气,也还是微笑着,愈是生气,就愈是笑得温柔。
总是将自己控制得很好、从不喜怒形于色的主人,今天,又是为了什么,才会这样的失态?
无意想到了什么,手不觉紧紧地握起,手中尖利的碎片刺破了他的掌心,有鲜血缓缓流出,但他却犹未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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